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第九章 死于内庭双月城的惨剧 作者:加贺美雅之 |
||||
回到自己的房间,我脱掉外套后就倒在了床上。 头部又开始痛了起来。到刚才为止大概都是因为发现了托马森的尸体,和紧接而来的阿尔伯特警长的问讯而神经紧绷,才感觉不到疼痛吧。 我去诺伊万施泰因博士的房间要来了些镇痛剂,吃了后又躺回了床上,睡熟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听到了敲门的声音,便醒了过来。刺眼的阳光已经透过窗户照射了进来。 我看了一下放在枕边的手表,已经是上午十点了。我睡了大约五个小时。经历了那样异常的事态后的这五个小时,绝对称不上是能让身体得到充分休息的睡眠时间。 即使这样我还是匆匆忙忙地起床,打开门后,伯特兰站在门外。 明明应该是和我一样几乎没睡,但看见他已经换好了衬衫打好了领带,穿着得体的西装三件套的样子。依然是那个潇洒的伯特兰。 “早啊,帕特。头上的伤怎么样了?” 我让伯特兰进屋后,他坐在了桌子旁的椅子上说道。 “嗯,之前去找诺伊万施泰因博士要了镇痛剂,已经好多了。” “不要太勉强哦。头部受伤可不是小事。为了以防万一,等一下还是再让诺伊万施泰因博士给你看一下吧。” “好的。话说回来,搜查的进展如何?” “早上八点多,法医和鉴定人员总算来了。虽然来迟了,但也立刻开始了验尸。据法医推断,托马森的死亡时间是午夜十二点前后约半个小时——也就是昨晚十一点半到今天凌晨十二点半之间。” “我在螺旋楼梯遇袭失去意识大概是晚上十一点左右。那么那之后托马森……” “嗯。我们假定犯罪时刻是半夜十二点。把你打昏的犯人,是就这样潜伏着伏击托马森的,还是返回了宅邸,去到托马森的客房,用谗言引诱托马森到‘满月之塔’,然后在托马森爬上螺旋楼梯时,突然用长剑袭击他的。若是前面的那种情况,为什么犯人会知道托马森会在那个时间来‘满月之塔’,就成了问题……” “如果是犯人和托马森约好了在‘满月之塔’见面呢?假设托马森和犯人约好了凌晨零点在‘满月之屋’见面。‘满月之屋’在上次发现玛利亚的尸体时,门就已经坏了,再加上站岗的警官们今晚都聚集在对面的‘新月之塔’里,所以‘满月之屋’作为密会的场所是再好不过了。所以犯人预先在螺旋楼梯的途中带着作为凶器的长剑埋伏着,等托马森即将通过那里的时候,把他一刀斩杀——” “很好,帕特。就是这样的。那为什么托马森要在这么晚和别人见面呢?” “今天白天——不,是昨天,托马森说了‘我发现了解决这起案件的重要线索’。所以这么晚见面,应该也是和这有关吧?或者是,与他会面的人握有这起案件的关键……” “原来如此。帕特,看来你对于那个人已经有了大致的推测。” 伯特兰看着我。我短暂沉默后,下定决心说出了那个名字。 “那个人是——卡伦·阿尔施莱格尔。” “与托马森在‘满月之塔’约见的是一直以来都行踪不明的卡伦·阿尔施莱格尔——这样想的话,就能说得通了。” 我对伯特兰说出了我的推理。 “托马森所说的‘解决这起案件的关键线索’不用说,就是卡伦小姐。如果能得到发现玛利亚小姐尸体的同时就消失不见的卡伦小姐的证言,对解决案件来说没有比这更重要的线索了。 虽然不知道托马森是怎样得到卡伦小姐的消息的,但从玛利亚小姐的尸体被发现而紧接着她没有被看门人目击便消失无踪来考虑,可以猜想卡伦小姐应该是得到了佣人们的协助,藏在了这座城堡中。而这不知什么时候被托马森看见了,并被要求于昨晚在‘满月之塔’见面…… 而对卡伦小姐来说,自己在这座城堡里的事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警察知道的。所以就采取了非常手段,把托马森杀害了。 与托马森约好今天凌晨零点在‘满月之屋’见面的卡伦小姐,在约定时间的一个小时前,也就是深夜十一点时,秘密潜入了‘满月之塔’。但是我看到了她的背影,并且为了确认那个身影的真相而去了‘满月之塔’,所以才被卡伦小姐的协助者袭击了……” 我边苦笑着边说道, “卡伦小姐的协助者把昏迷的我捆绑好,为了不让我碍事,把我拖到了和螺旋楼梯口相反的地方。这毫无疑问,是为了让托马森在约定的时间来到‘满月之塔’时,不会抱有多余的戒备心。 并不清楚这些的托马森按约定的时间来到了‘满月之塔’。然后在去往约定的场所‘满月之屋’而登上螺旋楼梯的途中,遭遇了卡伦小姐的伏击,被斩杀了……” “她用了两把剑的理由呢?刚刚你的假说好像并没有提及到这一点……” “不管怎么说对方可是腕力强悍的男性。只有一把剑,卡伦小姐也会感到不安吧。所以为了以防外一,她还多准备了一把长剑在埋伏的地方。 体力处于劣势的卡伦想要出人意料、一击致命,但却被托马森发现了,发展成了激烈的肢体冲突。在这过程中,长剑被托马森夺走了。 被逼到绝境的卡伦小姐使用了事先藏好的另一把长剑,再一次攻击了托马森。气势这种东西是很可怕的,那时的一击就把托马森的左半身砍成了那副模样,头朝下倒在了螺旋楼梯上。 