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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迪

圈套  作者:史蒂夫·卡瓦纳

哈珀下午5点左右离开索菲亚的公寓后,马上就打给我了。她没从索菲亚那里得到多少信息,而索菲亚也累了。我们约好隔天等我先跟检察官见过面后,再一起吃早餐。

自从我当律师以来,从没有哪次觉得认罪协商是个好选项。即使检方给你的客户提供很优渥的条件,借由缩短刑期为市政府省下审判的花费,我仍然会因此感到一抹挥不去的遗憾。若走认罪协商这条路,就等于是由检察官为客户判刑,而不是法官。当然,你有一点讨价还价的空间,不过通常在那种状况下,你的力量很有限。哈利·福特当上法官之前曾告诉我,会让你和客户产生嫌隙的正是认罪协商这东西。没错,他们一开始喜欢这个交易:用认罪协商换一年刑期,还是冒着被定罪且获判十五年的风险走上法庭?即使对那些脑袋不太灵光的客户来说,这也是用膝盖想就知道如何选择的问题。然而你会惊讶地发现,在新新惩教所双人囚室接受惩教部门殷勤招待的六个月后,遥望剩下的六个月,竟有这么多客户开始埋怨律师逼他们接受认罪协商——毕竟他们是清白的啊!不幸的是,很多人说的是实话。美国每座城市每天都有无辜的人接受认罪协商,因为检方拿着交换条件利诱,只要接受,他们只需要牺牲一小段人生,然后就能继续过日子。接受协商坐一年牢,或是冒险被判二十五年到无期徒刑?不难理解大家为何会选择认罪协商。

相比我对认罪协商的倒胃口,我对于造访这个昵称为“霍根路”的地方更为反感。地方检察官的办公室感觉像是敌军领土,一向如此,以后也不会改变。

电梯门打开,外面就是地方检察官办公室的接待区,柜台后面坐着赫布·戈德曼。有时候我不禁觉得他也是一件家具,不只是因为他已经在这个岗位上待了几百年。要是把他的皮肤绷紧当作沙发皮,你会误以为那是上好的意大利皮革。不过别看他年纪大,几乎没有什么事能逃过赫布的法眼。他对办公室里的八卦了如指掌,而且他比上帝还老,很可能也比上帝更睿智。我走向赫布俗艳的紫领带与灿烂笑容。他靠向椅背,交叉起双臂。

“艾迪,你怎么还没被吊销执照啊?”赫布问。

“他们还没逮到我的小辫子啊。我以为你挂了哎。”

“我?不会啦,只有好人才不长命。”

“既然如此,你的领带会活得比你久哦。那上面是什么图案啊?乌龟吗?”我边说边凑向前仔细察看赫布的领带,然后迅速判定我可不想离它太近,于是赶紧退后一步。

“这领带是我老婆送的。”

“你应该跟她离婚。”

“你认识什么不错的律师,可以给我介绍一下吗?”他说,然后用手掌搭在眼睛上方扫视办公室,像是牛仔在眺望荒凉的草原。

“你应该去住佛罗里达那种疗养中心,骚扰跟你同一个年龄层的人。”

“不要诱惑我,我真的很想退休,但我不能。地方检察官办公室每隔一阵子就扬言要送我纪念退休的黄金时钟,而我的回答永远都是同一句话——我不能退休。那是在给我判死刑啊!要是我整天待在家里,我老婆肯定会杀了我。把我扫地出门的地方检察官等于是谋杀从犯。”

“如果你老婆杀了你,地方检察官一定会给她送鲜花和感谢卡。”

赫布的笑声从腹部某处起始,隆隆地往上通过嘶嘶作响的气管,最后冲出他的嘴唇,化作尖锐刺耳的咻咻声。就像卡通里的小狗穆特利一样。

“我带你去见德雷尔,跟这群人一起。”他用笔指着房间另一侧,说。

我进来时没注意我左侧的沙发上坐着利维,旁边还有我在警局外遇到的那个年轻律师——凯特。另一把椅子上坐着另一个年轻人,那男人眼神热切,年龄肯定不到25岁,是几天前我见过和利维一起进入亚历山德拉审讯室的律师。

