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死于“满月之塔”

双月城的惨剧  作者:加贺美雅之

“哎呀,真没想到会演变为如此戏剧性的展开。玛利亚小姐竟然怀了莱因哈特的孩子……”

诺伊万施泰因博士似乎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像动物园里的熊一样不停地在房间内走来走去,重复着相同的话。

位于宅邸三楼的诺伊万施泰因博士的房间,从晚宴回来的博士和我还有多诺万三人再次聚集在这里。

“诺伊万施泰因博士,您曾在那起中毒事件发生的时候替玛利亚小姐诊断过吧?您没发现她怀孕了吗?”

多诺万向诺伊万施泰因博士问道。

“我也不能胡说八道啊。我说到底不过是个精神科医生,又不是妇产科医生。而且从莱因哈特开始在这座城堡里暂居的时间考虑的话,她大概怀上了两个月到三个月吧,但是这么短的时间的话,腹部的突起还不明显,而且胎儿的心跳声还极其微弱,所以即使用听诊器诊查也大多无法判断出来。所以我没注意到玛利亚小姐怀有身孕,也是没办法的事。”

“那对姊妹,没问题吧?两个人好像都挺激动的……”

我想到刚才卡伦和玛利亚的样子,说道。

“科内根管家和弗里达女仆已经把她们带回了各自的房间,应该没事吧……我一直都知道妹妹的感情起伏很大,但却不知道连姐姐卡伦小姐也有这么激动的一面。果然是姊妹啊……”

因着诺伊万施泰因博士的话,我想起了刚刚在餐厅的那一幕……


玛利亚所说出的话,给大家带来了比刚才莱因哈特的话更大的冲击。

卡伦一下子哑口无言,一副呼吸困难的样子,她们双方都把眼睛瞪到极致,因为不可言状的愤怒,从脖颈到双肩都在颤颤发抖。

当然,对于我和诺伊万施泰因博士还有多诺万来说,这也是一个晴天霹雳。我们只是张口结舌,看着并肩站着的玛利亚和莱因哈特。

不可思议的是,托马森导演和经纪人亨特好像也是第一次听到这话。两个人也都张口结舌,只是和我们一样呆立着。

“污秽!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突然,卡伦毫不客气地奔向玛利亚,对着玛利亚的脸颊就是一记耳光。玛利亚哀鸣一声后倒在了地上。

卡伦看也不看妹妹倒在地上的样子一眼,就转向了莱因哈特。带着烈火般怒气的连续不断的巴掌招呼在了莱茵哈尔身上。

“这低贱的身份,也敢,也敢对我的妹妹做出这样的事!你这个身份卑贱的人——”

卡伦那美丽的容貌都扭曲了,把莱因哈特打得站不起来。原本无与伦比的美貌,现在扭曲得让人只感觉到了恐怖、凄惨和阴森。莱因哈特一言不发地承受着卡伦的暴打。

“住手!别打他!”

玛利亚从后面抱紧了卡伦。这打乱了卡伦原来的动作,导致她失去了平衡,这对美丽的姊妹翻滚在餐厅的大理石地面上。

我和多诺万直到这时才清醒过来。我们把即使摔倒在地上也紧抱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分开,我抱紧了卡伦,多诺万则控制住了玛利亚。

这场骚动的罪魁祸首莱因哈特在骚动间,以事不关己的样子看着俩姊妹的打斗,当两人被分开后,则面向被我从背后抱紧、呼吸困难的卡伦,嘲笑般说道:

“虽说被妹妹抢先了,但你却歇斯底里起来,可真是丢人。就因为你一直只看着过去的荣光,拘泥于仅剩名声的贵族的虚名,才会变成老处女的。你应该认清现实啊。”

“闭嘴!你竟然敢这样侮辱我——”

卡伦再一次尝试挣脱我的手臂,不顾一切地想要靠近莱因哈特,但莱因哈特头也不回,径直阔步走出了餐厅。托马森导演和经纪人亨特也慌慌忙忙地紧随其后。

卡伦虽然还是呼吸困难,但她努力地平息因屈辱而发青的脸色,转向我假装平静地说道:

“史密斯先生,失礼了。我已经没事了,所以请放开您的手。”

我慌忙地放开了紧抱着卡伦的双手。卡伦昂然地抬起头,望着玛利亚的方向,

“玛利亚!我有话对你说。等一下来我房间!”