卡伦小姐一下子呆住了,她打算取回被托马森夺走的剑,而靠近了尸体。她一根一根地掰开已经开始僵硬的托马森的手指,终于回收了那把剑。在离开尸体身旁时,单手拿着的或者是夹在腋下的另一把长剑在托马森的右半身留下了浅浅的伤痕,但惊慌失措的卡伦小姐当然并没有注意到。她耍拿着这两把长剑跑下楼梯,和在通往回廊出入口处等待的协助者汇合。卡伦小姐把凶器丢在了那个集合的地方便和协助者一起离开了‘满月之塔’……” “那个协助者,你认为是谁?” “具体是谁还不知道,从可以在这座城堡内不让人察觉地准备好把卡伦小姐藏起来的地方这点来考虑,应该是这座城内的佣人中的某一个。科内根管家,马车夫兼马厩管理员弗里茨,还有女仆弗里达都是嫌疑人。可能卡伦小姐就藏在他们的房间附近。” “嗯。阿尔伯特警长好像也因为这次的事件而变得相当敏感。说不定在这期间还会检查我们全部人的房间。但我不认为卡伦小姐会藏身在那么容易被发现的地方。” 伯特兰边这样说着,边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那么,我现在打算去‘新月之塔’了。帕特,你呢?要一起来吗?你刚受到袭击,所以我也不会勉强你……” “去‘新月之塔’?是要去干什么呢?” “这不是明摆着吗?为了解开莱因哈特被害的谜题,再去一趟‘新月之屋’。幸亏阿尔伯特警长率领的警队因为昨天托马森的案件都去‘满月之塔’了。现在的话就不会被打扰了吧。忘了吗,帕特?我和冯·施特罗海姆约定的解决案件的期限是明天。我是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啊……” 如伯特兰所说,“新月之塔”里并没有警察的身影。 我和伯特兰从科内根管家那里借来钥匙和手电茼,从宅邸北侧的出入口来到回廊,用钥匙打开了“新月之塔”的铁门,小心翼翼地登上了逆时针的螺旋楼梯。 在绕着螺旋楼梯走了五圈左右后,就接近了之前墙壁塌陷的地方。因案件调查的原因,工人不能进入城内,修补施工就一直处于搁置的状态。塌陷的地方拉起了好几道绳子,并在那前后堆放着沙袋和砖块。在砖块堆之间能看到几束备用的绳子。 伯特兰和我脚步迅速地通过了那里,继续登上螺旋楼梯。又饶了两三圈后,我们终于到达了“新月之屋”。 新月之屋里的样子和之前看到的没什么不同。只是在当时莱因哈特头颅放置的位置上,用白色的粉笔打上了“X”,这可以说是唯一的不同之处了。 被塞进了莱因哈特的身体的马克西米利安式铠甲也被复原后放回了原来的位置。在铠甲的脚边,从莱因哈特的尸体里流出的血留下了乌黑的痕迹。 我想起了跟冯·施特罗海姆在这间房间里发现莱因哈特头颅时的情景,不禁身体一颤。 但是伯特兰并不在意那些,毫不忌讳地穿过了房间,打开紧闭着的东面板窗的插销锁,一下子把板窗向内打开了。然后他把身体探了出去,观察外墙。 我一时理解不了伯特兰的行为。 “伯特兰,你在干什么?莱因哈特的尸体被发现时,那扇板窗是从内侧锁上了的哦。开着的是南面的窗户吧?” 但是伯特兰并不打算回答我的话,脚步快速地走出了“新月之屋”。我深感疑惑,但下一秒还是紧追在伯特兰后面。 出了“新月之屋”的伯特兰,往房间前的平台的右侧走去,并登上了螺旋楼梯。在那前方应该和“满月之塔”一样,有一扇通往塔顶的吊门。伯特兰用从科内根管家那里借来的钥匙打开了吊门的锁,把吊门往外推开后,就来到了塔顶。我紧随其后。 “新月之塔”的塔顶是平的,和“满月之塔”一样,呈皇冠顶部的形状。边缘被齐腰高的围墙包围这一点也和“满月之塔”相同。伯特兰靠近了一侧的围墙,仔细地观察着,不久后转头对我说道:“帕特,你仔细看看这块缘石的边缘。虽然很轻微,但有像是被绳索之类的东西磨擦过的痕迹——这痕迹看起来也是最近才造成的。”我感到惊讶,看了一下伯特兰指着的地方。原来如此,虽然很轻微,但的确有被绳索之类的东西重重地摩擦过的痕迹。 “——伯特兰,这到底是——?” “很有趣吧?而且这痕迹所在的地方正好是‘新月之塔’东面窗户的正上方,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我惊讶地再检查了一遍那块缘石。的确如伯特兰所言,那块缘石就在塔顶的最东侧——直面断崖的地方,正下方五米左右,是之前伯特兰调查过的‘新月之屋’的东面窗户。 “伯特兰,你认为犯人是通过绑在这块缘石上的绳子下降,然后通过东面的窗户进入‘新月之屋’的?很遗憾,这是不可能的。首先,那扇窗户的板窗从内侧锁死了。虽然也有可能是犯人在行凶后才锁上的,但是有着一步不慎就会倒栽跌落万丈悬崖的危险,犯人有必要不惜釆取如此危险至极的方法也要使现场看起来像密室吗? 第二,案件发生时,连通塔顶的吊门被挂锁锁着。而且锁的钥匙一直在科内根管家保管的钥匙串上。也就是说不管犯人是谁,在那晚都无法去到塔顶。有了这两重障碍,我觉得犯人从塔顶用绳索入侵的假说很难成立……” “先别擅自下结论啊,帕特。我可没说过犯人是从塔顶通过绳索入侵的。