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命案官司打到一半，雪普利代理警长的早餐约会孔恩还是不能轻易缺席，他们约在蓝龟餐馆。 他们约好七点半，但孔恩一直到快八点才出现。 这样他只要快快喝杯咖啡，开庭前还有一个小时余裕前往法院。

领班带他前往座位时，他这才明白这不是安安静静吃早餐这么简单。 圆桌几乎坐满了，雪普利旁边坐的是帕契特州长。 州长旁则是莱纳副警长，然后是雷恩·霍格跟孔恩的助理检察官汤姆·温菲尔德。 孔恩坐在温菲尔德右边，左边是雪普利。 他们都享用起鸡蛋、培根及蓝龟最出名的玉米粥。 一篮比司吉面包只剩几颗，就搁在桌子中央。 一桌男人对孔恩道早。

他缓缓入座，花了点时间伸展右腿。 他今天需要痛楚，因此将束袜带多勒紧了一格。 右腿今早严重出血，他包了额外的绷带与纱网止血。 就算如此，开车过来途中，他发现深灰色裤子上出现了血渍。 多数人不会注意到，他也没时间回家换了。

这一桌男人显然不会察觉。 除了雪普利与派契特，其他人又开始继续交谈。

“州长，很高兴见到你，但我以为你在化学工厂的会议之后就回蒙哥马利了。”孔恩说。

“本来是这样计划的，但我接到这位新任警长的电话。 相当优秀的警官。”派契特说。

雪普利清了清嗓，面向孔恩，说：“我们收到威胁警告，一个极端组织显然打算大规模攻击州长官邸。 目标是挟持州长，杀光官邸里的其他人。”

“你的情报准确吗？”孔恩问。

“百分之百可靠。”雪普利说。

“他说的没错。”派契特说。 “雪普利联络我四小时后，我的安全顾问接到联邦调查局的电话，说他们透过他们的管道得知了这个消息。 是真的没错。”

孔恩短暂怀疑起来，代理警长居然抢先联邦调查局，得知高知名度公众人物的恐怖攻击情报？ “我的天，你知道背后是谁主使的吗？”

雪普利正要开口，但州长打断他，说：“当然，就是激进左派。 大概是类似安提法的准军事组织。 你知道，这个郡遭到威胁。 我们必须好好会会这个敌人。”

“州长，请放心，我们正有此意。”雪普利说。

这不是孔恩第一次注意到雪普利的虹膜是很深的咖啡色，看起来跟黑色没两样。 那双眼睛捕捉了桌上小蜡烛的火光，仿佛眼中的黑暗窜出来掳掠光亮，还捻熄了它。

“我猜我在这里与别处一样安全，大概更安全吧，毕竟有新警长在此。”派契特说。 “这个郡是我老家，再说，官司还在进行，当然过几天还有前任警长的葬礼。 此刻我待在这里也合情合理。”

“哎啊，我只是很高兴你能继续享受我们的款待。 时局不安全呐。”孔恩说。

“还要你说呢。”派契特说。 “你知道总统怀疑民主党打算在明年大选中舞弊吗？”

多年前，孔恩的父亲与现任总统做过几次生意，觉得他跟其他纽约人一样，就是个傻子。

“总统说了很多话，但我不担心他，我们需要担心的是你——”只不过，孔恩话没讲完。

“不用担心了。”雪普利说。 “我的手下会确保州长安危，不计任何手段。”

所谓不计任何手段让孔恩觉得有点不祥。 他在想雪普利是不是期待州长遇袭，这样他才有借口使出高压手段。

“所以，案子进行得如何？”派契特问起。

“还早，但我知道陪审团在我们这边。”孔恩说。

“没有错。”温菲尔德开口。 “孔恩先生势如破竹，重量级证人今天将统统上场。 这位霍格先生会作证，所以他今早跟我们一起用餐。 我们还有另外两位针对杜瓦认罪自白的证人，他的狱友劳森，以及莱纳副警长会证实杜瓦当着罗麦斯警长的面签了认罪书，愿警长安息。 今天可以扭转局势，杜瓦完蛋了。”

虽然大概相信温菲尔德是在帮腔，孔恩却忍不住对着他所谓的“扭转局势”面露难色。 他晓得帕契特肯定会注意到这四个字。

“扭转局势？ 所以在之前没有起色？”派契特问。

“事实证明，这场仗比我一开始想像得还要难打。 没事的，我喜欢挑战。”孔恩说。

“陪审团今天就会听到认罪自白的内容，其他没什麽好说的了。”莱纳说。

“没错。”雪普利说。 “陪审团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人明明没犯罪，还会认罪。 这点要唬弄陪审团可不容易，再说，他不只认罪一次，而是两次。”

孔恩倒起咖啡，仔细观察起雪普利。 前臂肌肉上的血管浮起，粗大的金戒指挂在指头上，小小的双眼深处运作的是爬虫类动物的智慧。

“我什么时候作证？”霍格问。

“大概今天更晚一点的时候，但别担心。 你的证词会简短有力。”温菲尔德说。

“我只是想这件事快点过去。 早知道我一开始就不该雇用杜瓦。”霍格说。

“很多人都会犯下这种错误。”雪普利说。 “你迟早会发现他们那种人都一个德性。”

莱纳点点头，但其他人都没答腔。 孔恩厌恶的是整体生命的概念，这点很罕见。 他告诉自己，他的手下亡魂肤色为何不重要，反正他们都会尖叫死去。 只不过呢，现场弥漫着南方当权者根深蒂固的种族歧视态度。 在他的检察官生涯里，他一直注意到这点，但这是第一次他在较为公开的对话上亲耳听到相关的讨论。 这不是双方密谋的窃窃私语，这是公开谈论。 那句话之后所带来的静默并没有尴尬，如果要说，现在这种时候，话讲开了，感觉自然多了。

“兰道，尽管搞定这个王八蛋，好吗？”派契特打破静默。

“放心，我们马上就会把他绑上黄色大妈。”孔恩说。

他又花了几分钟，喝完他的咖啡，留下温菲尔德、霍格、雪普利、莱纳、帕契特继续吃他们的早餐。 女服务生将他的公文包拿来时，他惊觉真凶居然能够轻易躲在每个人的眼皮子之下。 没有人会怀疑坐在那张桌子里的人是多起命案的凶手。

监控画面在他手上，这样他就有了优势。 那种人相当管用，到了某一刻，那种人会从资产变威胁，如果走到那一步，孔恩会像杀害罗麦斯一样，干掉这个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