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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来自“双月城”的邀请双月城的惨剧 作者:加贺美雅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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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阴沉的天空被乌云覆盖着。 从河面刮来的风如剃刀的刀刃般,伴随着尖锐的刺痛,吹拂着我的脸颊。虽说已经接近二月末,但在这中部莱茵河谷好像离春天还有些遥远。 这是一九三一年二月二十日午后的事—— 上午十一点准点离开美因茨市的蒸汽船“迟摘号”慢慢顺着莱茵河而下。离莱茵河合流到摩泽尔河的科布伦茨市有大约四个小时的船行时间。 从中部莱茵的出发点美因茨市开始以直线向西,经过宾根附近,河流北上开始,莱茵河两岸的景色从田园风光渐变为一幅荒凉的画面。从这里开始到科布伦茨市约六十多公里的路程中,两岸慢慢变成了屹立的岩山,险峻的断崖似乎要压过来。在那两岸上林立着超过二十座的古城。 如此多的古城林立在一条河的岸上,这样的地方,即使寻遍整个欧洲也再无其他了。即使是因“城堡旅游”而闻名的法国卢瓦尔河河畔,从布洛瓦到翁热的约一百七十公里之间也不过只有十二座城堡。我也知道了为什么这个中部莱茵河谷,作为天然的要塞,一直被认为是军事上的据点。 我来到了因寒冷而几乎没有人影的甲板上,倚靠着栏杆,看着河两岸广阔荒凉的风景入了神。 (若不是因为诺伊万施泰因博士的要事,我一定会有更宽裕的行程,把那些个古城走个遍……但是,若是没有博士的邀请,我也不会有到访这里的机会吧,也不能再要求更多了。) 我一边嘟哝着,一边从上衣口袋拿出了成为这次德国旅行契机的,来自以前的恩师——过去在维也纳大学执教的著名精神科医师诺伊万施泰因博士的信。边注意着不要被风吹走,我边打开便签,再一次阅读那已经记住了一半的主要内容。 亲爱的帕特里克·史密斯先生。 自你毕业以来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好多年,你在著作上的活跃,连一直在象牙塔中过着极其平凡的学术研究生活的我也听说了。 特别是,对于你和你的舅舅,巴黎警察局的伯特兰法官一起经历的数不清的冒险,每次在你的著作和报纸上看到伯特兰法官的光辉事迹,我都感到与有荣焉般的愉快之感。去年伯特兰法官完美解决了震惊巴黎的维克多·雨果大道的无头尸案时,我甚至对上课的学生们介绍道“这是犯罪搜查中,伦理学的极其典型的应用案例”。 言归正传。在辞去大学的工作后,我因得到阿尔施莱格尔姊妹的知遇,现在借住在她们家,位于莱茵河流域的阿尔施莱格尔城——通称为“双月城”。这虽然是为了治疗作为城主的妹妹玛利亚·阿尔施莱格尔不安定的精神状态,但是对于以这对姊妹为中心的城堡里的人际关系,我总感觉这其中有些说不出的不安定因素。 阿尔施莱格尔家是极端的女系家族,自数年前这对姊妹的母亲去世,卡伦和玛利亚这对双胞胎姊妹就成了家主。这对姊妹几乎没有亲人,一直与常年伺候她们的佣人一起住在这个城堡里,但是最近侵扰她们平稳生活的不速之客出现了。 因您是新大陆出身,想必对好莱坞电影知之甚多吧。您知道库尔特·莱因哈特这个新人吗?他好像是美国正流行的警匪电影的当红明星。从他的姓名可以看出,他本来是德国人,而且好像还是曾在阿尔施莱格尔城里工作、居住过的马车夫夫妇的孩子。那个库尔特·莱因哈特以拍摄西格弗里[Siegfried,又译为齐格飞、齐格弗里德、齐格菲,是中世纪德国英雄史诗中的屠龙者。史诗《尼伯龙根之歌》、歌剧《尼伯龙根的指环》等作品的主人公。]