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黑骑士的真面目

双月城的惨剧  作者:加贺美雅之

——这一冲击仿佛使世界瞬间陷入了黑暗。

科内根管家和马车夫兼马厩管理员弗里茨——那么忠厚老实的两人竟然依照卡伦的命令,把玛利亚和卡伦自己的尸体处理掉,并且一直欺瞒着我们这些住客和以阿尔伯特警长为首的警察们。

“真的吗?科内根,你们竟然做了那么恐怖的事——”

我向科内根管家求证道,科内根管家静静地点了点头。

“正如伯特兰先生所说。那晚我和弗里茨一起把卡伦小姐和玛利亚小姐的遗体处理了——”

“但是,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你们都没想过要联系警察吗?”

“对我们来说,作为城主的卡伦小姐的命令是绝对的——”

科内根管家平静却又坚定地说道,

“那晚,卡伦小姐脸色苍白地来找刚结束一天工作回到自己房间的我,对我说‘科内根,我……杀了玛利亚。’我慌忙地去到卡伦小姐的房间,看到玛利亚小姐倒在了暖炉的铁格栅前。

一看到玛利亚小姐的脸,我就知道小姐已经死了。但我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想要叫诺伊万施泰因博士过来。但是卡伦小姐阻止了我,这样说道,

‘没用的,玛利亚已经死了,这外行人都看得出来。

虽说是过失,但若让警察知道是我杀害了妹妹,一定会逮捕我吧。那也是没办法的。我有认罪的觉悟——但是唯有一件事是我无法忍受的,那就是妹妹怀着那个下贱男人的孩子。

妹妹死了,而我因杀害了妹妹的罪名而进了监狱,这样没有直系子孙的阿尔施莱格尔家的血脉就要断绝于此。不,如果仅仅是这样,那我还能想得开。但是如果那个男人自称是玛利亚腹中胎儿的父亲,就有可能会由那个男人来继承阿尔施莱格尔家的财产,那样我死也不会瞑目的——’

接着卡伦小姐就跟我说了一项十分惊人的计划。

那就是用她自己替换玛利亚小姐,用绝对看不出来是自杀的方法在‘满月之屋’自杀。卡伦小姐希望我们在那之后能做好善后工作,并且坚称在‘满月之屋’发现的尸体就是玛利亚小姐的,以此隐瞒玛利亚小姐怀孕了的事实——事情就是这样。”

“什、什么!”

我听了科内根管家的话,简直难以置信。

“帕特,正如科内根管家所说。卡伦为何要用如此离奇的自杀方式,而且为什么必须要在这‘满月之屋’里迎接死亡?

理由只有一个——就是为了抹杀玛利亚怀孕的事实。为此,卡伦想到了用自己的身体代替玛利亚的身体这样的方法。

动机正如科内根管家刚才说的。作为阿尔施莱格尔家后裔的自己和妹妹这对双胞胎中,玛利亚因意外死亡,剩下的自己虽说是过失,但如果因杀害玛利亚的嫌疑被逮捕,莱因哈特再对外宣称自己是玛利亚腹中胎儿的父亲这一事实,之后他要怎样处理包括这座‘双月城’在内的阿尔施莱格尔家的财产便无从得知。因此卡伦为了阻止莱因哈特,不管怎样都必须抹杀‘玛利亚怀孕’的事实——”

“为什么卡伦不立刻通报警察?虽说失手害死玛利亚的罪名重大,但是我们都不认为卡伦有明确的杀意。最多不过是过失致死,所以应该有充分斟酌案情的余地。如果顺利,说不定会不起诉。尽管这是为了不让莱因哈特自由支配财产,但有必要走到自杀这一步吗?”

“只能去理解卡伦的心情了。是否能这样想呢?对于肩负贵族昔日荣光和血统而活的卡伦来说,即使只是暂时性地被警察逮捕这样的耻辱,也比死亡更令她难以接受。另外,即使被判定为过失致人死亡,在法律层面上被判无罪,但亲手杀害了亲妹妹这一事实是无法消除的。今后的人生要一直背负着罪恶的十字架,对高傲的卡伦来说是无法忍受的吧。即使不用担心被警察逮捕,但我认为卡伦迟早还是会选择自杀的。

但是,不能只是自杀。为了保护阿尔施莱格尔家的名誉和财产,她有必要封锁莱因哈特的行动。正是这点才使卡伦选择了如此异想天开的自杀方式。

真是完美的欺骗。在一间房间里发现了被砍下的头部和双手,而被砍掉了头部和双手的尸体就倒在旁边,任谁都会认为这是同一个人的尸体。自然也不会想到头部和被砍掉了头部的尸体不属于同一个人吧。

卡伦为了使这个骗局能够成功,做了各种掩饰。

帕特,你好好想想。当你们看到失去了头部和双手的尸体,首先会联想到什么——?”

我考虑了一瞬,

“对了!断头台的处刑——!”

“是的。实际上在杜塞尔多夫,对于‘杜塞尔多夫的吸血鬼’彼得·库尔登,希望用断头台对他进行处刑的市民的呼声不断高涨。如果卡伦的尸体仅仅只是以失去了头部和双手的状态被发现,那么任谁都能联想到断头台,从而想到这个离奇的自杀方式。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卡伦运用了诸多的掩饰手法。

其中最甚者就是流传于这座双月城的‘黑骑士’传说。卡伦巧妙地利用了这个传说。

把带进这间‘满月之屋’的玛利亚的头部和双手用煤油灯里的煤油烧焦也是其中一个例子。你们一开始对此行为的解释是,把脸跟指纹烧毁是为了让人无法判断尸体的身份——即其目的是为了进行调包。但之后又将其解释为是为了模仿流传于这座双月城的‘黑骑士’传说一一而这正是卡伦的意图。”

“那么卡伦把玛利亚的头部和双手都烧焦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这不是很明显吗?把玛利亚头部和双手的切断面烧毁,让它们无法跟自己头部和双手的切断面进行对比,这就是她的目的啊——”

我感受到了当头一棒般的冲击。

原来是这样吗——看似只是模仿‘黑骑士’传说的行为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可怕的意义!

的确,死后被长剑砍下的玛利亚的头部和双手的切断面,和卡伦那被“断头台”砍掉了头部和双手的身体的切断面不一致也是理所当然的。若两方一对比,立马就能知道尸体是另一个人的吧。为了防止这一情况发生,卡伦才事先把玛利亚的头部和双手烧毁。

“正因为玛利亚的头部有着留有牙科治疗的齿型这一决定性的证据,所以不管脸被烧得如何面目全非,迟早也能知道那个头部是玛利亚的。这样就会顺带认定身体也是玛利亚的,而随着解剖也会得出不存在妊娠迹象的事实。这样一来玛利亚妊娠的事实就会被抹杀掉,不管莱因哈特怎么懊悔跺脚,也没法对‘双月城’等阿尔施莱格尔家的财产动一根手指——这才是卡伦真正的目的!”

我已经无话可说了。为了维护家族名声和财产而牺牲了自己生命的卡伦,她那对昔日荣光的近乎疯狂的执着,令我毛骨悚然。

“利用‘黑骑士’传说掩盖真正目的的例子还有不少。

把这间房间的镜子打破也是其中之一。这也是乍一看是模仿‘黑骑士’的传说,实际上完美地掩盖了制造断头台刀刃这一行为。用来切割镜子的玻璃刀也在使用过后从这扇东面窗户扔下了谷底吧。”

“那留在宅邸的玛利亚的身体和弗里茨回收了的卡伦的头颅和双手呢?又在哪里?”

