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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兰克林街那栋房子看起来平静无波。有辆旧面包车停在屋外,我从面包车的后窗往里瞧,看到车内堆了一些箱子,还有另一样东西。我在夜风中站了一会儿,侧耳倾听。这座城市难得安静一回,只有远方的车流声。 我走向房屋。大门没锁。尽管如此,我仍敲了门,一边进屋一边高声打招呼。 门厅的边桌上亮着一盏桌灯。我再次呼喊,向前移动,直到看见厨房和客厅。 索菲亚站在半明半暗的客厅里,桌上另一盏桌灯的光芒映在她的眼中,让她的双目仿佛在燃烧。 “艾迪,你怎么会来这里?”她问。 她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面棋盘,棋子摆放的位置像是一局棋赛正进行到关键时刻。 “我来看看你好不好。”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公寓没人应门。这栋房子现在应该归你了,我想你也许在这里。我看到外面有辆面包车,你要搬过来了吗?” “我想着可以把一些东西拿到这里来。我想找点事情做。”她说。 “那是你的棋盘吗?我是不是打扰你下棋了?这里还有别人吗?”我问。 “这里没有别人。对,这是我的棋盘。这是我姐姐的棋局,是我们小时候开始下,但始终没下完的那盘棋。” 她伸手往前挪动了一个骑士。 “现在下完了,”她说,“我赢了。” 灯光似乎在她眼底深处移动,让她双眼发亮,犹如月光下跟踪猎物的掠食者。那个畏缩、温顺的索菲亚消失了。她的姐姐正等着因为谋杀法兰克被判刑,而索菲亚洗脱了罪名。她高枕无忧,全身焕发出自信的光芒。 “你绝对是赢了。”我点着头说,“你一定真的恨透了亚历山德拉。” “早在她杀死爸爸之前很久,我就开始恨她了。她把妈妈推下楼梯时,夺走了我的一切。”索菲亚说,“那是一场意外,一场愚蠢的意外,她不是故意要杀死她的。我并不是因为亚历山德拉夺走了我们的母亲而生气,而是这件事太早发生了。我恨妈妈,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在下棋时打败妈妈。我想要长大后让妈妈知道我比她强,也比亚历山德拉强。我想伤害妈妈,结果她剥夺了我的机会。妈妈死了我就伤不了她了,虽然我有试过。后来爸爸把我们送走了,我也失去了他。她应该为她做的事活在地狱里。” 索菲亚有了剧烈的转变,无论是外貌还是态度都截然不同。我感觉自己第一次真正地看见她,所有事都开始有迹可循了。她与亚历山德拉之间深仇大恨的真正原因,现在也变得明朗。当她说她试过在母亲死后伤害她,我完全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亚历山德拉在楼梯顶端推简,害她摔下来,但简死后咬她的人是索菲亚。 索菲亚甩甩头,像是大梦初醒。“你要喝咖啡吗?” “好啊,谢谢。事情有些新进展,我想过来告诉你。” 她带我到厨房,把剩下的灯都打开了。台面上有一台新的咖啡机,才刚从纸盒里拿出来,纸盒还在旁边。她告诉我,法兰克从不喝咖啡,他晚年比较爱喝茶。她在水箱里装水,插上插头,填入新鲜的咖啡粉,然后启动让它滤煮。 “凶手总是会失误的。”我说。 “你发现了一个失误?”索菲亚用平稳而好奇的语气问。 “我发现了两个失误。她留下了一个证人的活口,那人可以指认她。” 她打开橱柜,开始寻找马克杯。一个都没有。 “他们把马克杯都带走了。”她说。她又打开更多橱柜,什么都找不到。 “我猜咖啡是喝不成了。”我说。 “看来是这样没错。抱歉,你刚才说证人怎么了?”她绕过厨房中央的小型早餐桌,站在离我只有1米左右的地方。虽然屋子里很温暖,但她仍穿着长大衣和靴子。 “她付钱让那个人在法兰克的食物里下药,那个人以前在吉米的餐厅里工作过。” “我的天啊!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现在正在跟警方谈。他说他是收了钱才做这件事的。” 她低头盯着地砖,消化着这项信息。 “我还是不敢相信她这么做了,她是我的姐姐啊。”索菲亚说。 “这不是她唯一的失误。” “真的吗?” “是啊,但你不用担心,真的。现在都结束了,索菲亚,你已经没有危险了。我只是想来一趟,确保你没事,剩下的交给警方就可以了。” “你确定你不想去吃点东西吗?或者我们也可以待在这里点个外卖?” “我确定。”