犯人不可能用这么单纯的戏码。我怀疑留在这块缘石上的绳索痕迹有着更恐怖的意义。” 伯特兰这样说着,站了起来。 “好了,这样就把该看的地方都看了一遍了。在警官们回来之前赶快离开吧……” 我们用带来的钥匙锁好“新月之塔”的铁门,通过北面的回廊回到宅邸。在伯特兰的房间里歇息了一会儿后,科内根管家就来到我们房间传达阿尔伯特警长的话。 “阿尔伯特警长在一楼大厅想要见您们二位。” 伯特兰慢慢地点了点头。 伯特兰和我进入大厅后,阿尔伯特警长就让我们就坐,自己也坐了下来。在他旁边,冯·施特罗海姆冥想般闭着眼睛,抱着胳膊坐在椅子上。 “……听说你们去了‘新月之塔’,有什么线索吗?” 阿尔伯特警长用挖苦的口吻说道。看来是想挑衅我们以获得情报啊。伯特兰和我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阿尔伯特警长咂了咂嘴,很快地进入了主题。 “昨晚案发时,你们分别在哪里?认真地回答我。” 看来是要调查相关人员的的不在场证明。 “哎哟,不在场证明调查啊。我还以为自己是受害者呢……”对于我的讽刺,阿尔伯特警长撇了撇嘴。 “以防万一,所有相关人员都会问一遍。你昨晚十一点左右,从自己房间的窗户看到貌似卡伦·阿尔施莱格尔的女性通过回廊走向‘满月之塔’——没错吧?” “是的。正是如此。” “然后你尾随那名女性而去往‘满月之塔’,随后在螺旋楼梯口被不明身份的人袭击了——为什么去‘满月之塔’的时候不跟你旁边的侦探说一声呢?两个人的话就不会遇到那样的事情了吧?” “因为那时候我也是半信半疑。即使是那个女性的身影,我也只是看到了一点背影。所以我觉得在弄清楚事态之前,不应该让其他人知道,所以就独自行动了。“ “哼。所以昏倒的你才会被蒙上眼睛绑着拖到螺旋楼梯反面的、通往瞭望塔回廊的出入口那里。之后托马森尸体被发现的同时你也获救了,这期间完全没有记忆吗?” “很惭愧,我完全不记得。在被发现之前一直都没有恢复意识。” “哼,还真是偏向自己的说法。换句话说,在托马森遇害的时候,你在离案发现场的螺旋楼梯最近的地方。被某人袭击了也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并没有客观的证据。” “你说什么!” 我不禁沉下脸来。阿尔伯特警长竟然怀疑我的证言。 “阿尔伯特警长!你认为我在说谎?我被绑着的事,伯特兰还有其他好几个人可都看见了!” “只要是有点小聪明的人,自己把自己绑起来根本不费事。而且你所看到的那个女人,我们搜遍城内所有角落都没有发现,这可能又是一出奇怪的人间蒸发。但再想想,这次的事件,看到了那个女人的身影的就只有你一个人。比起一个人像烟一般消失,你是因为某个理由而撒谎这样的考虑更符合情理啊。” 阿尔伯特警长一脸恶意的表情说道。我转头向旁边的伯特兰求救。 “阿尔伯特警长,帕特并没有杀害托马森。说起来帕特最讨厌看见血了。他可没有施行如此血腥的凶案的胆量……而且我看了绑着帕特的绳子的结,那明显是第三者所打的结。绝对不是帕特一个人可以做到的。” 阿尔伯特警长带着憎恨的表情听完了伯特兰的话。 “哼,那就先当是这样吧。但也只是暂且保留,绝对不是完全采纳你的话…… 那么,你又怎样?这样大放厥词,那肯定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吧?” “阿尔伯特,我可不允许你侮辱我多年的好友!” 突然,冯·施特罗海姆用尖锐的语气说道, “伯特兰的不在场证明由我冯·施特罗海姆来担保——因为亨特前来告知异状的时候,伯特兰是和我在一起的!” “昨晚十点多的时候,我去了伯特兰的房间,邀请他去我房间下棋,伯特兰也很爽快地答应了。我们大概下了三局,结果伯特兰两胜,我一胜。就当我们要开始下第四局的时候,亨特来敲我房间的门,并告诉我托马森和史密斯都不在房间。我和伯特兰分头去了托马森和史密斯的房间,证实了亨特的话后,便叫醒了诺伊万施泰因博士和多诺万,再加上熟悉城堡的科内根管家和弗里茨,组成了临时搜索队。加入了伯特兰队伍的弗里茨注意到‘满月之塔’的异常情况,我们便赶到了‘满月之塔’,并在那里发现了托马森的尸体和昏迷并被捆绑着的史密斯。”冯·施特罗海姆继续说道, “从开始下棋的晚上十点到亨特跑来的半夜十二点半为止,我们除了中途去了洗手间以外,一直专注于胜负。伯特兰没有往返‘满月之塔’的时间,这点我可以担保。当然,我自己的不在场证明也由伯特兰来担保。阿尔伯特,你不会认为我跟伯特兰共谋杀害了托马森吧?” “当,当然不会,男爵阁下。我完全相信男爵的证言。那么我也相信伯特兰先生在本起案件中有绝对的不在场证明。” 阿尔伯特警长一动不动地站着,擦着冷汗回答道。 “你知道就好。那么,其他相关人员的不在场证明呢?” “胡戈·诺伊万施泰因和威廉·多诺万本人都说自己在房间里睡着了,只有他们没有证明此事的第三方证言。虽然这个时间点,正常作息的人理所当然会是这样的结果,但从不在场证明来说,相当于没有。 