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感情陷入困境，爱情也就失去了意义，你会不断自问：

我是怎么落到如此地步的？

我当初是怎么选的？

我当时是怎么想的？

无须如此自责。自恋者的确有吸引力，也善于吸引他人。生活中，我们难免什么时候就被自恋者吸引住了。

因此，没有必要为此悲观消沉。回顾自恋者清单中的特质，你会发现里面唯一缺失的特质就是他们在哄骗人时说的那些自己的优点。当然，清单中的特质也并不完全清晰或正确，否则大多数人就不会卷入自恋者的伤害中。虽然这些危险信号、自恋特质都很强大（事后来看一切都说得通），但“诱惑”特质更强大。这些诱惑性特征阻碍了我们发现危险信号的能力，直击我们的脆弱性和自尊心，导致我们陷得太深，难以自拔。

与自恋者初次见面时，正是这些诱惑性特点深深地吸引了你。想一想：遇到新朋友时，通常哪些方面最吸引你？明确了自恋者，尤其在情感初期显现的特点，不难看出这些吸引你的特点都如“给猪涂口红”，好看不中用。自恋者富有“磁性”的特点主要有：

▶“感情”方面的专家；

▶魅力四射，迷人自信；

▶聪明智慧，见多识广；

▶风度翩翩，气宇轩昂；

▶朝气蓬勃，独具匠心；

▶能言善辩；

▶品味不凡；

▶雄才大略。

英国哈特伯瑞学院的研究员凯莉·哈斯拉姆（Carrie Haslam）和塔玛拉·蒙特罗斯（Tamara Montrose）在《人格与个体差异》期刊上发表了一篇题为“你应该了解的：受自恋人格吸引，与自恋者交往并结婚的后果”（The impact of mating experience and the desire for marriage upon attraction to the narcissistic personality）的文章。他们通过文章阐明“自恋型男性不可能成为给你带来幸福的好伴侣”。因为自恋型男性普遍控制欲强、玩世不恭、不忠不诚，基本不能从一而终。短期来看，自恋型男性的优势，特别是其较高的地位和拥有的丰富资源使他们在相识初期的确别具魅力。

更可悲的是，哈斯拉姆和蒙特罗斯还发现，想要结婚的女人比不想结婚的女人更容易迷恋具有自恋人格的人，同时也更容易吸引自恋者。因此，吸引女人的恰恰是那些无法从一而终的男人，也是那些一开始追求她们的男人。自恋者的特质，如事业成功、位高权重以及隐性地位，能够吸引那些有婚姻意愿的女性，即使他们的黑暗特质在交往过程中已经显现出来，她们都视而不见（或许是不愿看见）——因此他们的婚姻不可能幸福美满、互敬互爱。如哈斯拉姆和蒙特罗斯所述：“自恋型男性虽然不是块结婚的好料，但是细心点就能看出他们会装出诚心结婚的样子。”感情中，无论女人还是男人都需要克制自己：克制自己不要只盯着那个表面光鲜、魅力四射、高傲“性感”的家伙，那个坐在角落安安静静、有点不修边幅的人可能更适合你；克制自己不要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万人瞩目的女人身上，那个面带恬静的微笑、心地善良的女士更能给你带来幸福。

你可能还记得上一章中列出并定义了自恋者的诸多“问题”特质，最终都回归到同一个问题上：自恋者脆弱的自我、扭曲的自尊、渴求他人认可的心理。上面列出的特质根源相同——自恋者只重外在世界，因为他们没有内在世界。若要寻求外在世界的认可，又怎能少了吸引他人的诱饵？拥有光彩的外表或个人魅力是获得“外部”认可的有效途径，也是一条便捷的心理捷径。自恋之人擅长精准评估形势，能够在短时间内使自己的需求得到满足。做到这一点，需要具备“掌控全局”的能力，同时需要具备诸如魅力无穷等特质。最主要的是，起码就男人而言，自恋型男人更能激起你与之交往的渴望。这是一个危险的悖论：最有可能吸引你的特质就是最终会导致你毁灭的特质。自恋型人格就如引来飞蛾的火焰一般，终会将飞蛾置于火海。

这也是你最终深陷目前这种境地的原因之一。旨在帮助人们寻找爱情的书，市面上少说也有十几本，书名中都少不了“法则”这两个字。从灰姑娘开始（留下一只鞋，让他努力找到你）就有了各种各样的“爱情法则”。

“爱情法则”的基本前提其实很简单。由于99%的爱情法则都是针对女性的，所以我要阐述的“爱情法则”也适用于女性。

▶男士主动；

▶欲擒故纵；

▶切勿过于依恋于他；

▶时而高冷时而热情。

如果爱情中是他主动，爱情成功的概率更大，他也更有可能对你从一而终。爱情法则中还包括以下几条子规则：坚持/允许让他请你吃饭，给你买礼物；不要在第一次约会时发生性关系；不要急着主动与他联系，等他打电话约你。

当然这样做，又会让你产生焦虑：我究竟要过多久才给他打电话/发信息呢？我是真心喜欢他，想对他说声谢谢，但那样的话就显得我太主动了。约会三次以后，我应该继续表现得高冷不屑还是友好热情一些？爱情就是一场游戏，一大批教人约会的爱情大师如一个个救世主一样，告诉你爱情实际上就是一场游戏，因此要遵守游戏规则。当然，通过“竞赛”赢得自己的生活伴侣，的确能给人带来骄傲自豪之感。那么我们再来看看自恋者是如何应对这些爱情法则的。

这些爱情法则尤其适合自恋者，因为自恋者就喜欢争强好胜。爱情中他们只要主动就意味着胜利。自恋者在爱情中主动“熟悉”的过程，略过了深层相互了解的过程，没有亲密接触，没有同理心，更没有真情互动，有的只是把爱情变成一场肤浅的表演（这正是自恋者之所长）。自恋者对这种爱情法则倒是乐此不疲，因为他精于谋划，志在必赢；而被自恋者追求的对象也喜欢这些法则，因为她通过心理操纵和一些小花招——如欲擒故纵——就能赢得爱慕（花钱买的爱情法则指南书也算是物有所值了）。此外，多数自恋者位高权重，富贵荣华，能够按照这些爱情法则出牌（有能力进出高档餐厅，买得起高级礼物，开得起豪车，穿得起奢华服装），确实是一个完美的“恋爱对象”。这些爱情法则对于自恋者来说还有一个内在优势，根据法则被追求者（通常是女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与自恋者失联几天，这正中自恋者下怀，因为他本就自由闲散，正好可以不用时时费心费力，反而最终能赢得美人的芳心。

“欲擒故纵”的爱情法则拉长了自恋者保持友善的时间。他们不会轻易忽视你（因为还是想要得到你），而是专注于最后的胜利，因此一开始还是显得对你很在意、很关爱（但不要误以为这就是他对爱情的专情或对你的专情）。但是这种爱情法则将为你带来严重的结果。因为不可避免的事情终究要发生，迟来未必是好事。

当游戏结束，你已经和这个自恋者成为恋人了，该怎么办？当你透过红酒杯注视他很久后，他才放下手机想起你的存在时，你有什么样的感受呢？

恋爱中始终让他“主动”的法则，使你失去了尽早发现自恋者漠不关心的行为模式的良机，待你意识到时，已深陷其中难以抽身。该发生的终会发生，只是因为这些爱情法则推延了而已。如果你自己头脑清晰——不会在感情中迷失自己，该主动时就主动，浓情蜜意时就去享受，但不要被爱情中那些新开的酒吧、高级餐厅、夜总会、礼物、头等舱等蒙蔽双眼——这样你才有可能发现对方的问题行为模式，如自大自负、缺乏同理心、自命不凡、冷漠无情，及早发现问题，才能尽早退出，减少对自己的伤害。