我边说边走向她,“我很庆幸事情结束了,我好担心若是你被定罪,你在狱中会撑不下去。你可以把这件事放下了。我知道这需要时间,但你能做到的。你现在是大富翁了,你拥有了一切。” 她张开双臂朝我走来,我迎向她,与她相拥。刚才我让大门开着,现在我花了一点时间仔细听着。我听到远处有警笛声传来。 “谢谢。”她说。 我轻拍她手臂,我们松开对方。 “我该走了。”我边说边向后退。 咖啡机开始咕嘟咕嘟地吹起号角,宣告它已经煮好了。 “另一个失误是什么?你说你发现了两个?当然我只是好奇才问的。” 我听到一辆车停在屋外,发出了微弱的刹车声。“911报案电话。”我说。 “怎么说?” “嗯,人在夺取性命后,情绪会相当激动,出现肾上腺素飙升,血脉偾张之类的情况。在那种情况下是很容易犯错的。是这样,当她打电话报案时,她说她知道自己的姐妹在洗手间里,因为她看到门底下有脚的影子。大约20分钟前,我收到了来自朋友的信息。原来从你父亲的卧室里根本看不到关上的洗手间门底下有没有脚或腿的影子,即使门内有人正在转动门把手都看不到。所以,她怎么会知道她的姐妹在里面呢?” 索菲亚表情骤变,原本亲切满足的表情瞬间转化成别的神态。她眯起眼睛,嘴唇紧绷在牙齿上。 “在报案电话中说这些话的人不是亚历山德拉。”她说,朝我跨出一步。 “我知道。你知道亚历山德拉在洗手间里,是因为你看着她进去,然后你才打给911的。哈珀拍了一张洗手间关着门且开着灯的照片,要是我们仔细研究那张照片,就会发现门底下根本透不出灯光,所以你才趁哈珀还没细看照片前就杀了她。小托尼·P也没指认你姐姐,他指认的是你。” 我退后,说:“你们可以逮捕她了。” 泰勒警探绕过墙角走进厨房,后面跟着索姆斯。 “索菲亚·阿韦利诺,我是纽约市警察。马上转过身,双手放在台面上。”泰勒说。 我后退一步等着。 索菲亚摇头,冷静地说:“少胡扯了,全是狗屁。我已经在我爸的谋杀案中获判无罪了,你们不能再让我受审——那会变成双重追诉。” “女士,转过身并将双手放在台面上,现在就做。”泰勒说,作势去拿腰间的枪。 索菲亚双手举高,慢慢转身,将手放在台面上。 泰勒放开枪,走向索菲亚说:“我得给你搜身,你身上有任何武器吗?” “没有。” 泰勒伸出双臂,按在索菲亚肩上。他开始隔着她的大衣探触,双手顺着背部往下搜寻隐藏的刀具。他一边搜身一边向索菲亚宣读权利。 “我现在因为你涉嫌谋杀阿夫扎尔·贾特、佩妮·莱特曼、哈尔·科恩以及伊丽莎白·哈珀而逮捕你,你有权保持沉默——” “这简直是鬼话连篇,根本没有证据将我跟这些谋杀案联系在一起,一项证据都没有。某个嗑了药的快餐厨师说的话根本不算数,你们什么都没有。” “我们有这个。”泰勒边说边从索菲亚大衣口袋里取出某个闪亮的物品。 那是个挂在廉价金链子上的金色十字架,十字架上还有血迹。那是哈珀的血。至少在30秒前我把链子放进索菲亚口袋时,上面的血还在。 “不。”她看到泰勒手里的链子时说。 索姆斯保持距离,他很乐意让较年轻的搭档负责大部分的体力活。他转向我说:“谢谢。” “不用谢我,”我说,“只要遵守你的诺言,一切都会好的。还有外面的面包车,后车厢里有些搬家纸箱,不过里面还有另一样东西:一辆黑色摩托车。” 泰勒后退一步,另一只手伸进大衣口袋,想找个证物袋来装链子。 索姆斯转向我正准备说些什么,嘴巴已经张开,但还来不及说话,就听到了一声可怕的脆响。 听起来不像任何一种枪声,甚至也不像油箱爆炸的声音。听起来湿润又中空。 泰勒转而朝向我们,现在他背对着索菲亚。他整张脸几乎都不见了。有东西溅到我脸颊上,热的东西,很烫的东西。 索菲亚丢下咖啡机水箱的握柄,那是咖啡壶仅剩的部分了,其他的玻璃都砸进了泰勒的脸。她在抛开握柄的同时顺势跪地,用力一扯泰勒的外套,然后快速爬到餐桌另一侧。 我转头看向索姆斯,他正慌乱地抹着脸。他被泼到的滚烫液体一定比我更多。 另一声脆响,这次真的是枪声。 索姆斯向后倒去。我低头俯下身体。我看到的第一个画面是一把枪掉在地上,接着是索姆斯。他腹部中弹,正大量失血。他刚才想拔枪,却把枪弄掉了。距离太远,我够不到。 脚步声。 我抬起头,看到索菲亚握着泰勒的枪,枪口对准我。 “艾莉克萨,播放我的爱歌。”她说。 厨房某处蓦然响起嘶嘶作响的电子语音,听起来很冰冷。“正在播放埃尔维斯·卡斯特罗的《她》。” 音乐响起,索菲亚微笑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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