多诺万一脸迷茫地向伯特兰问道。

“关于这点我还没有确认,但是应该就在位于瞭望塔地下、安放阿尔施莱格尔家历代家主骨灰的灵堂里——我想应该是在那里吧,是吗,科内根?”

“——正如您所说——”

即使是现在这样的场合,科内根管家还是不失礼仪地回答道,

“卡伦小姐的头颅和双手,还有玛利亚小姐的身体都被放在了两位小姐生前定制的各自的灵柩里,安放于灵堂。我和弗里茨从二十一日天还没亮的时候开始到早上为止完成了这些工作。我们打算等卡伦小姐的身体和玛利亚小姐的头颅与双手从警察局运回来之后,就把它们安放回各自的灵柩,拼成完整的身体……”

“除此之外,二十一日在这间‘满月之屋’里发现尸体的时候,你做了善后工作吧,科内根。也因此帕特他们才完全被骗了。

弗里茨用木槌破开了这间房间的门,最先跑进这间房间里的你立马发出了‘呜哇’的喊叫声,几乎是爬着从房间逃了出去。帕特他们都觉得是因为室内太过凄惨的情景令你仓皇而逃。但那时,你把和这间房间的钥匙一起放在室内桌子上的、那把通往塔顶的吊门的钥匙回收了,并放进了自己上衣的口袋里吧?”

“什么!”

我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科内根管家还做了那样的事?那么卡伦除了‘满月之塔’出入口铁门和这间房间的房门钥匙,还把通向塔顶的吊门的钥匙拿来了?”

“正是这样的,帕特。若非如此,卡伦不就不能去到塔顶,设置那个临时用的断头台刀刃了吗?

但是和另外两把钥匙不同,如果那把钥匙留在这间房间里就说不通了。在那样的暴雨里,即使是喝醉了,玛利亚(虽然实际上是卡伦)也没有一定要去到塔顶的理由。一不小心,那把钥匙就会成为线索,那个断头台的诡计就有可能被看穿。所以科内根才会不惜演戏也要把那把钥匙回收。”

“正如您所说。我事后也觉得那真是拙劣的表演——”

科内根管家用认真的口吻说道。

“伯特兰,卡伦还真是个厉害的女人啊。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想出了如此大规模的骗局,并且付诸行动……即使是男性也难以做到吧。她的智慧和胆量远超你过去遇到的任何一起案件的犯人,不是吗?”

诺伊万施泰因博士感慨万分地说道。对此我也深表赞同。

“虽然略感抱歉,看来要在您称赞卡伦的时候泼冷水了。这大骗局绝对不是卡伦独创的。她只不过是利用了本来就存在的东西——”

“本来就存在的东西?伯特兰,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诺伊万施泰因博士的提问,伯特兰说出了不知道第几次的令人震惊的真相。


“——这座‘满月之塔’和隔着瞭望塔相望的‘新月之塔’,从最开始就是为了兼具这个巨大断头台的作用而设计建造的!也就是说这两座塔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暗杀道具。


而这一秘密,正是极端的女系家族阿尔施莱格尔一族受美因茨大司教庇护而极尽繁荣的原因,同时也是这座‘双月城’传说的正身。

阿尔施莱格尔一族——是肩负了美因茨大司教权利的黑暗部分——一个暗杀者的家族!”


这句话的威力犹如手榴弹般。

诺伊万施泰因博士大张着嘴,无法言语。多诺万也因为过度惊讶,挺直着僵直的身体。

我自己也难以接受伯特兰刚才的话。

——阿尔施莱格尔家是为了维护美因茨大司教权利的暗杀者家族——

这想法也太荒唐了!即使是出自伯特兰之口,也很难让人轻易接受!

但是,在此想法之下,我也无法阻止内心众多疑惑的涌现。

——那两座塔的奇怪构造是怎么回事!故意在圆塔的外壁建造起加固作用的凸起,也没有设计当时主流的‘落石口’,窗户的板窗也设计成向室内打开。这难道不正是为了不妨碍那可怕的刀刃急速掠过圆塔外壁的设计吗!——

——这么说来,在晚宴席上多诺万好像也有提到在这座‘双月城’,过去曾经两次出现了跟这次的案件一样的、在密闭的房间里被砍掉了头颅的牺牲者……那两个可怜的被害者不也是留宿在了‘满月之屋’和‘新月之屋’里吗?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我的想法,伯特兰对多诺万说道:

“多诺万,还记得吗?数天前的晚宴上,暗杀者在深夜登上塔顶,在‘满月之屋’和‘新月之屋’窗户正上方的地方布置好机关,接着垂下一端绑了石头的绳索,摆动绳索使石头轻轻地敲击窗户的板窗。住在房间里的受害者觉得奇怪,就会把板窗向里打开,望向窗外,但此时绳子已经被迅速地拉了上去,所以他们并没有发现任何异状。当受害者为了看清窗外而把头伸出窗外的瞬间,塔顶的暗杀者就会把准备好的断头台刀刃沿着凸起放下,把受害者的头频砍下……”

伯特兰说到这停顿了一下。我们都咽了下口水,等待着伯特兰接下去的话。

“当然,那时候用的并不是镜子,而是使用了与圆塔外壁弧度相同的铁板或钢板之类的。事实上,这两座塔就是为了如此可怕的目的而巧妙地建造起来的。

没有设计当时主流的‘落石口’,而是设计成从塔顶到地面呈一直线,没有任何障碍物,也是为了能顺利实现这一机关的功能。还有窗户上安装的板窗,若是正常情况,应该是向外打开的才对,但是这座塔的板窗却全是向内开的。这也是为了不妨碍断头台刀刃落下而作的设计。

但是最为关键的,还是那些凸起。那些凸起呈扇形逐渐展开的构造,使得被夹在凸起和凸起之间的刀刃在下落过程中不会偏离。实际上取其中一个事实仔细思考一下也可以明白,这座‘满月之塔’和‘新月之塔’是以暗杀留宿者为目的,作为‘暗杀塔’而被设计建造的——”

伯特兰对旁边的多诺万说道,

“多诺万,你在晚宴席上曾提出过阿尔施莱格尔一族作为美因茨大司教的亲信,是否担任着对政敌实行怀柔政策的角色这一推理,真是慧眼啊。但我尝试着进一步思考了一下。

阿尔施莱格尔一族是否在扮演着对美因茨大司教的政敌实行怀柔政策的角色的同时,也受理着作为暗杀者的工作呢?