传说的电影的名义而在“双月城”居住下来,已是去年十月末的事情了。 他们一行人除了莱因哈特,还有电影导演维克多·托马森,莱因哈特的经纪人蒂莫西·亨特,和伦敦的《标准晚报》的记者威廉·多诺万,总计四人。在“双月城”暂居的最初的几个星期里,他们好像沿着莱茵河顺流而下,参观了罗蕾莱[Lorelei,传说中莱茵河的女儿]山崖,游览了被称为“反目成仇的兄弟”的斯特恩堡和爱岩堡的废墟,寻找能成为电影外景舞台的地方,但是之后他们并没有再做什么,只是在“双月城”的贵宾室里扎了根,每天玩国际象棋和桥牌度日。 奇怪的是,对于电影导演托马森和经纪人亨特来说,暂居在这里好像并不是他们的本意,亨特他们再三劝说莱因哈特回好莱坞,但是莱因哈特都一副耳旁风的样子,充耳不闻,打定了主意要做“双月城”的食客。看来这次的暂居是莱因哈特提出的,托马森和亨特无法无视好莱坞当红人气演员莱因哈特的想法,没办法才陪他一起待在这里的吧…… 实际上,莱因哈特这个人,好像曾经对阿尔施莱格尔姊妹抱有相当不寻常的想法。特别是对妹妹玛利亚,他曾经还向她求过爱之类的……当然,这样地位悬殊的求婚是不可能被接受的,莱因哈特的双亲被当时尚在世的姊妹的母亲解雇,而他也在失意和诅咒中离开了这个地方,去到了新大陆。 那个莱因哈特借着为新电影踩点这一借口,借住在了曾经的主顾,曾把自己一家视如敝屣的阿尔施莱格尔家……这怎么看都是有所企图的吧?从不解风情的学术研究者的立场来看,可能会有点太过梦幻,但我却把莱因哈特的身姿与艾米莉·勃朗特女士笔下的希斯克利夫[Heathcliff,小说《呼啸山庄》的主人公。为了向曾经虐待自己的主人复仇而赌上了自己的一生,最终走向了灭亡。]重合了。据报社记者多诺万所说,这座“双月城”好像也和其他分散在莱茵河流域的古城一样,流传着中世纪怪谈色彩的传说,可能是这让我一直有点神经过敏也说不定。 然后,这绝不是仅凭我的担忧就能解决的。在信上没法详细说明,但昨天最终还是发生了我一直担心害怕的事情。有人使用了毒药打算谋害其他人的生命。幸亏我们发现得早而且毒药的量少,才没有导致严重后果…… 因为事件牵涉到了好莱坞人气演员和与他相关的人,阿尔施莱格尔姊妹不想传出丑闻,所以并没有把事件上报给警察。也因此,没能进行充分的搜查,使用了毒药的犯人仍还不受任何拘束地潜伏在“双月城”里。 因此请求你,能否说服伯特兰法官,把他带来“双月城”呢?我希望能够借助解决了众多疑难案件的伯特兰法官的才智,对即将发生的犯罪防范于未然。 虽然很失礼,但请允许我把到美因茨市的两张列车车票放进信封里。恳求你能够应允我这可怜的学术研究之徒的请求。 ---胡戈·诺伊万施泰因 我边把便签放回信封里,边回想起了还是在维也纳大学时见到的诺伊万施泰因博士的身影。 快要把衣服撑破的巨大身躯包裹在破旧的西装里,有着青铜色的头发和胡须的赤脸大汉。他是一个说着一口乡音浓重的法语,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哀叹年轻人乱七八糟的样子,但其实是个毫无城府,脾气极好的老师。他在维也纳开设了精神科和神经科医院的同时,也在维也纳大学执教。 那个诺伊万施泰因博士竟然如此这般请求他人的帮助,想必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而且我也很在意信上写的毒杀未遂事件。这样想着,我带着信来到了巴黎警察局伯特兰的办公室。 伯特兰读了一遍信后对我说: “原来如此……也就是《呼啸山庄》的德国版啊。诺伊万施泰因博士担心那对阿尔施莱格尔姊妹会重蹈恩肖父子(希斯克利夫以前的主人家,他的复仇对象的亨德莱和哈里顿父子)的覆辙啊。话虽如此,还真没想到库尔特·莱因哈特竟然前半辈子过的是那样的生活啊……帕特,你有看过莱因哈特的电影吗?” “不,很遗憾,还没看过。” “我曾在圣马丁门郊区的电影院看过。