丢下这句话后,她便稳步地走出了餐厅。女仆弗里达紧跟在她的身后。卡伦被忠实的女仆搀扶着,身影消失在了餐厅的出口。

直到已经看不见她的身影了,玛利亚“哇”地一声,双手掩面哭了出来,奔跑着出了餐厅。科内根管家喊着“玛利亚小姐!”便追了出去。

我和诺伊万施泰因博士还有多诺万三人,只能呆呆地望着餐厅的出口。


“那个时候的卡伦小姐的表情,充满着阴森之气。让我想起了传说中的喀耳刻[Circe,希腊神话中住在艾尤岛上的女巫。]。”

多诺万回想刚刚的情景说道。我想起了刚才在晚宴席间多诺万所说的话。

“多诺万,你刚刚在餐厅里说过,玛利亚以前曾突发性地企图自杀是吧?这是真的吗?”

“我也没实际见过,所以不能说这是确实发生过的事。我委婉地问过科内根管家和女仆弗里达,好像玛利亚小姐从小时候开始就多次在手臂上施行过自残行为。实际上,我也在她左手手腕的内侧看到过像是割腕后留下的伤痕。诺伊万施泰因博士,对吧?”

“啊啊,我在诊查的时候也看到了那些伤痕。”

我直截了当地向诺伊万施泰因博士提出了刚才的疑问:

“博士,如果玛利亚小姐有这么特殊的病,那么这次的中毒事件可以想作是她自己凭借自身的意识引起的吗?”

“也就是说她自己准备好士的宁,然后混入了从莱因哈特那里收到的红酒里,并且喝了下去?那我反过来问你,为什么玛利亚小姐要做这样的事?”

对于诺伊万施泰因博士的话,我一下子语塞了。

“所谓的自残行为,是突发性的伤害自己的冲动,和通常的自杀行为是完全不同性质的。那阵冲动是一瞬间的,并不是持续性的。像你所说的,事前准备好士的宁这样的行为,绝对不是多次进行自残行为的人会做的。”

诺伊万施泰因博士暂时停下了话语。

“玛利亚小姐的自残行为恐怕是极端的心理压抑造成的吧。那些强烈的感情起伏也是,也可以说是躁郁性的癔病症状的表现。在这座阴郁城堡中的生活可能是年轻小姐的精神所无法忍受的吧——”

“在如此不安定的精神状态下,被莱因哈特求爱,所以她才会答应了吧——?”

“哎,年轻人的想法我不清楚,但是玛利亚小姐大概是真的在等待某个能够把自己从在这个阴郁城堡的生活中解救出来的人吧。她大概把那个莱因哈特当成白马骑士了吧。”

我转身望向了在我旁边的多诺万。

“多诺万,你一直都知道吗?莱因哈特是以把这座城堡卖给美国的富豪为目的暂居在这里的——”

“不,我完全不知道。大概连托马森导演和经纪人亨特也是第一次听说吧。”

“刚才莱因哈特一直在说的,这座城堡的财政状况怎么了?有这么窘迫吗?”

“嗯。因为现在这座城堡的主要收入来源只有位于博帕德附近的领地上收来的地租和在那里栽培的农作物的收益。只靠这样是绝对无法维持这座城堡的开销的。再加上城堡不断老化,处于到处都需要进行修缮施工的状态。现在‘新月之塔’内侧的螺旋楼梯的墙面也坍塌了,结果工匠都到那里去了。光是维护的费用就已经是莫大的数额了吧。不管怎么说,作为当家之主的那对姊妹,没有任何公职在身,这是致命的。虽然有把这座城堡里所留下的中世纪的武器和防具、家具和日用器具作为观光资源,向世人公开的办法,但是那位卡伦小姐好像也不打算这样做……”

“中世纪的武器和防具?有那种东西?”