“游戏”和“法则”的吸引力强大，以至于让你忽视了那个你想要争取的人的本质。他们越是难以得到，你就越想努力得到，几乎不考虑他自恋的人格，忽视他所有的伪装，任由他一步一步地把一个感情真挚的伴侣变成他权谋诈术中的棋子。恋爱初期，游戏可能是一种调情的手段，能为爱情带来乐趣，但是到了面对抚养孩子、料理家庭琐事的压力，开启现实中的生活时，游戏就没有那么有趣了。玩“游戏”时，最具挑战性的部分就是继续下去——一旦你定下了游戏基调，便陷入其中。你真的愿意用你的余生去玩欲擒故纵这个游戏吗？不要把恋爱变成一场游戏，如果你用游戏当作诱饵，是钓不到你想要的爱情的。

我们是在一个户外音乐节上认识的。当时我还是单身，爱玩，享受那种受人瞩目的感觉。他英俊潇洒，成功有为，能言善道，但是有点腼腆。我们一见钟情，一起共度了整个音乐节。和他在一起我感到轻松自在，不过显然喜欢他的人也很多。不管他走到哪里，总是大家关注的焦点，一开始我还引以为豪。但是久而久之，我发现一切都是以他为中心。与一群人共进晚餐时，感觉就像是他的主场表演——人人都在听他讲他的生活故事。他的这种魅力起初很有吸引力，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对于爱情而言只有魅力显然绝对不够。

自恋者的3C特质——魅力、迷人和自信——是他们经过多年的磨炼形成的，具有磁性也是最吸引人的特质。具有自恋人格的人从小就懂得，他人的认可实际上比真实的自我更重要，因此他们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到了发展他人所能看到的特质和品质上，而不是发展自我意识上。因此，具有自恋人格的人深悉自己要做什么、自己在意什么——这可以从他们接受的高等教育、特定领域（例如音乐、体育、艺术）高深的知识中体现出来，他们愿意、也有能力与他人分享这些知识。我们大多数人都尊重知识渊博之人，想当然地认为聪明智慧的人必然能行善事。约翰和瑞秋的故事中，约翰的3C特质非常突出，也正是这些特质把瑞秋引入困境。玉树临风之人性感魅惑，魅力四射之人引人注目，过于自信之人予人舒心感。

3C特质内化于一个内心世界和外在世界全面成熟的人是最理想的情况。许多玉树临风、魅力四射、过于自信之人都是聪慧、有深度、性格开朗、具有同理心，而且内心善良之人。但是仅有玉树临风、魅力四射、过于自信这些特质是不够的；这些特质还需要深度和内涵为依托。我们容易被这些特质所吸引，这是情理之中，但是一段感情中，从敞开心扉到陷入恋情，同时还要保持清晰的自我意识是极富挑战性的，丝毫不亚于赤脚走钢丝。

他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男人，而我也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人。他博览群书，白手起家，能说会道，事业有成。不得不承认，我很早就发现他身上显现出了一些自恋者的危险信号，如控制欲强，但是他的聪明才智、幽默风趣，让我坚持留在了他的身边。不幸的是，他非常傲慢无礼，有时他说的话让人们（其中也包括我）备感受侮。他处处居高临下，这对我们的孩子也带来了伤害。有时，我感觉他的聪明才智更像一件伤人的武器。

聪明才智实际上是一个复杂的概念。听到这个名词，大多数人都会联想到那些常被称之为“书呆子”的人——他们知识渊博，受过高等教育，能与其他受过良好教育和聪明有才的人谈经论典。不过，这只是聪明才智的一部分，聪明才智还表现在特定领域内的专业知识和兴趣爱好，如法律、钓鱼或艺术。聪明智慧也是一种具有潜在“危险”的特质，因为一个聪明的人很清楚如何从他人那里得到想要的东西，凡事比他人更具预知能力。一个人的聪明才智总能给人留下深刻的第一印象，聪明有才之人过于自信，这又是一种极具吸引力的特质。那么聪明才智究竟意味着什么？性感魅惑。

自恋者聪明有才，这也是他们总能如愿以偿的原因。他们不惜花费大量时间获取某一领域的知识或接受高等教育。在我们的文化中，人们普遍认为一个人的聪明才华和成就成绩是最具吸引力的特质。一个人的聪明才智从交往之初就具有诱惑力。和一个事业有成、聪明有才华的人在一起，你就能想象出他将为你们未来的家/家庭做出多大的经济贡献；与这样的人交流也是愉悦有内涵的。不幸的是，一旦你真正了解了自恋者，你们的交流可能就没有你想象的那样愉悦有内涵了。因为他们太自我，与他们的交流根本不是你和他之间的交流，而是视你为空气的交流或者只是他针对你的交流。

采访中，当我问及是什么使他们陷入与自恋者的恋情时，许多人都强调了是自恋者的聪明才智吸引了他们。自恋者的聪明才智如一件坚固的盔甲。一开始，这件盔甲让自恋者们更具魅力，也有助于自恋者保持长期有趣的恋情，但是这层盔甲也彰显了自恋者的傲慢自大。时间久了，你会发现他们因为自己的聪明才智和渊博知识而冷淡漠然、难以相处，甚至他们将自己的聪明才智作为武器，侮辱作为伴侣的你。我们通常以为智力和智慧是一样的——实则不然。聪明才智是不可能在扣篮的短暂瞬间转化为智慧或同理心的。

通常情况下，与人初次见面时，最先吸引我们的往往是一个人的外表。自恋者极度看重外表，始终让自己保持衣着讲究、身形优美、皮肤光滑、发型帅气，最大限度地让自己看上去气宇不凡，以吸引他人的目光。他们可能不是天生丽质，但定会穷尽所有把自己打扮得美如冠玉。如果他们天生丽质，反倒是一种诅咒，因为他们从小便知美丽的外表是打开各扇大门的捷径。如果一个人意识到光鲜的外表能让自己左右逢源，便会滋生常现于自恋行为中的肤浅思想；此外，外表光彩的人易成为自恋者倾心的“目标”，以满足自己的虚荣。我们谈论这些危险信号时，自恋者爱慕虚荣的特质便突显出来，因为大部分自恋者对自己的外表向来郑重其事，主要表现在衣着高档华贵，发型一丝不乱，身形结实健美，为了美貌甚至不惜整形整容。

精神病学家亚历山大·洛温研究了外在形象在自恋中的作用。外表美与感觉美截然不同，洛温对此进行了详细区分。我们的文化崇尚外表美，减肥、健身和去皱之风盛行，无视内心是否安宁或幸福。洛温认为，自恋者通过对外表过度修饰（例如去皱、丰胸、减肥）来掩饰他们内心的担忧或焦虑，好像生活和外表是平行不相交似的。对于自恋者而言，爱慕虚荣不仅仅体现在对外表的追求，更是对自己真实生活、真实感受的否定。美能够吸引我们的眼球，但是美更容易蒙蔽我们双眼，让我们忽视隐藏在美丽背后的本质。但凡以貌取胜的人，都不堪一击。

然而，外表美的确是交往初期吸引他人的关键因素。一群人中，最美丽的那个通常都是众人目光的焦点。我所接触过的自恋者，大都外表光彩动人。也正因为他们美丽的外表，即使行为不良也极易得到他们的伴侣乃至整个世界的原谅。但是时间久了，把世界上所有的美丽全部加起来也无法弥补与自恋者恋爱时所经受的冷酷现实。但是外表美在恋爱初期就是一种诱饵，诱惑力强大。大多数人都承认，正是自恋者这种外表美的特质，深深吸引了自己并最终选择留在他们的身边。

当人们反思如何卷入与自恋者的感情困境时，通常都会想到一个问题：“一个缺乏自尊的人，为何表面如此自信？”这就要从自恋者自大自负的特质说起。他们善于表演作秀：幕布拉开，他便上场，扮演一个“看似自信”的角色。正如一个好演员能够挑战任何角色一样，自恋者就是一个好演员，他们与我们不同，展现给他人的一面与其内心的真实感受常常相互矛盾。当我们不自信时，表现出来的行为也不自信，因为我们的内心世界是对外界感受的反应。自恋者并非如此——他们擅长隐藏自己的弱点，喜欢装腔作势。