过去在这座‘双月城’里离奇死去的市民公会的要人和改革派的神学者,也可以认为是因这座‘暗杀塔’的机关而被不为人知地埋葬了吧。若是详细调查一下史实,想必会有其它有趣的事实浮上水面吧?在这座城堡里流传的众所周知的传说,死于非命的城主卡尔为了拯救自己的女儿们,化作‘黑骑士’的亡灵,把盗贼骑士团首领格哈德和副首领盖林斯基的头颅砍了下来的故事也是,若结合这一机关考虑,便能明白了。恐怕这也是在暗示着,那是某些仍然心怀着对城主卡尔的忠诚心的‘双月城’的家臣们,为了救出卡尔的遗孤艾米莉亚和纳塔莉亚,而使用了那个机关暗杀了格哈德和盖林斯基,不是吗?卡伦作为‘双月城’的城主,我认为她是熟知这座‘暗杀塔’的机关的。所以她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想到用自己的身体代替玛利亚,抹杀掉玛利亚妊娠的事实这一大骗局。把镜子切割下来代替断头台的刀刃则是她独创的掩饰手法——”

伯特兰结束了冗长的说明。

室内的所有人都紧闭着嘴巴,一动不动。唯有时间在静静地流逝。——我回想起在弗里茨的带领下和伯特兰一起去到这座‘满月之塔’东面岩棚时的事——

那时候伯特兰曾指出,覆盖着‘满月之塔’墙面的其中一根蔓草,在离地面五米左右高的地方被扯断了,并对我说这是‘决定性的证据’。那时候我还不明白伯特兰的意思,但其实那是砍下了卡伦的头部和双手的镜子在下落途中扯断了蔓草。伯特兰肯定是看到这才确信了‘暗杀塔’的机关的。

——明明是和伯特兰一起调查的,我却完全没有往那方面想——

我再一次对自己的不中用感到生气。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但是,但是,伯特兰……”

诺伊万施泰因博士似乎是从喉咙里挤出声音般说道,

“……在这座‘满月之屋’里发生的案件的真相我明白了。的确是相当厉害的推理。真相恐怕正如你所说。

但是,若是那样,在那之后发生的案件又如何呢?‘满月之屋’的案件,是双胞胎姊妹的姐姐卡伦因过失杀害了妹妹玛利亚,然后引咎自杀,对吧?也就是说那时被害人和犯人都已经死了,那之后发生的案件的犯人就绝对不是卡伦。

伯特兰,能告诉我吗?杀害了莱因哈特、托马森还有弗里达的犯人到底是谁?难道真的是存在于这座城堡传说里的‘黑骑士’一类的幽灵所为吗?”

因为诺伊万施泰因博士的话,我一下子回过神来。

——对了。的确如此。因为在这间“满月之屋”里发生的案件的真相太过意外,导致我沉浸于伯特兰那毫无保留的完美推理中,但在那之后还有三个人被杀害了。

而且在第一起案件中,主犯卡伦已经死了。也就是说她绝对不可能是在那之后发生的杀人案件的凶手。

到底伯特兰打算如何解释这令人恐惧的矛盾呢?

伯特兰没有回答诺伊万施泰因博士,只是沉默地看着空中。

我不自觉地凝视着伯特兰的侧脸。

——难道伯特兰还没有弄清之后的案件的真相?——

这样的疑惑在我心中浮现。

——果然要在三天这么短的时间里,揭开在这座“双月城”里发生的所有案件的真相还是不可能的。伯特兰虽然好不容易解开了在这间‘满月之屋’发生的第一起案件,但是关于第二起案件之后的事,还是没有着手的状态啊——

——但是,那又怎样?伯特兰连在异国搜查这样的障碍都不屑一顾,完美地解开了第一起案件的谜团。仅此就足够了不是吗?即使是冯·施特罗海姆,听完伯特兰精妙绝伦的推理,也不会再做出把亨特作为嫌疑人逮捕这样的傻事了吧——

我把双手搭在了伯特兰的肩上,打算让他先坐下。

那一瞬间,伯特兰猛地抬起头,说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话——“那么,现在就第二起案件——在通称‘新月之塔’发生的库尔特·莱因哈特的被害案进行说明。

这第二起杀人案件被认为和在‘满月之塔’发生的第一起案件之间有着惊人的相似性,这一点正如大家所知。不管哪起都是遵循流传于这座‘双月城’的‘黑骑士’传说实行的,而且两起案件都是在传说中的舞台‘满月之屋’和‘新月之屋’进行的。仅看表面,任谁都会认为这两起杀人案件是出自同一犯人之手吧。现在德国警察认为包括这两起案件在内,在‘双月城’发生的一连串案件都是同一个人所为,并且打算逮捕那个被当作嫌疑人的蒂莫西·亨特。

这两起案件的相似性,便是第二起案件犯人最大的掩护。这导致了第一起案件和第二起案件都是同一个犯人所为这一先入为主的观念在搜查中产生,并且成为心理烟雾,使真正的犯人藏身于搜查的盲点。”伯特兰环视了一遍所有人,继续说道,

“那么我们就按照案件的经过按顺序来追溯吧。

时间是在‘满月之塔’的案件的三天后,二十三日深夜到二十四日天还没亮的时候。最初察觉到异状的是冯·施特罗海姆男爵阁下。理应没人的‘新月之屋’南面的窗户大开着,房间里透出煤油灯的灯光。对此抱有怀疑的施特罗海姆男爵首先去了科内根管家的房间,确认了‘新月之屋’的钥匙被从钥匙串里取了下来,然后叫醒了我的外甥史密斯。两人决定到‘新月之屋’一探究竟,时间是凌晨一点四十分左右。

他们用从科内根管家那里借来的钥匙打开了‘新月之塔’出入口的铁门后,就登上了螺旋楼梯来到了‘新月之屋’的门前,打算进入房间。但是‘新月之屋’的门从内侧上了锁。从钥匙孔向内窥探的二人发现了地上的莱因哈特的头颅,嘴里还含着‘新月之屋’的钥匙。他们便用从塔内修补施工的现场拿来的铁锹破开门进入房间内。但是房间里没有任何人藏着,案件又呈现无解的密室状态。

莱因哈特被砍掉头颅的尸体随后在‘新月之屋’里摆放着的马克西米利安式铠甲中被发现。另外,挂在这副铠甲腰间的长剑被扔在房间里,剑身沾满了血,可以推断就是这把长剑砍下了莱因哈特的头频。然而莱因哈特的直接死因是被短剑刺杀致死,而作为凶器的短剑至今仍未被发现。”

伯特兰说到这顿了一下,

“那么,犯人是如何突破这坚固的密室,把莱因哈特杀害的呢?不用说,莱因哈特没有自杀的理由,所以不可能是像‘满月之屋’的时候一样使用了‘暗杀塔’的把戏。莱因哈特毫无疑问是被真正的犯人杀害的。

最简单的解决方法就是,发现尸体的二人——施特罗海姆男爵和帕特,其中一个是犯人的共犯这样的思考方式。实际上我和站在那里的帕特也曾失礼地讨论过施特罗海姆男爵是犯人的帮凶这一假说。”

冯·施特罗海姆的眉毛抽动了一下。伯特兰继续说道,

“当然,我们并不是真的认为我们尊敬的男爵阁下会做杀人犯的共犯这样下贱的事情。而且经过验证,得出这一假说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实现的——”

接着伯特兰介绍了曾经跟我探讨过的偷换钥匙的把戏和利用铠甲偷换人的把戏。

“我们就这样否定了所有的可能性。我也曾一度想过难道这次要举白旗了吗,一度想要放弃。但就在那时我注意到了一件奇怪的事。

那就是被害人莱因哈特到底是什么时候去到‘新月之屋’的呢?