“嗯。好像是这座城堡里代代相传的收藏品。因为阿尔施莱格尔家的祖先好像也参加了十字军的远征,留下了很多当时罕见的武器和铠甲。对我来说那可是宝库。你明天也去看看吧。”

尽管是在这样的场合之下,多诺万的眼里仍然闪耀着兴奋的光芒。

“学历历史的机会就留到下次吧。诺伊万施泰因博士,看来你的担心好像变成了现实。莱因哈特成了现代版的希斯克利夫。他对以前让自己受辱的主顾的女儿们,进行了实有成效的复仇。通过和玛利亚小姐结婚,获得自由操控阿尔施莱格尔家的财产的权利,把对卡伦小姐来说是象征着作为贵族自豪的这座城堡,以经济窘迫为由卖掉——非常的冷酷,而且完全地合法。完全没有他人介入的余地!”

“不能想办法阻止将要在明天举行的玛利亚小姐和莱因哈特的婚礼吗?只要能够阻止这个,莱因哈特的计划就泡汤了吧。”

“那是不可能的吧。莱因哈特也不可能改变主意,玛利亚小姐也是,在怀着莱因哈特的孩子的状况下,也不得不和他结婚。唯一能够阻止的办法——”

“唯一能够阻止的办法——”

诺伊万施泰因博士重复着我的话。

我一瞬间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直截了当地说道:

“那就是,玛利亚小姐和莱因哈特两人中的一位,在和对方结婚之前就死了——!”


——黑云压城的天空中,漆黑的马如飞翔般奔跑着——

骑在马背上的,是全身被中世纪的铠甲所包裹的骑士。骑士熟练地操纵着黑马的缰绳,成一直线地奔向这座阿尔施莱格尔城。

掠过瞭望塔,骑士奔向了其中一座圆塔的窗户。

那是“新月之塔”?还是“满月之塔”?

突然,骑士拔出了佩在腰间的长剑。

在塔的窗边,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个人影惊讶于不断接近的骑士的身影,并从窗户探出了身体,望着骑士的方向——

骑士的长剑一闪,人影的脑袋就巧妙地与身体分离了。骑士抓着刚砍下来的脑袋的头发奔向了半空——

在塔里,被砍掉脑袋的尸体跌落在了地上——

我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我慌忙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好像是做了一个噩梦,全身都被汗水浸湿了。

这是位于宅邸的三楼,安排给我的客房。似乎是在昨天的晚宴上,红酒喝得有些多了。我看了一下放在枕边的桌子上的手表,已经十点左右了。

(真是的,做了个奇怪的梦啊。看来昨天不应该看多诺万写的《莱茵的传说》。)

我走到窗边,打开了百叶窗,外面的空气便流进了房间里。我所在的客房前是瞭望塔前的中庭,面向莱茵河,早上寒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与昨天不同,今天是个晴天,但昨晚好像下了很大的雨。中庭的石阶到处都有积水,被雨水润湿的石头的味道飘入了我的鼻腔中。

(在晚宴时,因为餐厅的窗户的百叶窗全都关着,所以才没注意到下雨的事情吧。说起来,在晚宴后,去诺伊万施泰因博士房间的时候,好像有听到下雨的声音。但因为博士房间窗户的百叶窗也全都关着,所以也没确认天气……)

揉着惺忪睡眼,看着窗外风景的我,看到了意料之外的情景。

宅邸的右侧,连接“满月之塔”的开放式回廊上,有好几个人聚集在了一起。他们毫无例外地从回廊那边往出入“满月之塔”的入口的门内窥视着。其中的一人好像还在拼命地敲打着门,但只是让牢固的铁门发出阵阵钝响,没有一丝打开的迹象。

直觉告诉我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异常情况。我急忙换了衣服,连穿鞋子都急不可待,飞奔着出了客房。

