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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哈利魔鬼的代言人 作者:史蒂夫·卡瓦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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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福特将空的波本玻璃杯放在吧台上,要求再来一杯。 艾迪出门去买三明治与瓶装水,他要么是慢慢来,不然就是巴克斯镇的善良百姓又展现出平时“热心”的一面了。 鸡油菌旅社的酒保是个年轻人,大概还没到合法买酒的年纪,也不太乐意继续倒酒。 他替哈利斟起另一杯威士忌时,表现出来的神情就是周日早上八点坐在教堂前几排教区居民脸上的表情,心里晓得他们就是比身后那些会众优秀。 “再来就一口气喝六杯了。”酒保说。 哈利端详起这孩子,说:“你几岁?” “大到可以替你倒酒了。”酒保说。 “非常好。 只要你继续倒,我们就能相处融洽。” “你打算喝多少?” “孩子,要喝多少就喝多少,为什么这么问?” “没理由,只是,你知道,喝这么醉对身体不好。” 哈里向后靠在高脚椅的椅背上,仿佛是跟酒保保持一段距离就能改善眼下的状况。 “你是我遇过的第一个不喜欢灌醉人的酒保。 孩子,我不想这么对你说,但你可能不太适合这份工作。” 酒保倒了另一杯波本威士忌,推到哈利面前,然后继续用布巾擦亮啤酒杯。 鸡油菌旅社的小酒吧里有一张圆桌,就在哈利后方,然后是通往接待柜台的双扉推门。 推门旁边有一块玻璃面板,这样酒保就看得到接待人员。 哈利左边的墙壁上贴满好莱坞明星的照片,法兰克·辛纳屈、迪安·马丁、碧姬·芭杜、奥黛丽·赫本,以及其他人。 哈利注意到上头没有黑人爵士乐手小山米·戴维斯的照片。 他左边则有一扇窗户,可以看到外头的街道。 哈利要盯的就是这扇窗。 窗户是开的,任何进出旅社或是停在外头的车,哈利都听得见。 酒吧里没有电视也没有放音乐,有点像机场休息室,只是气氛没那么好。 一辆半挂式卡车忽然停在外头。 停靠时,引擎还高速运转,空气煞车发出刺耳的声音。 哈利扭着脖子,看了驾驶一眼。 外头天色昏暗,但仪表板上的灯光让哈利看到了熟悉的面容。 弗朗西斯·爱德华兹。 他的脸比平时还要红,汗水让他头发塌了,整个人气喘吁吁。 他手里握着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他点开手机,看着旅社,又望向屏幕,多点了几下。 然后,他将手机拿到耳边。 哈利听到电话响。 他旋转吧台高脚椅,喝了一口他的波本威士忌。 柜台人员接起电话,铃声打住。 哈利听不到她的声音,但推测她应该是用平常的态度打起招呼,也就是跟她从事其他行为时一样死气沉沉的。 她表情变了,望向大门。 哈利没有见过晒得比柜台中年女子更黑的人。 她的脸跟胡桃差不多,也一样硬,但这一刻,哈利发誓她脸色惨白。 她猛力挂断电话,左顾右盼,双手高举,掌心朝上。 她喃喃自语起来。 哈利查看窗外,看到弗朗西斯放下手机,靠在方向盘上,想要看清楚旅社大门。 “她是在干嘛?”酒保问。 他停下擦到一半的玻璃杯,从哈利肩头的玻璃隔板望向接待柜台。 哈利跟着他不解的眼神,看到柜台女子高举双手挥向酒保,要他过去,迫切的模样仿佛是迫不及待要跳上飞机一样。 “不好意思。”酒保说。 他拉起上翻的柜台桌面,走出吧台。 柜台女子拉着他就急忙从前门跑出去。 弗朗西斯看着他们离去,然后吐出大气,头重重靠在头枕上。 接着,他拿出另一支手机,不是之前那支智能手机,这是旧型手机,也许是诺基亚,屏幕小小的。 哈利手机响起,是艾迪打来的。 “现在就带凯特、安迪、派翠西亚离开旅社。 我就在几条街外。” “怎么了?”哈利问。 “是弗朗西斯·爱德华兹,他才是整个计划的目标。 他们杀了他的妻女,目的是为了让她崩溃。 然后给他敌人。 他有一整车的丙烯,能够炸掉半个镇。 我要他找不到目标,所以我们必须——” “他此刻就在门口,卡车上。”哈里说。 “什么? 快带凯特跟客户离开那里!” “你打给凯特。”哈里说。 “她在她房里。” “哈利,无论你打算做什么,千万别这麽做! 快去找凯特跟——” 哈利挂断电话。 他低头了一会儿,想着他的外套,就挂在椅背上,还有外套口袋里那把一九一一年开始生产的柯特手枪。 生命显然有它的时时刻刻。 某种程度来说,我们可以藉由每个心跳做出的抉择来定义生命。 哈利已经活得很够本了。 十五岁时,他造假文件,从军入伍。 听从夜校老师的建议,在大学研读法律学位,军方出钱。 以及在看着一名年轻骗子在车祸上替自己辩护后,决定请他吃顿午餐。 哈利喝完杯中物,起身,走到吧台后方。 他拿了那瓶波本威士忌,同一只手顺便带走两只玻璃杯,接着他走了出来。 