演技很平庸,即使是恭维也不能说是大明星,但是他那看起来像是日尔曼人的冷酷无情的面孔,在尽是长相粗野的美国警匪电影的明星中显得尤为引人瞩目吧。所以才让他被这类电影的第一人迈克·福克纳导演认可,一跃成为了明星。” 我对伯特兰连这样专业外的事情都有所了解而感到震惊。 “伯特兰,我可不知道你对警匪电影这么熟悉啊。” “没什么不可思议的。我一直认为你的国家的禁酒法是人类历史上最可恶的法律。因为那个法律,使得走私酒和秘密造酒这类大规模非法贸易出现,这些非法贸易也成为了暴力团伙产生的温床。为了了解那方面的事情,看好莱坞制作的警匪电影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不管怎么说,真正的匪徒也一直有作为临时演员演出。” “那方面的谣言不大可轻信吧……所以,你要怎么办?可以接受诺伊万施泰因博士的请求,去一趟德国吗?” 伯特兰思考了一会, “幸好现在巴黎的犯罪分子正处于冬眠状态,没什么特大事件发生。即使我不在一个星期左右,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但是我现在必须先把手头上的工作理出头绪,所以出发要等到几天之后。 帕特,抱歉,你可以先去替我向诺伊万施泰因博士问清毒杀未遂事件的始末吗?当然,若在我抵达之前发生了事态骤变一类的事情,我希望你能把那一部分的终始详细记录下来。因为不管怎么说,到了那边我们没法得到当地警察的协助。我能依靠的也只有你了。别忘了。” 从伯特兰的话中,我再次感受到了自己责任重大。 离开了巴黎警察局的我顺便去了住在凡尔赛宫附近的未婚妻玛丽·凯莉的家。 我给出来迎接我的玛丽看了诺伊万施泰因博士的信,并向她说明了事情的现状和告诉了她我即将离开巴黎的事。玛丽一脸不安地听着,待我说完后,她直直地看着我的脸,用平静的口吻说道: “……帕特,对于你的工作,作为女人的我没打算插嘴,但是你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去吗?如果诺伊万施泰因博士的信上写的是真的话,那个城里存在着想要用毒杀死某个人的人吧?一想到你会发生什么事,我就,担心得……” “没事的,玛丽。我答应你绝对不会乱来。我绝对不会做会让你担心的事情的。” “不要忘了哦,帕特,我们今年五月份还要举行婚礼的。绝对不要做危险的事情……” “当然。这么漂亮的新娘还在等着我呢。在那边的要事平安解决后,我立马就回来。” “一定哦。一定要平安回来。” 我把泪水汪汪的玛丽仅仅地抱在了自己的胸前…… 掠过河面的强风刮过我的面颊,我回过神来。 玛丽身体的柔软触感似乎还停留在我的双手和胸前,我慌张地甩了甩头。 (不管怎么说,威廉·多诺万竟然加入了莱因哈特一行人里,我真的很惊讶。不过他从学生时代开始就一直因兴趣而研究莱茵河流域的中世纪传说,即使他在附近也不奇怪。给踩点提出参考意见也挺适合的,所以莱因哈特他们才把他列为同伴的一员吧……) 过去男性同窗的身影取代了玛丽曼妙的身姿,在我脑海里浮现。 在来欧洲游学之前,我在故乡费城西部的哈弗福德学院上学,从英国来这边留学的就是威廉·多诺万。长脸上有点斜视的灰色瞳孔,鹰钩鼻,明明长着这样魁伟的容貌,和他交谈起来才发现,意外地是个直爽有趣的男人。毕业后,他回到了英国,并且进入了总公司在伦敦的《标准晚报》。他一边做着报社记者的工作,一边忙里抽闲去德国收集自学生时代开始就很感兴趣的流传在莱茵河流域的众多传说,并把它们整理成书出版了。 我从旅行包里拿出了多诺万所著的《莱茵河的传说》,打开了即将去往的关于阿尔施莱格尔城——通称“双月城”的记述的那页。 位于莱茵河谷终点的附近,从拥有占据了莱茵河岸2.5公里的美丽公园的城镇博帕德开始,朝下游走数公里后,有一座建造在岸边高耸入云的岩山山顶之上,坚固且极具特色的城堡。建造着城堡的断崖下流淌着清冽的溪流,那溪流以蛇形的流向包围着城堡,最后注入莱茵河里。 