另一方面,佣人们因多是多人同住一间房,所以能够互相证明对方的不在场证明。例外的是被分配了个室的科内根管家,马车夫兼马厩管理员弗里茨,以及女仆弗里达。但昨晚刚好弗里茨去了科内根管家的房间,就二轮马车老化需要维修,进行详细的估价。时间上的确是晚上十点到午夜零点左右,这期间除了各自去过洗手间外,他们都没有再离开座位。 关于女仆弗里达,并没有能证明她深夜的不在场证明的人。但因考虑到那杀人手法怎么想都不可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性能够做到的,所以应该也能从嫌疑人中排除。” 阿尔伯特警长从制服胸前的口袋中取出手帕擦汗,结束了他的报告。 “好吧。那么对于这两位的不在场证明调查已经结束了吧……伯特兰,抱歉,因为这些无用之事给你添麻烦了。这个蠢材无论如何都要调查所有相关人员的不在场证明。当然并不是真的怀疑你……之后你可以自由行动了。” 冯·施特罗海姆单手制止了还想说点什么的阿尔伯特警长,宣告问讯结束。 在离开大厅的时候,伯特兰对冯·施特罗海姆说: “男爵,明天终于就是期限之日了。让我们互相期待对方的表现吧。” 离开了大厅的伯特兰脚步不停地去往了四楼。 “伯特兰,四楼不是只有卡伦和玛利亚俩姊妹的房间吗?你要去那里调查什么?” “我想见一下女仆弗里达,问她点事情。我记得她说过因为要照顾阿尔施莱格尔姊妹,所以被分配了四楼的房间。而且我想要去她们姊妹的房间里调查一下。” 伯特兰边说着边继续走上宅邸南侧的楼梯。 不一会,我们就到了四楼的走廊。把宅邸自南向北以一条直线分割的走廊,铺着红色的绒毯,靠近内庭的墙壁上隔着一定距离并排着两扇尽显豪奢的门。 毫无疑问,这就是姊妹两人的房间。从门的间隔距离来推测,这对姊妹的房间面积足有我们现在居住房间的三倍左右。 并且两扇门的中间放着在‘满月之屋’以及‘新月之屋’里都有放置的马克西米利安式铠甲。之前科内根管家有说过“小姐们的寝室前的走廊里放着一副铠甲”看来指的就是这副了。 走廊对面较远的地方,在宅邸北面楼梯边上的墙壁上,有一扇朴素的门。那里就是弗里达的房间了吧。 伯特兰和我穿过走廊,站在了那扇门前。 伯特兰轻轻地敲了一下门,门里传来“谁?”的回应,穿着藏青色女仆服的弗里达出现在了门后。 看到伯特兰和我,弗里达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看见那表情,我不禁有些同情她。才短短数日,她原本丰满的两颊都凹陷了,可以看见浅浅的黑眼圈。眼睛有些充血,应该是在房间里偷偷地哭过了吧。这几天,这位姑娘饱受了心痛的折磨。 伯特兰似乎也注意到了这点,尽量不吓到对方地轻声问道: “弗里达,其实我是想看一下卡伦小姐的房间。房间的钥匙是你保管的吧?” “……是,是的。但是如果没有科内根管家的允许……我不能擅自使用……” “没关系。科内根那边我之后会跟他说的。我会告诉他因为事态紧急来,时间宝贵,可以快点带我过去吗?” 在那之后的几分钟—— 最后,我们用从终于屈服了的弗里达手里拿到的钥匙,打开了卡伦的房门。 卡伦的房间由客厅、卧室、盥洗室和化妆间组成。这和隔壁玛利亚的房间一样,只不过布置是左右对称的。 打开门后就是客厅,在弗里达的带领下走进房间的我和伯特兰环视着豪奢的室内。 地板的一面铺着长毛的绒毯,从天花板上吊下来一盏枝形吊灯。客厅的中央摆放着猫足型的桌子和四张椅子,正面放着北欧式暖炉。墙壁上贴着像是鸢尾花图案的壁纸,左手边似乎是年轻女性的卧室,很宽敞。 虽然家具和日用器具看起来都难免感觉有些古典,但每一件都是洛可可式的或装饰成洛可可式的典雅物品,到处都彰显着符合这座城堡城主身份的品味。 伯特兰在客厅里走了几圈,不一会儿又走到站在门内侧的弗里达跟前问道: “弗里达,虽然对你来说这可能有些痛苦,但为了解决这座城堡内发生的杀人案件,我们无论如何都需要你的证言。所以我希望你以此为前提回答我的问题,可以吗?” 虽然弗里达看起来很不安,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想问你的是,帕特刚到这座城堡的那晚发生的事情。那晚欢迎帕特的晚宴上,玛利亚小姐因公布了自己和莱因哈特的婚约,而和卡伦小姐展开了激烈的争吵对吧—— 我希望你回想一下,在餐厅的争吵暂时停止,姊妹二人回到四楼后的事情。卡伦小姐十点左右回到这间房间,让你服侍入浴后,十点半,被卡伦小姐喊来的玛利亚小姐来到了这间房间。你那时候被半强迫地赶回了自己的房间,自那之后的一个小时后,听到了两人争吵的声音。感到惊讶的你来到这间房间门前,就遇到异常激动的玛利亚小姐从这间房间里出来,并让你去餐厅拿来红酒冷藏箱,在接过冷藏箱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而你则因为担心卡伦小姐便敲门喊她,但是里面却没有任何回应……这些就是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对吧?” “……是,是的……” 弗里达不安地点了点头。 “那么,你确定听到的争吵声是从这个客厅传出来的?不是旁边的卧室或者其他地方?” “是,是的。虽然隔着门,但还是听得很清楚,应该是不会错的。但是,怎么了吗……” 弗里达心怀莫名的不安回答道。 “谢谢。我想问的都问完了。之后我们就随便看看,你先回房间吧。” 被伯特兰这样催促道,弗里达明显松了一口气,行过一礼后,便打开门出去了。 “伯特兰,就这样让她回去了吗?她明显有所隐瞒啊。还有托马森的事情呢……” “我知道。但是即便逼迫她,她也只会像牡蛎一般闭紧嘴巴吧。比起这个,现在重要的是先调查这间房间。” 伯特兰这般说着,开始调查客厅。 不一会儿,伯特兰的视线落在了正面的北欧式暖炉上。伯特兰走近那个暖炉,仔细察看。在靠近火源的地方,为了防止危险而镶嵌了一个铁格栅。 伯特兰仔细地检查了铁格栅后,自言自语道: “——真是太惊人了。夏洛克·福尔摩斯的故事现在竟然发生了——” “啊?你说什么?” 一时间我不明白伯特兰在说什么。 “没什么,帕特。接下来是走廊……” 说着,伯特兰快步走出了卡伦的客厅,来到走廊。我只能跟在他的后面。 来到走廊的伯特兰走向了正好摆放在姊妹房间之间正中央位置的马克西米利安式铠甲。 和放在“满月之屋”和“新月之屋”的铠甲一样,这副铠甲也是由脚下的铁制台座支撑着的。大约一点八米高,腰间有一把插在青铜制剑鞘里的中世纪长剑这点也和塔上两间房间中的铠甲相同。 “帕特,你还记得吗?参观二楼武器库的时候,科内根管家说过的话——因为剑也是铠甲的一部分,所以平时也会保证它是处于可以实际使用的状态。对此我还开玩笑地说,那这样犯人就不用担心没有凶器了,看来这并不是在开玩笑。” 伯特兰这般说着,握住插在腰间的长剑的剑柄,轻轻地拔出了刀身,将它放在了自己的脸前,仔细地观察着。 我闭气紧张地来回看着伯特兰的脸和剑身。 不一会儿伯特兰松了一口,指着刀身的一处对我说道: “正如我所预料,帕特。你看一下这里。” 听了伯特兰的话,我看向他指着的刀身的一处。在接近护手的地方有细微的褐色污渍。 “——伯特兰,这是——!” “虽然没有经过正式的检验,但这百分之九十九是血迹。而且在刀身的地方可以看到像是血脂般的污渍。可以肯定,这把长剑因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而被使用过。” 我的头脑混乱了。放置在卡伦和玛利亚姊妹房间外的铠甲,其腰间的长剑上有血渍被抹掉的痕迹——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帕特,看来拼图的最后一块已经出现在某个地点了……我已经基本看清这起案件的全貌了。只要再确认两三件事,应该就能完全解开了!” 对一直无法理解事态的我,伯特兰这样说道。 那之后,伯特兰连吃早饭的时间都省了,精力旺盛地四处奔波。 首先,他拦下了科内根管家,请他把负责“新月之塔”内墙修补施工的人员姓名及住所地址告诉自己。科内根管家一脸迷茫地把居住在科布伦茨市里的施工人员的住所告诉了我们。 然后伯特兰又拜托了科内根管家一件很奇怪的事——如果有玻璃刀的话,他想要暂时借用一下。 “玻璃刀吗?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我会让弗里达帮忙找一下的。” 科内根管家这般说着,但他也是一副无法理解伯特兰这番奇怪请求的目的的表情。 之后伯特兰在马厩找到了弗里茨,拜托他用二轮马车送他到刚从科内根管家那里打听到的施工人员的住所所在的科布伦茨市城区。我提出要与他同行,但是不知为何,伯特兰让我留在这座堡城里。 “帕特,我在这个国家是任何搜查权都没有的旅客身份,最好不要一下子这么多人去打扰他们,我不想让对方有多余的警戒心。而且如果我们俩突然都不在了,冯·施特罗海姆和阿尔伯特警长可能会有所猜疑。所以我希望你可以留在这里,以防万一。” 不知为何,总有种被委婉拒绝了的感觉。我虽有些不满,但还是遵循了伯特兰的意志,留了下来。 我目送载着伯特兰的二轮马车出了城门,逐渐消失在扬起的尘土中。 伯特兰回来之前的这段时间,我打算在自己的房间看书,便向宅邸三楼走去。抬头看向走廊的时候,便看见女仆弗里达孤零零地站在了伯特兰房间的门前。 “弗里达,怎么了?” 我搭话道。弗里达好像吓了一跳,肩膀颤了一下。 “……啊,那个,我从科内根管家那听说伯特兰阁下正在找玻璃刀……” “伯特兰现在去了科布伦茨市的城区。找到了玻璃刀的话就先给我吧。” “……没,没有,最后还是没有找到……” 弗里达用几乎快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啊,是吗?那也没办法了。伯特兰那边我会跟他说的。辛苦你了,弗里达。” 边说着,我正准备走进自己的房间。 “……那,那个,史密斯先生……” 弗里达一副窘迫的样子,把我叫住了。