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恋特质列举出来，就可以判断出一个人是否是自恋者。这些特质是对自恋的描述，如果和一个自恋者在一起的时间足够长，就能观察到同样的行为模式。最重要的是列举出与你有关的内容——即自恋者给你带来了怎样的感受。显然，自命不凡、缺乏同情心、自大自负、冷漠无情以及易燥易怒等都不是什么优良特质，但总的来说，在一段感情中，如果这些特质对你没有造成影响也就没什么意义。此外，同样重要的还有，你的情绪往往会逐渐吞噬你，这也是感受难以控制的原因。不同的人对自恋特质的感受也不同。

与病态自恋者的感情中，最常见的感受主要有：

▶感觉自己“不够好”；

▶自我怀疑，自我猜疑；

▶频繁道歉；

▶困惑，感觉自己才是那个“失去理智”的人；

▶无助与绝望；

▶悲伤难过或压抑沮丧；

▶感到焦虑不安，郁郁寡欢；

▶心神不宁；

▶快感缺失（无法从曾经给你带来过快感的生活和活动中获得快感）；

▶羞愧感；

▶精神耗竭以及情绪衰竭。

久而久之，这些感受终将吞噬你，稍后我们将在本章探讨这些感受。

说到这里首先谈谈“任务蠕变”的概念。任务蠕变是一个军事术语，指的是军事进攻中可能发生的意外变化，从而导致超出预期的意外任务。任务蠕变现象也常见于与自恋者的感情困境中。变化不可能在一天内发生，有时甚至一年内也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变化是一个缓慢、渐进的过程，慢慢蠕动进入然后统领一切。如果自恋者一开始就对你冷漠无情，对你视而不见，那么你也就不会陷入痛苦的感情了。因为蠕变是一个相对冰冷的过程，会逐步消耗你的感情和精力，而你会慢慢适应这种蠕变，从而陷入一场比预想时间更长、难度更大的战斗。如果一个人陷入了与自恋者的感情困境，通常会慢慢关闭自己的感情和情绪。这是情理之中的结果。你的感受总是被伴侣否定，抑或从未得到认可（有时甚至被怀疑），因此，维系感情的唯一方法就是否认自己的感受，或者麻痹自己的感受。自恋者是外向投射方面的大师（否认自己的感受或行为并投射到别人身上），从这也能看出他们内心的空虚。

许多人，尤其是女性，在某些情况下，特别是涉及感情方面，往往都会“过度承担”责任。如果你属于这样的人，那么你很可能会“承担所有冲突的责任”，并努力控制局势，但是通常你会在这个过程中耗尽自己。在与自恋者的感情中，你还会试图“解决”一切——如果他不快乐，我就努力让他快乐，把房子收拾得更干净，身材保持得更苗条，教育孩子们更安静。总之，我会做得更好。

什么方法我都试过了：说多了不行，说少了也不行。房子是我打扫；他不喜欢的朋友，我就远离；一日三餐是我做；我为他保持身材，尊重他的朋友。然而即使这样，我好像还是没有通过考验。老实说，我无论做了多少事，他都视而不见，但是，只要我有一点没做好，哪怕只有一点点，他就会注意到。对于我所做的一切，他从未说过一句“谢谢你”，眼睛里只看到我做得不好的地方。为了达到他要求的“完美”，为了猜透他想要的，我浪费了大量时间和精力。

我们的社会教育我们，只要努力付出就能获得成功。于是我们努力学习，取得好成绩；努力工作，获得晋升或加薪；每周辛勤给花园除草，让花儿长得更好。我们相信只要努力就能有所收获，这是一种积极乐观的思想，生活中的许多领域也的确如此。但是这一思想在人际关系领域则行不通，特别是在与病态自恋者的感情中更是行不通。“如果我做得再好一点”的假设只会毁掉与自恋者建立感情的那个人，因为你永远也满足不了自恋者的要求。“如果”也永远不会产生结果。

“我还不够好”的感受是陷入与自恋者感情困境的人挂在嘴上的一句口头禅。显然，要是你“足够好”，那么你的伴侣就不会贪心不足，不会对你视而不见、冷酷无情、不闻不问、缺乏同理心。既然现实就是这样，那显然就是因为你做得不够好。“足够好”或其反义词“不够好”是陷入与自恋者感情困境的人永恒不变的主题。如果你为了取悦某人始终在不断努力，却永远无法成功，或者只能获得短暂的成功，都会让你感到自己不够好。毕竟你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结果却没有达到目标（取悦你的伴侣），那么你一定认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者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有趣的是，大多数人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他们的伴侣可能就是一个无法取悦的人。

我们都很好。事实上，我认为我们不只是很好。“不够好”的想法通常是由外部力量驱动的。如果有人说“我不够好”时，我就问：“对谁而言？”

“足够好”是很多人从小就饱受困扰的一种感受。如果你的父母中有一个人是自恋之人或漠然冷淡之人，你可能时常都在自问：“我怎样做才能让他们爱我？”如果孩子得不到父母的爱，或者只有在他证明对父母有用时才会受到重视，这种情况下，你怎么做都不可能“足够好”。你一辈子都在努力，以证明自己确实足够好、足够快、足够漂亮、足够聪明。