我自己尝试着把从相关人员那里问出的证言总结了一下,发现莱因哈特最后被目击是在二十三日下午三点,在大厅宣布在‘满月之屋’发现的玛利亚头颅的齿形和牙医的诊断记录一致的时候。自那之后莱因哈特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到晚餐的时候即使亨特邀请他一起去餐厅,他也只是隔着门拒绝了,实际上谁也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当然,他什么时候出了房间去了‘新月之屋’也无从得知。

——难道,莱因哈特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去‘新月之屋’?——我的脑中突然闪现了这样的疑惑。

——难道莱因哈特是在其他地方被杀害,然后犯人再把他的尸体运到‘新月之屋’里,再设计成密室状态的?——

但是这样密室的谜题仍然存在。犯人不管怎样都要穿过被上了两重锁的‘新月之屋’的门,再把莱因哈特的尸体放到里面。

——除了那扇门以外,就没有其他能把莱因哈特的尸体运进‘新月之屋’的通道吗?——

我这样问自己。然后想到了那间‘新月之屋’南面的板窗被从外面撞坏,向内侧打开的事——!”

“但是,伯特兰法官,这不管怎么想都不可能啊。”

多诺万提出了异议,

“‘新月之屋’南面的窗户离最近的瞭望塔也有十五米的距离。你不会是想说犯人从瞭望塔瞄准那扇窗户,把莱因哈特的尸体扔进去吧?在这座城堡中有超人类臂力的人存在吗?

第一,莱因哈特的身体部分可是在那间房间的马克西米利安式铠甲里面啊。你要怎么解释这点呢?犯人不实际进入‘新月之屋’给尸体穿上铠甲就不可能实现吧?”

多诺万的话正中问题核心。

“多诺万,的确正如你所说。但是你似乎过于在意身体的部分而忽略头颅的部分了。

的确要把尸体从那扇窗户扔进‘新月之屋’的房间里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只是头部,或许还是有可能的不是吗?”

“但即使这样还是需要有从至少十五米开外投进那扇小窗户的技术和力量。真的有人能做到那种事吗?”

“没人说要空手投啊。你们来这边看看。”

伯特兰这般说着,横穿房间,走到了北面窗户前。我们则跟在他那么为什么瞭望塔五楼的窗户要造得比其他楼层的窗户大呢?”

“那当然是为了当城内有外敌入侵的时候……啊!”

突然,多诺万发出了充满恐惧的叫声,当场全身僵直。

我一时间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多诺万为何这般恐惧呢?的确,我似乎也有跟伯特兰说过关于瞭望塔的事。

我想起了前几天在多诺万的引领下参观了瞭望塔内部的事情。

这座‘双月城’的瞭望塔是一座五层建筑,一楼是幽禁俘虏的牢房,二楼和三楼是储存食物的仓库,四楼是居住空间,然后五楼是武器库。

五楼的窗户比其他楼层的窗户大,并在北面、西面、南面三个方向都有开窗。这是为了万一有敌兵入侵到这座城内,可以用安放在窗边的投石机击退敌兵——

——突然,我因从心底涌上来的恐惧而颤抖。

“——投石机!”

“终于知道了啊,帕特。是的,正是如此。犯人用放置在瞭望塔五楼窗边的投石机,把莱因哈特的头颅瞄准‘新月之屋’南面窗户投了进去。头颅完美地正中目标,窗户的板窗上的插销锁被瞬间破坏,板窗向里打开,莱因哈特的头颅就落到‘新月之屋’的地上了。

在这之前,犯人应该做了一些事前准备工作。犯人首先揭下一张‘新月之屋’墙面上装饰着的哥白林挂毯,把它带进了瞭望塔五楼。然后从科内根管家的钥匙串中取下了‘新月之屋’的房门钥匙。

并且犯人在把莱因哈特的头颅投进‘新月之屋’之前,先让头颅含着‘新月之屋’的房门钥匙,然后用挂毯松松地包裹着头颅。接着就以这个状态用投石机把头颅投进了‘新月之屋’。

撞开板窗,撞击地面的冲击力使得只是松松包裹着的挂毯轻轻地散开,不知情的人看来,就是把头颅端放在铺在地面的挂毯上的样子。帕特,正好就是你通过门上的钥匙孔窥探时看到的那样——”

“为什么呢?为什么犯人要用挂毯把莱因哈特的头颅包起来?”

“那是因为不想让头颅受到多余的损伤啊。你想想看。投石机可是打出了能把窗户的板窗撞破的强烈冲击力啊。如果什么都不做,头颅就会直接撞击到板窗上不是吗?若是那样,头颅的伤痕和在板窗上留下的痕迹一对照,这个把戏立马就暴露了。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才这样做的。

话虽如此,但是似乎也没什么效果。因为尽管用挂毯作为保护,但是莱因哈特头颅的前额部分还是清楚地留下了撞击板窗时造成的内出血的痕迹——”

“啊啊!”

我想起了那位法医检查莱因哈特头部时的事情。对了,那时候法医的确说了‘前额部分有因钝器击打造成的内出血。’尽管有这么清楚的证据,但以阿尔伯特警长为首的搜查人员都认为那是犯人殴打被害人致其失去意识时所造成的,这令我感到十分诧异。

——犯人竟然计算到了这种程度吗——

我对第二起案件的犯人那周密的计划再一次感到惊叹。

“伯特兰法官,真是精彩的推理。莱因哈特的头颅之所以突然出现在‘新月之屋’里的事,的确就如您所推测的吧。关于这点我坦然地认同了。

但是伯特兰法官,还有一件事我怎么都想不通。

那就是到底犯人是什么时候把莱因哈特失去了头颅的身体塞进放置在那‘新月之屋’里的马克西米利安式铠甲里的呢?

不可能是像刚才那样,用投石机瞄准‘新月之屋’把身体投进去的。不管怎样也只能认为是犯人进入了那间‘新月之屋’,再给莱因哈特的尸体穿上那副铠甲的。

这样最后不还是在兜圈子吗?使用投石机把头颅投进那间房间这样异想天开的方法,从结果来说还是无法解释那个密室状态。到底犯人是用了怎样的魔法让莱因哈特的身体移动到那间房间里的呢?”

多诺万的疑问是合理的。我自己也因为那件事而烦恼。

但是伯特兰依然没有表露出任何动摇。他直直地看着多诺万,静静地开口说道:

“多诺万,你先入为主了。落入了魔术世界中所说的‘误导’的圈套里。

的确莱因哈特失去了头部的身体在那间‘新月之屋’里放置着的铠甲中被发现了。但是身体是什么时候被带进‘新月之屋’里的还不知道。说不定是在‘新月之屋’不是密室状态的时候带进去的,不是吗?”

“‘新月之屋’不是密室的时候——?”

多诺万鹦鹉学舌般地重复道。

“听好了,多诺万。‘新月之屋’的门是被施特罗海姆男爵和帕特破开的。一进入房间,他们二人就发现了被放置在地上的莱因哈特的头颅。因此,莱因哈特的头颅毫无疑问是利用那个投石机的方法投进密室状态下的‘新月之屋’里的——

但是,身体的部分又如何呢?在马克西米利安式铠甲中发现莱因哈特的身体,是帕特回了一趟宅邸把我带来,再一次回到‘新月之屋’之后的事。因此我们也必须考虑到,就在那段时间里,莱因哈特的身体被塞进那副铠甲中的可能性也是相当大的——”

“也就是说,在‘新月之屋’是密室状态的时候,犯人藏在了那副铠甲里,趁着史密斯回到宅邸的空隙,再和一早准备好的莱因哈特的尸体互换这一方法是吧?但是这方法不是被你自己否定了吗?铠甲的穿脱即使是熟练的人也需要十到十五分钟。让死后呈僵直状态的尸体穿上铠甲更是费时间。仅仅是史密斯来回宅邸的那么点时间我认为是不可能完成所有的工序的。

而且史密斯回宅邸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把‘新月之塔’出入口的铁门用从科内根管家那借来的钥匙锁上了对吧?