“满月之塔”和宅邸是由环绕内庭,高达三十米左右的城墙连接起来的。城墙是厚约三十米左右的结实的石造结构,从宅邸向东延伸三十米左右,连接着“满月之塔”。

在从宅邸三楼开始到“满月之塔”的出入口为止的城墙内侧,是一条带顶棚的回廊。回廊靠近内庭那侧是敞开式的,仅设置了一米左右高的木栅栏。

回廊以“满月之塔”为起点,改变了原来的走向,呈直角向北延伸了大约十二米左右,连接着瞭望塔。那边的回廊并不是敞开式的,近内庭那侧也变成了被木板覆盖的封闭式走廊。经过瞭望塔的回廊继续向北延伸,直达“新月之塔”。

从宅邸的三楼跑到通向回廊的出入口的我,穿过回廊直奔“满月之塔”。

聚集在“满月之塔”出入口处的是诺伊万施泰因博士,多诺万,托马森导演,科内根管家,女仆弗里达五人。科内根管家不断地用拳头敲打着出入口的铁门,喊着“玛利亚小姐,请开门!”,但是里面似乎没有任何的应答。

我小声向多诺万问道:

“多诺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像是玛利亚小姐自昨晚进入了‘满月之塔’后,到现在都还没出来。晚宴之后,玛利亚小姐好像又和姐姐卡伦小姐发生了争执。然后昨晚过了十二点,又强行从科内根管家那里借走了‘满月之塔’的钥匙,进入了‘满月之塔’。”

“单纯的姊妹吵架?这可真是够夸张的。”

“不,问题不单单是这样。事实上,姐姐卡伦小姐,好像从今天早上开始就不见了——”

“卡伦小姐?到底为什么——?”

“不知道。总之今天早上伺候俩姊妹的女仆弗里达去叫卡伦小姐起床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没有了卡伦小姐的身影。床上是昨天弗里达整理过床铺后的样子,没有卡伦小姐使用过的痕迹。也就是说她昨天晚上从自己的房间消失了。

发觉到事情重大的弗里达慌慌忙忙地向科内根管家报告了这件事。然后科内根管家想到昨晚玛利亚小姐的行动,考虑到俩姊妹间发生的争执是否与卡伦小姐的失踪有关呢,就想问一下玛利亚小姐详细的事情。正想进入‘满月之塔’时,发现出入口从内侧锁上了,而且还上了门闩,无法进入塔内。科内根管家一边敲着铁门一边不断喊着应该在里面的玛利亚小姐,说服她把锁和门闩打开,但玛利亚小姐却没有任何的回应。然后听到了这股骚动的诺伊万施泰因博士和我,还有电影导演托马森就聚集到了这里。”

“玛利亚确定是在这座‘满月之塔’里面吗?会不会在夜里出了这座‘满月之塔’去了其他的什么地方?”

“史密斯,你好好想想啊。门闩可是在塔的内侧啊。玛利亚小姐若是半夜出了‘满月之塔’的话,是怎么从门外放下门闩的?玛利亚小姐还在‘满月之塔’里,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实!”

我都想咒骂自己的糊涂了。的确,如多诺万所说。看来因为刚睡醒,我的脑袋还不能很好地运转起来。

“‘满月之塔’的内部是怎样的结构?”

“最上面仅有一间名为‘满月之屋’的房间,这个出入口到那间‘满月之屋’之间是逆时针回旋的螺旋楼梯。塔顶是平坦的,好像可以通过螺旋楼梯上到塔顶,但昨晚有暴风雨,玛利亚小姐不可能在露天的塔顶上过夜,所以毫无疑问,她应该在‘满月之屋’里。”

我抬头看了下眼前耸立着的“满月之塔”。从这个出入口的部分算起大约有十五米左右的高度。若算上城墙的高度,从中庭的石阶算起大概就有三十米左右高吧。

“满月之塔”的外观是圆筒形,和城墙一样由浅黄白色的石料建成。在塔的外墙,为了加固,每隔约一点五米就有宽约二十厘米的凸起,凸出墙面约三十厘米。换句话说,塔的墙面并非完美的圆形,而是有点像齿轮。这座“满月之塔”上并没有在其他的古城上经常能看到的那种凹凸不平,从上到下都是垂直陡峭的。

塔的屋顶如多诺万所说是平的,但周围围着到成年人腰部高度的围墙,好像皇冠一样的形状。在那下面应该就是那名为“满月之屋”的房间,但从这里却看不到窗户。

“多诺万,‘满月之屋’没有窗户的吗?”