导致你产生“不够好”的心理通常缘于自身的弱点以及自责感。这种心理让你相信，只要自己能够达到伴侣的某些要求，他就会满意。正是这种心理把陷入与自恋者恋情的人推向极端：减肥、整容、化妆、买新衣服；把房子打扫得一尘不染；组织奢华度假、精心准备一日三餐、为伴侣购买昂贵礼物；追求彰显身份地位的工作或职位，以为这样伴侣就会重视他们；即使经济拮据，也要购买大房子。总之，为了满足你那“永远无法满足”的伴侣，你一直在努力，希望摆脱自己“不够好”的烦恼和感受。

许多经历过与自恋者感情的人都会说，他们已倾尽全力，付出一切。付出得越多，得到的伤害越大，最终身心俱疲、疾病缠身、失去朋友和家人，甚至丧失自我意识。许多人一心只为迎合伴侣无尽的需求，最终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足够好”如圣杯一般，让他们如此奋不顾身。

请切记：自恋者的内心是空虚的，永远填不满。在他们眼里不是你不够好——而是什么都不够好。如我们在自恋供给部分中所述，自恋者如同一个底部破了一个大洞的桶，无论你往里倒入多少东西，最终都会白白流走。这样的桶永远也装不满。你已经足够好了（这听起来有点做作）。如果你和某人共度一生，却总感觉自己不够好，其实是你们的感情不够好。

自恋者只重外在而轻内在，这就是与他们相处久了后，你的自信会逐渐消散，多疑之心悄然而至的原因。如果你正和一个不懂倾听、情感淡漠或不会关心（倾听、爱慕和关心是感情的基本特征）的人谈恋爱，而这个人又时常质疑你，久而久之，你自己也会对自己产生怀疑。无法改变现状的心理也会引发自我怀疑。

本书的核心观点就是——自恋者永远不会改变。接受这一观点并非易事。读完本书的这些章节后，从理智上来说，你可能能够理解并赞同这一观点；但从情感上说，由于你那试图拯救他人的幻想如此深入，文化的影响如此强大，爱情如此盲目，以至于你明知事实如此，明知一切都是徒劳，仍然坚持努力付出，期许着自恋者的改变。你甚至可以清楚地从其他人的感情中观察到这些行为模式，但却固执地坚信自己的感情会有所不同。你可以继续尝试，但是结果是不会改变的。当你付出了巨大努力但是却得不到想要的结果时，你很容易认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或者做得不够多）。从某种程度上说，尝试各种方法能让自己有一种控制感，但时间久了，就会对自己充满怀疑。这种怀疑感很快便会蔓延到生活中的其他领域——工作、朋友、家庭和生活。

频繁道歉是伴随着自我怀疑同时出现的行为模式。一般来说，只有在犯错的情况下我们才会道歉，即使不是故意犯错我们也会道歉（例如，对不起，我迟到了）。此外，我们可以通过道歉的方式表示知悉对方的失望（例如，高尔夫比赛那天下雨了，真遗憾），让对方意识到你不是造成他失望的原因（显然有些情况不可能是你的错——雨又不是你下的）。在这种情况下，与其说是道歉，倒不如说是一种同理心的反映。然而，自恋者本性自命不凡，只要一有不顺心的事就表现出失望，因此你总是生活在不断地向他道歉的情境之中。“同情的道歉”引发你产生自我怀疑；你的道歉之所以越来越频繁，主要是因为你发现你始终无法满足伴侣的需求，还因为他的生活总是没有到达他预期的样子。

太奇怪了。有时他很体贴——带我约会，告诉我他爱我，每天晚上都让我陪着他。而其他时候他又是如此冷漠无情，一整天不回电话，做决定时从不咨询我的意见。我真希望他的行为能前后一致，这样起码我知道该做些什么。他冷漠无情时，我就想离开；但是当他温柔体贴时，我又感到了爱情的美好。这让我十分困惑，因为正当我心情放松看到爱情的希望时，他又变得冷漠无情了。他的这种变化莫测影响了我的行为方式，让我陷入焦虑——因为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由自恋型伴侣带来的困惑往往是他们行为多变的直接副产品。与我交谈过的许多人都说：“要是他总是一副冷漠无情的样子，我也能接受，这样起码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但是，如果一个人一会儿让你感觉亲密有爱，一会儿又突然变得冷漠无情，有时一天内都会阴晴不定，自然会让人困惑不解。他一边对你说着“你是我一生的挚爱”，坐下来和你一起规划人生，一边又不让你接触他的朋友和亲人，或者不愿支持你的理想和愿望，这些都会让人感到不安。

造成这种情况主要有以下几个原因。自恋者内心的空虚使他们只专注于当下对自己有用或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他们兴致盎然时，让他们说爱你，他们是会照做的。但是他们对一个人或一件事的兴趣不会长久保鲜，当下一个让他们感兴趣的人或事出现时，他们就会转移注意力。把他人对象化的心理——将他们视为可为己用的对象——也是造成这一情况的原因。如果你是当下唯一能让他入心入眼的人或者人群中最突出的那个人，自恋者向你施展的魅力和气质会让你确信你就是他的一切。问题是，外表是最肤浅的因素，而肤浅则会导致行为变化无常，自恋者的情绪总是变化莫测，时而热烈，时而冷漠。自恋者这种在热烈和冷漠之间飘忽不定的情绪也体现在他与其他人的关系中（熟人、朋友、家人和伙伴）及其工作和经历中。一段健康的感情应该是你生活中的安全港。生活已经带给了我们足够多的困难，如金钱问题、工作问题、医疗问题、家庭问题，甚至天气问题。可悲的是，陷入与自恋者的感情只会让你的生活越来越混乱，并不会让你进入舒适安全的港湾。

