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克斯镇的景象从牧师的车窗飞掠而过。 他的司机开到时速60公里，但警方不会拦下他们。

警察不会拦州长座车。

再说，雪普利警长就坐在后座牧师旁边。 当然啦，他称呼这个男人为州长，不晓得他就是牧师。 州长要求雪普利在记者会上担任楷模人物，而且他能提供额外的保护。 派契特精心策划的一切现在即将看到成果。 他望向手表，快四点了。

记者会六点在蒙哥马利举行。

过去还有余裕，但州长想早点到。 他穿了他最好的西装，由莫比尔裁缝量身定做的深蓝色素面西装。 衣服相当合身，布料让他在高温中还能呼吸。 搭配上白衬衫及浅蓝色的领带。 整体打扮以翻领上的花朵作结。

白色山茶花。

弗朗西斯·爱德华兹没有引爆那辆卡车并不重要，他依旧成了小镇的威胁，还是恐怖分子。 如今成了对政治资本最有利的恐怖分子——死掉的恐怖分子。 他让阿拉巴马州居民敬畏起上帝，帕契特对他的要求不过如此。

车子在联合公路开得很慢。

“为什么放慢速度？”派契特问。

“看来联邦调查局正在进行车辆临检。”司机说。

派契特转头面向雪普利，说：“感觉如何？”

“什么意思？”

“你很清楚我是什么意思。 成为拯救巴克斯镇免于成为一团火球的救星，感觉如何？”

雪普利尴尬地笑了起来，说：“感觉不错。”

“我猜这样稳住了你成为咱们新任警长的机会。”派契特说。

“也许还要过几个月才知道。 我是说，我跟这个职位之间还是要选举的。”

“别担心这个，我知道孔恩帮了罗麦斯一把，现在地方检察官身陷困境，任何优秀人才都不能放过。 我可以保证，应该不会有人跟你竞选，至少不是认真的。 也许会有对手，但只是为了做做样子，选举前几天，就会让他们宣布退选，这样看起来比较公平。 好啦，等等记者会上我要你微笑站在我身边，但别回答任何媒体提问，那是我的工作，懂吗？”

“懂。”

派契特从车窗望出去，没有前进多少，缓行的速度差不多都要停下来了。 他扭转起手指上的警察兄弟会戒指。 他只要紧张，就习惯把玩戒指。

“嘿，怎么不开警笛呢？”他问。

司机说：“没问题，州长。”然后打开州长运动型多功能休旅车的警笛与警示灯，驱车插入车队之中。

“好了，现在给我一分钟，我想再检查一下我的演讲稿。”派契特说。

他将讲稿放在大腿上。 这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一场演讲，草稿改过很多次。 现在，讲稿可谓完美。 六点钟一到，他会在电视上现场演讲，他希望自己一点错误都不要犯。 他戴上眼镜，开始阅读。

一九六一年五月二十一日，阿拉巴马州州长约翰·帕特森在 WSB-TV 新闻台进行演说转播。 这是他对外州策动者进入阿拉巴马州造成公民不服从与暴力行为的回应。 这些策动者中包含了马丁·路德·金恩牧师，以及约翰·刘易斯。 路易斯是自由乘车者的一分子，该组织成员有男有女，有黑有白，最高法院将跨州运输种族隔离政策视为非法行为，这些人滥用该项裁定。 与此同时，阿拉巴马州依旧实施吉姆·克劳法，这些男女一起乘车前往蒙哥马利，唯一的目的就是在我们平静的城市里鼓吹暴力。 他们遭到抵抗。 帕特森州长出现在电视上，对煽动问题的马丁·路德·金恩及所谓的自由乘车者出言反击。

如各位所知，昨晚正有一位煽动者试图对巴克斯镇发起攻击，他叫弗朗西斯·爱德华兹，执法人员通知我，他有进一步的计划，包含全面攻击州长官邸。 多亏了这位英勇的当地警长，他在凶嫌执行计划前就出手阻止，不然这个计划将会摧毁家园、生意，就算没有造成几千人，也会酿成几百人的丧生的悲剧。 爱德华兹是激进左翼团体的一分子，这个团体与恐怖组织安提法合作，他们的目标就是要摧毁这个国家。