这样退一百步来讲,即使犯人藏在了那副铠甲里,犯人也无法踏出‘新月之塔’一步不是吗?”

对多诺万的话我点了点头。是的,确实那时我是锁上了铁门后再往宅邸去的。虽然是完全无意识的行为,但是没想到现在却有着这么重要的意义!

“正如你所说,多诺万。把铠甲脱掉再让尸体穿上这一系列的动作,在帕特往返的这么短的时间里,要全部完成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是这么想的——不是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让尸体穿上铠甲,而是把已经穿好了铠甲的尸体和‘新月之屋’里的铠甲调换了——”

“什么!”

多诺万和我同时喊道,

“调换铠甲——?”

“是的,帕特。否则穿着铠甲的莱因哈特的身体突然出现在那间‘新月之屋’里的谜题就无法解释了。

‘新月之屋’呈密室状态的时候当然无法把身体搬运进去。在你回宅邸的那段时间让尸体穿上铠甲也是来不及的——那么剩下的方法就只有事先给尸体穿上铠甲,趁你回宅邸通知我的间隙,和房间里的铠甲调换,不是吗?这个方法就省去了给尸体穿上铠甲的功夫。事后工作所需的时间就能够大大减少了吧。”

“但、但是,犯人是如何把塞进了莱因哈特身体的铠甲搬到‘新月之屋’里的?而且若真是如此,那么原来放在‘新月之屋’里的铠甲又去了哪里?”

“当然是犯人把它处理了啊。用了某个方法——”

这般说着,看着无法理解他话中之意的我,伯特兰笑了。

“说到这,让我们再稍微绕一点远路吧。帕特,你还记得‘新月之塔’的内壁有一部分崩塌,正在进行修补施工吧?

在那个内壁崩塌的地方,修补用的砖头和沙袋堆积如山。那么,问题来了。帕特,你觉得负责施工的工人们是怎么把那些砖头和沙袋搬运到那么高的地方的呢?”

对于突如其来的问题,我有点不知所措。

“……是呢。我觉得应该不是靠双手一件一件搬上去的……”

“‘新月之塔’的出入口可是在距地面十五米的回廊上啊。要到出入口去就必须要从宅邸一楼爬到三楼,然后出到回廊。即使只是搬运一个沙袋,也要绕很远的路不是吗?即使不费这样的劲,也有更简单有效的方法。我昨天直接去见了修补施工的工人,问了他们这个问题,所以肯定没错了。

那个方法就是,驾驶装有砖块和沙袋的货运马车进入内庭,停靠在‘新月之塔’正下方的城墙边。然后用某种方法直接将砖头和沙袋运到‘新月之屋’里。之后再从‘新月之屋’一点一点运到修补内壁的地方去就可以了。同样重量的砖头和沙袋,往上搬和往下搬相比,当然是后者比较省力。”

“直接运到‘新月之屋’里?但是‘新月之屋’的窗户到内庭的地面有接近三十米的距离啊。那名工人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把砖头和沙袋搬到‘新月之屋’的?”

“只要想一下立马就明白了。思考一下吧,帕特。最适合垂直移动物体的某样物理学装置,我们平时会用到的——”

听了伯特兰的话,我绞尽脑汁思考着。但是怎样都想不出答案。突然,多诺万双手一拍,叫道:

“——对了!您是在说滑轮对吧——”

“回答正确,多诺万。这个戏法的窍门不过是一个结实的木制滑轮而已。

那名工人就是来到‘新月之塔’的塔顶,在面向内庭的缘石上用绳索固定好木制的滑轮,再把另外准备好的长而结实的绳索穿过滑轮,把砖块和沙袋一点一点地运上‘新月之屋’。当然,这需要在内庭地面绑绳的人,以及在‘新月之屋’里把运上来的砖块和沙袋从窗户接进房间里的人,总共两人。据工人的话,滑轮跟绳子是和砖头、沙袋一起,被放置在需要修补的内壁附近。所以犯人可以自由地使用那些物品。

说到这里,大家也应该能想象到犯人是怎样把两副铠甲互换的了吧?首先,事先登上塔顶,在‘新月之屋’东面窗户上方的缘石上安装好滑轮,然后在滑轮上穿过长而结实的绳索,把绳索的两端垂落到面向断崖的眼下的岩棚。因为塔的东面从宅邸看过去是死角,所以不需要担心会被人看到。

这里不得不注意的是,滑轮不是安装在缘石的边缘,而是调整绳子长度,使滑轮刚好落在‘新月之屋’东面窗户的上方靠近窗户的地方。这个理由我等一下再说。

——帕特,还记得吧?昨天我和你在调查‘新月之塔’塔顶的时候,面向着断崖的‘新月之屋’东面窗户上方的缘石有绑过绳子的痕迹——那正是滑轮安装在那里留下的痕迹。

选择夜深人静的时候,犯人用短剑刺杀了事先约出来的莱因哈特,并把他的头颅砍下。然后再用放置在瞭望塔五楼武器仓库的投石机把他的头颅投进了‘新月之屋’——

我认为,莱因哈特被犯人叫到瞭望塔五楼的武器仓库,在那里被杀害的可能性很高。那个武器仓库里收藏着很多中世纪的铠甲,而且也不缺砍下头颅用的刀剑。即使是杀害莱因哈特用的短剑也是保存在那个武器仓库里的可能性非常高。

这个犯罪计划,需要一名共犯。犯人和那名共犯合力给被砍下头颅的莱因哈特的尸体穿上了放置在‘新月之屋’的马克西米利安式铠甲后,两人把穿着铠甲的身体抬到内庭,穿过东面墙壁下方的通道,去到岩棚。共犯就在那里把穿上铠甲的莱因哈特的身体绑在穿过滑轮垂下来的绳子两端中的其中一端,暂时在那里待命。

一方面,犯人装作案件的发现者和帕特一起登上了‘新月之塔’,趁着帕特回宅邸通知我案件发生的间隙,把吊在滑轮上垂下来的绳子的另一端——没有绑住莱因哈特身体的那端往室内拉,把放置在‘新月之屋’的铠甲和从下面修补施工现场拿来的两袋沙袋绑在一起。然后把它们搬到窗边,慢慢地从窗户推出去。

这样做会发生什么事呢?不用说,两副铠甲的重量几乎一样。而那些沙袋每袋重约三十公斤——两袋合在一起六十公斤的重量就几乎可以匹敌成年男性的体重了。这里运用了升降梯的原理,随着放置在‘新月之屋’里的铠甲和沙袋下降,穿着铠甲的尸体经滑轮被牵引上来,朝着‘新月之屋’东面窗户慢慢上升——是的,正如修补施工的工人用滑轮把砖块和沙袋运进‘新月之屋’里一样。

