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被唤醒的情欲少女中国 作者:滨田麻矢 |
||||
|
接下来进入第二个问题。童养媳萧萧一直向往着女学生,就连做梦也常常见到女学生。可是为什么叙述者要在小说中留下空白,不描写萧萧见到女学生的场景呢? 《萧萧》并不是最早描绘女学生与童养媳相遇的小说。在此之前,冰心的作品《最后的安息》(1920年)就已经展现了都市女学生与乡下童养媳之间的情谊。小说中,刚刚搬来乡下别墅避暑的惠姑,偶然结识了比她大两岁的童养媳翠儿,并得知了她在婆家的惨遇。出于对翠儿的同情,惠姑常常帮她一起洗衣、汲水。就这样,两个天真活泼的少女很快心意相通,成了形影不离的挚友: 她们两个的影儿倒映在溪水里,虽然外面是贫、富、智、愚,差得天悬地隔,却从她们的天真里发出来的同情,和感恩的心,将她们的精神,连和在一处,造成了一个和爱神妙的世界。……翠儿的心中更渐渐地从黑暗趋到光明,她觉得世上不是只有悲苦恐怖,和鞭笞冻饿,虽然他妈依旧的打骂折磨她,她心中的苦乐,和从前却大不相同了。 因为冰心本人就是女学生,所以她笔下的故事非常浅显易懂。惠姑在帮助翠儿洗衣服时,了解了童养媳这种陋习,并意识到自己所处的优越环境并非理所当然。从惠姑那里学习识字的翠儿,则感到自己的世界日益广阔,甚至也想到学校接受教育。她们之间纯粹的友谊超越了身份与地位,并时刻提醒着读者,“想要读书”的愿望存在于每个人的心中。毫不夸张地说,《最后的安息》可谓是一个现代性启蒙的故事。 那么《萧萧》又有何不同呢?正如前文所述,萧萧没有和女学生们交流过,仅单方面“看过”女学生的她,可能根本没有出现在她们的视野之中。因而,双方应该没有任何的接触与交流。对萧萧而言,“看过”女学生这件事情究竟是影响重大,还是无关紧要呢? 诚如第二节所述,《萧萧》中珍奇的城市女学生有着两个基本特征:“断发与穿裙子”,以及“爱/性的自我决定”。听着祖父的讲述,萧萧忽然生出了一个“模模糊糊的愿望”,并且不禁在心中畅想:“倘若她也是个女学生,她是不是照祖父说的女学生一个样子去做那些事情?”“不管好歹,做女学生有趣味。”萧萧思考的“那些事”和“有趣味”的东西应该不同于冰心笔下的翠儿所渴望的“读书识字/接受教育”。尽管萧萧没有明确表达这种愿望,但她很可能已经渐渐意识到,女学生可以自由地行使自己爱与性的权利。并且值得一提的是,在《萧萧》初出的版本中,作者在村人议论女学生的场景之前,插入了一段附近男工们裸体乘凉的描写: 从萧萧方面看来,仿佛是哥哥几个家中男子汉,身体那么壮实,使人吃惊,膀子一弯就有大筋凸起,有些地方怪有趣味。 之后的所有版本都删除了这段话。但是正如先行研究所指出的那样,萧萧对男工健壮的手臂的关注,为后续情节的展开埋下了重要的伏笔。此后,萧萧又被花狗粗壮的手臂所吸引,在他讲起女学生故事时羡慕地感叹:“花狗大,你的膀子真大。”而花狗则答道:“我不止膀子大。”甚至当萧萧委身于花狗时,她的眼睛也“只注意到他那一对粗粗的手膀子”。通过以上这些描写不难看出,“粗粗的手膀子”正是激发萧萧性觉醒的媒介之一。 其次,花狗所谈所讲的“女学生”故事和“山歌”对萧萧来说都是陌生的。前者只是乡下人口中“胡诌的笑话”,就连讲故事的花狗本人也不甚了了。但此时萧萧已沉浸于“倘若她也是个女学生”的神秘想象中。至于后者则提前唤醒了萧萧的情欲。而这欲望本是身为童养媳的她“十年后给小丈夫生儿子继香火”时才能拥有的东西。虽然在讲述者花狗看来,“女学生”与“山歌”是完全不同的两个话题,但听者萧萧却可能已经将二者联系在一起。因为通过祖父的玩笑,她早就知道女学生有着“随意同那男子睡觉的自由”。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想象中“自由”的女学生与“使人开心红脸的歌”,都为萧萧接受花狗奠定了基础。当她看到这些女学生时,感到的应该不是先行研究所指出的现代性启蒙,而是一种更加模糊的,近乎官能的渴望。 萧萧的确看到了令自己魂牵梦绕的女学生。但仅凭这远远的一望,当然不足以化解她心中纠缠的压抑与渴望。也正因如此,在祖父说起“萧萧你也把辫子剪去好自由”的“笑话”之前,这些关于女学生的记忆都被封存在她的脑海深处。并且,萧萧每“到水边去,必不自觉地用手捏着辫子末梢”,通过水面的倒影,想象没有辫子的自己。如前所述,小说中剪去发辫的“外表”和自我决定爱/性的“自由”始终关联在一起。对萧萧来说,幻想自己没有辫子,就是在想象脱离童养媳的身份,像女学生一样享受“自由”。而这种想象对萧萧来说必然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东西。 |
||||
| 上一章:恋爱中... | 下一章:解不开的谜 | |||
|
邮箱:yuedusg@foxmail.com Copyright@2016-2026 文学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