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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特看着德雷尔跟老法官起冲突的这一幕。她久闻哈利·福特的大名,大部分年轻律师都知道那些故事。他是个传奇人物,聪明、公正、无畏。每个法官都应该如此。 她听到德雷尔叫哈利“乖孩子”。 在那一刻,她真希望哈利一拳揍在德雷尔脸上。当哈利上钩,直接出声痛骂斯通法官时,凯特不禁偷笑。斯通法官跟哈利完全是相反的类型。她立马就知道了,如果她的策略奏效,艾迪的客户会去坐牢,而她则会是德雷尔的帮凶。她的胃里扭了一个结。布洛赫抱起装有检方证据开示的纸箱,凯特收好档案,她经过艾迪时透露了一项信息。 那是一件小事,只是让他知道亚历山德拉已决定接受测谎,这让艾迪可以更确定他的客户该怎么选择。如果姐妹俩都拒绝测谎,检方将两人都定罪的概率就比较高了。凯特知道,如果亚历山德拉通过了,那对她的客户将大为有利,尤其若是索菲亚没通过,或是不接受测谎。 凯特完全没有想过索菲亚能通过测谎这种可能。亚历山德拉十分有说服力,就连布洛赫都竖起了大拇指。凯特对客户的清白有百分之百的信心,而这自然说明索菲亚就是凶手。凶手被定罪后送进监狱是天经地义的事,她是这么告诉自己的。然而她内心深处对于指证另一个人为凶手,是有所迟疑的。那是检察官的工作。她认同的其实是辩护律师的精神,检察官完全是另外一种生物。 布洛赫在她身旁默不作声地抱着那一箱检方的证据开示,她则思索着这个念头,两人沉默地走出法庭,通过走廊,搭电梯到一楼。凯特站到户外中央大街冷冷的阳光下时,原本令她微微困扰的思绪已发展成重大的忧虑。 万一她的客户在说谎怎么办?万一是亚历山德拉杀了法兰克·阿韦利诺呢?自己的策略可能让一个无辜的女人坐一辈子牢啊。 凯特停下脚步,甩甩头。她仿佛想用这动作把这个念头抖掉,让它从耳朵里掉到人行道上。 “凯特·布鲁克斯。”有个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她抬起头。有个身穿黄褐色大衣、头戴黑色羊毛帽的男人朝她走来。他表情和善,眼神有询问的意味。他就这么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凯特·布鲁克斯?”他又说了一遍。 他一定是记者,凯特心想,想要抢先报道这个案子。记者通常不会出现在听证会上,除非他们能引用当事人的只言片语,再配上被告痛苦且恐惧到动弹不得的照片。 “对,我是凯特。”她说。 男人撩开黄褐色大衣,取出一只信函大小的信封,往凯特面前一送。凯特困惑又微微吃惊地接过去,男人马上说“传票已送达”,然后就走开了。凯特撕开信封。 凯特的脸颊立刻涨红。她吞了吞口水。她被告了。 对方要求她赔200万美金。 布洛赫从她手里拿走那些文件,快速浏览了一遍。 “这事迟早会发生的。”布洛赫说。 由于凯特从任职的公司抢走了重要的案子,她已经跟利维、伯纳德与格罗夫联合事务所缠斗了好几回合。对方先是客气地打给亚历山德拉,而亚历山德拉一诺千金,拒接利维的每一通电话,也不答应他出席会议的请求。一阵子后,事务所改变战术,不再打给亚历山德拉。第一封装在牛皮纸袋里的信寄了过来,上面盖着各种红色印章,严正警告收件者若是不立刻拆阅这封该死的信,它很可能会烧掉他们的房子。 那封信说凯特违反了她合约中的竞业条款和禁止招揽条款,因为她窃取了事务所最大的客户。第二,她也侵犯了她的保密条款,因为她利用属于事务所的信息去招揽客户。换言之,她查询客户数据库,找到亚历山德拉的住址,然后才得以去她家找她。信的最后一段说若是她辞去亚历山德拉的律师一职,以上都可一笔勾销。她有七天时间可以考虑。 七天后来了另一封信,这封信复述了第一封信的主张,不过这次它说事务所要告她违反合约、造成收益损失和其他伤害。 凯特了解这种游戏。她寄出一封简短的回信,表示由于她是因为持续的性骚扰和不平等待遇而被迫离职,她不认为自己仍受到合约条款的约束。既然事务所打算无视其反骚扰政策,她也会无视限制她执业的合约条款,因为是事务所的错,她才不得不走。 然后就不再有信件寄到她手上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了。 她猜测是另外两名高级合伙人执行了彻底的内部调查,认定不值得再追究下去。 “我以为他们就那么算了。”凯特说。 “才怪,”布洛赫说,“好歹也要打一架看看。” 这事肯定会演变成一场战争,这点没有疑问。凯特立刻就知道自己必须反告对方,举出利维那些色胆包天的行为,而尽管她将在这场诉讼中将要陈述的内容都是真的,却无从证明。 布洛赫把证据开示的纸箱放在人行道上,拿出车钥匙,用遥控按钮打开她的卡车门锁。凯特坐在纸箱上,双手捂着脸,试着镇定下来。 “好了,”布洛赫说,“我们可以一会儿再处理那件事。现在我们要打赢的是一场谋杀案官司。我有预感,所有的答案都在你的屁股底下。” 凯特微笑着站起来。 