“孤独死”的定义是什么?

在熟悉的家中向世界道别  作者:上野千鹤子

关于孤独死,目前还没有一个明确的定义。《平成29年(2017年)版老龄社会白皮书》里面介绍了东京法医医务院[日语为“東京都監察医務院”,其职责是对东京范围内非自然死亡的尸体进行检查和解剖,分析死者的死因。]所统计的东京23个区的数据(尽管由于最近的丑闻,该统计数据也遭到了质疑)。根据该统计,孤独死的人数呈现出逐年增加的趋势,2015年一年就高达3 127人。另一个数据是由都市复兴机构(原“日本住房国营公司”)统计的。该机构所管理和运营的74万套住房当中,2015年发生了179起孤独死,其中不满65岁的大约占四分之一。

对于孤独死,都市复兴机构是这样定义的:“租户在独居、无人照料的状态下,因为生病或非自然原因而死于出租屋内,且一定时间(通常超过一周)内未被发现的事故,称为孤独死。但是,如果租户平时有家人或熟人来往照顾的话,则不视为孤独死。此外,自杀及他杀也不视为孤独死。”

之所以没有全国性的统计数据,是因为每个地方对孤独死的定义不太一样。比如,都市复兴机构所说的“一定时间”,东京的规定是24小时,其他地方则是从48小时到72小时不等。

如果将迄今为止的各类统计数据综合起来看的话,满足以下四个条件,即可定义为孤独死:

1.独居者在家中死去;

2.死的时候没有见证人在场;

3.不属于刑事案件;

4.死后超过一定时间才被发现。

接下来让我们一条条来看。

首先是第1条,如果单身户一直增加的话,那么将来在家中去世的独居者就会越来越多。根据2015年的统计数据,在有(65岁以上)老人的全部家庭当中,如果只看老人这个年龄层的话,那单身户占到了26.3%,而如果看所有年龄层的话,单身户的比率已经达到34.6%。不管是老年、中年,还是青年,单身户的比率都在增加,30~39岁的孤独死的人数也在增加。

从二战之前到二战结束后不久,还没有“孤独死”这一分类,但有一个名为“行路死”的分类。在柳田国男的《明治大正世相篇》(东洋文库,1967年)中,讲到了一个在城市里流浪的老人。这个老人将祖祖辈辈的牌位小心翼翼地放在包里,背在身上。这是一件令人印象深刻的事情,它象征着人口城市化背景下旧有乡村和家族结构的瓦解。这个老人最后被发现死在了路边,因此被归类到“行路死”当中。

关于第2条“死的时候没有见证人在场”,我将放到后面说。

第3条“不属于刑事案件”,指的是“既非自杀也非他杀”以及“不属于非自然死亡”。日常生活中,经常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某个人死在家中,然后警察介入,一通调查,接着尸体会被送去解剖,一去不回。因此,有的人很担心自己会遭遇同样的情况。其实,在许多情况下,发现尸体的人是可以判断死者“既非自杀也非他杀”的,所以发现尸体的时候,只要不拨打报警电话也不拨打急救电话就行了。那该怎么做呢?如果人都已经死了,那拨打急救电话又有什么用呢,而如果不是可疑的死亡,那报警干什么呢?所以,这种情况下要通知家庭医生,由家庭医生出具死亡诊断证明以后,遗体就可以送去火化了。

要注意,“猝死”属于“非自然死亡”。如果一个人今天还活蹦乱跳,明天却突然去世了,这当然很奇怪。所以,那些希望自己生前健健康康、死时十分突然的人,本质上是希望自己能够“猝死”。年轻人的话,可能会因为急性心力衰竭而猝死,但老年人反而没有这方面的担心。随着年龄的增加,老年人基本上都会进入所谓“虚弱期”,需要人护理。如果接受了官方的需护理等级认定,按照相关规定,一定会给你指派一名护理援助专员,如果你有慢性病的话,还会给你指派家庭医生。人是慢慢变老的,所以老年人的死亡过程是缓慢的,可以预见的。老人猝死的案例非常少。如果你希望自己老了以后猝死,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如果你真的一点征兆没有就死了,那肯定会给家属留下遗憾与悔恨。因此,避免自己猝死反而是最好的。

如果有护理援助专员和家庭医生的话,就能够出具死亡诊断证明。根据医师法的规定,医生必须在病人死亡前24小时内对其进行过治疗,才能开具死亡诊断证明。但在实际操作当中要灵活很多,只要老人属于家庭医生上门诊疗的对象,该家庭医生就可以出具死亡诊断证明。因为家庭医生上门诊疗的频率通常是两周一次,哪怕临终期很近了,也就是一周两次而已,只有到了非常严重、生命没剩几天的地步,医生才会每天都来察看。如果医生的诊断书里将死因写作“心力衰竭”或“衰老”等,那就意味着病人什么时候死都不会让人感到惊讶,哪怕真正的死因并不明确。既然是将死之人,那一般就不会有人还专门要去杀他,也就不会有人怀疑是刑事案件。这样一来,周围人在发现老人死了以后,就不会惊慌失措地去报警或者胡乱拨打急救电话了。他们接下去要做的,是给护理援助专员、上门护士服务站、家庭医生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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