为写本书我进行了大量采访，同时给我的客户去信，都问到了这样一个问题，即“他们遇到自恋伴侣的经过”，以及自恋者最初吸引他们的关键因素。在采访和回信中，我发现两个突出的共性：“自恋者都非常有吸引力”和“都对自己的工作或从事的艺术充满激情，富有创造力”。如果人们对自己的工作或爱好充满激情或热情时，脸上都会泛着光芒。与这样的人在一起，你会情不自禁地被他们的激情和热情所感染，又怎能不为他们动心？实事求是地说，不是每个人都能对自己的工作充满热情——很多人都只是本着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态度，为了那一点可以糊口的薪水而工作。遇到一个对工作、爱好或事业充满激情的人，自然会让人热血沸腾，甚至点燃自己的热情和激情。因此，充满激情的伴侣就像缪斯女神一般，能够激发你的灵感。通常情况下，一个对兴趣爱好或工作充满激情的人也是一个有深度的人，这种深度也反映出他在人际关系、情感和洞察力方面的深度。遇到一个对自己的工作充满激情的人固然是好，但是激动之余也要花些时间观察，他的激情和热情是否只是限于工作和兴趣、爱好之中。

有的人说起话来“口若悬河”，时不时舌灿莲花，非常“善于言辞”。能言善道也是一种个人魅力，能言善道的人更懂得如何赞美他人，如何提出得体的问题。他们知识渊博，谈天论地信手拈来。能言善道的人一开口便能引人入胜，让你如痴如醉，难以自拔。是不是每个自恋者都能言善道？并非如此。但能言善道的确是自恋者的特质之一，他们充满魅力，令人痴迷，许多人不禁反思自己是如何深受吸引并长此以往地沉迷其中。许多接受我采访的人事后都感到：一开始伴侣能言善道的特质的确吸引了他们，但时间久了他们也发现，听他说话更像是在听讲座或TED演讲[TED指technology, entertainment, design在英语中的缩写，即技术、娱乐、设计，是美国的一家私有非营利性机构。该机构以它组织的TED大会著称，这个会议的宗旨是“值得传播的创意”。（译者注）]，自己根本没有机会参与到对话之中。

我们现在生活在一个所谓的“品牌”世界里——品牌通常是以我们拥有财产的多少、居住区的豪华程度、去过的地方、成就的大小来定义的。品牌有多种变量，包括你所开小汽车的类型，你所住区域的地理位置，你所就读大学的声望，你所从事的职业或职称的高低，你所收获奖励的情况，你所去地方的多少以及你的家庭状况。品牌变量还可以指引人瞩目的事、哈佛大学的学位或律师合伙人身份、奢侈豪华的家、高档体面的生活区、私人游艇或海边度假屋、鼓鼓的钱包、玛莎拉蒂小汽车。情感初期，有了这些“品牌”变量，即使行为不良，也总能轻易得到人们的原谅。品牌具有强大的“磁力”，能够吸引他人，也能给自恋者添姿加彩。他们靠着品牌的神奇力量为所欲为。

我们国家的许多求爱仪式都是建立在“品牌”基础之上的。大多数相亲网站和爱情法典都对爱情进行了量化，主要考量外部特征或要求，比如工作、薪水、住所、宗教信仰、身高、体重、爱好以及眼睛的颜色。相亲网站、Tinder交友软件以及社交媒体是不会考虑人的感受的，也不考虑这个人是否有同理心、内心世界如何等因素。自恋者天生内心世界匮乏，因此在现今这个注重外在条件的世界里，他们活得如鱼得水。待到人们清醒过来，意识到自恋伴侣的空虚、无视、冷漠、高傲以及无情时，通常已为时过晚，深陷其中难以自拔，最终一步步摧毁自己。或许你已经习惯自恋者带给你的物质享受，因此难以割舍。

我们的生活中以及对社会的期许中也融入了品牌意识，对于人际关系的叙述通常集中在外在属性上：他是做什么的，去过哪些地方，长得怎么样。如果你带回家的是一个表面成功、有经济实力或魅力四射的男朋友或女朋友，你的家人和朋友通常很快便能“接受”。相比之下，如果你带回家的是一个没身份没地位，也没有什么“品牌”的男朋友或女朋友，即使他善良、温柔、尊重他人，也未必能轻易得到亲友的认可。我经常和同事开一个玩笑，如果电影《五十度灰》[由萨姆·泰勒-约翰逊执导的一部爱情电影，根据英国女性作家E.L.詹姆丝所写的同名小说改编，于2015年在美国上映。（译者注）]中的男主角是一个没有工作、生活在母亲地下室的家伙，那么她就不会如此堕落，也不至于最终上吊自杀。

具有自恋人格的人都是总指挥——富有表演天赋，充满灵感。一般人很容易被他们的个人魅力和远见卓识所倾倒，感觉他们有点像邪教领导人（邪教领导人通常都是出了名的自恋者，他们利用自己的形象、魅力、激情和远见卓识吸引一大群人，进而从精神上控制他们）。乔·纳瓦罗在《危险人格》一书中介绍了邪教领导的特点，他们在大舞台上大规模施加个人影响时，活脱脱一个自恋者形象。当看到邪教领导者和总指挥，如吉姆·琼斯[美国公民，原是一名基督教牧师。1953年，22岁的琼斯终于在北新泽西街建起了一座小教堂，取名“国民公共教堂”，其自任牧师。据说去这所教堂的尽是些贫穷无助的可怜人。这个默默无闻的教会团体最终发展成著名的“人民圣殿教”。1978年11月18日，“人民圣殿教”教主吉姆·琼斯胁迫900多名信徒集体服毒自杀，随后开枪自杀身亡。（译者注）]（圭亚那悲剧）、马歇尔·阿普尔怀特（天堂之门[这个邪教组织1975年由美国人马歇尔·阿普尔怀特在美国俄勒冈创立。该门的教徒认为，地球和地球上的一切都将“循环”至彻底清零的状态。他们还相信，搭乘1997年3月的海尔—波普彗星能让他们逃过一劫，生存下来。最后，该教的39名教徒在加利福尼亚的一座大楼内轮流服毒身亡，去世时穿着耐克的运动鞋，戴有臂章，上面写着“天堂之门客队”。（译者注）]）、沃伦·杰夫斯[杰夫斯执掌的“摩门教末世圣徒教会”在北美地区约有1万名信徒，原隶属于美国摩门教，是美国实行一夫多妻制的最大教派之一。该教会宣扬的“年长男子必须至少和3名年轻女孩结合才能上天堂”的教义受到摩门教主流的谴责。（译者注）]（一夫多妻制邪教领导人）和比克拉姆·乔杜里[高温瑜伽鼻祖——比克拉姆，在被捧上瑜伽神坛之外，也是披着瑜伽外衣的性侵犯。（译者注）][比克拉姆瑜伽（也称高温瑜伽）的传播者]，你会发现他们吸引信徒误入歧途的特质俨然就是自恋者身上的特质：自大自负，傲慢无礼，强大的控制欲。此外，他们还通过实施性行为，提供“神奇”解决方案，广传自己是天择之人、特殊之人来施加自己的影响力。正是这些人所谓的“远见卓识”诱导人们落入邪教领导人的核心圈，最终毁掉自己的生命。更有甚者，被这些邪教洗脑的受害者们如果没有按照邪教领导的意愿行事，竟然会感到“内疚”或被视为“忘恩负义”。

虽然大多数病态自恋者不是什么邪教领导人，但是他们富有远见卓识，这种神奇的力量总能吸引一些人落入陷阱。和一个不断自称卓尔不群的人在一起，会让你觉得自己也卓尔不群。

你如何陷入与自恋者的恋情故事早在你遇见他之前就开始了。我们选择爱人或者迷恋一个人时，其实是激活了一个个老剧本和主旋律。通过对病人的了解以及所做的采访，我总结出绝大多数陷入与自恋者感情漩涡的人，其父母中至少有一个是自恋者。有一个自恋的父亲或母亲，容易形成一种被一些人称之为“共同自恋”的现象。艾伦·拉普波特将这种现象描述为适应和支持另一个人自恋模式的无意识行为。他认为，这种行为模式始于儿童时期，因为孩子必须为了适应自恋父母的行为模式调整自己的行为模式。