宾夕法尼亚大学心理学教授马丁·塞利格曼（Martin Seligman）通过研究提出了“习得性无助”理论。“习得性无助”是指一个人积年累月反复被迫忍受无法逃避或无法改变的痛苦或厌恶后，此后也不能（或不愿意）避免类似的痛苦，即使可以逃避，也会习惯性忍受。通常情况下，有些事当你知道无法改变或避免时，就会选择忍受，即使到了可以摆脱的时候，也依然习惯性地困于其中。塞利格曼及其团队认为，这种情况源于条件的作用和习得作用。一个人如果已经认识到局面无法控制，就不会再去尝试避免。这一领域的研究最早是通过动物进行的。在动物研究中，塞利格曼及其研究员发现，如果不允许狗逃避电击（通常它们会本能地躲避电击）并长期被迫接受电击，久而久之，即使它们能够逃跑也不会逃。它们就这样被动地屈服了，接受了疼痛，也不会试图改变自己的命运。

习得性无助能将一个人置于冷漠和抑郁的危险之中，并相信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改变现状。习得性无助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人们陷入与自恋者的感情困境后，明明受尽伤害，却依然坚持。如果多年来你一直努力与某人沟通，努力获取某人的关爱，期盼某人的倾听，结果一切皆未能如愿，从未得到过倾听，日积月累你就会习惯性坚持，被动接受命运。

有人认为，陷入与自恋者的感情的人并没有真正地“被困住”，其实是有可能逃脱的（实质与塞利格曼研究对象狗或监狱里的囚犯不同）。然而，我们所接受的文化教育以及历史告诉我们爱情是永恒的，无论受到多么恶劣的对待都不能放弃（因此，实际上你是精神上无法逃脱）。我们的社会还传递了这样一条信息：如果你足够努力，足够爱你的伴侣，就能扭转局面。我们所经受的社会压力要求人们“坚持到底”，如果不坚持，人们就会害怕再也找不到伴侣了。这些假设在我们心里打造了一所“精神监狱”，自以为没有逃脱的余地，于是只能接受现有的处境，或者自暴自弃。

人们的这些无助感产生了一种有趣的行为模式，那就是用电子邮件进行感情交流的方式。显然，现代情书都是以电子邮件的形式互相传递的，许多异地恋人用它来传递消息、情诗以及饱含激情和爱意的话语。还有一种情况，伴侣之间使用电子邮件来表达强烈而矛盾的情感。我称之为“电子邮件试金石”，以这种方式沟通通常表明一种迹象，即你的沮丧和无助已达到无法与伴侣用语言交流、只得通过书信方式沟通的地步，因为不论你说什么，他从来不会倾听，于是用书信的方式反而能表达清楚。

此外，具有自恋人格的人往往能言善辩，不论你多么善于表达和交流，你所提出的请求在自恋者面前总会被驳回，他们如此巧舌如簧以至于每次都会让你感到自己才是那个提出非分请求的人。自恋者的情感世界相当肤浅，善于从逻辑的角度与你争论，这对于从情感角度（大部分感情中的争吵都是这样的）出发的你来说定然是不利的，在逻辑与情感的较量中，逻辑总是胜出（这也符合逻辑），但这并不意味着能够解决问题，在争论中从情感角度出发的那个人最终都发现自己太傻。于是你洋洋洒洒写了一封内容清晰、爱意满满的电子邮件，简直算得上文学和诗歌界的奇迹，这样你才能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不被打断也无须争辩。

听到患者谈及这些电子邮件，我意识到这就是他们在感情中备受挫折的象征，也说明他们很少实现自己的目标。然而，自恋型伴侣收到这些邮件往往仅用三言两语就打发了，有时甚至根本不回复，有时只回复信中最突出的问题，因此你那深思熟虑的请求或恳求又一次演变成他们发泄愤怒的理由。一个人如果不会或不想倾听，你想什么办法都没用——电子邮件只是一种宣泄的方式，但不要期待有奇迹发生。你要么把心里话写下来寄给你最信任的朋友，或许还能得到一丝安慰；要么把信扔进海里或者烧掉——只是不要寄给你那自恋的伴侣。这些年来，我从诸多客户和朋友那里读过几十封这样的电子邮件，没有一封起作用。无助是与自恋者生活在一起的必然，电子邮件只是一种宣泄的方式，并不可能成为解决方案。

这种无助如果持续存在，就会将你带入更黑暗的绝望境地。伴随着绝望会产生许多不健康甚至危险的行为和感受，包括：抑郁、焦虑、逃避责任（逃避工作、家庭），逃避他人；不健康的行为还包括饮食不良、缺乏锻炼、睡眠不规律；危险的行为包括吸食毒品、酗酒、不遵从医嘱或拒绝医学治疗，极端情况下还会产生自杀的想法和/或行为。我所采访过以及治疗过的人中有一半以上的人，在与自恋伴侣的长期感情中，绝望占据了生活的主要内容。我所观察到的情况有体重急剧增加、吸毒、抑郁、自杀倾向，甚至长期因精神病住院。陷入与自恋者的感情困境将由内而外地吞噬人们，最终摧毁人们的生活。