这座城堡名为阿尔施莱格尔城,因在环绕着瞭望塔的回廊上有两座塔——“新月之塔”和“满月之塔”,因此通称为“双月城”。 自十二世纪建成以来,作为历代城主的阿尔施莱格尔一族,在中世纪中期名为“德意志帝国”的国家机构安定的时期里,作为拥有选出德国皇帝的权限的“七名选举候”中的一员,是与权势倾天的美因茨大司教有牵连的家族。不知为何,这一族是极端的女系家族,理应世袭的长男不知为何总是会夭折。而且,生女儿的话多是双胞胎。现在的家主卡伦和玛利亚这对阿尔施莱格尔姊妹就是长相貌美的双生子。 有一个围绕着这座阿尔施莱格尔城,令世人所恐惧的传说。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将莱茵河一览无遗,坐落于岩山山顶的阿尔施莱格尔城,作为掌控着肥沃的莱茵土地的天然要塞,是近邻诸国的垂涎之地,经常受到外敌的威胁。 尤其是邻国的凶恶盗贼骑士团的首领格哈德,他对这座城堡垂涎已久。 某天,格哈德使用奸计把当时的阿尔施莱格尔城的城主卡尔以及他的妻子引诱出城,并且杀害了他们,把没有了城主的阿尔施莱格尔城收入囊中。 城主卡尔·阿尔施莱格尔有艾米莉亚和纳塔莉亚两个漂亮的双胞胎公主,但是格哈德把这两位公主分别幽禁在了“新月之塔”和“满月之塔”最上面的小房间里,每日每夜都到那两间房间里对两位公主实施难以言喻的凌辱。 自那之后过了一个月的某个暴风雨的夜晚—— 如往常一样,格哈德打算把自己野兽般的情欲发泄到两位公主身上,便去了被幽禁在“新月之塔”最上面的艾米莉亚那里。格哈德为了以防万一让自己的亲信护卫在房间入口两侧后,自己便化身为情欲的俘虏进入了房间。 突然,房间里响起了格哈德凄惨的叫声。 一直在入口两侧待命的两名亲信,用战斧破开了从内侧锁上的门,冲进了房间里,却因房间内太过于惨不忍睹的场景而呆立不动了。 面向莱茵河的窗大开着,从窗外吹进来的风雨把房间的地板都打湿了。格哈德倒在地板上,但是脖子以上的部分却不见了。好像是被什么利刃一下切断的,从断面涌出的血水把地面染得赤黑。 而房间另一侧简陋的床上的,是一脸呆滞地抱着赤裸的膝盖在不断颤抖的艾米莉亚。 两名亲信想尽办法诱哄着艾米莉亚,询问她房间里发生的事情。对此,艾米莉亚的回答非常怪异。 ——进入了房间的格哈德一句话也没说,就把艾米莉亚按在了床上,正准备释放自己的兽欲。就在那时,一阵突然刮起的暴风把面向莱茵河的百叶窗吹开了。因吓了一跳而转向那边的格哈德和艾米莉亚看到了不应存在于这世上之物。 以雷云密集的天空为背景,翱翔于天空的巨大黑马在暴风雨中不断接近“新月之塔”。在那黑马的背上,一个被纯黑铠甲包裹着庄严身躯的骑士,右手持剑,左手握着缰绳自在地操纵这匹黑马向这边而来。 身着纯黑铠甲的骑士让黑马侧身站在窗外的空中,慢慢从窗户进入了室内。他的脸被面具覆盖,右手手里握着一米多长的长剑。 ——混蛋,装神弄鬼—— 格哈德拔出了自己的剑后,立马朝铠甲骑士斩去。但是铠甲骑士仅仅是用长剑轻轻把格哈德的剑上挑,随后只用一剑就把因惯性往前倾倒的格哈德的头颅斩了下来。 铠甲骑士猛地抓住头颅的头发,把滚落在地上的格哈德的头颅提在左手中,然后慢慢地转向了在简陋的床上不停颤抖的艾米莉亚。 一瞬间,艾米莉亚觉得自己就要死了。 但是铠甲骑士又慢慢地背向艾米莉亚,骑回了在窗外等待的黑马的背上。他把面具往上一推,转向艾米莉亚,露出了真面目。正在那时,一道闪电把那张脸照亮了。 ——父亲!—— 艾米莉亚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 铠甲骑士的脸,正是数月前被格哈德用奸计杀害了的阿尔施莱格尔城的城主,卡尔·阿尔施莱格尔。 铠甲骑士只是斜眼看了下忘却了恐惧准备奔向窗边的艾米莉亚,便手持缰绳驱使黑马跑了起来。随即,黑马在暴风雨的夜空中翱翔,并在狂暴的风雨中消失了踪影。 