自恋父母是不会为了孩子而改变自己的行为模式的，他们只是把孩子看作用于满足他自恋需要的对象。自恋的父母遇到自己喜欢的事就会放纵自我、沉浸其中，而对自己不喜欢的事则不闻不问，完全没有兴趣。生活在这种家庭中的孩子通常认为生活是不可预知的，只要父母“不高兴”或者心烦意乱时，就会想方设法取悦他们。如果你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你早早就明白只有做了符合父母意愿或需要的事，自己才有存在的价值。这可能是一种混乱的成长方式，因为你从小就将自恋行为列为“正常”现象，因此一旦你陷入与自恋者的恋情，总能一忍再忍。有人甚至会说，父母是自恋者的人有可能会刻意寻找自恋者作为伴侣。

如果你正处于与自恋者的感情关系中，很可能是因为你曾有一个自恋的父母，或者你小时候曾为了得到父母的关注、尊重或关爱，必须想方设法打动他们。你从小就知道如何取悦他们，如何满足他人的需要，因为父母或其他重要监护人的缘由而否定自己的需要。你对自恋行为，甚至是扭曲自恋，越来越熟悉，甚至能够欣然接受。

此外，自恋者伴侣反复提到的一个主旋律就是“自尊”——他们认为只有自卑的人才会选择或留在自恋者身边。实际并非如此。首先，自尊并非一个人的全部。自尊这个术语很难用一两句话解释，所包含的内容很丰富。有些“自尊强大”的人虽然喜欢夸大其词、虚张声势，但是却缺乏洞察力或自我意识。（当然，依照我们现代的育儿文化，每个孩子都有奖杯拿、保证不让任何一个孩子失望的理念，恰恰造就了孩子们华而不实的自尊。）那些自卑的人一般不太可能在众人面前耀武扬威，高谈阔论自己的成就，在社会交往中通常持小心谨慎的态度。所以这些“自卑”的人更能够忍受自恋型伴侣的粗心大意和冷淡漠视，也不会轻易选择退出离开，因为这些自卑的人更懂得自我反省，对待自恋型伴侣更细心周到、宽容大度，只是在外人眼里，他们更像一个受气包。

这样的感情模式比较复杂，有时也可能是自己的怜悯之心等特质使自己落入了自恋者的陷阱。仅用“自卑”来解释自己与自恋者的关系未免有些过于简单。我个人认为，多数情况下，那些选择自恋伴侣的人往往不太了解自己作为一个人的内在价值（这可能与他们的家族历史或生活经历有关），不过其他因素，如文化、宗教、社会压力和期望，也是让他们选择自恋者的原因。

神秘的“化学反应”不仅可以解释为什么有的人一开始就会陷入与自恋者的感情，也可以解释这样的恋情为什么能够持续下去。但从某些方面来说，这样的解释又不合乎道理。如果你把手放在热炉子上，就会烫伤。因此，以后你再也不会把手放在热炉子上了。但是这样简单的教训似乎不适用于与自恋者的恋情；尽管屡次被烧伤，你还是会把手放在热炉子上。

化学反应既是一个现代术语，又是一个传统术语，经常用于爱情关系的描述中。打开一本杂志、一个爱情网站，或者任何形式的媒体，标题都是关于如何在感情中寻找化学反应、保持化学反应，或创造化学反应的内容。化学反应富有魔法和魔力——诗歌、文学、音乐和电影从未停止过对人类爱情火花的歌颂。有了化学反应和“魔力”，就能够走遍世界、勇于冒险、颠覆自己的世界。

《求偶游戏》的作者、著名情感学家帕梅拉·里根（Pamela Regan）博士通过观察发现，相互吸引的原理其实很简单：我们所谓的“化学反应”实际上指的就是“熟悉感”。我们天生就喜欢熟悉的东西而不喜欢陌生的东西（熟悉=安全，陌生=恐惧）。正是这个原因，我们在感情中反复犯同样的错误。如果你曾经生活的家庭中，每天都需要你努力争取才能获得父母的些许关爱，那么今后你很有可能也找一个以同样方式对待你的伴侣。这就是熟悉感。你可能也努力想跳出这个怪圈，只可惜你已然囿于其中，难以脱身。

里根在《求偶游戏》一书中指出，热烈的爱情中神经递质（实际上是化学物质，所以可能这就是“化学反应”）也发挥了作用。她引用了著名人类学家兼爱情专家海伦·费舍尔的研究成果。费舍尔观察发现，产生热烈的爱情时，人体的多巴胺和去甲肾上腺素水平升高，而血清素水平降低。一些研究表明，处于“恋情”早期的人，其血清素水平与那些患有精神障碍（如强迫症）的人的血清素水平相当。费舍尔及其团队使用了一种名为功能性磁共振成像的神经成像技术进行了一项研究，结果表明，当恋爱中的人看到爱人的照片时，大脑中富含多巴胺的区域活动频繁。由此可见，我们的身体的确发生了一些化学反应（这也许可以解释为什么我们坠入爱河时都感觉自己好像“疯了一样”）。但这又引出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会反复回到同样的行为模式，尤其是那些不健康的行为模式。通常情况下，最初的神经递质块不会持续很长时间。

我们首先来看看什么是熟悉感。长久的感情有一定的规律模式可循。感情中，我们互动的模式无限循环，一般是不会改变的（我们在进行婚姻疗法的过程中，通常都会试图改变夫妻双方沟通、期望和行为的模式，但是结果都不尽如人意）。健康的婚姻关系中，夫妻双方懂得互相倾听，富有同理心，这样的相处模式能够长久而且健康，能够不断促进感情双方的良好关系。当然感情中总会出现这样或那样需要解决处理的问题，但总的来说这样的婚姻是能够持久幸福的。健康的感情中，夫妻双方是相互合作、共同协作、互相交流的关系，共同努力创造美好生活，这样的感情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成长并且升华。

如果你的伴侣是一个自恋者，就不可能形成这种互敬互爱的健康感情模式。所有的情感中，感情双方相互相处的模式是不断重复的，只不过与自恋者的情感中，重复的都是那些令人痛苦的行为模式。这些痛苦以及不良的相处模式终会侵蚀你的健康，因为这种模式始终对你无益（只对你那自恋伴侣有益）。由于你对这种模式十分熟悉（可能你就是在这样的相处模式中成长起来的），也正是这种熟悉感让你选择坚持。我们喜欢熟悉感——哪怕是对我们造成伤害的熟悉感。

与自恋者建立感情关系的人都能意识到他们的感情并不健康，总是充满争吵与失望，甚至当他们下定决心准备离开时，通常又都会经不住诱惑再次回头。之所以会再次回到自恋者身边，他们引用最多的理由就是因为身体中的“化学反应”。他们总是这样为自己辩护“没有人能让我有这种感觉”（对此，我是这样反驳的：“天啊，你就不考虑自己生活得有多糟糕吗？”）。有的人找的理由是所谓的化学“吸引力”。在感情中接受持续不断的虐待是找不到真正理性的原因的，那些不断回到自恋者身边的人只能找到一些形而上学的理由，如化学反应。这种所谓的化学反应很可能就是熟悉感，不仅是对相处模式的熟悉感，同时也是对感情中受虐行为的熟悉感——这是一种古老的熟悉感，源于幼年时的生活模式。

此外，我时常发现，许多人在遇到一个善良、专注、有同理心、不渴求他人认可、尊重他人、富有同情心的潜在伴侣时，总是抱怨“我们之间没有产生任何化学反应”，因而擦肩而过。很明显，那些错过友好善良对象的人，其实并不是因为“缺乏化学反应”，而仅仅是因为缺乏熟悉感。他们不熟悉爱情中的温柔、同理心、友善所带来的美好感受，不熟悉跳出怪圈的感觉，不熟悉不去改变他人或拯救他人的感觉——只是因为不熟悉，所以找了一个“缺乏化学反应”的借口。