抑郁和焦虑的感觉和症状可能是由感情困境中的无助引起的，也可能是由感情中持续缺乏情感互惠和镜映现象而产生的。抑郁是一种复杂的疾病，其标志性症状——悲伤的情绪，在本应愉快的活动中无法产生愉悦感，缺乏价值感，充满内疚感，回避社交，注意力不集中，睡眠和食欲不规律——这些行为模式都显现在陷入与自恋者感情困境的人身上。轻度抑郁且症状不严重时，一般会影响生活的整体质量；而重度抑郁时就需要寻求临床治疗。感情中由自恋者带来的无助会将人置于患上抑郁症的风险中，而抑郁症会削弱一个人的精力或心态，无力应对自恋者带来的挑战。患上抑郁的人容易越陷越深，拒绝寻求帮助。抑郁症是一种疾病，是可以治愈的，因此不要当作一种负担来承受。

与之相似的焦虑症，如长期担忧、紧张感、自我怀疑、烦躁、疲劳，甚至出现一些身体不适的症状，如头痛、肌肉紧张等，也常出现在陷入与自恋者感情困境的人身上，特别是当他们感觉无力改善，做什么都不起作用时，焦虑症更为突出。当一个人的焦虑达到顶点时，就会感到惊慌，主要症状有心跳加速、呼吸困难、头晕目眩，甚至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与抑郁症一样，极度焦虑可以进行治疗并得以控制，不必视为生活负担。不知如何应对自恋者带给你的挑战，或者所采取的措施全部徒劳无果时，就会让人备感沮丧受挫，患上各种心理疾病。

不管我说什么都是错的。不论我做什么都有问题，要么太早了，要么太快了，要么太少了，要么太多了。最后以至于我每次说话之前，都要花很长时间组织句子，以确保准确。后来，我开始有点害怕见到他，因为我不知道我会不会说错话，或者什么时候又说错话。有趣的是——我从来没有急切地想把我身边的人介绍给他的冲动。我知道他们一定不会对他客气的。我从一开始就感到不安，但我很久没谈恋爱了，运气也不怎么好。他至少还没有离开我，但是我因此而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有了这份感情也并没有让我感到幸福。

想一想认知否定、自我怀疑和“几近发疯”的概念。与自恋者谈恋爱的确会让人心神不安。他们通常卑鄙阴险、行为多变。和自恋者在一起的确“如履薄冰”（很多人认为更像“踩在碎玻璃上”），和这样一个冷漠无情的人生活又怎能心安？在约翰和瑞秋的故事中，当她对这段感情感到越来越心神不宁时，她的思绪开始逐渐清晰。她感觉到“有些事情不太对劲”。我采访过的许多人告诉我，这种不安的感觉让他们“心如刀绞”，甚至长期以来有一种厄运将来的感觉。事情总是出错，争吵总是不断，失望总是一个接一个。与自恋者感情中的不可预测性也让人感到不安。对于经历过创伤的人来说，有不祥的预感和悲观情绪感并不为奇。奇怪的是，许多陷入与自恋者感情的人也有上述情况。

抑郁的一个主要症状被称为“快感缺乏”，即无法从通常给你带来快乐的活动中获得快乐，包括工作、爱好、家庭和孩子以及日常活动。快感缺失的人，生活中就只有黑白两种颜色，暗淡无光，做什么事都缺乏动力。快感缺失现象常出现在与自恋者陷入感情困境的人身上，因为他们总想：“何必呢？”维系与自恋者的感情占据了大部分精力，结果却总是不尽如人意，以至于生活中的其他事情也失去了光彩。

与其他情感相比，羞愧感更能导致不良行为。羞愧感是自恋者的核心冲突——也是一种根深蒂固的冲突。大多数情况下，自恋者内心的羞愧感渊源很早，从深层的心理层面来说，他们道德上的问题以及冷漠无情可能就是内心羞愧的表现。此外，他们无法忍受羞愧感，因此当他们做了一些“羞愧”或不当的事并受到谴责时，往往会以极端愤怒甚至更恶劣的行为回应。

但是对于感情中的另一方产生的羞愧感，他们应对的方式则不同。我们大多数人都有足够的洞察力，能够认识到生活中我们不可能总是向外界展现出最好的一面。有时，我们也会做一些不太光彩的事，但是我们会主动反思，吸取教训，不断向前。有时，我们不愿对外界敞开心扉，是因为我们不想被人品头论足，也可能是因为我们的羞愧感。举一个例子。我们可能会向每个人兜售健康的生活方式，但是自己却会偷偷地吃不健康的食物。我们可能不会当着朋友的面点汉堡，但独自一人时可能就会点，因此我们多少感到有点羞愧。

在与自恋者建立的感情中，你所产生的羞愧感往往源于日积月累的感受。你自己、你的朋友和你的家人都能看出你伴侣的言行有问题。这可能是因为你与他们分享了你对感情的感受或故事，也可能是因为你忍受了那些让你感到痛苦的事，或者是因为他们也发现了这些让你感到痛苦的事。让别人看到自己遭受感情虐待，也会让你产生羞愧感。羞愧感也会引发担忧，害怕选择继续留下会受人指戳，害怕解决不了问题。就像与自恋者建立感情的所有人一样，你对自恋的伴侣总有一种保护欲。当他因为一些不端行为而遭到严厉批评时，你可能也会感到“羞愧”（这种情况下，在你努力试图克服羞愧感时，就遭受到了两次精神虐待：一次来自你的伴侣，一次来自你自己）。于是，不同角度的羞愧感开始轮番轰炸你：忍受恶劣待遇的羞愧感，没有足够的“骨气”离开的羞愧感，被人视为软弱的羞愧感，其他人用异样眼光看待你伴侣的羞愧感，错误选择的羞愧感。如此之多，谁能承受？