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弗里达。” “……那个,你头上的伤,不要紧吧?……” 对弗里达意料之外的话,我感到有些疑惑。 “啊,嗯,谢谢。已经没事了。” “……真的吗,没什么大事真是太好了……” 弗里茨的那双大眼睛湿润了,不断地点着头。 我感到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位可以说是少女的女仆,会如此担心我的状况呢? “……那个,史密斯先生……” 弗里达似乎下定了决心般,对我说道。 “怎么了,弗里达?” “……昨天,你帮了我,真的很感谢……” “我帮了你?有这回事吗?” “……是,是的。那个,在被托马森先生不断追问的时候……” 啊,我想起来了。我昨天斥责了执意要纠缠弗里达的托马森。本来那就是伯特兰的主意,我自己并没有意识到是帮了弗里达,但弗里达似乎觉得这是一份恩情,所以担心昨晚在“满月之塔”遇袭的我的状况。 “那时候我真的很开心。” “这没什么啊。当时托马森的态度也太旁若无人了,所以我不自觉地就那样做了。你也不用太在意。” 我陷入语无伦次的状态,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完。看来这位年轻的女仆似乎误解了我昨天所做的意思,好像是把我当成白马王子了。 被如此年轻可爱的女仆抱有好感,通常的情况下当然会很开心。但现在我们正处于杀人事件的漩涡中,不是谈男女之情的场合。而且我已有未婚妻了。我早早地结束了话题,打开了房门,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那个,史密斯先生。我想说的事还……” “抱歉,弗里达。有话下次再说吧。” 我打算就这样终止话题,有点蛮横地关上了门。在门关上的一瞬间,弗里达有什么话想说的脸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弗里达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呢?—— 这最终成为了我心中永远的谜。 伯特兰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傍晚了。 他没有敲门就进了我的房间,带着满足的笑容,在长椅上坐了下来。 “有什么收获吗?” “嗯。有了意料之外的收获。几乎完美地验证了我的假说。” 伯特兰兴高采烈地喝着我加入了威士忌的红茶,说道: “对了,帕特,玻璃刀的事怎么样了?” “科内根管家让弗里达找过了,但是好像没有找到。” 我在犹豫是不是该跟伯特兰说来通知我那件事的时候,弗里达那奇怪的态度,但最后我还是选择了沉默。弗里达那诉说着惋惜的瞳孔在我的脑中挥之不去,但我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嗯。我也猜到大概会是那样了。所以在出去的时候买了一把回来。” 伯特兰这般说着,从上衣的内侧口袋里取出了一把新的玻璃刀,在我的眼前晃了晃。 “——伯特兰,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玻璃刀这么重要?‘满月之屋’和‘新月之屋’里都没有窗户玻璃,所以也不可能是用玻璃刀使房间成为密室状态的吧?” “当然不是用那么粗暴的方法。嗯,到明天为止你就期待着吧。我也打算做一下实验……” “实验?” “是的。如果我的假说没有错,那个‘满月之屋’和‘新月之屋’的不可解状况也应该能通过这个实验完全地解决。我也让弗里茨帮忙了——” “弗里茨?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准备?” “我在让他帮忙制作明天的实验中不可或缺的道具。我没有告诉他那东西的用途,所以弗里茨自己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要让他制作那东西吧——” 伯特兰开心地说道。当伯特兰露出这副表情的时候,旁人即使问再多也不会得到满意的回答。深知这点的我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的侧脸。 窗外,是冷清的月。 拂过溪谷的风的声响如骤雨般传来。晴朗的夜空中,繁星闪耀着光辉。 这静谧的光景,与现在我们直面的血腥现实仿佛不处于同一个世界。简直就是异世界般,飘荡着阵阵深远的寂寥感。 晚上十一点,我在大厅吃了晚餐后回到了自己房间,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风景。 伯特兰与冯·施特罗海姆约定的时间就是明天。伯特兰看来已经有了解开在这座城堡里发生的一连串事件的头绪,但并没有告诉我更详细的事情。 