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定凯特和她的客户已经安全地经过储藏室后，便放开了索菲亚。她原本就因即将接受的测谎而焦虑，而这只会让状况更糟。我看到她们朝我们走来时，知道自己一定得把她拉开。我们身处的房间角落堆着纸箱，剩下的墙面被置物架占据，架上摆满各种文具。一开始索菲亚不配合，我看出她涌现一股怒气，也有受伤的情绪。最初她抵抗着，不断对我说“不”，并且巴着门框。她想去找她姐姐。亚历山德拉夺走了索菲亚的一切。然后，她的情绪压垮了她。

索菲亚抓着我，抱住我，把头埋在我胸前，呜咽着紧紧揪住我。我用双臂搂着她的肩膀，低声说不会有事的。现在我放开她，告诉她亚历山德拉已经离开了。

她松开抱住我的手臂，退后一步，顺了顺头发。她刚才哭了，我的衬衫口袋上湿了一块。

“对不起。”她说。

“没关系，这件衬衫已经沾过很多眼泪了，不过大部分是我的。别担心，她已经走了，你很安全。”

“危机解除。”哈利在走廊里说。我们出去找他，沿着走廊进入检测室。入内后，我看到德雷尔以及穿着实验袍的检测员，检测员在电脑上打字，上方有一排屏幕，旁边有一张给受测者坐的椅子。我要索菲亚放松心情坐下来。哈利陪她过去，以确保她心情稳定，也顺便确认检测程序。

“希望你觉得刚才是值得的。”我对德雷尔说。他当作没听见。他已经在写笔记了。

“到时候就知道了，不是吗？”他回答。

穿白色实验袍的检测员在给索菲亚安监测器时，哈利对她轻声细语，提醒她如实回答，最重要的是放轻松。

检测员开始用一些简单的问题测谎。几分钟后，索菲亚便上手了。她回答时更有自信，且坚持自己的说辞。

“你有没有杀你父亲？”检测员问。

索菲亚直视他，然后看向德雷尔，表情无动于衷。她握有掌控权。另一方面，德雷尔看起来像是那种突然发现自己可能搭错了公交车的人。他啃着食指指甲，不时地调整一下领带，接着又把已经啃到秃的指甲送到嘴里。无论他为今天安排了什么把戏，都没有如他所希望的那样成功。

我将注意力转回索菲亚身上，发现她并没有回答问题。她的嘴唇颤抖，说：“没有。”

现在检测员手里多了一样东西，它装在塑胶证物袋里。他将袋子放在索菲亚旁边，说：“是你将这把刀捅进你父亲的眼窝吗？”

索菲亚眼中的泪水快速滑下双颊。只听她小声说：“不是。”

“真该死，”我说，“太低级了。马上停止测验。”

德雷尔还来不及插话，索菲亚就说：“不，没关系，我没事。继续吧。”

我摇头。

“索菲亚，这是偷袭。这场测验的结果已经失准了。你对凶器的反应很自然，却会被这位混账博士纪录为数据中的尖峰，他会说你这一题撒谎了。”我指着检测员说。

他转过头说：“我只是在尽我的职责。”

“如果你的职责就是威吓、吓唬我的客户，那你做得很成功。走吧，这简直是闹剧。”

“不，没关系，我说的是实话。”索菲亚说。

除了直接走过去撕掉她皮肤上的监测器，我其实也做不了什么。我考虑了一下。那是正确的做法。我望着检测员面前三个屏幕中间的那一个，上面秀出一波疯狂线条，然后是比较有节奏又平顺的弧形。狂乱线条的部分是索菲亚看到凶器时情绪波动使得监测器暴跳如雷的结果。

情况不太妙。

“再问她一遍上一个问题。”我说。

“好吧。”检测员说，“你有将那把刀刺进你父亲的头部吗？”

“没有。”索菲亚说。

我看着屏幕。平顺的线条。

实话。

安心感整桶淋在我头上，像一波暖流将我冲洗干净。我的判断是正确的，索菲亚是清白的。但这项认知带来的安慰并不持久，正如同来时的迅速，责任的重量也使安心感瞬间消散。

如果我失败了，这个人生乱七八糟的无辜女子就会去坐牢，而她一逮到机会就会用毛毯做成绳子上吊。代表无辜的客户打谋杀案官司就像是要拯救坠落悬崖边缘的人，你抓住他们的手了，你必须撑住，你必须将他们拽到安全地带。他们的命掌握在你的手里，你的力量是唯一阻止他们坠入深渊的东西。

只剩几周就要开庭了。

虽然我很肯定，德雷尔却正好相反。我敢说他原本准备用测谎结果来将两名被告区分出一些差异，结果反而害了自己。他啃着指甲，完全无视我，盯着检测员的屏幕。他叹口气，站起身说道：“准备好出庭吧，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艾迪。”

“放马过来吧。”我说。

当天晚上去凶案现场的检查毫无意义。除了了解了豪宅的格局之外，我什么收获也没有。开车回我办公室的路上，哈珀和哈利承认他们也没什么发现。没什么警方遗漏的线索。我们拍了照片，不过似乎没什么用处。检察官会给陪审团看他们的官方摄影师所拍的有尸体在原处的照片，我们的照片没有任何证据价值。

不过我可能还是会再仔细看一遍照片，看能不能有什么意外发现，但我相当怀疑。

回到办公室后两小时，哈珀和哈利已经离开了，这时我收到检察官的电子邮件，附有我们检查现场的视频。我看了凯特的视频，不觉得她们在看现场时有任何灵光乍现的时刻——就算有，她们也巧妙地掩饰住了反应。

我将两个视频转发给索菲亚，接着喝光了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