最主要的问题在于，这种羞愧感可能会导致更危险的行为模式——退出与他人的社交。如果你对你的感情或你的伴侣怀有羞愧感，那么你根本不想与朋友和家人闲聊，生怕他们会问到你一些基本问题，比如“你和你的男朋友怎么样了？”撒谎就“证明”你感到羞愧；如果没有羞愧感，你就会实话实说。但对于大多数有良知和自主神经系统正常的人来说，撒谎的感觉并不好。因此，当对自己或自己的感情难以启齿时，避免交谈是相对容易的解决方法。但这又增加了问题的难度。因为对于许多与自恋者建立感情的人来说，除了自恋者以外，与他人进行社会互动是非常重要的，因为这可能是他们获得友善、镜映和同理心的唯一来源。羞愧感会导致你社交退缩，孤立自己，更容易感受到自恋者带给你的空虚。

人们不喜欢诸如羞愧这样的糟糕感觉。我们该怎么办？就像对待大多数感觉不好的事情一样，尽可能去避免。如何避免？不谈不论。这是社交退缩的另一个原因，甚至也是从心理治疗等重要领域中退缩的原因。谈论这些感受意味着你必须面对这些感受。你朋友中的心理医生可能经常告诉你，无须忍受，果断离开。然而，如这本书题目所示，事情并非总是那么简单，而且很多情况下，你可能无法选择离开。这些情况下的羞愧感更糟糕。你确实感到羞愧，你既不喜欢感情中遭受的待遇，又不想离开，又不想让别人告诉你离开，在这种混乱困惑中，最终你会选择一步步与世界隔绝。

我已是筋疲力尽。我从未在任何事情上投入过如此多的精力。我思绪万千却没有头绪。我夜不能寐。我曾经也是个开心快乐的人。而现在的我却是身心俱疲。我想找回那个“开心的我”。

陷入与自恋者感情困境的大多数人都不明白自己经历了些什么，花了大量时间想要“弄明白”，却一无所获。处于这种感情困境中的人发现他们总是一次又一次地重复同样的对话，每次争吵的原因都是一样的。生活形成了一定模式（下面就会探讨这个问题），这些模式永远不会改变。因此，我经常听到与自恋者建立感情的人说“不公平”或者“他从来都是双重标准”。我们很容易沉迷于这些感觉不能自拔，浪费了大量精力，无力去做其他你能（也应该）做的事。这种疲惫感是真实可见的，许多陷入与自恋者感情困境的人常说，他们很累，精神不振，跟不上工作和学习的节奏，在许多重要事情上犯错误。

由于这段感情带给你的都是痛苦的感受，于是你会竭力避免这些感受（没人喜欢痛苦的感觉，所以通常我们都会尽可能避免——特别是那种慢性长期的痛苦）。反思自己的行为模式，有助于你了解自己应对这一切的情况。正是你的这些“应对”模式，维系了伴侣那问题重重的自恋。这些行为模式是你为了维持这段感情，应对我们上述的痛苦感受，长期以来形成的问题解决方案。常见的行为模式包括：

▶频繁找借口，甚至撒谎，因为你既感到羞愧又想保护你的伴侣；

▶决策困难；

▶频繁道歉（“对不起”成了你的口头禅）；

▶长期对失望的恐惧转化为对制订计划或表达希望和愿望的恐惧；

▶社交退缩、逃避他人和支持；

▶麻痹情绪，表现为饮食无节制、酗酒、过度消费、吸毒、过度锻炼。

这些行为模式听上去是不是很熟悉？如果你具备上述多种行为模式，伴侣也显露出一些自恋特质，那么你的伴侣很有可能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自恋者。

为了消除在感情中所感受到的羞愧感，或者为了更好地面对这个世界和自己，你总是在寻找各种借口。第四章中我们探讨过借口是叙述故事的延伸。任何故事都可以用多种方式叙述；同样的故事，结局可以截然不同。你的感情就像一种投资——是对时间、资源和情感的投资——可能还会涉及孩子、其他家庭成员和各种财务。你需要“保护”的东西太多，为你伴侣的不良行为找借口也是一种过度保护行为。瑞秋经常为约翰找这样的借口：他是个医生，所以很忙。一开始找借口很容易，因为你可能根本不认为那是借口：他很忙，他很辛苦，是我没有耐心与他交流。久而久之，你用借口编造的现实就成了你唯一的现实。

找借口和“理解”是有区别的。当我认为是“借口”时，有的客户却不以为然，说他们不是在找借口，而是站在丈夫或妻子的角度看待和理解问题。也许是那天他们遇事不顺，也许是那天他们心情不好。显然，这也有可能是真实的。移情是指对他人的感受和经历的认可和回应，因此，监控自己对他人的感受所产生的反应是良性移情。然而，找借口反映的是长期以来的一种行为模式，你不只会为他上班不顺心找借口，你会为他的所有行为找借口。找借口就像在叙述故事时，为了保护伴侣而有意否定自己真实的感受。这种行为模式反复发生，以至于最后你更相信自己的借口而不是自己的感受。理解是一条双向道路——一条由你们双方共同妥协铸就的道路。找借口是因为伴侣缺乏同理心时采取的一种生存策略，是一条漫长的单行道。

留心，控制自己。花些时间思考；找借口之前，想一想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富有同理心，站在双方的角度考虑问题，但找借口之前，停下来想一想，控制好自己。