“不,因为有凸起阻挡着,所以从这里看不到,但北、东、南三个方向都各设有一个窗户。在这西侧没有窗户是因为‘满月之屋’的入口设计在了西边,那里正好是螺旋楼梯的平台。所以没有必要在这边开一个窗。”

从宅邸那边肩负巨大木槌的车夫兼饲马员弗里茨正向这边走来。他与在铁门前的科内根管家低声交谈之后,从容不迫地转向我们这边,喊道:

“客人们,现在我要用这个木槌破开铁门!很危险,请大家退后!”

然后弗里茨把木槌高高抡起,对着门缝就撞了过去。一阵巨响和冲击后,门深深地朝内侧凹了进去。

“那是战争用的木槌。在中世纪的战争里,实际上就是像这样把城堡的城门砸开的。这确实是在瞭望塔的武器库里的东西……说起来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弗里茨是和科内根管家在一起的,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见了,看来是被科内根命令去瞭望塔取那个木槌了。”

木槌的攻击重复了好几次,铁门也深深地凹陷了进去。支撑门内侧门闩的金属好像弹飞在了地上,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弗里茨聚集全身力量的一击再次砸在了铁门上。

“哐”的一声巨响后,紧接着响起了门闩的横木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弗里茨顺势用尽全身的力量蹬出一脚,把门踢开了。

“满月之塔”的出入口处是一个往里走约两米呈玄关状的门厅。一堵表面粗糙的墙正对着门,门的左手边是螺旋楼梯。门的右手边是平坦地面的通道,沿着塔的内壁向右蜿蜒至黑暗中。

我无意间看到了那边的通道,多诺万有点焦急地解释道:

“那边的通道连接着通往瞭望塔的回廊。但是出入口的铁门被从塔内侧锁上了,还上了很粗的门闩,已经很多年没打开过了……好了,史密斯先生,别想多余的事了,快上螺旋楼梯吧。”

螺旋楼梯顺时针旋转且很陡,楼梯宽约一米五,顶则比较高,楼梯两侧的墙壁上镶嵌着木制的扶手。

手里拿着手电筒的科内根管家走在最前面,开始登上楼梯。在他后面的是肩上担着木槌的弗里茨,再后面依次是女仆弗里达,电影导演托马森,诺伊万施泰因博士,我,多诺万,我们就按着这顺序登上了楼梯。

螺旋楼梯虽然有点昏暗,但也还没到完全没法判别物体形状的地步。我最开始还以为这是因为走在前头的科内根管家的手电筒的光,后来发现好像并非如此。在墙面上到处都有十字形的小洞,从那里倾泻进来的阳光把这塔里照亮了。

“那是枪眼。起着天窗的作用的同时,在打仗的时候,战士们会从这个十字形的小洞,用弓箭或者石弓阻击敌人。”

即使在这样的场合下,多万诺也一边攀登着楼梯一边向我解释道。看来这个男人有卖弄自己学识的习惯。

我们已经不记得到底爬了多少级台阶了。就在我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突然走在前面的诺伊万施泰因博士停住了脚步,导致我差点就撞上了博士宽广的背脊。

越过博士的身体,我向上看了一眼,科内根和弗里茨边指着在楼梯前方的门边说着什么。看来那里应该就是“满月之屋”的入口了。

螺旋楼梯仅有那里是平坦的。在那平台的右侧,有一扇厚重的由橡树木打造的门。把手镶嵌在门的右侧,散发着金属质感和光泽的黄铜制手柄突了出来。在那下面有一个钥匙孔,科内根管家从带来的钥匙串里选出了一把,插进了那个钥匙孔里。看来应该是这扇门的备用钥匙。