利维的团队在场,表示即将出现大麻烦。

我走近时,他们都站起身。

“艾迪,很高兴又见面了。”利维说,语气完全称不上诚恳,而且他也不在乎,“这位是我的同事斯科特·赫尔姆斯利。”他指着他左边穿着合身西装的金发小孩儿。

我在阿韦利诺姐妹俩被捕当晚于警局见过他,但没机会仔细观察他。他看起来还没成熟到长出胡子,却充满自信地秀出堪比电影明星的笑容,从丝质衬衫袖口中伸出手。

“幸会。”斯科特说,他像某些男人一样使劲跟我握手。我始终觉得那种用力握手的男人是想要弥补什么,事实上,真正能够不假思索捏碎你手骨的人,才不需要趁着打招呼时证明自己的力量。

利维右边的女人,也就是凯特,低着头,将鞋尖竖直,以鞋跟为轴心旋转鞋尖。她身穿灰色套装裙,搭配白上衣与黑外套。她的双手交握放在身前,我只能看到她的头顶。她忽地抬头看向我。

接下来是一段尴尬的停顿,并不久,大概四五秒,但足以让利维装作忘了她。他把凯特旋转鞋尖的动作看在眼里,他只是想确保凯特和我都很清楚,在他心目中员工的尊卑顺序是如何。

“哦,抱歉,这位是——”他说,并没有转头看她,只是朝她的方向伸出手,强调这介绍有多么顺便。

“凯特·布鲁克斯。”我大声说,向前越过利维和斯科特,“我们在警局见过面了。你好吗?”

“很好,谢谢你,弗林先生。”

“叫我艾迪就好。”我说。

利维咬住嘴唇。我一眼就看出谁想玩办公室权力的垃圾游戏。

“你的客户还好吗?”她问。

“好多了。她已经出院了,也出狱了。据我所知,你们的客户也是。”

“对——”

“没错。”利维边说边站到我们之间,打断凯特的话。他把裤头往上提,一边拉起来盖过肚子一边左右调整,好像是要对准螺丝孔位置好把它锁紧似的。

“所以你打算怎么应付德雷尔?我建议我们让他唱独角戏,然后把所有资料带回去仔细研究,千万不要当场决定任何事。我们唯一确定的就是要分开审判。我们一定要分别上法庭——我们的客户互相指控,我们别无选择。”利维说。

我点头,一言不发。越过他的肩膀,我看到凯特退后一步,又低下头,斯科特则蹭到利维身旁,点头附和他说的每句话,好像他的上司字字在理。两秒前我还在跟凯特交谈,现在这些男的算是从她身上踩过去,直接霸占了空间与对话。

我好奇利维的私处究竟有多小,才会从贬低女员工里得到这么大的快感。

我的结论是:非常他妈的小。

这时赫布在柜台处大吼:“德雷尔先生要在会议室跟你们所有人会面了,进去吧,他在等着你们。很高兴见到你,艾迪。”

“我也是,赫布。”我说。

利维转向接待区沙发后方的双扇门,一只手抬到肩旁向前挥了挥,好像在吆喝部队跟上。斯科特小跑到他身旁,凯特则跟在他后面,手里还抓着一本笔记本。她抬起手从发髻里抽出一支圆珠笔。利维拉开会议室的门,示意斯科特先进去,但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凯特经过他时,我看到利维的目光垂到她的小腿位置。他从后面盯着凯特,肥厚的嘴唇令人反感地噘起,显示他对自己看到的东西很满意。

他松手放开门,正准备进入会议室,我一个箭步窜上前,抓住关到一半的门,并且撞上他。他踉跄着倒退了好几步,挥舞着短短的手臂保持平衡。他侥幸扶到一张椅子,刚一站稳,马上怒瞪我一眼。他看起来恼羞成怒了。我看到凯特掩着嘴努力憋笑。

“抱歉啊,西奥,我以为你抵着门呢,是我的错。”我说。

他气呼呼地转开身,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下去。

围绕这张椭圆形的会议桌可以坐十个人,两侧各四人,两端各一人。房间后侧的门打开,卫斯理·德雷尔走了进来。他的步伐缓慢而有自信,薄唇,发际线正在后移。卫斯理一定是在二十出头时就开始显现出男性遗传型秃顶的征兆了。现在他头顶仅剩的发丝虽然看起来稀疏到近乎透明,却仍经过精心梳理。他今天穿着的西服套装与索菲亚提审那日上午的不同,这套是浅蓝色的,搭配颜色相近的衬衫和深蓝色领带。