其他的住客似乎也感觉到了案件正朝着终结的方向发展,在午餐的席间对伯特兰和冯·施特罗海姆进行了追问。但是那两人对重要的情报都没有透露一丝半毫。那大概也是因为在防备着对方吧。 ——到底明天那两人会展开怎样的对决呢?—— 我离开窗边,在床边坐了下来。摸了一下胸前的口袋,取出了烟盒,叼起一根烟,点着了火。 我感觉到尼古丁通过了肺部的血管,在血液中扩散开来。我沉浸在那舒畅的酩酊感中,回想着在这座城堡中发生的一连串案件。 事情的起因是从诺伊万施泰因博士那里收到的信。仿佛受到了那封信的召唤而来到这里的我,从诺伊万施泰因博士和新闻记者多诺万那里得知了那起让人怀疑电影演员莱因哈特被人盯上了的、奇怪毒杀未遂事件的始末。而实际上被毒倒的是这座城堡的双胞胎城主之一的妹妹,玛利亚·阿尔施莱格尔。但从诸多的因素推测,真正被盯上的是莱因哈特。 对了,因为一连串的案件接连发生,都给忘了。那起毒杀未遂事件的犯人到底是谁呢?说到底这一连串的不明案件的开端,就是那起毒杀未遂事件。难道是因为我们一直都忽略了那起案件,才导致这一连串的案件也难以解开? 之后,在我来到这座城堡的当晚,莱因哈特和玛利亚小姐的婚约被公开,激动的玛利亚的姐姐卡伦和玛利亚之间上演了激烈的姊妹争吵,勃然大怒的玛利亚在深夜冲出了自己的房间,把自己关在了“满月之塔”塔顶的“满月之屋”里。到了早上,破坏了“满月之塔”出入口的铁门,赶到“满月之屋”的我们看到的是头部和双手都被砍下的玛利亚的凄惨尸体。 虽然在多诺万的提醒下,我知道了这起杀人案件是以从中世纪流传下来的这座城堡的传说为模板实行的这一线索,但关于犯人的意图,还是完全想不通。 终于,伯特兰出现在了失意的我面前。不单如此,对伯特兰来说是毕生劲敌的冯·施特罗海姆男爵作为阿尔伯特警长的上司,也被卷入了漩涡中。 伯特兰和冯·施特罗海姆站在各自的立场上独立开展了搜查,最后约定三日为限,以解决案件决一胜负。 然后第二晚,第二名死者出现了。在“新月之塔”塔顶的“新月之屋”中,电影演员莱因哈特和玛利亚一样,成了头部被砍下的尸体。 现场又是一个从内侧紧锁的密室,犯人应该是无法从密室中逃脱的。到底犯人是用了怎样的方法,才能从如此牢固的密室中逃脱的呢? 和玛利亚死的时候一样,莱因哈特的尸体也是以从中世纪流传下来的这座城堡的传说中所描述的状态被发现的。犯人是按照流传下来的这座城堡的传说进行杀人的,这点几乎是毋庸置疑了。正因如此,大家都认为既然已经出现了两名死者,那么这起案件也就结束了。 似乎是为了反驳我们的这一想法,第三名死者出现了。 令人意外的是,这次的死者是电影导演托马森。为什么一定要杀害他呢,我至今不解。似乎是关于玛利亚的死,托马森掌握了什么重大的线索。也不排除他是因为触碰到了犯人的逆鱗,为了灭口才被犯人杀害的可能性。 案发现场也和前两起案件不同,托马森是在“满月之塔”的螺旋楼梯的中途被杀害的。所以仅从这起案件来说,是不存在不可思议的密室状态的。 顺带一提,托马森在被杀害之前,我还遭到某人袭击,被蒙上了双眼捆绑起来。 事实上关于这件事,我也抱有疑惑。 为什么犯人不杀我,还费劲地把我的双眼蒙上、堵上嘴巴并且绑起来呢?虽然我不愿这样想,但是,把我跟托马森一起杀了不是更省事吗?但犯人还是让我活了下来。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仅仅是粗略地回想了一下整起案件,也还是有不少疑点存在。 然后,先不论这些具体的疑点,我冷静地回想了一下这三起案件,总感觉整体来看有很大的违和感。不和谐,奇怪——这样的想法在我心中不断地膨胀着。 是哪里奇怪,怎样奇怪,我没法明确指出。就好像在完美的管弦乐演奏中混杂进去的不和谐音调一样。 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我这般不安呢? 不管怎么说,已经有三人在这座城堡中丧命,这是确凿的事实。犯下这可怖罪行的到底是谁呢? 香烟已经烧到了根部,我从床上站起来,走向了书桌,拉开抽屉取出信纸和笔。 我没有像伯特兰和冯·施特罗海姆那般卓越的推理能力和搜查能力,所以我想用最切实有效的推理方法——排除法来找出有可能是犯人的人。 我首先列出了在第一起案件——玛利亚在“满月之屋”被杀害时,在这座城堡里居住的人和作为客人暂居于此的所有人员的名单。 “双月城”的定居者 卡伦·阿尔施莱格尔(“双月城”城主) 玛利亚·阿尔施莱格尔(“双月城”城主) 科内根(管家) 弗里茨(马车夫兼马厩管理员) 弗里达(女仆) 其他多名佣人 “双月城”的暂居客 库尔特·莱因哈特(电影演员) 维克多·托马森(电影导演) 蒂莫西·亨特(经纪人) 胡戈·诺伊万施泰因(精神科医生) 威廉·多诺万(报社记者) 帕特里克·史密斯(我) 在这些人之中,玛利亚·阿尔施莱格尔是被害人。因她的头颅已严重损坏,我们曾怀疑她有可能是双胞胎姐姐卡伦。但后来因齿型一致这一无可撼动的铁证,那个怀疑被否定了。我先在玛利亚的名字上画了一条线,把她从列表中删除。 