把这些情况都记录下来。无论什么时候，为他人不可接受的行为找个借口都是很容易的一件事。假设你的伴侣不善沟通，凡事总爱迟到，你可能会找到以下借口。

第一天：赴宴迟到，却没有事先打电话。借口：他可能在开会，走不开。

第二天：孩子的足球赛迟到，事后才发短信告知你。借口：可能路上堵车了。

第三天：需要你们两人签署的文件，他没有来。借口：他可能太忙了，有很多工作要完成。

第四天：你计划请外地来的朋友吃饭，他却临时取消。借口：上了一周的班，他只想清静清静。

看看这些借口，有些的确是实际情况真实发生的，但有些就是你为他的生活所预想的困难。诚然，辛苦一周了的确不太想动，但是你没有必要为他找借口。工作的确要完成，但签个名不会耽误多长时间。有时我们之所以会为别人的行为找借口，是因为这样比直接沟通或者面对他们的愤怒和咆哮要容易得多。

许多人陷入与自恋者的感情困境并难以脱身就是由自我怀疑导致的。此外，你在与自恋者的生活过程中会不断怀疑自己。造成自我怀疑的因素有：受到伴侣的猜疑，受到伴侣的忽视，受到伴侣的嘲笑（有时三种情况兼而有之）。自我怀疑会削弱你的决策能力。如果你怀疑自己做事的能力，甚至怀疑自己的感受，你的信心就会受到削弱。一旦缺乏信心，就不敢果断做决定。

威廉·詹姆斯[美国心理学之父，美国本土第一位哲学家和心理学家，也是教育学家、实用主义的倡导者，美国机能主义心理学派创始人之一，亦是美国最早的实验心理学家之一。（译者注）]曾说过：“优柔寡断成为一种习惯的人最可悲。”优柔寡断之人通常令人反感，做事缺乏效率。他们逐渐变得犹豫不决，或者能在某些领域（例如工作中）做到果断但却在感情中优柔寡断，这都是痛苦之事。在与自恋者的感情中，你总是充满了自我怀疑，他不可预测的行为，以及他对你（和其他人）的不闻不问，一点一点地侵蚀着你的自信和毅力，最终让你无力做出任何决定。自恋者往往也是相当优柔寡断，因为他们一生都在试图规避风险，等待好事来临。除了对自己，几乎不会对任何人或事付出真心。

优柔寡断不仅令人疲惫，效率低下，还会给你的家庭、孩子、亲人、工作甚至志愿者活动带来困难。优柔寡断导致你自我感觉差，更增强了你的自我怀疑感。由于你在这段感情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处于自我怀疑中，很可能你会将这种自我怀疑带入生活中的其他方面（特别是时间久了以后就成为习惯了）。

如果你能掌控与自恋者感情中的关键部分，并懂得这些部分对你决策能力造成的影响，你便不会再优柔寡断，也能重拾自己的决策能力。你对自己的怀疑很可能是由你的伴侣以及感情中的困惑由外及内造成的。让你优柔寡断的原因都相同。观察你是如何开始自我怀疑的，如何驱使你变得优柔寡断的，找到根源后，你就可以重拾自己的信心。

相信你的直觉。你可能已经很久都不相信自己的直觉了（产生自我怀疑时，直觉的本能也相应削弱）。虽然直觉并不总是正确的，但通常都是正确的，如果你和自恋者在一起后，每一个决策都让你感到束手无策时，直觉告诉你的第一个选择往往就是最佳选择——不信你可以问问所有做过多项选择题的孩子们。

你可以通过列举一件事情的利与弊来帮助你决策。方法虽然很老套，但是很实用。你的自我怀疑会削弱你的专注力和决策的能力。但通过列举利弊的方法，有助于你做出最终决策。不过让我们再增加一点难度。很多时候，你心里很清楚该做什么，但总是担心你那自恋的伴侣不同意，你可以在利弊列表中再添加一栏——即“担心”的情况。列出你担心伴侣可能会做出的反应，或者破坏你的决定的各种可能性。把自己担心的内容写出来，你就知道你在决策面前如此优柔寡断的原因了。

对不起。我真希望自己能发明一种语言识别应用程序，记录一个人每天说“对不起”的次数。我敢打赌，说得次数最多的人一定是那些陷入与自恋者感情困境的人。我们已经明确指出，自恋者是永远不会知足的。当人们发现什么都没有做好时，本能地就会想到道歉。（你说的每一句道歉都是“对不起，是我做得不够好”。）自恋者早就把自己的耳朵和眼睛训练得只能听见和看见世界中的消极方面，只能听见和看见失望和背叛。一般情况下，你想要找什么，就会找到什么。例如，如果你那自恋的伴侣对你说“嘿，谢谢你做晚饭，看来你最近又忙得不可开交了”，你立即就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他其实是说：“我们又吃意大利面？”而你很可能就会用“对不起”来回答他。

当然，生活中有些道歉是充满真情实意，也是有必要的。如果你说错了话、态度不友好、行为冷漠或犯了错误，理应道歉。道歉是一种担当，也应该是一种战斗号令，提醒你保持警觉，避免以后再犯同样的错。但是可能你所道歉的情况不同——你因“真正”的错误而道歉的次数远远少于你为了安抚或保护自恋伴侣而道歉的次数。