“请坐下,各位男士,以及女士。”德雷尔说,不忘向凯特客气地点头致意。

德雷尔拉出主位的椅子。我绕过桌子,选了利维团队对面的座位。德雷尔坐下前先解开了西装扣子,抚顺领带,再优雅地将臀部放进椅子,简直像个芭蕾舞者。他从西装口袋拿出一支自来水笔,扭开笔盖,开始在笔记本上流畅地写字,仔细记笔记。他先是写下会议出席者都有谁,接着将手臂扫到面前,根据他手腕上的星辰表记下时间,然后放下笔,仔细调整袖口,再文雅地将十指交错。他的某些动作尽管很优美,却有种爬虫类的感觉。像是一条蛇蜷起身体,准备攻击。

“我会简短说明,而且只说一遍,所以你们最好记个笔记。”德雷尔说。

凯特、斯科特和利维都已经备好笔,悬在笔记本上方,他们的笔记本内页顶端用金字印着事务所的名称。

我交叉起手臂,喷了一口气,等待着。德雷尔的头没有动,只有眼珠向左移,锁定我。其他人都低着头准备写字,我则持续跟德雷尔对望。在我的剧本里,只要是能用来让检察官不安的任何做法都必须试试看。但这似乎没有见效。德雷尔直直回望着我,仿佛他拿着好几张A,而他知道我只有一对8。

“庭审会定在1月,我们已掌握大部分证据,动机也有了。你们手上现在已经掌握了基本的证据开示,我希望很快能有完整版。我现在就只需要等着完整的鉴识报告以及死者的律师莫迪恩先生的证词了,而我手边已经有了初步的鉴识结果。之后你们会拿到完整的报告,不过简单来说,我手上的鉴识证据能将你们双方的客户都与谋杀案联系起来。而且也只有你们的客户。”

“什么叫‘只有’我们的客户?”凯特问。

她一说话,利维就啧了一声,凯特马上低头望着笔记本,用力吞了一口口水。利维不喜欢员工在与检察官开会时主动开口。我认为这个问题很合理,我脑中也马上蹦出这个疑问,凯特的直觉很敏锐,我喜欢她,但对利维而言,她问的是否是好问题一点都不重要,重点是她竟然有这个狗胆张嘴说话。

“嗯,布鲁克斯小姐,我要请各位等会议结束前再集中提问,不过既然你问了,我就先回答这个问题。”德雷尔说,眼睛没看着凯特,反而看着利维,似乎是因为尊重他的资历,“你们双方的客户都在犯罪现场的房屋内被捕,屋内没有其他人。法医推测死亡时间差不多就是那两通报案电话拨入的时刻。我们并不打算再寻找别的嫌疑人——鉴识结果不但将你们的客户与犯罪现场联系起来,也与谋杀案联系了起来。”

凯特写下回答,然后肩膀低垂到桌面的高度,仿佛想尽可能缩小自己。她用嘴形对利维说“对不起”,后者翻了一下白眼,用食指抵住嘴唇。要是我替利维工作,肯定老早就一拳塞进那两片肥唇了,我才不管这是不是白白浪费时间和力气。

我思考刚才得到的新信息,以及它与索菲亚的说辞是否吻合。法兰克的房子算得上是豪宅,在三层挑高的楼层间,分布着很多个房间。亚历山德拉和索菲亚完全可能同时身在房子里,却没察觉到对方也在。

“你们其中一个的客户,或者两人合力,谋杀了被害者。在这种情况下,考虑到鉴识证据与检方的证人,这将是一场合并审判。所有证据都有重叠的状况。”德雷尔说。

在这样的案件中进行合并审判,对检察官而言简直就像做春梦一样爽。看着两名被告互相指控,陪审团很可能谁也不相信,最后两人都被定罪。就算其中一人创造奇迹,设法说服陪审团相信自己是无辜的,另一名被告也会揽下罪名。这能保证检方无论如何都不会空手而归。