就我对与自恋者处于恋爱关系的人的观察，在“忽上忽下”的过山车式生活中，他们常将化学反应作为一味忍受虐待、反复回头、选择留下或再次陷入与自恋者感情的理由。化学反应变成了一个神秘的借口：“这样的魔力一生只有一次，所以如此复杂”，“从来没有人能让我产生这种感觉”，“他给了我最美好的性爱感觉”，“他让我充满活力”。每每听到这些浮夸的陈词滥调，我就开始担心，因为接下来我将要听到他们起伏跌宕的生活——以及戏剧性的情感流露，还有受到的伤害。

与自恋者的感情关系中，最让人们欲罢不能的感觉就是那种长期遭受拒绝的感觉，那种总是把你赶到门边又把你拉回来的感觉。可能儿时你总是被父母拒绝，所以你对这种被拒感产生了熟悉感。一心只为取悦别人，费心竭力地让人注意到你，或者总认为自己做得不够好，因为你从小就体验过这种行为模式，所以产生熟悉感。成年后，遇到了总是拒绝你的伴侣，这种熟悉感反而让你感到欣慰——似曾相识——也让你备感神奇。我们对那首歌唱拒绝的老歌太熟悉了，难以忘怀。这种感觉是非理性的，因为有“魔力”，产生了化学反应，因此非理性也被浪漫化了。

许多人都以化学反应为名恋爱，在感情中犯了许多大错误，最常见的就是持续忍受感情中的虐待。回忆一下，你最有“化学反应”的那些感情，无非有两种情况：要么是非常熟悉的感觉——自恋者带给你的被拒感与儿时从父母那里体验到的相似感；要么是从小受禁的方面，作为对原生家庭中父母的回击——一种叛逆之举——不管出于哪种原因，都是对旧行为模式的回应。因此，你所产生的并不是化学反应，而是熟悉感或叛逆心理。或许你需要跟着自恋者同行几趟，才能放下所谓的“化学反应”神话，转而接受那些懂得尊重、懂得关爱、富有同理心和善良友善的人。熟悉感可能不会让你产生心潮澎湃和心跳的感觉，但是却更像是激活尘封已久的（也可能是存有问题的）剧本，而不是什么永恒或神奇的东西（别相信诗歌里所写的和情歌里所唱的爱情故事）。

简·奥斯汀的粉丝们想一想《理智与情感》中的爱情故事。玛丽安·达什伍德爱上了自恋、英俊、投机取巧的约翰·威洛比。幸好后来命运向她伸出了援助之手，她失去了约翰。之后她不知不觉中爱上了善良而稳重的布兰登上校，而她一开始一直觉得他既乏味又古板。有时候，一个人只有经历了与自恋者的痛苦相处后，才有可能找到善良且可托付的伴侣。一个人被蝎子蜇过后，善良可靠之人的安抚便是他们柔软并充满爱意的港湾。

我们现在的流行文化和情歌中都把爱情描绘成化学反应和疯狂行为：疯狂的爱，那件疯狂的小事叫爱情，为你而疯狂。情歌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以下内容，如理智的爱、互敬的爱，那件理智的事叫爱情，细心的爱，让我们彼此关爱，相互地爱。那种“疯狂的”、新潮的、特别的、独特的、包罗万象的、令人着迷的、花花乱乱的爱情的确会给人带来兴奋感，让人乐活自在。疯狂的激情确实有趣，令人难忘，富有诗情画意。然而，如果这份激情中夹杂了无视无礼，而你还要继续忍受时，请不要把化学反应或疯狂当作借口。

如果你足够幸运（我指的是非常幸运），你的爱情中可能才会既有化学反应（或魔力，或触电的感觉），还有互助互爱。在这里不是说爱情中有了化学反应就意味着你的伴侣一定是一个自恋者，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有些人确实对真心爱他们的伴侣感情深厚，也有触电的感觉，同时兼有舒适的熟悉感。这样的夫妻情投意合，睿智幸运，只因他们一开始就把寻找一个相互关爱、相互尊重的伴侣作为出发点。当你一味忍受着伴侣的粗心、忽视、刻薄和冷漠的言行，并以“化学反应”为理由时，你需要重新审视“化学反应”这个概念，因为你的这个理由可能会把你囚禁在与自恋者的单方面感情中。

有一个办法可以帮助你反思自己是如何陷入如此境地的：想一想老虎机的魔力。被洗脑的人们就那样无意识地把自己的血汗钱投入老虎机，期望能够中头奖。这一情节是不是听着很熟悉？

老虎机之所以能够反复吸引我们往里面投钱，就因为结果具有不可预测性。老虎机的中奖可能性是随机多变的，因为有了这种不可预测性，所以激发了人的兴奋之意：一次次落入陷阱却不甘心，心想这次可能……行为心理学家会告诉你，这种行为模式最为坚固、牢不可破。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赢钱，一旦赢了，可能会是很大一笔。但通常情况下，即使有幸中奖，奖金数额也很小，只不过是为了激发你继续玩下去的兴趣。简单地说，玩老虎机靠得的运气。

投了40次钱一分钱都没有赢到的时候，人们还是会继续投第41次，因为他们总是抱着下一次就能成为赢家的幻想。老虎机的诱惑力之所以强大，是因为我们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往外吐钱，也因为一旦成了赢家就有可能得到巨额回报，所以我们会顽固地坚持下去——继续投入大量经济成本，结果浪费了时间，错过了其他良机（因为我们一直忙着等待老虎机往外吐钱）。想象一下，如果一台老虎机会持续吐钱，每拉5次手柄，就能获得1美元奖金。这样玩下去，即使你能收回所有的成本甚至盈余几美元，也会很快感到无聊。如果你知道向老虎机中每投入5美元就能得到5美元的回报，你最多只会玩5分钟。

你可能要问了：这和感情能一样吗？一样。与自恋者的感情最终就像玩老虎机一样。他们之所以能让你坠入爱河（他们有能力），就是因为你期许着和他们在一起能给你带来巨大回报。尤其是在恋爱初期，赢得了大大小小一堆奖励（那个家伙很专心，带你去度假，把你介绍给他的朋友，给你买礼物，和你畅想未来），你内心就开始期待着3倍奖励的出现。于是你不断把钱投入机器中，但却忽略了一个事实：他每做一件让你喜悦的事情，你就要忍受几十次的失望和拒绝（换句话说，也就是投了钱却没有赢钱的时候）。但是恰恰就是那些偶然获得的奖励让你始终在这台机器前不忍离去。

你一直在想：就这一次了，今天（推动老虎机拉杆）过后，他就会爱我，不会再出轨，会友善对待我的朋友，会按时回家，不会再对我撒谎，会帮我带孩子，会支持我的事业，会倾听我的诉说，一切都会好起来，所以你选择坚持。毕竟，你已经往机器里投入了那么多钱（情感），就必须得到回报。你是不会走开的，因为万一下一个人过来推了一下拉杆，就中了头奖（和他约会的下一个女人得到了订婚戒指）怎么办？就像对一台老虎机，如果每次投钱都有所回报，很快你就会感到乏味一样，一个善良、有同情心的人总是在你身边支持你，也会让你感到乏味。爱情中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头奖，相互尊重才是爱情中的最大头奖。

老虎机是机器，是没有同情心的，也不知道你需要什么或想要什么，但人不是机器。不可预知性太强，通常是得不到回报的，甚至连起码的认可都得不到。但是偶然得到的小回报以及对更多回报的觊觎，就是人们深陷困境的原因。

不可预测性具有催眠性和诱惑力。当你过于沉迷于某些愚蠢的赌博时，请谨记这一点。

自恋者背后的故事是另一种常见的让许多人陷入困境的原因。因为自恋者善于操控他人，知道编出什么样的故事能博取你的同情，能让你想要帮助他们，也让你面对他们的某些不良行为时难以开口批评或表达你的不满。他们编出的常见借口有：