担心常常是道歉的原因。一句简单的“对不起”实际上可能要表达的是“对不起，请不要生气”或者“对不起，请不要让这件事毁了我们的周末”或者“对不起，请不要反复重提我过去犯的错”。于是道歉成了一种先发制人的手段。由于自恋者不善于应对失望或麻烦，所以你的道歉也是出于一种自我保护。最后，由于自恋者不会对任何事情负责，又善于阻挠一切（包括他们自己的感情），所以你和这样一个从不会承担责任的人在一起，你的道歉起到了维系感情的作用，不论你是对是错，都是你道歉。总的来说，自恋者内心空虚、缺乏同理心以及没有热情，意味着哪怕是微不足道的缺点，小小的疏忽或失误都会让你感到恐惧，害怕他们因此而愤怒，因为他们的眼睛里看不到大局。在道歉应用程序发明出来之前，你必须学会监控自己道歉的情况。

虽然道歉监控应用程序还未发明，但实际上你所掌握的数据比你想象得多。回顾一下你发给伴侣的短信和电子邮件，里面有多少个“对不起”？如果几条信息中就有一个“对不起”，再看看这些对不起都是缘何而发的（安抚他、避免吵架或真诚道歉？），思考一下你的行为模式。

谨慎注意。当产生想说“对不起”的冲动时，请注意，想一想有没有其他更好更有效的回应方式。不要因为自恋者的失望而向他道歉，认可他的失望。前面那个例子中，由于晚饭是意大利面而受到伴侣的批评时，你无须道歉，而应认可他们的想法。你可以说：“是的，我知道今天又吃意大利面，我今晚太忙了，做意大利面简单些。”这样的回答承认了存在的问题，合情合理地表述了情况，你也不会内疚。把你的道歉留到真正需要时再说，谨慎使用“对不起”。你是安抚不了野兽的，打破这个恶性循环。

与自恋者的感情定然充满失望。因为他们不懂得顾及他人的需求，他们只做对他们自己有利的选择。如果他们的选择正合你意时，那是最好的结果，皆大欢喜。但是这种结果有点像掷硬币，意味着你面对失望的可能性至少有50%。

如果你和伴侣的生活中充斥着各种失望，那么你们很难共同制订出短期或长期计划。哪怕像预订晚餐这样的事，也像在掷骰子，达到彼此满意的概率很小。制订长期计划更为困难，因为日常中你所经历的种种失望让你感到世界是如此不可预测，导致你不敢有梦想、抱负或长期计划。于是你生活中最常有的念头就是：“何必麻烦呢？”

经常性失望会让你凡事都感到灰心丧气。你与自恋者的感情就像玩了一场过山车，总能让你对一些事感到刺激兴奋，但永远没有最终结果。失望也会引发其他问题。当你兴致勃勃地与他分享一个想法或者愿望时，得到的却是冷漠无视，心情怎能不难过？时常面对这样令人失望的反应，即使你有了梦想也会退缩，将梦想束之高阁，或直接将之归为“荒谬”或不值得追求的想法。想想你的伴侣对你的想法或抱负嘲笑过多少次，或者忽视过多少次，你因此放弃过多少次梦想，失去过多少次机会。

当然，失望的确是生活的一部分。比赛时突然下雨，凡事均有不顺时。但是，当失望成为你生活中的日常，而你的伴侣做出的决定又难如人意，你做什么他都不支持你，这样的生活就会导致你凡事畏手畏脚，错过生活中的美好享受，对生活没有长期目标和希望。你的生活也因此失去意义、目标和希望。

不要害怕失望。这是从认知角度解决问题的方法。失望固然痛苦，但不会置你于死地。失望时而有之。有时人们一遇到失望的事，就会闷闷不乐，悲观地认为“我是个不幸的人”，消极地看待这个世界。与自恋者一起生活，失望是必不可少的，若要适应这种失望的状态并非易事，但是尽可能不要让失望对你影响太大。下面的方法有助于缓解失望的情绪。首先从不要害怕失望开始。失望能教会你学会大度，学会放手。

有时候最好的进攻反而是防守。凡事都要有备用团队或备用计划。只要有可能，就用自己丰富精彩的理想充实自己的生活，并做好独自实现这些理想的准备。有时，想看电影时仅仅因为伴侣不想看而失望至极，最后不仅错过了这部电影，还荒度了光阴。你为何不选择独自去看电影或和朋友一起看呢？为何不换一个活动方案呢？想和伴侣一起做的事，最后却不得不独自或与朋友一起做，这确实令人丧气（与伴侣一起喝红酒赏日落是很浪漫，但和朋友一起享受又将别有一番乐趣）。诚然，这样的生活很累，因为有时可能很晚了你还不得不重新做计划。但是既然你决定继续留在自恋伴侣的身边，这样做至少能给你一些安慰。

和自恋者生活的人，是出了名的喜欢自我孤立的人。如前所述，这往往是由羞愧感和做事优柔寡断造就的。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这是一种危险的行为模式。本来在你的感情中，你的情感需求就很难得到满足，这时如果你再把自己与其他人隔离开来——他们是唯一可以给你关爱和关注的人——也就隔断了人类的基本需求。与自恋者生活过程中形成的自我怀疑，也会让你对所有人际关系产生不自信和自卑感。