剩下的只有因吹进来的风雨而发出声响的大开着的百叶窗,外面的树木在黑暗中摇晃,鸣响大地的暴风雨的声音,直到很远的地方也仍然能听见—— 突然,甲板上开始流淌起忧伤动听的旋律,沉迷于多诺万文章中的我的意识被拉回了现实世界中。这首曲子是《罗蕾莱之歌》(注)。 注:德国著名的浪漫主义诗人海因里希·海涅在1824年创作了叙事诗“罗蕾莱”,1837年德国作曲家弗里德里希·西尔歇尔为这首诗歌谱曲,从而成为一首世代相传的德国民歌。 不知道是何缘故,我会这样的悲伤; 一个古老的传说,总萦绕在我心头。 唱片的旋律从船里的扩音器中流淌出来。船客中的一人跟着拍子开始唱起来,随后其他的船客也跟着附和,大合唱的喧哗声顿时响彻了“迟摘号”。 (哎呀呀,汽船公司的演出终于来到这里了啊。这可真是耍小聪明过头了,这可只会让人感到这难得的旅行情趣被糟蹋了。) 我苦笑着,放弃了继续阅读这本《莱茵河的传说》,看着蒸汽船前进方向的右侧,宛若被削尖了般露出岩石表面的“洛勒莱岩石”,渐渐入了迷。 高达一百三十米的“洛勒莱岩石”是自水面起几乎垂直耸立的巨大岩岛。暗紫色的岩层表面覆盖着青苔,岛上绿色的树木繁茂生长。 以前,据说“洛勒莱岩石”曾在莱茵河的中央,周围有很多暗礁,在这里触礁的船估计也有不少吧。确实那里也催生了一段传说——船夫被妖精的美妙声音所诱惑。 “洛勒莱岩石”慢慢落在后方的同时,合唱停止了,“迟摘号”恢复了平静。 大概过了圣戈阿,“迟摘号”便开始加速,越过右岸山顶上那被称为“反目成仇的兄弟”的斯特恩堡和爱岩堡,目标直指位于宾根和科布伦茨之间的最大城镇博帕德。 在帝王统治的罗马时代,因作为要塞都市而被建设起来,并设有皇帝的别墅而众所周知的这座城镇,也因为加入了汉莎同盟、发挥了莱茵都市同盟的中心作用而闻名。近年来,也作为德国名酒“BopparderHamm”的产地而为人们津津乐道。 莱茵河在这个城镇的北面,呈巨大的弓状弯曲,流经科布伦茨市。 “迟摘号”缓慢地通过了那张弓的中央。在这附近,仿佛使人忘却了莱茵河正在流动般,水面万籁俱静,鸦雀无声。 (据多诺万的文章所言,“双月城”应该就在这附近……) 一边想着,我一边靠在扶手上,突然,“双月城”就闯进了我向前眺望的视线里。最初,我还以为是右岸远处连续不断的松树,但从那树梢间,隐约可以看见那统领着左右两座塔的瞭望塔。随着“迟摘号”的船速加快,“双月城”也在我眼前展露了全貌。 在那里,自莱茵河河岸开始几乎都垂直耸立着岩山断崖,“双月城”即阿尔施莱格尔城以那些断崖为天然的要塞,更是在那上面围筑了高高的城墙。在城墙内的深处矗立着简朴的、呈四角形的瞭望塔,自瞭望塔开始往左右延伸的回廊直通两个屋顶呈皇冠状的圆筒形石塔。这必然就是多诺万所写的《莱茵的传说》里出现的“新月之塔”和“满月之塔”。两座塔的外墙都爬着密密麻麻的蔓草。 虽然天空仍然被厚重的云层所覆盖,但自云层间透下来的阳光宛如聚光灯一般把瞭望塔照亮了。城堡的背后与绿波翻涌的山林连接在一起。 随着“迟摘号”的前行,“双月城”离我们越来越近,散发着压倒性的气势。是雕吗?一只在瞭望塔的上空缓慢回旋的黑色巨鸟突然呈坠落之势向下俯冲,消失在了城墙的背后。 我和其他的乘客都震惊得说不出话了。 (这,这就是“双月城”啊——) 我在心中感叹道。 这座城堡的外观与分布在中部莱茵河谷的其他古城相比,并没有特别需要指出的新奇之处。屹立于断崖上的姿态甚至可以说是过于平凡。但与这些无关,我第一次看到这座城堡的时候,异样的战栗感无法抑制地爬满了全身。 那说不定是因为多诺万的《莱茵的传说》里所写的,关于这座城堡的恐怖传说。我预感到,在我即将访问的那座城堡里,有什么不祥的事情在等待着我。 结果,我的预感真的没有错。在来到“双月城”的那个夜里,我就被卷入了极其凄惨的杀人事件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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