▶母亲严厉，时常忽略他的感受，因此一直情绪压抑。

▶12岁时父亲抛弃了家庭。

▶爸爸有外遇，妈妈一直不依不饶。

▶父亲是个酒鬼，有精神病。

▶第一任妻子背叛了他，和他最好的朋友走到了一起。

▶男朋友在一次摩托车事故中丧生。

▶在他的国家里——男人无须对女人负责。

总之都是伟大的理想未能得以实现啊，悲情故事啊之类的，有的也有可能是真的。昔日这些悲情故事往往都会成为最后的“无敌通行证”。人们总会因为一个人背后的故事心生怜悯（我们将在本章后面讨论叙述故事的问题）。自恋者不断对你提及他背后的故事，这也成为你一直努力维系这段感情的一个原因。因为他背后的故事常常让你有种想要“拯救”他、为他疗伤的冲动。

自恋者背后的故事常常充斥着复杂的家庭历史，成为你几十年来隐忍的借口。也是这些背后的故事让你的生活起伏不定。记住，过去已不复存在，你无法改变过去。当你对他的不良行为找到“理由”时，把这些“理由”放在一边，先尝试解决问题，这比直接应对不良行为要容易得多。你不能总是不停为他的不良行为找借口，而应针对那些让你付出代价的行为想办法。你可能时常感觉他被人“误解”。作为他的伴侣，他的故事你听得比谁都多，因此，当你的朋友斥责你容忍伴侣的不良行为时，你却认为是他们误会了你的伴侣。有了这种信念，你对他的保护欲更强，也会比以前更努力地维护你们的爱情。

我们知道过去发生的事造就了他现在的行为，所以总是不忍心对他现在的不良行为苛求太多。在一个案例中，一个女人的丈夫控制欲强，缺乏安全感，原因是他的父亲毫不留情地抛弃了他的家庭。丈夫最终事业有成，财运亨通，因此有能力从他人那里“购买”到忠诚和诚信。结婚后，他一天24小时都会监视妻子的行踪。每当她忍无可忍时，就会想到“是父亲的抛弃导致他缺乏安全感，他这样做一定是怕我会抛弃他”，于是强迫自己忍受他的行为，就为了向他证明她永远不会抛弃他。作为一个心理学家，能够从局外人的角度理解她生活中的痛苦，这对她来说是难能可贵的，但是这并不能完全减轻她的痛苦，她在忍受丈夫的过程中，对自己以及自己的健康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他过去的故事让她产生了拯救他的幻想，“要是我足够爱他，他就知道我对他的爱有多真诚”，这样他那些关于妈妈、爸爸、第一任妻子、前女友的悲痛都将烟消云散，变回到我们初次相识时，我一眼倾心的那个人。

自恋之人都不可预测。这可能一方面是你一开始被他吸引的原因（因为吸引他人的注意力是他们的强项），另一方面也是生活很快变得一团糟的原因。刚开始（当他试图赢得你的芳心时），他魅力四射，对你极为用心：精美的礼物、甜蜜的电话粥、美妙的音乐、共享的周末。你对这一切很享受（他亦是如此），他也因此感到满足，你感激他，赞美他，以为余生的生活中都将充满他对你的爱恋和专情。但是现实并非如此。

当一个人对你的态度很快从专情转变到漠视，怎能不受伤？怎能不难过？这种转变往往会让你对他付出更多，只为重获求爱时期的那些“美好时光”。重申一遍，大多数人的恋爱期都充满了激情与兴奋，但是感情稳定后这种兴奋就会逐渐趋于平静，相互之间的专情仍然存在。爱情里的激情是不可能始终持续下去，如帕梅拉·里根所说，如果人们试图把感情中的激情无限期地保持下去，就会忽视生活中的其他一切，最终精疲力竭而亡。激情的爱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转变成惺惺相惜的爱，这样的爱才是悦人的、相互的、健康的。而自恋者真的可以做到在几个月或几周内从“激情四射”很快转变到“不温不火”。不知不觉中，为了引起他的注意，你和他说话时声音开始变得尖锐，还喜欢唠唠叨叨，对他极为依赖。

自恋者还有另一个特点：就像希腊神话中的雅努斯[罗马人的门神，也是罗马人的保护神，具有前后两个面孔。（译者注）]一样——有两张面孔。他们对外展现的一面是——冷静、时髦、快乐、成功，但是下班回到家就换了一副面孔——满腹牢骚、脾气暴躁、事事不满、喜怒无常。而你只得想方设法取悦他们，赞美他们，满足他们，抚慰他们，竭力让他们在家里过得轻松快乐。更让人难受的是，在外人眼里你的伴侣是一个伟大、有活力、有趣的人，因为他们看到的就是自恋者的这一面。因而你很难得到他人的支持和同情，甚至产生自我怀疑，因为你不相信看到伴侣“尖酸刻薄”那一面的人只有你一个人。

与自恋者的感情出现“起伏跌宕”很正常。他的行为可能会变本加厉，达到让你忍无可忍的地步时，你才会产生放弃的念头。走到这一步，通常都是因为一件诱发事件——婚外情、错过孩子表演的戏剧、因为你的工作和你吵架以及日积月累的忽视。最后，要么他走了，要么你走了，要么你把他赶出去。但很快他就意识到别人无法容忍他的恶劣行为，于是他又回来了。而你在他走后不用因为他的忽视和缺乏同情心而伤心，心情有所好转。但是才过几周，你就好了伤疤忘了痛，再次同情心泛滥，一想到“抛弃”对他来说有多么痛苦，再加上你所谓的“化学反应”，你又忍不住让他回家。

恶性循环再次启动。

我们无法改变我们的文化。我相信自恋的发展理论已经阐释了有的人“为什么”自恋。但是，还有很多人不了解这些理论，结果陷入与自恋者的感情困境。在自恋这场熊熊大火中，文化是助燃的汽油。自恋是顺应我们社会发展的产物。与农业社会不同，工业社会对合作要求不高；你做你的工作，你赚你的钱，其他人怎么样对你来说无所谓。在我们现在的世界里，成功与否取决于房子的大小、银行存款的多少或职位的高低。这种社会文化强化了人们自恋人格的形成，人们更加注重自己的外在形象而忽视内在修养。我们的教育缺乏对正确的价值观和道德观的引导，把更多的时间花在学术能力测试或标准化考试上，很少教授对与错的区别。与电子设备或社交媒体互动具有片面性，我们可以使用微笑的“表情符号”来传达情感，话说了一半就可以从中退出。整整一代人的成长过程都缺少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互动，因而在现实中与真实的人交流时，都不懂得如何应对真实的情感。打开电视，节目里展示的都是奢华的生活方式或获得关注的方式，看不到普通人默默取得的成就。全球经济的企业模式都崇尚利润高于一切，甚至高于人权：自命不凡得到了回报，同理心越来越弱，自恋的特质受到了社会的重视。

如今我们国家文化的主旋律就是“更多，更大，更快”，在这种社会中形成的自恋行为，以及因为追逐财富演化而形成的自恋，感觉更像是“获得性自恋”；在我们国家，要想赚钱就需要自恋；自由资本主义不是建立在同理心之上的。企业若要生存，若要从竞争激烈的市场中脱颖而出，需要多种特质，自恋就是其中之一。有人可能会说，虽然自恋能够创造短期成功或个人成功，但是会侵蚀人际关系，促使人们背信弃义，最终对组织或人们都不利，自恋型领导者最终会把自己的机构（和自己）引向失败。所有成功的人都是自恋者吗？肯定不是。成功的人是自恋者的概率高吗？高。

