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位于新泽西州艾奇沃特的房子感觉既熟悉又新鲜。凯特还记得以前布洛赫的爸爸在这个房子的每个角落都摆满圣诞灯饰，直到复活节才肯收起来。凯特每次见到他，他都面带微笑，口袋里总是准备好糖果和笑话，没有一次例外。直到他被纽约市警局开除，一切都改变了。

现在房间四周散落的不是灯饰，而是布洛赫挂起的小灯串。她说这让她想起父亲，况且屋内也没有足够的插座能提供充分的照明，若是在头顶装一颗灯泡又太刺眼。布洛赫喜欢这些灯串，凯特说她也喜欢。

吃剩的特大号比萨放在外带盒里，放在布洛赫的餐桌中央，已经冷掉了。比萨旁边是阿韦利诺案的庭审卷宗。凯特又打开一罐零卡可乐，布洛赫撬开麦格黑啤酒的瓶盖。她们用新开的饮料互敬，没说干杯，只是各自牛饮了一口，然后靠向椅背。

“你还好吧？”布洛赫问。

凯特花了点时间才找到确切的语言来回答。“我从没见到过别人死去，我忘不掉那个声音，当他的脸砸在马路上……”

“我会再详查药店凶杀案。女性机车骑士，穿得一身黑，深色护目镜。可能是同一个人。”

“你觉得那是索菲亚吗？”凯特问。

布洛赫摇头，“老实说我不知道，这是全新的局面。我不认为亚历山德拉是杀手，要是我错了我会大吃一惊，但我并不是百分百肯定。我打给她时，她说她从法庭直接回家了。我没办法验证她的说辞，我们也无从得知科恩被杀时索菲亚在什么地方。”

最后这段话让室内被沉重的静默笼罩。气温似乎骤降下来。既然本案证人哈尔·科恩被视为目标，表示他势必握有能指认真凶的信息。布洛赫和凯特都不知道会是什么信息。这天的事件让凯特心神不宁，她今晚要待在布洛赫家，除了钻研案情之外，也想试着睡一会儿。她在这里比较有安全感。

“我的睡眠时间很短，”布洛赫说，“如果你想睡的话，客房已经准备好了。”

“没关系，我大概也不会睡很久。”

自从哈尔·科恩遇害，还有布洛赫透露那个黑衣人曾出现在她的公寓外后，凯特就判定人多比较安全。应该说只要多出来的那个人是布洛赫就好。不需要否认，她在布洛赫身边就是有安全感。前门上方的两根钉子上挂着一把12口径的泵动式霰弹枪，布洛赫要伸长手才能取下它，不过确实是拿得到的。厨房餐台上的番茄酱旁边放着一把布洛赫的私人手枪，是玛格南500。在这之前，比萨尚未送来时，凯特曾掂过这把枪的重量，不禁纳闷布洛赫是怎么随身携带它一整天的。这把玛格南的弹膛里可以装五发子弹，每一发子弹的大小都犹如打火机，要价2.5美金。

不管你有哪一类的烦恼，只要你带着这把枪，大概都只需要花2.5美金就能解决。

“这么大的枪是做什么的啊？”凯特当时问道。

“野生动物管理员会带在身上，这是少数能挡住熊的手枪。”

“我们的中央公园里没什么熊啊。”

“用来射人效果也很好。”

凯特用双手拿起枪，很谨慎地避免碰到扳机。

“别怕，你得真的使出全力扣那玩意儿，它才会发射子弹。”

“你究竟怎么取得这种枪的使用执照的啊？还是在纽约？”

布洛赫从凯特手里取走那把枪，放回桌面。

“谁说我有执照？”

现在胃里装满比萨的凯特瞥向那把枪，一股不安扩散开来。要是她们遭到攻击，布洛赫手边有这把枪是好事。但是另一方面，凯特知道她一点都不希望布洛赫使用它。

“说真的，你为什么要使用火力这么强的武器？”凯特问。

布洛赫隔了半晌才回答，她喜欢三思而后言，仿佛她能动用的词汇量有限，用完就没了。布洛赫从不谈自己的心情或恐惧的事物。随着她们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布洛赫正在慢慢敞开心房。

“好一阵子之前，我穿着防弹背心时中了两枪，我被吓到了。我辞去警职时买了这把玛格南。我让自己增重了3.6公斤的肌肉，才终于能稳稳地发射这把枪，不过很值得。有时候你就只有开一枪的机会。有了这把枪，我就只需要对准目标开一枪就够了。”

凯特还想追根究底，询问这种吓人的经验对好友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确认好友没事后，问她想不想聊聊感受。但是从布洛赫的表情能看出来，她就只能获得这些信息了。布洛赫盯着书架，那上面只有一本书的封面是朝外放的，那是一本小说：J·T·勒博的《失真》[《失真》其实是本书作者史蒂夫·卡瓦纳的作品。J·T·勒博（J. T. LeBeau）是书中真实身份成谜的小说作家。]。

凯特瞥着桌子上的审判文件，说：“我明天可能会有机会毁掉检方的论证。”

“你有问题要问泰勒？”

“两个。我早上得跟亚历山德拉谈一谈。”

“你真的认为她是清白的吗？”

凯特喝完仅剩的可乐，捏扁罐子，丢到比萨盒的盖子里。

“对。我认为她妹妹可能想陷害她。”

“这种陷害法还真是奇怪——让自己也因谋杀罪受审。”布洛赫说。

“我有种感觉：我们还没看到这场审判的所有好戏。亚历山德拉是无辜的，我感觉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