她们合力将纸箱抬上卡车,关上后车厢的门。凯特坐进副驾驶座,布洛赫坐驾驶座。凯特扣好安全带,注意到自己的手在发抖。她抓住膝盖,跟自己说不会有事的。她根本不相信自己的鬼话。 引擎轰地发动,布洛赫将车驶入车流。前方50米左右,信号灯由绿转黄。凯特听到旁边有摩托车的声音,她转头,看到它的骑士戴着附有深色护目镜的黑色安全帽。那骑士直直地盯着凯特,她从紧身摩托车骑行服看出对方是名女性。突然,摩托车猛然加速,轰鸣着冲出去,引擎声在她耳中犹如涡轮机的声音。那个一身黑的摩托骑士闯黄灯穿过十字路口,在红灯前一秒抵达路口对面,接着就穿梭进车流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布洛赫停下卡车等红灯,说:“好帅的摩托车。” 凯特和布洛赫在凯特的公寓研究证据开示,耗掉了接下来的一整个白天,直至深夜。她们点了外卖,凯特还不停地煮着咖啡。凌晨2点,布洛赫放下最后一页文件,按揉太阳穴。 “你看完了?”凯特问。 “我想两个女孩都完了。”布洛赫说。 检方的论据以鉴识证据为依据。 被害者的尸体上有两名被告的DNA。 凶器上有两名被告的指纹和DNA证据。 被害者的尸体上有索菲亚·阿韦利诺的毛发。 被害者的尸体上有亚历山德拉的齿印。 两名被告都有行凶动机,两名被告都有下手的机会。 两人的衣服上都沾到大量被害者的血。 “很难分割责任归属,到时候会取决于陪审团相信谁。”凯特说。 布洛赫指着整沓的鉴识报告,说:“那些证据会把她们两人都关进大牢。” 双人座沙发中央的骨架断了,因此沙发中间往下凹。两侧也没舒适到哪里去,不过凯特直接坐在中间,因为她凭经验知道,不管她挑哪个位置坐,最后都会滑到中间。她双肘撑着膝盖,用手指绕着头发,眼神发直。 “明早再看看她怎么说吧。”凯特说。她送布洛赫出门,然后连衣服都没换,倒头就睡,到凌晨5点才终于冷得受不了,起身裹着毛毯走到电暖器边,缩在地上又睡着了。 等到早上11点,凯特已洗过澡并换上干净的套装,到亚历山德拉的公寓找她。她的客户让她进门,请她在小小的餐桌边坐下。 “我好喜欢你的套装,是新衣服吗?”亚历山德拉问。 “对,谢谢。” 她们一同坐在桌旁,边啜饮热花草茶边闲聊,然后凯特切入正题。她向亚历山德拉解释鉴识证据,说证据看起来很不妙。也许唯一的好处,是证据对姐妹俩都很不妙。 “也许有一种方式可以将证据的影响降到最低。”凯特说,“我想明确一下我们不会去质疑DNA、血迹和指纹证据。你告诉警方当时你赶到父亲身边,并且抱住了他。刀子你也在烹饪时用过。这些证据全都不代表你杀了你父亲,只代表凶手‘可能’是你。我认为如果陪审团必须坐在那里听专家解释这些证据,罪证确凿的重量会使他们认定你必然是和妹妹联手杀了他。这方法的重点则是将对你不利的影响降到最低。处理它的最好方式就是说证据符合你的说辞。” “那么,如果我们不去质疑那些证据,会发生什么事?” “我们要告诉陪审团这些证据确实存在,但我们暗示它不重要,也并不能证明任何事。齿印那项证据就不一样了,那一项我们要力驳到底。” 亚历山德拉别过头,眼中冒出泪水。 “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办吧。庭审的事真是让我烦恼极了。我……我……我不能看着她,我不想跟她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她杀了我爸,她想毁掉我的生活。我不想见到她。能不能架个屏幕之类的,让我不用在每个开庭日都跟她见面?” “据我所知并没有这种做法……我会去问问。我知道这很难熬……”凯特看到亚历山德拉的手指在颤抖,便没再说下去了。凯特忽然发现她客户最关心的并不是自己会不会被定罪,而是丧父之痛,以及父亲遇害造成的那道难以愈合的伤口。 “交给我吧,我会尽量想办法。如果实在不行,请你一定要坚强。你不用看着她,看着陪审团就好。让他们看到我现在看到的你。” 亚历山德拉迎向凯特的目光,下巴抖动着,她舔掉嘴角的一滴眼泪。 “我会尽力而为。”亚历山德拉说,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憋住。她呼气时手指按压桌面,然后滑绕出图形,像是在触摸木头所有不完美之处并加以探索。 她释放出胸中的空气后,从上衣的袖子里抽出一条手帕,秀气地擦拭着湿漉漉的脸颊。凯特闻到空气中有薰衣草和香料的气味,这个气味大概来自手帕。亚历山德拉嗅了一下有香味的手帕,用食指和拇指搓揉棉布,然后摊开手帕,将它举高给凯特看。 布料一角用黑线绣着“FA”。 “这些手帕上还留有爸爸的味道,”亚历山德拉说,眼角又冒出新的泪水,“我只剩这个可以怀念他了。” 凯特握住亚历山德拉的手,她们互相露出苦笑。 “明天就要测谎了,记住这种感觉。这会帮助你通过测验的。”凯特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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