加州大学欧文分校的心理学及社会学助理教授保罗·匹福通过一系列研究发现，社会地位或经济地位越高的人越容易出轨、撒谎以及做出一些不道德的行为。他还发现，开豪车的人经常抢道，更不懂得礼让行人。他通过在自己的工作领域以及类似领域的研究表明，自命不凡、财富和缺乏同情心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富人一般不会为他们的不道德行为承担后果。（这对爱情来说并不是个好兆头，因为有钱人想得到的女孩总能得到，而且很有可能掺杂了许多不道德行为。）此外，一旦获得了财富，特权也会随之而来，便有了轻松驰骋这个世界的资本。长期置身于上流社会，享受随之而来的体验，很可能会形成自命不凡和自大自负的特质。社交礼仪、同情心和礼貌不再是满足需求的必要条件，富人可以花钱雇人来满足自己的需求。此外，获得性自恋也可能会渗透到亲密关系中，不顾及伴侣的感受，缺乏对伴侣的支持和关爱。

促发自恋的另一个因素就是文化本身。世界各地文化不同，人们的社交方式也不同。无论是种姓制度，即根据人们的出生和家庭背景随意地将人们标记为“高等人”或“低等人”，还是根据性别、肤色、性取向或经济地位对人们进行差异性评价，文化都在很大程度上塑造了自恋特质。在许多文化中，自恋通常是特定性别的专权。父系文化和父权文化（权力和名字只传于男人）中，仅凭你是个男人就有优势。这种情况在某些文化中尤为突出，例如印度、亚洲大部分地区以及中东地区，在这些国家的文化中，因性别而获得的特权，让男人们享有臆想的优越感，因而使他们缺乏洞察力，这种优越感从他们出生之日起就得到了强化。如果把这些人从他们的文化中移到男女平等的文化中，就不存在这种优越感了，因为在男女平等的国家中，出生高贵并不意味着能够得到尊重，自命不凡和缺乏同理心可能会被解读为自恋行为。在拉丁文化中，“男子气概”的概念与自恋类似。一些拉丁妇女告诉我，人们一旦被贴上了“男子气概”的标签，他的自恋行为从文化的角度来说就能得到维护。

当自恋成为一种文化副产品，自恋行为就成为理所当然。对此我们无可非议，但如果你的伴侣是在只要有身份地位就可以自恋的文化中成长的，那么即使他换一个文化背景，对你的态度也不可能有所改观。

我的一个学生最近和我辩论，他问我：“从达尔文的观点来看，自恋难道没有价值吗？”这个问题基本上等同于“自恋难道不是一种有用的特质吗？”是的，自恋是有价值的，从某种程度上说是有价值的。那些拥有“更多”的人更有可能把达尔文式获得配偶和繁衍后代的方法最大化。我们人类的进化程度已经超越了我们的灵长类近亲。纯粹的进化论并不能解释我们所了解的本真、自律、纪律、忠诚和群体的价值。但这个学生的观点也不无道理——从进化的角度来看，自恋者确实拥有最美的羽毛，看上去也是最好的伴侣。凯莉·哈斯拉姆和塔玛拉·蒙特罗斯的研究表明，自恋者身上不断显现的特质极具诱惑力。但是在我们人类高度进化的大脑中，美丽的羽毛持续的时间只有那么长。我们想从伴侣那里获得的不只是食物、漂亮的住所和更多的孩子。一旦羽毛收起或者脱落，就没有漂亮的羽毛了，我们发现随之消失的还有我们的情感、同理心或尊重。

因此，无论是因为悲惨的童年生活、没有镜映体验、权力失衡、扭曲文化、起源文化还是进化过程，了解自恋的起源都是有一定帮助的（尽管事后帮助性不大）。了解自恋者背后的故事会让你理解塑造自恋者现有行为的原因，甚至可能让你对自恋型伴侣产生同情。是的，我们的过去的确对我们的成长产生了影响，程度比我们预期的大得多，如克尔凯郭尔[丹麦宗教哲学心理学家、诗人，现代存在主义哲学的创始人，后现代主义的先驱，也是现代人本心理学的先驱。他的思想成为存在主义的理论根据之一，一般被视为存在主义之父。（译者注）]（Soren Aabye Kierkegaard）所说：“了解生活只能向后看，但生活必须向前看。”

是我做得不够好。是的，我们大多数人都对自己感到不满。在我们的社交中，得出这样的结论不免悲凉。可能是因为在我们所遵从的行为准则中，自我谦卑（例如，骄者必败）才是美德的缘故。大多数人基本都没有足够的底气说出“我很优秀”这样的话。因此，我们通常认为只有自己“重要”时，我们的存在才有意义，由于他人无法直接看到我们的内心世界，所以我们的内心世界不再那么重要。考试只有优秀和良好才有意义；是否花时间思考如何解决问题并不重要，除非能得出结果，否则没什么用。现在，大多数人对自己的不满主要停留在一些小事上（我太腼腆了，我的头发不够长），但其实我们已经习惯了自己的样子，也能安于现状。然而，也有一些人属于“行动派”。认为自己“不够优秀”时，他们就会采取行动提高自己。

但是在感情方面，这种心态是无益的，因为一段健康的感情不需要“付出”那么多。“该付出的”都是自然而然的。合作、尊重、互敬互爱、共同的价值观、友好善良这些都不是什么活动或任务——这些本就是爱情中应该有的。然而，如果我们不“付出”的话，就有可能招人厌倦；年轻人的这种心理尤为明显。恋爱初期，爱情的特点就是“付出”——送礼、进出高档餐厅、精心设计约会、相互了解。时间久了，两人关系相对稳定，就没有太多“付出”的必要，感情步入平凡日常阶段。这是理想的感情。

感情中，如果你的伴侣并不像你那样投入感情，你就会认为维系感情、让伴侣满意的唯一方法就是你的不断付出——于是你保持体形，保养打扮，打扫房子，让他的生活轻松，给他买东西——久而久之，这就成了你的行为模式。此外，你还要时时不忘赞美你的伴侣，告诉他：“你真有魅力/聪明/成功/性感/酷/棒极了。”

这些都是你所付出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也成为伴侣维系自恋的供给。在他的眼里，你就像一艘货船，日复一日地为他运送物资，从认可到赞美，再到日常杂货，而且还是一艘不断进港的货船。然而，给自恋者提供供给所面临的最大挑战在于，对于自恋者来说，你的供给永远不够。自恋者就像一个底部破了个大洞的水桶：不管你投入多少，永远都无法填满。“我一直就觉得是我做得不够好”这句话是陷入与自恋者感情的人的口头禅。那是因为对你的自恋伴侣来说，你就是做得不够好。在他们眼里谁都不够好，什么都不够好。

所以你不断积累自恋供给，送到你的伴侣手中。月月年年，几十年如一日。虽然筋疲力尽，但起码有事可做——而这往往也是让你陷入困境的原因。“如果我能时常提供足够的供给，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一切都会变得更好。”然而这只是你单方面的痴心妄想。“只要感情进展得不顺利，我就提供更多供给。”在这一过程中，你不再关爱自己，自己也成了自恋供给，待你资源耗尽、疲惫不堪时，便开始自我怀疑，最终殚精竭虑。这是一艘单向货船，所到港口只接受进口货物却没有出口货物，每每离开自恋者的港口时，你的船总是空空如也。

更残酷的是，时间久了你提供给自恋者的供给就没有那么新鲜了，就如仓库里的食物。享用了你的供给几年或几十年后，你的自恋者伴侣可能又会寻找其他供应商。这些供应商可能是家人、朋友、情妇、同事或下属。当你的供给不再新鲜时，不管你付出多少，在你那自恋者伴侣眼里，别人带来的新鲜供给总是“更好”。你付出多年后，他为了别人（或者当你的供给开始贬值，不再像以前那样受欢迎时）而放弃你，给你带来的痛苦不言而喻。

心理健康的人往往是从内部滋养自己。他们“不需要”别人的供给，他们世界中的其他人也不应该以这种方式为他们服务。通过从自恋供给的角度反思你的困境，你会了解到为什么这段感情让你如此精疲力尽，以及你的伴侣为什么有了你还会在外面寻找供给以满足自己的需求。因为他们永远都不会满足。