利维率先开炮。

“天塌下来你都别想进行合并审判。根据刑事法典和判例法,当其中一名被告牵连到另外一名被告时,我们就该分开审判。弗林先生不是一定得传他的客户作证,而假如他选择不传客户作证,就等于侵犯了我的客户可以面对指控者的宪法权利。这不公平。我拒绝进行合并审判——门儿都没有。听清楚了吗?”利维抗议道。

就算这波炮火对德雷尔造成了什么冲击,他也没有表现出来。

他又拉了拉衬衫袖口,确保它们从西装袖口露出来,然后才拿起笔,记下利维的反对意见。

“事实上是我们将必须针对你们的客户进行几乎一模一样的两件起诉案,这为市政府带来了不必要的财务压力。我们就是要走合并审判。我目前正努力推动这个结果。”

“你在向什么人施压?”我问。

利维倒不介意我问问题,甚至还点头附和。我们等着听答案,但他并没有回答。

“弗林先生、利维先生,如果你们有谁想要分开审判,就得向法院提出正式申请,而我们会抵制该项申请。这部分我言尽于此。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想切入本次会议的重点了。”

他望了望桌子两侧。利维的团队默不作声,我倾身向前,准备听他后面要说的话。

“谢谢。地方检察官办公室了解到你们的客户互相指控对方犯下谋杀案。我们认为采取合并审判的方式最终将‘至少’有一人被定罪。陪审团有权将两名被告都定罪,不需要我说你们也知道,最可能出现的结果就是两人都被定罪。我现在要提出限时协商的条件。十二年的刑期换一份完整的供词,外加一份指证另一名被告的证词。如果两姐妹其中一人认罪,在表现良好的情况下,她只要在牢里待六年甚至是四年就能出狱,而另一人则会在牢里蹲到死。这是限时协商的条件,只提供给其中一名被告。这个交易只在48个小时内有效,从现在开始计时。”

普通市民为了自己没犯的罪接受认罪协商,很难理解吗?德雷尔解释得很漂亮。在合并审判中,很可能两个女人都会被定罪。其中一人胜诉的概率十分渺茫,因为两人势必都会控诉对方是骗子和凶手。大部分合并审判中的陪审团不相信任何一名被告,因此会判定两人都有罪。在这种情况下,接受认罪协商是有道理的——坐四年牢,而不是坐一辈子牢。

利维和我都没有说话。我看着德雷尔摁下手表两侧,过了一秒才意识到他还真的在计时。真是够了。利维和我都有义务让客户知道这份协商的存在,让她们作决定。我不想让索菲亚承受那种压力,至少别这么早就承受,但是看起来我别无选择。

“如果两名被告都不认罪、不提供供词、不协助起诉另一名被告,我们就上法庭。不会再有别的提案,这次的提案也不会延长,就是48个小时。要是没人认罪,我们就进行合并审判,然后我希望你们双方的客户都接受测谎仪测试。”

“什么?”利维问。

“你听见了。”

“在这个州,测谎结果并不是可采信的证据。”我说。

“老式的测谎方法确实不被采信,但科技日新月异,现在已有18个州将测谎结果列为可采信的证据了。我们颇有把握能在纽约州证明我们的测谎师足够专业。现在的情况是,测谎已经被视为执法单位的重要调查工具。这件案子中有太多部分取决于你们客户的诚信问题,陪审团会相信谁?其中一人,还是两人都不信?我们会告知法庭我们会提供测谎仪测试,如果我们的要求遭到拒绝,我们也会利用这一点。法官可以在对陪审团作出总结时提起这件事。”

我低估了德雷尔。这招聪明得要命,就像是下象棋。如果姐妹俩其中一人拒绝测谎,那她看起来就会嫌疑重大。如果两人都拒绝,看起来会像是两人共谋杀人。要是一人通过测谎,一人没通过,德雷尔就能利用结果将没通过的女孩定罪。

我将手放进外套内侧的口袋中,同时看着利维的脸色变紫。他的模样跟我的心情差不多,只不过我没表现出来。我把手上的牌守得密不透风。谋杀案审判需要用上极致的扑克脸。利维提高嗓门对德雷尔噼里啪啦说话,嘴巴喷射出唾沫,在桌上堆成小小的白云。我将两只手肘放在桌面下的膝盖上,也就是德雷尔与亚历山德拉的律师团看不到的位置,翻开利维的皮夹,开始检查起来。先前我撞上他时将他的皮夹偷走了。我原本真的没打算那么用力撞他的,但我把手伸进口袋的时候不够灵巧,要是没把他撞到失去平衡,他就会感觉到我的小动作了。结果他完全没察觉到异状。其实我的目标是他的手机,但我的手指靠近时感觉到手机开始振动。我绝不可能摸走正在振动的手机还不被他发现,只好退而求其次,摸走了皮夹。