不久,犯人把已经到达‘新月之屋’东面窗户的、裹着莱因哈特身体的铠甲拉进房间内,放在了原来铠甲站立着的地方。那副铠甲因为是由铁质台座支撑的,所以即使里面装着莱因哈特的身体也不碍事。

之后犯人用铠甲腰间的长剑切断了悬挂着滑轮的绳子,把滑轮回收了。事先调整绳子长度,让滑轮垂落到窗户上方靠近窗户的地方,就是为了便于回收滑轮。把滑轮设置在离塔顶太近的地方,就无法从‘新月之屋’的室内回收滑轮了。

另一方面,在岩棚待命的共犯接下空铠甲和沙袋后,把沙袋扔下断崖,带着空的铠甲穿过城墙的通道,把它搬进了瞭望塔的武器仓库。因为那里的铠甲堆积如山,即使其中的某一副跟‘新月之屋’里的铠甲对调了,谁也不会注意到吧。

话题回到‘新月之屋’。犯人把绳子卷上去后,就把绳子和滑轮放回了施工现场,然后回到‘新月之屋’,等待帕特把我带来——啊,在那之前犯人还做了一件事。

犯人把用于砍断绳子的长剑,往地面上莱因哈特头颅的颈部切断面上压,让血迹留在了刀身上。随后把沾满了血迹的刀身插回剑鞘,从房间内锁上东面窗户板窗的插销锁,把调换铠甲的痕迹全部消除之后,才等着我们过去。

我折服于伯特兰细致缜密的推理。

原来如此。的确,如果是按这个方法,那个坚不可摧的‘新月之屋’的密室状态就能解释了——

也就是说莱因哈特的尸体是分成两个阶段被运进‘新月之屋’的。我通过钥匙孔观察室内发现莱因哈特头颅的时候,房间里还没有莱因哈特的身体。莱因哈特的身体是在‘新月之屋’并不是密室状态的时候才被运进去的。

双月城的惨剧

——现在我终于知道了,当时我去通知伯特兰而下螺旋楼梯,在进行修补施工的地方所感受到的那股说不清的违和感的原因。

那天白天,和搜索卡伦行踪的冯·施特罗海姆一行人一起前往‘新月之屋’的途中经过那个地方的时候,因堆积如山的砖块和沙袋,螺旋楼梯的宽度变得极其狭窄,儿乎是不得不贴着另一侧墙壁一个一个地通过。但在深夜,和冯·施特罗海姆一起通过那里的时候,冯·施特罗海姆即使不侧着身体也可以一下子通过那段狭窄的道路——这在无意识间作为一件无法解释的事在我的记忆中苏醒。

白天因砖块和沙袋,不贴着另一侧墙壁就无法通过的螺旋楼梯,到了深夜则变成了不侧着身也能一下子通过的宽度——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很明显,这意味着使螺旋楼梯变窄的砖块和沙袋被人搬到了其他地方!而这一事实和刚才伯特兰的推理所揭露的、使用滑轮把两副铠甲调换的把戏吻合!

真是意外。解开如此费解的‘新月之屋’密室状态的钥匙,竟然就在我一直感受到的违和感中。

——接着,下一个瞬间,我因意识到某个重要的事实而愕然!

伯特兰说了,在‘新月之屋’发生的密室杀人成立的条件是,在我回宅邸通知伯特兰的那段时间里,犯人留在了‘新月之屋’,并用滑轮把铠甲调换了。但是,实际上留在‘新月之屋’等待我和伯特兰到来的人,就只有‘他’不是吗——!

“——伯特兰,你,你难道是说——”

我因恐惧和战栗而无法把话说完。

“看来你终于察觉到了,帕特。是的。

杀害莱因哈特,砍掉他的头颅;让你成为案件的目击者,并且用大胆的方法把‘新月之屋’打造成完美的密室——能做到这些的,只有一个人。”

接着伯特兰望向旁边,用尖锐的目光盯着那个人。

“——柏林警察局主任,弗雷德里希·冯·施特罗海姆男爵!你才是杀害莱因哈特,将其斩首的真凶。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房间内的空气一瞬间凝结了。

诺伊万施泰因博士目瞪口呆地半张着嘴巴,当场定住了。多诺万似乎无法接受伯特兰的话,交替地看着伯特兰和冯·施特罗海姆的脸。

——无法接受的还有我。尽管这是伯特兰说出的话,但和伯特兰是毕生劲敌的冯·施特罗海姆是杀害莱因哈特的真凶这样的事——

一方面,被伯特兰指认的冯·施特罗海姆完全没有动摇,他站在铠甲前,单片眼镜反射着光。那副模样没有丝毫因犯罪暴露而露出的丑态。

伯特兰继续说道:

“那个戒备心极强的莱因哈特为什么会顺从地前往犯人指定的瞭望塔五楼的武器仓库呢?

假若男爵是犯人,这个谜题很容易就能解释得通了。因为负责这起案件搜查指挥的最高负责人毫无疑问就是男爵。只要把担心自身安危、想要尽快回到美国的莱因哈特,以允许离开这座城堡为诱饵叫到那个武器仓库,他就会二话不说地遵循这个命令。

恐怕实际的行凶是在那晚凌晨零点半到一点之间吧。但是这起犯罪的第一幕是在更早之前——前天的午后开始的。

帕特,还记得吗?那天午后,男爵邀请我和你进行‘新月之屋’的搜查的事情。

现在想来,那个搜查是极不自然的。即使按常识考虑也能知道,行踪不明的卡伦是不可能藏在‘新月之屋’里的。先不说阿尔伯特警长,那么聪明的施特罗海姆男爵不可能没有发现这么明显的事实。但尽管如此,男爵还是邀请了我和你,并且带上科内根管家,搜查了那间‘新月之屋’。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实际上这个搜查本身,就是那晚准备实行杀害莱因哈特的计划的重要伏笔。为此男爵进行了那个不必要的搜查。

那么,那个伏笔是什么呢?那就是带着科内根管家到那间‘新月之屋’,让他在搜查结束后把‘新月之屋’的门关好。我们是作为隐藏那个目的的伪装而被利用了。

当时,在‘新月之屋’的搜查即将以无果告终之时,科布伦茨市警察局那边来了联络,说确认了在‘满月之屋’发现的尸体的齿型与玛利亚的齿型吻合。然后男爵就让我们所有人都去大厅集合。当时科内根为了检查‘新月之屋’的家具和锁门,一个人留在了‘新月之屋’里,你还记得吧?实际上在那时,就几乎已经做好了杀害莱因哈特的事前准备工作。我在想那个从科布伦茨市警察局来的联络是不是也是男爵预先给出了指示,让那名警官在指定的时刻来通知的呢。因为那个时间点也太凑巧了。

仅剩自己一人的科内根首先下了螺旋楼梯,拿走两袋堆在内壁塌陷处的沙袋,把沙袋藏在‘新月之屋’前的平台到塔顶那段螺旋楼梯的某处——从‘新月之屋’的入口看是死角,看不到沙袋的地方。接着拿走同样放在塌陷处附近的滑轮和短绳上到塔顶,在‘新月之屋’东面窗户正上方的缘石上绑上绳子,把滑轮吊在‘新月之屋’东面窗户的上方。

从塔顶回到‘新月之屋’的科内根如刚才说明的一般,把同样放置在塌陷处的长绳穿过滑轮,两端垂落到面向着断崖的岩棚上。

之后科内根把预先准备好的稍大的硫磺块放在桌上煤油灯点火口的铁丝网上,再用火把硫横块点着——”

“硫磺块?为什么要准备那种东西?”

