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温慢煮机上的定时器开始发出规律的声响。她起得很早，准备了丰盛的早餐，然后又回去补眠。今天会很忙。她掀开被子，光脚走进厨房，关掉低温慢煮机，揭起盖子。里面有大概4升水，机器让水温刚好保持在54摄氏度，持续45分钟。她把手伸进去，水很烫，但不至于烫伤她的皮肤。她从水中取出密封袋，放在干净的盘子上。在“泡澡”之前，这块肉先撒了盐并抹上30克的烟熏奶油，再密封到真空袋里。

她拿刀沿着袋子边缘划开，释放出一团热气。她从膝盖旁的橱柜里拿出一只铁煎锅，放在炉盘上并开火。一大块奶油砸进煎锅中，发出嘶嘶的声音。她伸手到密封袋里触摸那块肝脏。它是热的，但没有烫到不能触摸，它不会灼伤她。手中热肝脏和奶油的触感几乎美妙到让她难以承受。

她细心地将肝脏两面都煎到微焦，同时舔着手指上的黏液。她将煎锅里的东西倒到另一个盘子上，那个盘子中已经摆好抹有鳄梨酱的酸味吐司。再洒几滴意大利葡萄醋、放上一片血橙，整道菜就大功告成了。扑鼻而来的香气增添了她的饥饿感。她将盘子端到餐桌上，坐下来大快朵颐。

她放下刀叉，从摆在桌上的电子录音笔旁拿起手机。这是一支抛弃式手机，随用随丢。她点进来电转接手机软件，拨号，然后打开扩音功能。电话接通了，铃声一直响，但没人接。她并不期望有人接电话，早上7点办公室没人是正常的。她在等电话转入语音信箱。

我是检察官卫斯理·德雷尔，我现在不方便接电话，请在哔声后留言……

她等到哔声响起，然后按下录音笔的播放键。

我是迈克·莫迪恩，听说你在找我。抱歉，时机很不凑巧。我从很多年前就开始存钱，现在该是用到这笔钱的时候了。随便你称之为中年危机还是什么，都行，反正我是不回来了。法兰克·阿韦利诺死了，下一个搞不好就是我。他打来电话说要修改遗嘱，但没说怎么改，也没说为什么要改。我怀疑他有被害妄想症，而且打电话时已经显现出失智症的早期症状了。我就只知道这些。别再来找我，我不会跟你谈的，德雷尔先生。别骚扰我了。

她挂断通话，但让录音笔继续播放录音。下一个嗓音是她的。

好乖。

行了吗？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吗？拜托，让我走吧。不，不要这么做。不，不要……

录音里，迈克的惨叫转为静电杂音，因为音量太大了，麦克风无法清晰地收音。

这块鹿肝非常鲜美，令她想起那只幼鹿。幼鹿的肉温热且散发着野性的气味，却一下子就变冷了。她不久后就会了解更多的起诉内容，包括他们要用来对付她的人证和物证。她也需要知道有哪些对她的姐妹不利的证据。律师能做的事有限，最终还是得靠她让天秤倾向对自己有利的一端。例如留给德雷尔的那条语音留言，它会将他带往特定的方向。

要确保她以自由之身走出审判法庭的方法有好几种。审判中某些参与者绝对不会改变心意，这些倒霉鬼需要她的特别关照。

她将最后一口肝脏送入口中，觉得这顿饭似乎少了什么。或许是雅文邑白兰地吧。早餐喝这酒有点过了，不过放到晚餐就很完美了。迈克·莫迪恩已被分解成好处理的尸块，每一块都用黑色塑料布与一片重量适中的哑铃圆盘紧紧包在一起。在纽约，弃尸的手段有很多，丢到河里是最简单的。通常早上10点以后，码头上就没什么人了，她会买一张船票从东河前往丹波区，然后在布鲁克林大桥的阴影中，背对着后甲板上的监控摄像头，偷偷从运动包里拿出一只手脚丢掉，根本没人会注意到溅起的水花。她冲了个澡，然后穿上跑步的装束。

她在身旁的笔记本上做了个笔记。等她把迈克的手臂丢到河里以后，她要去一趟烈酒专卖店，买一瓶雅文邑白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