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凯特摇醒我。 她已经冲过澡，穿好一身套装。 她穿着运动鞋，手里抓着鞋跟五公分的高跟鞋。

“今天的重点如下，我们替安迪提出异地审理声请，要求不要采纳他的自白，然后将他保释出来。 他在这个镇得不到公正的审判，而他在拘留所里待得越久，警长就越容易恐吓他。”

“同意。先吃早餐如何？”

“哈利告诉我昨天在简餐店的事了。 也许我们可以去那边吃早餐，顺便进行一点工作？”她说。

凯特让我看她手机里的录音程序，露出贼贼的笑容。

“凯特，你是优秀的律师，但你跟我混太久了。”我说。

我转过头，环视周围。 我还在破烂小镇的破烂旅馆房间里，手边案件相当棘手，接下来还会惹毛一票想要干掉我的人。

我冲澡、换上干净的衬衫与西装，稍微感觉好一些了。 浴室里的洗发精带着薰衣草味，但总比散发着一身干涸血迹味好多了。 我们早早出门，开车去我跟哈利昨晚被老板葛斯赶出来的那间简餐店。

我们走下凯特租来的车，我走在最后面。 布洛克带路。 跟昨天同样的几张脸出现在店里，坐在同样的位置上，大概也吃着一样的食物。

我们跟着布洛克走进窗边的包厢卡座。 我猜她就是想惹人注意。

凯特跟哈利坐在里面靠窗的位置，布洛克坐在凯特旁边的外侧，准备好随时起身，我则坐在哈利旁边。

昨天拒绝服务我们的油腻围裙男子葛斯走了过来，他一脸大汗，通红也油亮。

“我以为昨天就说过了，我们这里不会服务你们这种人。 这是基督徒的餐馆。 斯凯拉·爱德华兹以前就在我的吧台喝奶昔。 我死也不会服务你们。 现在你们最好在我报警之前离开。”

布洛克缓缓起身。 男人很高，但布洛克与他平视。 他的手臂环抱起厚实的胸膛。

“南方的待客之道去哪儿了？”布洛克问。

“你们不走，我就让你们见识南方人是怎麽做事的。”葛斯说。

布洛克笑了笑，扭起脖子。

男人忽然间看起来没有多少自信了。

“你们有五秒钟离开，不然我就报警。”

“别客气啊。”布洛克说。

葛斯撤退，无法理解眼前的景象。 他看起来没有被女人吓过，实在不确定该怎么处理这种状况。 他伸手进吧台后方，抓起一只无线电话，打了起来。

布洛克坐回位置上。

凯特在桌下拿出手机，启动录音程序。

我跟哈利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等待警车出现。 没等多久，顶多四分钟，这样的反应时间算非常迅速。 两名副警长下车，先是隔着窗户看我们，然后又打开车门，抽出他们的警棍。 其中一人是昨天蛋蛋遭我袭击的胡子男，莱纳副警长。 他伙伴的体型比他魁武，脸上一根毛也没有。 这个人有不怀好意的黑色小眼睛，在他脸上，这双眼睛实在不成比例。 他手臂上的青筋浮起，仿佛是爬在鞣制皮革上的虫子。

他们走进店里，直接去找葛斯。 两名极具公民使命感的大汉从没吃完的早餐中起身，双手搁在身旁，他们身穿格子衬衫、牛仔裤，头戴鸭舌帽。 我猜他们大概是想在执法人员将我们扔上街的过程中支持他们。

两名条子跟老板走过来。

壮汉条子是有警阶的，他的名牌上写着“雪普利，首席副警长”。

雪普利站在莱纳后方，看着下属排除状况。 他们两人都穿黑色短袖制服衬衫。 雪普利领口敞开，我看到他脖子上挂的粗大十字架。 他没有举起警棍，但从泛白的指关节就看得出来他握得很紧，一有借口就准备砸人脑袋。

“这位葛斯请你们离开。 没有人希望你们来。 弗林，是我就看得懂暗示。”莱纳说。 他举起警棍，尾端拍在他的掌心里。

“甩那棍子你得小心点，免得甩到自己的『蛋蛋』。”我说。

“好啦，咱们文明点。”雪普利说。

“为什么我们不受欢迎？”哈利问。

“你们是为了那个杀人凶手安迪·杜瓦来的。 斯凯拉是这个镇的一抹明光。 我们不希望你们这种人渣出现。 这里不欢迎你们。”葛斯在莱纳身后开口。

“但在证实有罪之前，安迪·杜瓦是无辜的。 我们会确保他的清白。”我说。

“他才不是无辜的。”莱纳说。 “镇上每个人都晓得他罪大恶极。 你们也许会想去别的地方过夜，去别的地方用餐，因为这里没人欢迎你们。”莱纳说。

我望向凯特。 她笑了笑，说：“警官，谢谢。”

她从桌下拿出手机，暂停录音程序，播放起来，确保音质稳定。 非常清楚呢。

“这样我们就可以提出异地审理声请了。 警官，你自己说的，这座镇上每个人都觉得我们的客户有罪。 我们就得换地方。”凯特说。

莱纳嘴巴大开，但他立刻补救自己的错误，他伸手靠过桌子，想要夺走手机。 凯特却收起手机，他的大手什么也没抓到。

布洛克起身，两位副警长连忙退后，举起警棍。 我与哈利跟着凯特离开简餐店。 我留在门口，替布洛克拉着门。

“如果我是你们，我就会尽快离开这个镇。”莱纳用警棍指着布洛克的笑脸。 他迅速向前，高举警棍，双眼圆睁，面露凶光。

他直接将警棍挥向布洛克的头。

布洛克动也没动，就死死瞪着他。

警棍僵在在空中，距离布洛克的头骨不过五公分。 她脸上依旧挂着微笑，她是一尊雕像，没有退却，违反人类本能。 如果是我在那个位置，向上挥棍时，我就会开始闪躲。 布洛克晓得他不会真正动手。 她用心理战碾压对方，告诉条子，她不怕他们。

什么都吓不了布洛克。

莱纳的怒容转变成惊吓。 他放下警棍，转头看看其他人是否跟他一样震惊。

雪普利面不改色，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对莱纳吓唬布洛克的尝试没有反应。 她也看到了。 她无视莱纳，直勾勾盯着雪普利。 他们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好一会儿。

布洛克满意后，转身离开莱纳，朝我走来。 我依旧拉着门，让她快步穿过。

“你真是个狠角色。”我说。

布洛克使起眼色。

回到车上，车门关上后，我看到雪普利依旧望着我们驶开的车尾。

“莱纳是，胆子很小，但有点危险。”布洛克说。 “雪普利不一样。 那家伙全身有钢铁的夹层，而且远不止这样。”

“还有什么？”我问。

“我还不清楚，但重点不只是他人高马大。 那条子内心有坏掉的东西。 他不想揍我，他想要我的命。”

“你给人的第一印象真的很好。”我说。

“不是我。 你没看到雪普利的眼神吗？ 他的双眼不只冷冽，还死气沉沉。 他内在有东西坏掉了。 我们得格外小心。”

我们上路，在镇外路边的联合公路上看到一处休息站。 先让我灌点咖啡，之后我们就能去犯罪现场探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