我因伯特兰话里唐突的展开而感到疑惑。

“帕特,这理由很简单。总之,先让我继续说下去吧。

之后科内根双手抓住门把手上方的四棱木制的门闩,用尽全身的力量往室内的方向拉,使把门闩固定在门上的金属部件几乎要被扯下来。门闩的另一头插在门边的托架里,在这个状态下抓住门把手往室内用力猛拉。这样就使得已经变得很脆弱的金属部件被彻底扯下,门在门闩被破坏的状态下大开着。当然门边的托架也极大程度地弯曲变形,门闩与门分离,勉强挂在托架上。

同样地,科内根肯定也事先破坏了南面窗户板窗的插销锁。这当然是为了用投石机投射莱因哈特的头颅时,能够更切实地把头频投进‘新月之屋’里而做的准备。最后科内根把挂在‘新月之屋’墙壁上的一张挂毯扯下,锁上门离开了‘新月之屋’,出了回廊之后又把‘新月之塔’出入口的铁门锁好。这样杀害莱因哈特的事前准备工作就全部完成了。

然后,到了深夜,男爵把被叫到瞭望塔五楼武器仓库的莱因哈特一刀杀死。在砍下他的头颅后,又让那头颅含着‘新月之屋’的钥匙,包在科内根扯下的那张挂毯里,用投石机瞄准‘新月之屋’投了进去。

另一方面,又让莱因哈特的身体穿上和‘新月之屋’里放着的铠甲一样的马克西米利安式铠甲。精通铠甲穿脱方式的科内根就有了用武之地。

接着,把穿着铠甲的莱因哈特的身体搬到瞭望塔一楼。我认为这肯定是借助了弗里茨的力量。科内根年事已高,而且这之后还得把莱因哈特的身体搬运到面向着断崖的岩棚上去。拿着通往岩棚的通道钥匙的弗里茨是最适合的吧。”

“科内根管家还有弗里茨!这两个人还帮了施特罗海姆男爵吗!”

我望着站在房间角落的一老一少两个佣人说道。

“是的,帕特。上一次在‘满月之塔’发生的案件也是,这两个人实际上总是在帮助真凶。可以说是理想的共犯吧。”

“但是,卡伦那次是因为那是自己的主人,那为什么这两人还要帮助施特罗海姆男爵犯罪呢?他们跟施特罗海姆男爵在这次的案件发生前应该未曾谋面才对啊。”

“关于这点,我等一下再慢慢说明。总之现在先回到莱因哈特被害案件的说明上吧。

在瞭望塔把莱因哈特杀害了的施特罗海姆男爵把后续处理交给科内根和弗里茨后,暂时回到了宅邸三楼自己的客房里。之后从房间的窗户望向‘新月之塔’,确认为了把莱因哈特的头颅投进去而打开着板窗的南面窗户透着煤油灯的灯光后,计算着时间已经差不多的时候,就去敲响了帕特——你房间的门。‘新月之屋’有点奇怪,跟我来一下——大概就是用这样的借口把你带出去的吧?当然,真正的目的是想让你成为目击者,为的就是使发现尸体时的密室状态成为更加确凿的事实——”

说到这,我想到了某件重要的事情。

“伯特兰,‘新月之屋’的煤油灯到底是谁点着的?当时‘新月之塔’出人口的铁门和‘新月之屋’的门都是上了锁的状态。果然还是掌管两扇门钥匙的科内根管家特意到‘新月之屋’去点着煤油灯的吗?”

“没必要做这样的事啊,帕特。那盏煤油灯并不是有谁把它点着了。

那盏煤油灯已经设计成只要到了特定的时间就会自动点着。这其中的理由当然是为了借口有人侵入了‘新月之屋’,要跟你一起去‘新月之塔’了。”

“什么?”

我因过度惊讶而喊了出来。

“自动点火的煤油灯?这种事有可能吗?”

“当然有可能。关键点就是科内根管家白天在‘新月之屋’进行各种准备工作的时候,在出房间前在那盏煤油灯点火口上的铁丝网上放下的硫磺块。

点着了的硫磺,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燃尽,整体大小也逐渐变小——当小于铁丝网的孔的时候,还在燃烧着的硫磺粒就会掉落到下面的点火口,从而触碰到煤油灯的灯芯。这样灯芯就会被点着了。”

真令人惊讶。原来如此,所以才会在那盏煤油灯的点火口上方放了铁丝网。

伯特兰欣赏着我的惊讶般,继续说道:

“这绝对不是科内根独创的。这是从很久以前起,往返于路途困难的山顶或者谷底的阵地,需要在特定的时间把灯点亮的时候所经常使用的方法。那盏灯本来就是基于这个目的而使用的东西吧。不管是之前提到的‘暗杀塔’,还是在这次的案件中,其实都很巧妙地利用了过去的装置。

接着,男爵利用煤油灯的灯光让你认为‘新月之屋’似乎发生了异变,和你一同匆忙赶往‘新月之屋’。这时候,让你打开‘新月之塔’出入口的铁门,也是为了让你亲自确认铁门的确被锁上了,从而不断强调‘新月之屋’的密室性质。

登上螺旋楼梯,到达了‘新月之屋’的男爵和你从钥匙孔往里窥探,发现了莱因哈特的头颅,从而决定要破门而入。男爵从之前进行修补施工的现场拿来两根铁锹,把门破开——

帕特,你现在应该知道了吧,这时室内的门闩已经被科内根管家

破坏了。‘新月之屋’的门只是被箱锁锁着。但是在门外的你当然不知道这件事。接着破开门,冲进了室内的你看到损坏了的门闩,错以为这个门闩也是和箱锁一样,到刚才为止都是锁上的。”

“为什么要用这么麻烦的障眼法呢?即使只有箱锁,也足够达到让‘新月之屋’成为密室的目的了啊?”

多诺万代替我向伯特兰质问道。

“多诺万,那是为了更进一步强调‘新月之屋’的密室状态啊。

那间房间门上的箱锁是内外两面都能够上锁的构造。所以只是箱锁上锁了的情况下,到底是从外侧上锁的呢,还是从内侧上锁的呢,就无法区分了。当然,因为室内放着的莱因哈特的头颅含着钥匙,所以即使只是这样密室也是成立的。但是有更加能够强调密室成立的要素存在就再好不过了。所以,他们才想出了这个门闩的把戏。

当然男爵肯定也有考虑到和在‘满月之屋’发生的案件的一致性。因为在那起案件中,门是上了箱锁和门闩的两重锁。他也打算尽量让‘新月之屋’接近当时的情况。

然后后面的事就和刚才说明的一样。在帕特来通知我而回到宅邸的间隙里,男爵利落地把科内根管家白天挪到接近塔顶的螺旋楼梯处的沙袋搬进室内,把同样由科内根管家准备好的、穿过东面窗户上的滑轮的绳子的一端绑在室内的铠甲和沙袋上,对远在下方岩棚待命的弗里茨发出信号。弗里茨收到信号后把穿上了铠甲的莱因哈特的身体绑在绳子的另一端。塔上的男爵慢慢地让铠甲和沙袋下降,随着这一动作,穿上了铠甲的莱因哈特的身体被往塔上拉,最后到达‘新月之屋’的窗口。男爵迅速地将其拉进房间,让它站立在原来放置铠甲的位置后,就回收了滑轮和绳子,把它们放回修补施工的现场,继续在‘新月之屋’等待我和帕特的到来,和亲手杀死并把头部从身上割下来的男性尸体一起……”