之后我又在自己的名字上画了一条线。我不是犯人这件事,我自己是最清楚的了。 然后,除了这两人以外,还有谁能从这个列表中排除呢? 案发现场的密室状态现在先不考虑,否则永远都是原地踏步,无法取得进展。 个人的不在场证明呢?很遗憾,因为案件是在深夜发生的,每个人都说在自己的房间睡觉,没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这也没法成为线索啊。 那么,动机方面呢?有着不得不杀害玛利亚这般强烈动机的人,在这些人里面有吗? 在“双月城”的定居者中,包括科内根、弗里茨、弗里达的佣人们并不符合这一条件。不管怎么说,对他们来说,玛利亚是主人,杀害她有可能会危及受雇于这座城堡的自己的立场。 我在科内根、弗里茨、弗里达以及其他佣人的名字上划了线,把他们从名单中删除了。 那么,访客方面呢? 首先,莱因哈特被排除了。他企图通过和玛利亚结婚,得到自由处置阿尔施莱格尔家财产的权利。在没举行正式的结婚仪式之前,若是让玛利亚死了,那他的所有计划就都泡汤了。因此,他不可能杀害玛利亚。我在莱因哈特的名字上划了一条线。 接着是诺伊万施泰因博士。对他来说,玛利亚是他的患者,杀了玛利亚对他没有任何好处。我把他的名字也从名单中删除。 然后是威廉·多诺万。他和玛利亚完全没有利害关系。虽然最开始他是和莱因哈特他们的好莱坞小组一起行动的,但也是因为他对这个中部莱茵地区的历史知之尽详。他只是一个观察员的立场,可以说基本上是和我相近的存在。我在多诺万的名字上也划了一条线。 这样的话,就只剩下三个人的名字——“双月城”城主的另一位,卡伦·阿尔施莱格尔,电影导演托马森,以及经纪人亨特——杀害了玛利亚的犯人就在这三人之中。 为了缩小嫌疑人的范围,我尝试思考,还有没有可以排除的人。 对于重视昔日名门体面的卡伦来说,想要和莱因哈特这样的男人结婚的妹妹玛利亚,毫无疑问是无法原谅的。所以卡伦有杀害妹妹的强烈动机—— 我想起了之前和诺伊万施泰因博士还有多诺万商量时的话。 托马森和亨特无法忍受莱因哈特在阿尔施莱格尔姊妹身上的执着。特别是亨特,曾说过希望莱因哈特能够专注于好莱坞的事业。如果他们中的某一个认为玛利亚是迷惑了莱因哈特的心智的存在,而决意要将她铲除的话—— 结果,我还是找不到把这三人从名单中排除的决定性的根据,便转移到第二起案件去了。 第二起案件——莱因哈特在“新月之屋”被杀害,两个人被添加进了暂居客的名单,即: 查理·伯特兰(巴黎警察局预审法官) 冯·施特罗海姆(柏林警察局主任) 但因为这两位在第一起案件发生时不在这座城堡内,所以必然不可能是犯人。我在刚写上的两人的名字上又划了一条线,把这两人从名单中删除了。 在第一起案件中,作为嫌疑人剩下的三人——卡伦·阿尔施莱格尔、托马森和亨特,在这起案件中有能够排除的吗? 托马森和亨特是莱因哈特的工作伙伴,并没有杀害莱因哈特的理由。或者可能对他抱有隐藏着的杀意,但是也没有必要特意在嫌疑人被限定了的情况下进行犯罪的必要吧。我有点疑惑,最后还是把托马森和亨特的名字从名单中删除了。 这样的话,在名单中只剩下一个人——另一位“双月城”的城主,卡伦·阿尔施莱格尔。 她有杀害玛利亚和莱因哈特的强烈动机。杀害玛利亚的动机就如刚才考虑的一样。杀害莱因哈特的动机,毫无疑问就是对他笼络玛利亚,想要自由处置阿尔施莱格尔家族财产的憎恨。在第三起案件——托马森被害案可以推测,她因为被独自在城内搜查的托马森找到了意料之外的证据,而把他灭口。我自己也在托马森被杀害之前看到了前往“满月之塔”的、和她极其相像的背影。最重要的是,在玛利亚被杀害之后,她就一直躲藏着,这一点相当可疑。 她到目前为止之所以能够成功躲藏起来,肯定是得到了城堡里的人的协助。不管怎么说,在玛利亚已经死去的现在,她就是“双月城”唯一的城主。 但是那也只是时间问题。和伯特兰约定的时间就是明天,冯·施特罗海姆会让阿尔伯特警长彻底地搜查城堡内部吧。卡伦能够躲过那场追捕吗…… 时间已经到了凌晨零点。我把信纸摊开在桌面上,将筋疲力尽的自己扔到了床上。 ——所有的一切都会在明天迎来终结。不,日期已经变了,是今天。今天的正午,伯特兰和冯·施特罗海姆就会解开一切。我只需见证那个结果了—— *** 清晨的阳光倾泻在“双月城”的内庭。 天空虽然被铅灰色的云层覆盖,但阳光还是不时从云缝间化为金色的光芒照射到地面上。恬静的、晚冬的清晨。 在内庭里的石阶上——靠近宅邸的那部分,躺着一名女性。 她趴伏着,双手大张着举在头顶,身体的下面,石阶被染得鲜红,如一朵艳丽的大红花。往后梳的金发亦被染红了。 那名女性身上穿着的服装——那是曾经在晚宴上,这座城堡的城主,双胞胎姊妹的另一位所穿的西班牙风礼服。 |
||||
上一章:第八章 | 下一章:第十章 |
邮箱:yuedusg@foxmail.com Copyright@2016-2026 文学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