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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把两个手肘撑在膝盖上,打量着克拉伦斯。小狗在主人的注目礼下怔怔地坐着,尾巴摇来摇去。 “如果有人给法兰克下药,掌控了他的帝国,迫使他听话,还能够逍遥法外,又为什么非得杀了他不可呢?”哈利问。 克拉伦斯舔了一圈嘴巴,身体往前,四肢趴地,并将鼻子塞到哈利手臂底下,把他的手臂顶开。哈利顺着朋友的意抚摸它身上的毛,似乎陷入了沉思状态。 克拉伦斯回答不出哈利的疑问,我也是。 “我们不能假设任何事情,”我说,“法兰克是遭到缓慢下毒及控制没错,但我们无法确定下毒的跟最后杀他的是同一个女儿。” “确实,不过那样才最合理。我猜想法兰克发现是谁在给他下药,于是通知迈克·莫迪恩要把犯人从遗嘱中删掉。那逼得下毒者出手了——那个人别无选择,只能在法兰克修改遗嘱前先杀了他。” “那也解释了凶手为什么得在他星期一与律师见面前便采取极端作为。警方一直没找到迈克·莫迪恩,这有点奇怪,你不觉得吗?” “我认为非常可疑,有件事我很确定,那就是莫迪恩这种律师绝不会随便抛下原本的生活改名换姓,除非他们担心要去坐牢。” “我跟他的事务所确认过了,迈克的身世背景都很正常,没有人打算告他。他已经离婚了,而且据事务所的人所知,他也没有新的约会对象。他就这么消失了。感觉大有问题啊,哈利。” “跟阿韦利诺姐妹扯上关系的人,似乎死了一大堆。她们的母亲、继母,现在又加上法兰克。也许亚历山德拉也杀了莫迪恩?” “你仍然认为索菲亚是清白的吗?”我问。 哈利站起来,将克拉伦斯的牵绳勾到它的项圈上,然后边挺起腰边发出哼哼唉唉的声音。哈利已经是一把老骨头了。 “我一开始是有些疑虑,不过我相信你的判断。我跟她相处得越久,越觉得她只是个生错了家庭、长歪的孩子。她需要帮助,她需要她的父亲。我无法想象索菲亚会伤害任何人,至于亚历山德拉嘛——倒是比较容易有画面。”哈利说。 “怎么说?” “犯下这桩案子的人势必有觉悟自己会被逮住。要杀自己的父亲,绝不能让屋子里有另一个证人,没人会这么做。即使你当下气到失去理智——那也愚蠢到了极点,除非你把证人也杀了。我想不通为什么两个女人都还活着,其中一人可是骗子兼凶手啊。索菲亚反复无常,但亚历山德拉给我的印象是能够做出精密计算行动的人。这个案子中有许多不合常理之处,除非有我们看不出的另一层真相。总之,今晚我是无法再想通什么事了。再见,我和我的朋友要回家睡觉了。” 哈利和克拉伦斯刚过11点时就离开了我的办公室。我又看了一遍庭审卷宗,等我抬头看表时,发现已经快12点了。我该睡觉了。 想到躺在里屋那张行军床上,就让我难以忍受。今晚不行。我每次闭上眼睛都会看到哈珀的脸。现在已经过了悲痛的阶段,变成别的情绪。我为她狠狠哭了好几个星期,感觉像在流血。仿佛我某部分受了伤,伤口让我越来越虚弱,但我不知道该怎么治好它。失去她的痛苦渐渐被愧疚取代。说不清这种转变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不过我仍深刻感受到了。我已经因为担心家人受伤,而失去或该说推开了自己的家人。艾米三年前曾被黑帮掳走,要不是有“帽子”吉米,我绝对救不回她。那件事改变了我的婚姻。克莉丝汀和艾米受到的最大威胁就是我的工作,以及我的工作引来的坏人。一部分的我为了家人的安全而与她们切割,现在我付出代价了,我是个周末老爸,承受着周末老爸的各种困扰与忧虑。 哈珀之死也与我有关系吗?要是她没遇见我,她是否还能活着? 这是我想问自己的问题,但我害怕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再度播放视频,这是今天的第五遍。 视频中是我们:哈利、哈珀和我在法兰克·阿韦利诺家。我们拍照,小声提出理论以免录像人员把声音录进去。这是哈珀做的最后几件事之一,这是她最后的身影。 我扭开威士忌瓶盖,倒了超大一杯,靠向椅背看视频,笔记本电脑就放在面前的书桌上。我仔细研究她的每个动作。我从未注意到她是如此的优雅,我知道她很美,但这是另一回事。她移动的方式仿佛她不是人类,却同时又比我们任何人更有人性。从她的笑容就能看到她的内心。 警方认为哈珀的凶杀案是一桩失控的抢劫案。那一阵子经常发生入室抢劫案,不过话说回来,这种事什么时候都会有,在那一区本来就屡见不鲜。也许是我的罪恶感在作祟,也许是悲伤过度,总之我有种挥之不去的感觉:这事归根结底要算在我头上。每当我有这种感觉,我便试着理性思考,告诉自己我想听的话,说那不可能真的与阿韦利诺案有关,因为没有理由拿她当目标。如果有人因为这个案子杀了哈珀,我还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锁定了哈珀?为什么不是我? 是我就好了。 砰。 是我就好了。 砰。 是。砰。我。砰。就。砰。 听到碎裂声时我停下了动作,不知道裂的是桌子还是我的手。我低头看,桌子角落的木头跟我的指节都裂开了。我去浴室贴了个创可贴,然后回到座位上。哈珀的倩影在屏幕上冻结。 我轻轻把头垂向桌面,放在手背上。我想入睡,但我知道我办不到。 凶手从她卧室的五斗柜里拿走了一些现金。也许凶手考虑过带走她的项链,但想想又作罢。然后凶手砸烂了她的手机。 她遇害当晚的画面将永远纠缠我。我看到她门厅地板上的血,血中躺着断掉的项链,小小的金色十字架在链子中间。我还需要想起别的事情,重要的事情。我用力闭紧眼睛。 那里,我看到了。在我的脑中像噩梦一般展开。 从哈珀的门厅再往里走有一组通往厨房的法式格状玻璃门,她的笔记本电脑掀开放在厨房桌子上。我进屋时就看到了,不过一开始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我忙着注意地上的血迹。 凶手拿走了现金,留下了项链,砸烂了手机,但没碰笔记本电脑。 我猛地抬头看向视频,从头又播了一次。哈珀的死才不是因为抢劫案,她身上没有防卫性伤口,凶手一踏进房屋就刺死了她。对方若是来抢劫的,那部手机可以卖100美金,而那个笔记本电脑至少可以卖500美金。 这不是抢劫,只是布置成了抢劫。 索菲亚手上有这个视频,亚历山德拉也是。 莫非哈珀看到了什么?我们其他人都没看到的东西,能够暗示凶手身份的东西。 莫非凶手发现了这一点? 我点击鼠标,让视频开始播放。 看完之后,我扫描了阿韦利诺案件的大部分资料,开始写一封电子邮件,然后将扫描档和视频附在邮件中,寄出。 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我敢放心地让她看这个。也许她能看出我看不出来的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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