伯特兰终于结束了冗长的说明。死寂般的沉默充斥着‘满月之屋’。

我因为过大的冲击,脑髓好像都麻痹了。

——高居柏林警察局主任这么重要的地位,代表了德国警察的冯·施特罗海姆——伯特兰都充分地认可他的手腕,并称赞他为‘毕生的劲敌’。这样的他,为什么一定要杀害莱因哈特呢?——

过了一会儿,似乎要打破这静寂,诺伊万施泰因博士开口了:

“伯特兰,真是精彩的推理。在‘新月之屋’发生的案件的真相应该就如你说明的那样吧。

但是,我有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的事——

为什么冯·施特罗海姆男爵一定要杀害莱因哈特这个电影演员呢?男爵和莱因哈特应该也只见过一天半的面而已。不管怎样我都不认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会产生一定要把对方杀死并将其斩首的动机。

还有,在那里的科内根管家和弗里茨顺从地协助男爵犯罪这点我也无法理解。

在‘满月之屋’卡伦用所谓的‘暗杀塔’的机关自杀时,那两人会帮忙这我能理解。卡伦对他们来说是主人,而且如果让莱因哈特拥有了能够处理阿尔施莱格尔家财产的权利,自己说不定也会失业。即使只是为了阻止这一情况,帮助卡伦小姐自杀也是理所当然的发展吧——

但是为什么,那两个人甚至还要帮助男爵犯罪?那其中的理由我想不明白。

伯特兰法官,你能解释这些疑点吗?不管是多么精妙的推理,如果不弄清楚关键的动机,就没法证明男爵是犯人吧?男爵不是会毫无动机地杀害他人的愚蠢之人啊。”

“诺伊万施泰因博士,这次的案件中最令我烦恼的,其实正是这点。”

伯特兰平静地说道,

“男爵杀害莱因哈特一事,通过现场的状况、案件发生前后相关人员的行动,可以比较简单地推理出来。但问题是,男爵没有杀害莱茵哈特的理由。

正如博士所说的,男爵和莱因哈特在这座城堡里应该是初次见面。但是在男爵到达的第二天,莱因哈特就被杀了。这里面应该不可能存在任何动机。

所以我尝试把想法转了一百八十度。如果男爵杀害莱茵哈特的动机不是在来到这座城堡之后才产生的,而是在更久之前产生的呢?

也就是说,男爵假装为了执行搜查的指挥而来到这座城堡,实际上是为了杀害莱茵哈特而造访这里的。这不仅隐藏了真正的动机,而且还成为了很好的掩护。首先,因为和杀害对象莱因哈特是初次见面,所以男爵不用担心被人知道自己有杀害莱茵哈特的动机。接着以搜查力名,就能布置好在城内杀害莱因哈特的各种准备工作。

你们回想一下。在莱茵哈特被害的前一天进行的那个不必要的‘新月之屋’的搜查——

那实际上不过是为了让科内根管家做好杀害莱因哈特所必须的‘准备’的障眼法。利用自己的立场堂而皇之地进行这些准备工作这点,可以说男爵一直在进行着恶魔般的算计吧——”

伯特兰说到这,暂时停住了话语。

“更让人惊讶的是,男爵还曾将我的存在作为一种障眼法来利用。帕特,你还记得吗?我和男爵一起抵达这座城堡时的事情——我到科布伦茨市市区的时候,去负责这座城堡里发生的案件的科布伦茨市警察局总部打了个招呼,那时候男爵已经等在那里了,还用科布伦茨市警察局的警车把我送到这里。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一个巧妙的心理烟雾弹啊。

一般来说,身为柏林警察局主任的男爵,会担任科布伦茨市警察局负责的搜查指挥虽然不能说是完全没有可能,但是也是相当异常的事了。搞不好还会被人猜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件。

但在这时,我出现了,还打算去这座‘双月城’暂居,这种情况又如何呢?再加上在‘双月城’还发生了离奇的密室杀人案件,而我似乎还是为了解开那个谜题不远万里从法国来到这里的——

在之前的大战中,德国和我们的祖国法国是敌对关系,男爵和我赌上了各自祖国的威望展开斗争的事是众所周知的。而我再次到访这里,而且居住的城堡里还发生了离奇的密室杀人案件,男爵拋开敌对意识,进入这座古城,看起来也是很正常的事。

男爵让阿尔伯特警长等警察这样理解,自然而然地让他们接受了他参与到这次案件的搜查。实际上不得不说这是极其精妙的心理戏法。

说实话,我自己也完全被这把戏骗了。没弄清男爵真正的目的,还以为他是想要一雪之前大战的耻辱。真是惭愧啊。”

伯特兰苦笑道。

“那么,伯特兰,施特罗海姆男爵杀害莱因哈特的动机到底是什么呢?”

诺伊万施泰因博士再一次向伯特兰发问。

“诺伊万施泰因博士,实际上,我不大想从我口中说出来啊。这还只是推测,而且是关乎某些人物的名誉的问题……其实我是希望男爵能自己说出来的……”

伯特兰这般说着,看向了冯·施特罗海姆的方向,但他始终保持着沉默。

“看来男爵是不打算说了,可能是心情有些沉重吧。还是由我来说吧。

男爵为什么要杀害莱因哈特呢?这其中的原因只需一个词就能够说明。

那就是‘复仇’!男爵是为了给卡伦和玛利亚这对阿尔施莱格尔姊妹复仇,所以才杀害了莱因哈特!

要不是莱因哈特为了侵占阿尔施莱格尔家的财产而诱惑玛利亚,致使她怀孕,就不会有激动的卡伦导致玛利亚意外身亡,最后自己也自杀了这样的悲剧发生。所以男爵为了给那对阿尔施莱格尔姊妹复仇,杀害了莱因哈特,将其斩首!”

我被伯特兰出乎意料的话弄懵了。冯·施特罗海姆为了给阿尔施莱格尔姊妹复仇而杀害了莱因哈特?

诺伊万施泰因博士和多诺万应该也是同样的感受吧。他们同样瞪大着眼睛,交错地看着伯特兰和冯·施特罗海姆。

过了一会儿,诺伊万施泰因博士开口说道:

“伯特兰,施特罗海姆男爵为了给阿尔施莱格尔姊妹复仇而杀害了莱因哈特,这是什么意思?也就是对间接害死了两名女性,而自己却不受任何罪责、逍遥自在的莱因哈特怀有正义的怒火之类的?”

“不是的,诺伊万施泰因博士。男爵不是因为那么廉价的人道主义而杀害莱因哈特的。对男爵来说,杀害莱因哈特是基于更加切实的感情。是的,是无法超越般切实的‘为我的孩子复仇’这样的感情——”

“‘为我的孩子复仇’?伯特兰,难道说——”

“是的,诺伊万施泰因博士。正如博士您所想的。

——卡伦和玛利亚这对阿尔施莱格尔姊妹是冯·施特洛海姆男爵的亲生女儿。一夜间失去了两个女儿的男爵,无法原谅造成这一结果的莱因哈特,这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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