我当过五年警察，我很清楚执法人员承受着何等压力。 因此，为了面临这些团体施加的前所未有的威胁，我将秉持帕特森州长在1961年那日行动的精神。 今晚，我宣布烈日郡戒严，除了有国民警卫队支持我们的执法警察外，我也招募了一支武装战术民兵小队，他们都是我们阿拉巴马州的平民百姓，他们会破门揪出我们之中的鼓动者与叛徒，绝不手软。 他们是阿拉巴马州的天使，会如天使加百列一样守护我们的家园。

我身为各位的州长，请你们放心，我会采取必要手段确保本州的安全，让其再次伟大。

车子减速，帕契特从稿子上抬头。

“他们在检查点这边拦停车辆。”驾驶说。

车子排成一列，身穿联邦调查局战术背心的人堵住道路，检查起每一辆车。 驾驶放慢速度，一位探员挥手要他们停车。

在探员开口前，两个男人接近车辆。 身穿黑西装、白衬衫的人很高，另一个人稍微娇小一点。 这个人拉开副驾车门，坐上车时，摘下了巴拿马草帽。

“州长午安，我是国土安全局的亚历山大·柏林。”他说。

“怎么回事？”派契特问。

“我们收到刺杀威胁的可靠情资，我们会从这里护送州长继续前进。 我的同事安德森先生会驱车送你前往蒙哥马利。”

驾驶座车门开了，黑西装男等着帕契特困惑的司机乖乖下车。 安德森坐了进来，关上车门，握起方向盘。 前方道路清空，州长座车允许通过时，联邦调查局的车辆挪了开来。

“这实在没必要......”派契特开口，却又打住。 他不能表现出威胁没有那么高的样子，那是他仰赖的氛围。

“我的司机没问题，这里还有警长能够保护我，我不需要——”

“你需要。”柏林望向后座。 雪普利在他后方，帕契特则在安德森后方。

“警长，你好吗？”柏林问。

雪普利咬牙切齿地说：“柏林先生，你在这里没有管辖权。”

名为柏林的男人稍微张望了一下，发现他们到了空荡荡的高速公路上，旁边没有其他车辆。 联邦调查局的检查站将车子都滞留住了，半小时内不会放行任何车辆，这是柏林特别要求的。

他在座位上调整坐姿，面对雪普利，说：“就我所知，我们已经跨越了郡际线。 在此只有一件事是肯定的，那就是你没有管辖权。 现在慢慢地将配枪交给我。”

派契特看着柏林伸手来后座，另一只手还握着枪，州长的背脊成了冰砖。

“你不是认真的。”雪普利说。

“雪普利，威胁可能来自任何人，你也可能是刺客。 现在把枪给我。”

雪普利因为执法单位间的繁文缛节而不满，垂头丧气起来，而且他在权利游戏中输给了柏林。 他从皮套里抽出配枪，交给柏林。 柏林一拿到枪，就指着雪普利，直接朝着车尾挡风玻璃轰掉了这位代理警长的脑袋。

“老天啊！”派契特惊呼。

“派契特，冷静点。”柏林一边说，一边收起自己的枪，用雪普利的武器瞄准帕奇特。 柏林这时看到了一个东西，副驾驶座上的他没有面朝前方，他是扭着双腿，背对挡风玻璃，面对后座。 从这个角度，他看到了一件物品。

柏林用没有持枪的那只手摸索起座椅与中控台之间的缝隙，抽出一支粉红色的 iPhone。

这是斯凯拉·爱德华兹的手机，在派契特殴打且勒毙她后，在她包包及衣物里一直没有找到的手机。

“你差点就能逍遥法外了，对不对？”柏林说。 “我只是想跟你说一声，丹佛死了。 你刺杀名单上的人目前都很安全。 事情接下来会有以下发展，我们去过巴克斯镇警局，取走了在弗朗西斯·爱德华兹家中找到的证物。 你或其他人都没有办法用他的死亡达成你的使命。 媒体会将他的死归纳于悲伤引发的精神崩溃悲剧，就这么简单。 不会有任何政治因素。 至于这位雪普利就不一样了。 联邦调查局在他家找到很多白人至上的相关物品，还有刺杀名单，你也在名单上。 差不多三分钟后，这辆车就会翻覆进洛思哈奇桥，落入河中。 别担心溺水，你那时早就死在白人种族优越者雪普利手中。 州长，你会成为民权烈士，感觉如何？”

派契特扑向前，双手抓向柏林的脸。

一声枪响，两声枪响，三声。

然后是寂静，接着是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