他留下了外套,手枪也还在口袋里,他就这样走出酒吧,穿过空荡荡的接待柜台,来到街上。 弗朗西斯似乎没注意到哈里,他忙着盯着手上那支小小的黑色手机。 哈利拉开卡车副驾驶座的车门,一言不发,直接爬了上去。 “你他妈的以为你这是在干嘛?”弗朗西斯问。 他脸上泪汗交加,双眼又湿又红。 哈利看到小小的手机屏幕上有数字按键,这是有键盘的手机,还有绿色的通话键,红色的挂断键。 弗朗西斯的拇指停在通话键上方。 哈利晓得另一支抛弃式手机就在卡车某处,只要拨通电话,就会成为引爆装置。 回路接通,引发足以炸裂卡车车槽、引爆内容物的爆炸。 哈利关上车门,将一个杯子摆在大腿上,在另一个杯子里倒酒。 他至少倒了双倍份量的威士忌。 他将半杯威士忌摆在仪表板上,又倒起另一杯。 这杯放在仪表板中央。 “一起吗?”哈利问。 “你是其中一个来自纽约的律师,要来解救杀害我女儿的凶手。 我才不跟你们这种人喝酒。” “随便你啰。”哈里一口气就喝完两指高的酒。 “你不晓得这是怎么回事。”弗朗西斯说。 “也许你跟我一起在这里也不错。” “我知道这整辆卡车现在成了一枚炸弹。”哈利低下头,瞥了眼驾驶座中央地板上的大大公文包。 里头大概是爆裂物,不足以造成巨大爆炸,但足以炸裂车槽,引爆内容物,哈里不愿去想这种爆炸会造成多少伤亡。 “我知道你只要按下通话键就会引爆我们脚下的装置,我也知道我把我的手枪留在外套口袋,而现在外套还在酒吧里。 那是一把一九一一年开始生产的柯特手枪,我服役时的武器。 我今晚做出了我的选择,我知道你在做什么,我大可从饭店酒吧朝着你的眼睛开枪,但我没有。 我反而带着一瓶酒上门,而我不打算独饮。” 从弗朗西斯的神情看来,他似乎不晓得该回什么话。 哈利又倒了另一杯,说:“你知道,我看得出来你伤得很重。 你女儿与妻子的遭遇,我实在非常遗憾。 就我从文件上对令嫒的理解,我觉得她是个特别的女孩,善良的人。 这种特质不会平白出现。 我觉得你也是好人,你的太太也很善良。 痛苦、哀伤、不公,这些都会改变一个人。” 弗朗西斯喘起大气,说:“整个体制都对我们白人不利。 我之前太盲目了,没看清楚。” “你很清楚事实并非如此。 这种概念是某些人灌输给你的。 那些人给你这个手提箱,这支手机,他们才不在乎你。 他们以仇恨为生,他们只有仇恨。 我相信斯凯拉童年时,你们家没有仇恨。 人不会莫名其妙憎恨彼此,那是学来的,要有人教。 你没有将这种狗屁理论灌输给你的女儿。 她跟安迪是朋友,安迪的肤色对她来说根本不重要,对你来说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杀了斯凯拉,而你在帮他脱罪。”他说。 哈利又倒了一杯酒。 “那天你也在法庭上,我相信你也有从地方检察官、报纸、电视新闻跟上最新消息。 现在你知道斯凯拉命案当晚疑点重重,检察官根本无法回答这些疑问。 斯凯拉没有死在那座停车场里,不然就会有人听到挣扎打斗声。 安迪背上的抓痕是罗麦斯动的手。 罗麦斯用自己的指甲送检,所以才会分析出安迪的血,那不是斯凯拉的指——” 弗朗西斯打断哈利,说:“罗麦斯晓得杜瓦有罪,他只是确保凶手不会逍遥法外。” 哈利低下头,说:“罗麦斯找到能够轻松破案的目标,他才不在乎他有没有将杀害斯凯拉的真凶缉捕归案,他只在乎罪名能否成立。 罗麦斯有他自己的问题,他的太太,还有每天在他耳边灌输恶毒低语的人。 他有自己的苦衷。 你知道,受苦的人会做两件事,要么就是确保再也不会有人跟他遭受同样的痛楚,要么就是希望每个人都跟他们一样受伤。 你知道哪一个选项有未来。 如果你让别人受苦,你就永远成为这种行为的囚徒。 这你很清楚,所以你没有下车,你大可离开,去一公里外再引爆,但你却坐在这里,希望一切结束。 你难道不想知道斯凯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弗朗西斯一度望着仪表板上那杯波本,然后又望向手中的手机。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他问,泪水又从他眼里涌出,他的拇指碰触通话键。 “我想你听完就会明白真相是怎么回事。 那晚很多状况都说不通,更不符合检察官的指控。 斯凯拉脸上的伤痕来自警察的戒指,那不是律师华丽的说词,痕迹清清楚楚在那里,就在她的皮肤上。” 弗朗西斯的呼吸速度加快,他紧闭双眼,捶打方向盘。 “那全是狗屁,你在骗我。”说着就用两只手握住手机。 “也许我是在骗你,也许没有,你自己决定。 如果我觉得你没药救,我也不会来到这里。 我会直接从酒吧窗户朝你脑袋来一枪。 好了,你可以选择拿起那个杯子,跟我干一杯,我会告诉你,令嫒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不然就直接按下按钮吧,都看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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