对于你那自恋的伴侣来说，你这种自我孤立的行为正中他的下怀：他可是求之不得呢。他可能会诋毁或侮辱你的朋友和家人，他或许能感知到你的亲人对他的蔑视。你与社会越孤立，你与自恋伴侣的生活就越扭曲，而这种扭曲的现实也就成了你唯一的现实。你会因此失去那些能够让你认识自己价值的人、那些富有同理心的人、那些能够欣赏你的人、那些能给予你正常人际关系中所有互惠互助的人。社会支持和社交网络有利于我们健康成长和幸福生活。失去了这些，尤其是当你的伴侣是一个自恋者时，你的内心就如同沙漠一般，荒凉凄惨。

自我孤立也是我们前面所述问题的根源，尤其是优柔寡断和自我怀疑的原因之一。如其他行为模式一样，自我孤立也是逐渐形成的。你生命中的每个人，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凭空消失。这是一个微妙的过程——拒绝和朋友一起出去玩；不愿和家人一起度假；尽可能避免邀请朋友来家里做客，因为怕他们看到你伴侣的不良行为；为了不想听到你的伴侣指责身边的人，所以你慢慢地疏远他们。有时，你渴望社交的愿望非常强烈，以至于哪怕是和父母或同事的短暂交流都让你兴奋不已，哪怕是参加孩子的足球比赛与其他家长的简短对话，都能让你激动很久。

自我孤立可能是在几个月，也可能是在几年内逐渐形成的，但是待你意识到时，空空的房间里早已只有你孤身一人。如果你意识到自己开始疏远朋友和家人时，就要迈出一小步与他们重新联系起来。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不要自我封闭。你不必与朋友们分享感情中遇到的挫折困难，甚至不必谈论这些问题，富有同情心的人关爱你，陪伴着你，比什么都更能治愈你心中的伤痛。多与那些一直支持你、愿意倾听的家人和真正的朋友联系。这样的互动和社交能够强化你的存在，给你必要的支持，提醒你感情中应该如何沟通、互助和互动。

即使你的伴侣不愿陪你，也要与朋友共进午餐，与家人一起度假。你将在本书后面看到——无论你选择留下还是离开——拥有感情以外的关系对你的生存和幸福都至关重要。

我们用食物或酒精等来逃避所受的伤害或感受时，就是一种“由外而内”应对情感的方式——从本质上说，就是自我麻痹。这是那些悲伤、焦虑、受伤和无助的人常用的方法，用于分散对现状和感受的注意力。如果你的爱人是一个自恋者，那你很容易采用这种方式来麻痹自己。生活中无人倾听也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因此人们只得想尽方法压制心中的痛。快速压制痛苦的“不健康”方法有：

▶暴饮暴食；

▶酗酒；

▶吸毒；

▶吸烟；

▶肆意消费。

还有一些自我麻痹的方法实际上是隐藏在良性的“包装”下，效力相当强大：

▶疯狂工作；

▶过度运动；

▶做家务；

▶疲于为孩子、家人、朋友和生活奔波。

很多时候，你就像一只小蜜蜂，嗡嗡嗡忙过来忙过去，不知疲倦。你之所以让自己沉浸于繁忙之中，其实就是为了回避感情生活带给你的挑战。自我麻痹就像一个一站式商店，不必考虑生活的现状。短期来说，采用这种策略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就长期策略而言，酗酒并不可行，也不合适。一天24小时连轴转的工作方式，在外界看来是良性的，但其实只是推延了不可避免的事情：你终究要面对自己的感受和处境。感情就像水坝里的水——水坝能将水留住一段时间，然而一旦溃决，整座城镇都有可能被冲走。

实际上，情感是无法麻痹的。就像几天没有洗澡，即使涂上香水，也难掩身上的怪味。即使自我麻痹，痛苦的感受也仍然存在。久而久之，无论你如何麻痹或掩饰自己的感受，终将迎来更深刻、更痛苦的感受，如疲劳、反应迟钝、悲伤、自我怀疑和自我孤立。与其麻痹自己的感受，不如试着诚实地接受你的感受，以更健康的方式应对这些感受。本书后面的章节将探讨一些有助于你应对这些感受的具体策略。

除了麻痹自己或者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你还可以采用正念冥想的方法来缓解痛苦的感受。对于一个陷入与自恋者的感情困境的人来说，冥想有很多好处，它使你有机会自我反省，在与伴侣走进一条黑暗的小巷之前停下脚步，结束穷思竭虑的恶性循环。此外，如果你想“分散注意力”，试着采用一些自我关爱的方式：在户外与朋友一起锻炼，准备并分享健康的美食，看电影或参观博物馆。自我麻痹和自我关爱之间有很大差别。自我关爱有助于增强你的自我意识和决心，做到自己照顾自己。无论你选择留下还是离开。

大多数人都不愿与人谈论自我怀疑、抑郁、焦虑、羞愧或无助的感受，因为谈论就意味着要面对现实。本书就立足于面对现实——你一直都有两个选择：留下或离开。你可以先选择一个，以后再选择另一个。首先你要知道自己有这些选择，感受自己真实的情感，无论怎么选都不要让自己有太大压力。最重要的是，本书提供的新方法和策略能够帮助你面对自己的感受，满足自己的需求，无论做出什么决定，都能为随之而来的后果做好准备，使你不至于生活在自我否定或窒息之中。

本章旨在鼓励你勇敢地反思自恋者带给你的感受——毕竟这是非常私人的体验——以及如何应对（或不应对）这些感受的方法。至此，你应该对病态自恋者有了非常清楚的认识，他们给你带来怎样的感受以及为什么让你产生这些感受。接下来需要弄清楚的，就是该如何去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