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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艾迪魔鬼的代言人 作者:史蒂夫·卡瓦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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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哈利都不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调查人员,我们不想在没有专家的状况下靠近现场。 布洛克没多久就赶到杜瓦家。 她从车上拿了手电筒,含在嘴里,然后在鞋外套上塑料袋,戴上乳胶手套。 寇帝的运动型多功能休旅车里闻起来很恶心,但布洛克似乎不在意。 她缓缓接近车辆,拿手机从四面八方拍照,特别特写地上的鞋印,然后打开车门,仔细查看尸体与车内状况。 副驾置物箱里的汽车文件证实车主为寇帝·华伦,但后车厢里没有案件档案资料。 更没有方思华斯验尸报告的照片。 寇帝·华伦看起来湿湿的,脸颊上有一层黏液的感觉。 他的工作西装仿佛黏在身上,看起来也潮潮的,但他身上没有血。 一把刀插在他脖子侧边上,似乎有人透过摇下的车窗捅他一样。 布洛克花了不少时间研究这把刀,特别是刀柄。 贝蒂的洋装跟身上都是干的,只有脸部跟脖子上血淋淋的。 她瘫坐在寇帝旁边的副驾驶座上。 布洛克问:“你们有动什麽吗?” “什么都没有。”我说。 她点点头,说:“我得拍下你们鞋子的照片。” 我跟哈利转过身去,抬起脚跟,让布洛克拍下我们鞋底的纹路。 “你觉得看起来怎么样?”我问。 “很怪。”布洛克说。 “什么意思?”我问。 “手法很不专业,还出错。”布洛克说。 我跟哈利不解地对望一眼。 有时布洛克开口时会信心满满,以为我们跟她在同一个频率上。 事实是,她经常跑在我们前面。 她叹了口气,说:“贝蒂遭到殴打,头部跟胸部的子弹来自点二二手枪。 从高度看来,胸口这枪在副驾门上留下血迹,但头部这枪很干净。 寇帝·华伦不是死于刀伤。 他耳后有弹孔,也是小口径手枪。 煞车踏板下方的空间里有一把枪。” 布洛克稍微暂停,等着我们跟上。 我稍微清楚状况一点了,但距离还很遥远。 “踏板下的枪是点二二手枪?”我说。 布洛克点点头。 “所以你觉得看起来像是寇帝·华伦对贝蒂动手,朝她开两枪之后自杀?” “除了刀子之外,现场是故意布置成那样的。” 我点点头,说:“我只是要搞清楚一点,你确定事情不是那样发生的?” “不可能。”布洛克说。 “寇帝在很早之前就死了。 无法判断多久,因为他遭到冷冻。” “冷冻?”哈里说。 布洛克点点头。 “他还没彻底退冰,他的眼皮还冻在一起。” “黑帮杀手、连环杀人魔李察·库克林斯基也使用这种手法。 将尸体塞进冰柜里,有时长达好几个月,然后才拿出来退冰,这样根本无法判断人是几时死的。”我说。 “这就是出错的地方?”哈利问。 “不,出错的地方可多着。”布洛克说。 她要我们过去,然后指着地面。 驾驶座这一边有几道不同的足迹。 彷佛是好多不同的人走在同一块区域一样。 一道是来自布洛克,一道是我的,其他至少还有两组足迹。 “有人将运动型多功能休旅车开过来,停在这里,将寇帝的尸体移到驾驶座上。 副驾那一侧有两组不同的脚印,但行进方向相同,仿佛是一个人亦步亦趋跟着另一个人前进一样。 他们之后还折返。”布洛克说。 我跟哈利研究副驾驶座那一侧时,小心避开那两组脚印。 布洛克继续说:“副驾的两组脚印很接近,很像是——” “两个人之间扛着什麽重物一样。”我说。 布洛克点点头,指着驾驶座,然后又用手电筒照向贝蒂的裙子。 她的裙襬往上掀,一路卷到她的腰际。 “两个人把她的尸体扛过来,放进车里。”布洛克说。 “没有哪个女人坐在车上的时候,裙子会卷成那样。 这样的现场不完美,但足以让烈日郡警长判断为谋杀后自杀。 我很了解这些小镇警长,他们就会得出这种结论。” “那刀子呢?” “若要营造成自杀的样子,那把刀说不通。 他们可以等到寇帝的尸体完全退冰才找法医来,这种天气不用等太久。 如果警长跟法医有收孔恩的钱,或在他的掌控之下,那有没有退冰大概也不重要。 若他们想要,他们可以写报告说这两个人是溺死的。” “那把刀是给我们的讯息。”哈里说。 “有人杀害寇帝·华伦跟贝蒂·麦奎尔,将他们的尸体扔在距离安迪家不过八百公尺的地方。 那把刀证实了这点。” 我看得出来,就连布洛克都没完全跟上。 “这把刀怎么会是讯息?”我问。 “刀柄的花是白色山茶花。 