科内根管家把插进钥匙孔的备用匙向左右扭了两三次,黄铜制的把手发出了“咔嚓咔嚓”的声音,但门却纹丝不动。

“玛利亚小姐。您在里面吧?是我,请开一下门——”

科内根管家向里面喊道,但门内却没有任何回应。

“科内根,现在是紧急事态。责任由我来担,用弗里茨拿着的那个大槌把门破开吧。”

诺伊万施泰因博士对科内根管家说道。科内根管家与旁边的弗里茨面面相觑,最终科内根管家点了下头,弗里茨便抱着木槌来到门前站立好,用尽全身力量对准门就砸了下去。

一阵巨响后,门的合页明显地松动了,但还没到能打开的程度。看来这扇门也一样,在门内上了门闩。

即使这样,弗里茨也没有退缩,继续抡起木槌。一击,两击……

在这样的猛击前,最终合页还是被弹飞了。

弗里茨再次使尽全力踢飞了已经大幅度倒向屋内的门。合页已经完全弹飞,门内侧的门闩也发出断掉的声音,门以与往常相反的方向——以门锁为支点向内侧打开了。

“玛利亚小姐!”

科内根管家立马奔进了房间里。但是在这之后便发出了“呜哇!”的一声悲鸣,并以匍匐的姿势爬回了平台这边。往房里窥探的弗里茨也发出了“啊啊!”一声哀嚎,便举起手挡在了眼前,移开了视线。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诺伊万施泰因博士推开惊呆了的弗里达和托马森,向科内根管家询问道。但是科内根管家只是指着背后的“满月之屋”的室内,

“……骑,骑士……传说中的黑骑士……”

重复着这梦话般的几句话。

“史密斯,多诺万,过来。我们一起进去看看。”

诺伊万施泰因博士回过头来看着背后的我们,催促道。

留下一副仿佛受到了猛烈打击,面如死灰的科内根管家和弗里茨,还有被不可言状的恐惧束缚着的弗里达和托马森,我们三人踏进了“满月之屋”。

“满月之屋”的形状有点复杂。简单来说,可以想象成新月向满月变化的状态。从直径约十米的圆上,去掉了门外平台那部分——这样说的话就明白了吧。

进入室内,首先看到的是正面打开着的窗户。这个窗户是东向——面对着莱茵河的方向,两扇板窗向内开着。似乎在昨晚的暴雨中就是这个状态,刮进来的雨水把室内的地板都打湿了。

那扇窗前,有一把黑檀木作的摇椅,被从窗户进来的风吹得不停摇晃。然后在摇椅前面的地板上,就是令科内根管家和弗里茨恐惧至此的东西。

在摇椅前的地板上,有一位女性匍匐在地。然而那个女人,在理应有头颅的地方,却看不见头颅!她的头似乎是被某种尖锐的刀具一下子砍掉的,切断面露出了鲜红的血肉和白骨,被雨水稀释了的浅红色的血水在尸体的周围流淌着。

我还察觉到了一件可怕的事实。被砍下的不单单只是头颅。尸体的两只手,左右手都是在手腕处被一刀砍断了!

没有头颅和双手,臀部高高翘起,犹如伊斯兰教徒向真主安拉祈祷一样的姿势,尸体就这样趴伏在地上,瞬间给我留下了非常诡异的印象。因为这样子太过悲惨,反而失去了实感。

尸体身上穿着红色华丽的化装舞会礼服。即使是对女性的服装不怎么关心的我,也能轻易认出这是昨天的晚宴上,玛利亚穿着的衣服。

“史密斯,看来发展成你昨晚所说的事态了。”

多诺万边从室内目不忍睹的光景中移开视线,边说道,

“至少这样,莱因哈特和玛利亚小姐就不可能成婚了。这对卡伦小姐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喜讯吧。话说回来,那位卡伦小姐好像也不见了……不会是卡伦小姐为了阻止那两人结婚,采取了强硬手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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