人们喜欢讲故事。我们擅长讲故事，这可能也是人类最古老的追求。我们讲故事，我们看故事，我们读故事。从某种程度上说，我们需要故事。

当故事开始影响我们的生活或成为发现真相的障碍时，这样的故事就危险了。我们每天都在谱写自己生活的故事，有时甚至一天写几十次。叙事是我们记录生活的方式，记录了我们如何度过每一天。叙事有时也可以作为一种应对工具，是从具有挑战性情境中提取意义的一种方法。花点时间反思你所记录的生活故事——关于童年的故事、工作的故事、感情的故事和关于你自己的故事。

叙事的弊端在于它有时会分散我们对真实情况的注意力。有一句名言凝结了“民间智慧”：“自己想听什么，就对自己说什么，以此度日。”简单来说，就是为了生存，把生活中的所有事实编织成一个能够忍受的故事。你所写的故事就是你如何因为自恋者背后的故事而同情他、帮助他的故事，就是你如何以美好的生活为名义替他的不良行为辩解的故事。你是如何相信在你的童话世界里，一个吻就能使青蛙变王子，消除野兽？你编写的故事总是幸福美满（等他退休，等他升职了，等孩子长大了），只可惜这些故事情节永远不会实现。

通过叙述故事能够解释你是如何陷入困境的，为什么选择留下来以及下一步你会做什么。叙述的故事中能够反映出自恋者当初吸引我们的特质，能够解释你相信的神话和谬见，比如化学反应的神话，也能够解释你试图“拯救”自恋者的幻想（第6章将着重阐述这方面内容）。叙事还能让我们理解与自恋人格的人建立的感情多么具有挑战性。你是否能坦诚地回顾你所叙述的故事，是否在叙事中增加新思想，这对你来说是最大的挑战。

最危险的叙事是那些虚构的或扭曲的事实。我多次听到人们说：“我早就不爱他了，但还是想维系这份感情。”当你写下故事或反思你的故事时，想一想这些叙述有多少是与这个人和你对他的真情实意有关，又有多少是与感情这一实体有关。为了一段感情去爱和去努力很容易——家是一个可以依靠的地方，一个有困难可以打电话求助的地方，一个对外展示的形象，一个共同的未来——但感情是一个“实体”，所以我们更愿意掩盖它的不足，而不愿谈论感情中的个体。一段感情甚至可以上升到“更高的层面”，如宗教一样，让人信念坚定、从不质疑。很多时候，人们想要的只是感情，因而所叙述的故事也是关于感情的，而不是感情中的伴侣（因为如果你的伴侣是一个病态自恋者，那你的故事就没那么令人愉快了）。然而，如果你的叙事只专注于感情，那么你更容易把感情描写成事件、地点、活动、财富和其他惰性因素，这些都是你能客观看待的问题，不会拒绝或伤害你。这样，一个故事就能将你囚禁起来，使你受困于充满希望的小说和未能实现的未来之中。

如果你知道自恋者永远不会改变，会对你所叙述的故事产生什么影响？会影响你的看法吗？选择留下意味着什么？离开意味着什么？本书其余章节将集中讨论两种情况：面对自恋者的伤害，究竟是去是留。这个问题没有正确的答案——但可能会让你有所改变。

我们每人都有一本自传。我有一本“拉马尼传”，我姐姐有一本“帕德玛传”，你也有一本属于自己的“自传”。我们的自传中记录的是我们每个人的故事，记录的是我们每个人的人生信条。如果真有这样一本书，书中将呈现你的喜好、恐惧、弱点、希望、欲望、需求、价值观和世界观，方便他人了解你。（想象一下，第一次约会就能把这本书拿出来给对方看会是什么情况！）有的人在吵架后，可能需要拥抱，有的人可能需要散散心，有的人可能害怕独处。

想象一下：如果你有机会事先阅读他人的自传，再做出相应的决定，结果会如何？现实生活中，我们没有这样的机会（谢天谢地）。感情初期，正是我们熟悉对方自传的时候。交往最初的几周和几个月（甚至几年）是我们了解新伴侣如何应对压力、愤怒和恐惧的时候，是我们了解他们的弱点和长处的时候，同样也是他们了解我们的时候。问题在于，我们在编写这本书时，总是倾向于把自己描写得比真实的自己“更好”或有所不同（因为许多人都希望自传中的自己能与现实中的自己不同，这样就能规避他们所有的恐惧和弱点）。有时别人总是误解我们自传中的内容，不论我们如何努力地解释，他都听不明白（好像这本自传比十年级的英语书还难）。抑或是他根本不想仔细阅读，压根不想读懂。有时我们会对此感到内疚。多数情况下，在我对情侣进行心理咨询或与情侣交谈时，他们承认，要么很难“读懂”伴侣的自传，要么长期对对方的自传产生了误解。

不是每个人都能把自己的自传毫无保留地呈现给他人的。这通常是出于羞愧或害怕被拒绝的原因（如果她真的读了我的自传，可能早就跑了）。很多时候，对自己所熟悉的自传，人们根本不去反思。从某种程度上说，自恋者的自传倒是清晰明了——我自大自负，控制欲强，不懂倾听，缺乏同理心——但自恋之人也是一个独特的个体，会有个性化的恐惧、弱点、习惯和优势。还有一个问题在于，我们总是试图编辑对方的自传，或者干脆忽略（例如，如果你知道你的伴侣不喜欢参加陌生人的社交活动，那么活动结束之后，他爆发出压抑情绪或愤怒时，你为什么会感到惊讶？你明知道他的自传上就是这样写的，为什么还要试图改变？）。

健康的感情是当你把某人带进你的内心或生活时，你需要编辑和修改的是自己的自传。你可以学着看足球赛，开始徒步旅行，养只小狗，改变宗教信仰，搬家，让自己更有耐心。知道了你伴侣的一些“禁区”，就要相应地调整自己的行为——理想情况下你的伴侣也会这样做。这是一个学习、妥协和成长的渐进过程。有时你们双方很难把彼此的自传调整到步调一致（例如，一方想要一个孩子，而另一方不想要），这有可能就意味着这段感情的结束。

《面对自恋者的伤害，是去？是留？》一书是一本针对自恋者的生存手册，同时也为读者敲响了警钟。你真的愿意真实地呈现自己的自传吗？你会怎么写呢？你如何对待爱情？如何应对压力？如何应对恐惧？如何面对希望？你有什么样的需求和欲望？你有什么样的弱点和长处？你对伴侣有什么期望？你对感情有什么期望？你对生活有什么期望？你伴侣的自传是什么样的？他展示出了什么样的行为模式让你对他（或她）的自传有了清晰的认识？

花点时间思考自己的自传，并诚实以待。在这段感情中，你的需求能切实得到满足吗？为了维系这段感情，你愿意从你的自传中删减哪些内容？是否存在你无法改变的内容？再思考一下你伴侣的自传。如果你愿意接受他的自传，就说明你已经知道他的自传中有些什么内容了。若要感情真诚，首先你必须诚实地对待自己和伴侣的自传。

你陷入与自恋者的感情困境以及仍然选择留下的关键在于：具有自恋特质或自恋型人格障碍的人首先是一个人。如果他们真的是食人魔，你就不可能深陷其中。你可能正在整理困境中所剩的残骸，也可能仍在寻找答案。从人性化和人道主义的角度来说，你应该把他当作一个“完整”的人来看待。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你必须成为他的社工或救世主。他的历史不是你的错，与你无关，你也无法为他重写。请你为了自己的健康和幸福，对他富有同情心，把他当作一个“完整”的人来看待。请你理智，不要试图改变他。然后进入下一步：想清楚该怎么做。你需要认识到自恋者给你的生活带来怎样的感受。如果你经常感到焦虑、不安、沮丧或绝望，不要回避，这一点很重要。下一章将帮助你理清这些感受，并阐述一些你自己常表现出的行为模式，比如找借口、孤立自己、无限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