我在棕色皮革材质的皮夹里找到四张百元大钞、两张二十美金以及一张五美金的钞票;五花八门的信用卡和签账卡[类似于信用卡,但是没有循环信用,每月账单金额必须全额偿还。签账卡的额度通常比信用卡高出许多,其年费和发卡标准也比信用卡高。];某家健身房的会员卡、不同店家的贵宾卡,以及一张写着“提供自由裁量权”的名片。就名片来说,它看起来十分高级且具有设计感。大写的D和S字体很大,用的是弯弯曲曲的花哨字体。名片本身是塑胶材质,摸起来有浮雕的纹路。名片上并没有电话号码或网址,只在背面有一个供智能手机扫描的条形码。我将名片收进口袋,然后在桌子底下合上皮夹,把它丢到1米外的地上。

我抬起头,看到利维仍火力全开,一根手指对准德雷尔,而后者沉着而淡然地望着他。

“利维先生——”德雷尔说。

“我还没说完,我还有很多话要说,我会让市长知道这种滥用——”

“利维先生,你说完了。这场会议结束了……”德雷尔边说边将椅子往后推。

“等一下,利维,你先闭嘴。”我说。

利维的表情太逗了,足以使德雷尔留在座位上。我看到利维的马屁精斯科特皱起眉头,隐隐以我为目标摆起个臭脸。凯特咬住嘴唇,压抑着满足的笑容。

趁着利维还在张着嘴抓苍蝇,我直接丢出我来这里的主要原因。

“如果你不多分享一些检方的证据,不管你提出什么条件,在法庭上都没有用。被告有权了解自己受到控诉的案件。让我们瞧瞧你有什么,这样我们的客户才能作出明智的抉择。”

“我同意。”德雷尔简单地说,然后站起身,拉开门。此时门外走廊上聚集了六个助理检察官,他们一定是听到了利维在大吼大叫,便跑来偷听。德雷尔走出去时,除去一人,其他人一哄而散,而那人交给了德雷尔两个厚厚的牛皮信封。他向那个助理道了谢,然后走回敞开的门内,将其中一个信封交给我,另一个给了利维。没再说任何话便又出去了。

我离开桌子,说:“有人的皮夹掉在会议桌下了,最好赶快捡起来,这栋大楼里可没有半个正直的人会把它拿去失物招领处。我们大家回头见啦。西奥多,我会打给你的。给你个建议:如果你想要什么,就直接提出要求,那比你用小拳头捶桌子要简单多了。”

他想说什么,但我已经走出房间了。我希望西奥多处于战斗模式中。只要律师血脉偾张,就无法思考,只顾着发飙。而我需要时间思考。西奥多看起来不像庭审律师,我觉得他更像个游说者。他会把协商条件往客户面前一放,跟她说很划算。

我想看看索菲亚对这个交易的反应。我需要确定索菲亚与她父亲的死无关。我内心深处感觉她是无辜的,但某些案子里总会有小小的怀疑火苗在燃烧。我希望她吹熄那抹烛焰。

这桩审判可想而知会是一场噩梦。不过德雷尔也遇上了一些麻烦——他的一个证人踪影全无,他没能找到法兰克的律师迈克·莫迪恩。当他说他没有那份证词时,我从他的语气里捕捉到一丝挫败。不论莫迪恩是谁,都不想蹚这个浑水,成为谋杀案审判中的证人,可能是刻意逃避地方检察官办公室的消息。不用说,卷入这个案子绝对没好处。

最糟糕的情况全都取决于谁在说真话。

在这样的案子里,测谎像一枚手榴弹,它势必会在某人面前爆炸,要么是亚历山德拉,要么是索菲亚。不管从什么角度思考,其中一人都是凶手。我只希望凶手不是索菲亚。

我颇有把握我马上就要知道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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