在美国南部闹出人命的种族主义者不只三 K 党,还有路易斯安纳的白茶花骑士团,他们在其他州还有分会。 三 K 党大多是贫穷的白人,白茶花则更为危险,虽然他们人数一直不多,但他们是一群有钱有势的人,创始成员很多都曾是南方联邦国的官员,之后又有报社编辑、医生、律师、地主、警官,甚至法官加入,也就是南方上层社会的菁英阶级。 他们到处游说,试图用财富与影响力提倡白人种族的优越性。 他们杀人、骚扰,还摧毁许多黑人社区。” “没听过这个组织。”我说。 “他们理当在1870年代消失殆尽,但他们都在台面下行动,所以实在很难说。 看那把刀柄,那是珠母贝跟有历史的银与钢。 我可以想象这把刀某个反对白茶花的白人身上。 我得说,死的大多是共和党员。 有段时间,林肯的共和党在南部呼吁要彼此宽容。” “事情不一样啰。”我说。 哈利点点头,说:“这是一次警告。 如果我们继续查案,我们会遇上严重的危险,我们每一个人都有风险。” 布洛克走上前,望进运动型多功能休旅车内部。 她紧咬牙齿,下巴肌肉激动颤抖。 我知道她是想牢牢记住这个画面,两个无辜的人惨死于此。 我们没有多少选择,只能报警。 警局派了两名我不认识的副警长过来。 他们向我问话,联络了鉴识人员。 我让他们忙他们的工作,回到帕特里克她家。 我一踏上门廊,就听到屋内的动静。 我开了门,看到帕特里克与安迪坐在沙发上。 他们紧挨着,派翠西亚一手揽着安迪,手掌紧抓他的右肩。 他用左手轻轻压在母亲手上,派翠西亚在他耳边低语,告诉他一切都没事,而他们一起前后摇晃身子。 我第一次在拘留室看见安迪时,他也有这个拍肩的动作,前后摇晃身子。 想要抚慰自己。 看来他们母子经常如此,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彼此。 “安迪做恶梦了。 很常发生,没事的,他会恢复的。 警长那边怎么回事?”她问。 她显然看到警车抵达时的灯光。 我不想告诉他,现在时机不对,还不行。 深夜感觉一切更可怕,有些话最好白天再说。 “明天再说,没事的。 安迪还好吗?” “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我看看明天能不能帮他拿个药,家里没药了。” “哪种药?”我问。 我没注意到安迪要吃药。 “是为了他的焦虑。 低收入健康保险没有涵盖,我也不是总是有钱买得起。 如果这两个礼拜我的脚踝状况稍微好一点,我就能把药省下来。 只是过去这几个月状况都很糟。” 只有在世界上最伟大的国家里,劳工阶级的母亲才得盘算药买来是自己吃,还是留给儿子吃。 她不会吃,如果药物能够让安迪好过一点,她就得忍受身体的不适。 我知道她会做出这种选择。 “这个焦虑是最近发生的事吗?” “不是。”安迪说。 “我十几岁的时候就这样了。 睡不着,吃不下,还会恐慌发作。 有时压力大状况就更糟。” “你在拘留所的时候有吃药吗?” “没有,他们什么都不给我。” 档案里没有说安迪接受任何药物,或有任何焦虑失调的诊断。 “你介意我请教这种焦虑的原因吗? 当然不一定要是什么特定的事情,有时人就是会生病,但如果有什么状况,可能是某种创伤,我会想知道。 我不希望在法庭上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状况。” 派翠西亚与安迪在沙发上一起前后摇晃身子,我看得出来这个动作让他镇定下来。 他的胸口没有上下剧烈起伏,双腿也没有持续颤抖。 “没有特定事件。”派翠西亚说。 “大家都不懂年轻黑人在美国的生活处境。 我七十五岁了,艾迪。 我以为我孩子的生活能比我那一代好。 如果状态不算恶化,我也不觉得黑人的处境改善了。 这个国家里的黑人年轻人吃焦虑药有什么好奇怪的吗?” “我想你说得对。 无论多令人反感,很多人在外面都觉得他们能够畅所欲言。 美国一直都有这种污点。 只是近期我们才看得更清楚一点罢了。 随着时间过去,事情会好转的。”我说。 “你相信这种说法吗?”她问。 “我相信下一代不会忍受这种狗屁,安迪就属于这个世代。 他这种年轻人会拯救我们每一个人。” 我讲话时,派翠西亚望着她的儿子,我在她眼里看到希望拉扯着泪水。 “安迪,你说你做恶梦,是什么内容? 讲出来会好过一点。” 他看着我,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害怕的神情。 “我做这个梦已经好一阵子了。”他说。 “我被绑在一张大椅子上,但椅子着火了,我无法脱身。 孔恩先生也在场,他对着我笑,眼睁睁看着烈焰将我吞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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