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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艾迪魔鬼的代言人 作者:史蒂夫·卡瓦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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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周遭出现好几双靴子,感觉到强壮的大手从后方铐住我的手腕。 一只膝盖顶在我的后背,然后是警长整个人的重量压上来,其他人搜我的身。 他们拿走了我的手机跟皮夹。 他们拉我起身,宣读起我的权利,我是没在听啦。 我脸上感觉湿湿的,我猜是警棍打出的血。 他们有两个人,警长罗麦斯,还有另一个矮胖、毛发茂盛、壮到没有脖子的副警长,他仿佛是由奶油跟肌肉组成的。 他们取下我的项链,一条是圣克里斯多福圣牌,另一条则是十字架,属于我失去的那个人,特别的人。 他们扯掉我的皮带,脱了我的鞋子,逼我坐下来。 罗麦斯拉来一把椅子,坐在我对面。 罗麦斯跟奶油胖子喘起大气。 莱纳还在地上打滚,双手抱着鼠蹊部。 “弗林,这样太蠢了。”罗麦斯说。 “我啥也没干,只是想见客户,然后你的柜台副警长冲向我。 我希望他没事才好。”我说,“因为我会告他还有你,罪名是袭击跟非法逮捕。” 罗麦斯发出喘息的笑声,听起来像一袋滴着水的小猫能发出的声音。 “事情接下来会这样进行。 你得冷静下来,我们会起诉你,下午就带你去法院。 如果你继续找麻烦......”他挥舞起警棍。 “警长,这是在威胁我?” “他妈的说得没错。 不晓得你注意到没,但你距离纽约市远得很。 这里办事方式不太一样。 你得好好盘算你要怎么跟法官说。 好了,咱们现在送你去拘留所,乖乖的,别搞花样。 你想去的就是那里,对吧?” 奶油胖子走到我身后,架着我的双臂拉我起身。 我决定配合演出。 他带我穿过金属大门,进入一条窄窄的走道,一侧是砖墙,另一边就是拘留牢房,牢房一间一间一路延伸到走道尽头。 每间牢房对面砖墙上都有一盏室外用的挂灯。 我往前看,总共有五间牢房,五盏挂灯。 第一间有人,只有一个人。 这位先生有油腻的银白长发,他就睡在行军床上,没穿鞋。 他的裤脚破破烂烂的,脚底泛红肮脏,还有水泡。 我看得出来后面两间牢房没人,铁门大开,最后一间牢房大门紧闭,也就是安迪·杜瓦的牢房。 罗麦斯走到我面前。 他的皮带上挂着一把格洛克手枪、两个额外的弹夹、两串钥匙。 他拿起一串钥匙,拉开拘留所大门,然后站到后方去。 奶油胖子在我身后,一手压在我肩上。 他一边行动,他的钥匙也发出声响。 他的腰带比警长的宽多了。 他每走一步,晃到他的肥肚,他的皮带就会移动,发出声音。 他向我指了指开启的牢门。 我站在门口,一度想往后挣扎起来。 其中有一部分本能,任何人都不会想自愿遭到监禁。 我往他身上压的另一部分原因则是故意的,完全不是出于无私的理由。 他的反应可以预期。 他大力将我推回去,我知道我会直面栽下去,因为我的手还铐在身后。 我往右边扭,一头倒在行军床上。 我着陆的姿势很别扭,但至少薄薄的床垫是软的,上头还有罩子跟咖啡色的毯子。 我拉着毯子起身,让其卷成一团,然后松手将毯子扔回床上。 罗麦斯甩上门,上锁。 “背向铁栅过来。”罗麦斯说。 差不多在腰际之上有一个开口。 我走过去,背对他们,将手腕伸过去。 罗麦斯解开手铐。 我搓揉手腕,泛红还破皮,但状况原本可能会更糟呢。 奶油胖子离开。 罗麦斯留了下来。 他没有直接往出口移动,反而走到走廊尽头。 他讲话时很轻柔,不算低语,但也不是对话的程度。 墙壁反射增强了音量,我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安迪,你别跟这里的任何人交谈。 我们刚把一个疯子送进来。 别听他的话,听到没,孩子?” “好的,先生。”安迪说。 罗麦斯经过我的牢房时,看都没有看我一眼,直接沿着走道出去。 我听到金属大门发出的刺耳声响,看到外头办公室在混凝土地面上投出宽宽的楔形亮光。 他肯定将进入拘留区的金属大门开得更大了,急着想听我对安迪要说什么。 此刻是早上九点三十分,我在巴克斯镇的第一天。 床垫很臭。 我扯开床单,用来止住头皮的血。 感恩伤口就在发际线上。 我坐在地上,背靠墙,耐心等候。 一个小时过去。 我听到走廊之外的繁忙办公声响,我猜状况冷却,一切恢复到平常的样子。 隔壁牢房的人开始发出声音。 他转身时,我听到他的床垫抗议起来。 我走到铁栅旁,尽可能接近他的牢房,然后开口低语。 “嘿,伙计,想赚一百块吗?” 他叫山慕斯·柯亨,第二代爱尔兰人,打波士顿来。 他是有音乐问题的酒鬼。 他得在街头演奏吉他,才能赚钱喝酒。 不过,喝得越多,他就越不想玩音乐。 山慕斯的确想赚这一百块。 我不确定山慕斯该不该走音乐这条路。 他的声音听起来像矿坑里挣扎求救哀号的人。 山慕斯似乎不以为意。 山慕斯先毁了〈安瑟瑞的田野〉,然后是翻覆的〈爱尔兰海盗船〉,派弟·莱利都不晓得回到巴利詹姆斯杜夫多少回了 ,烈日郡警局对音乐的欣赏这才来到忍无可忍的地步。 “闭上他妈的嘴。”一个声音大喊,然后金属大门重重关上。 “山慕斯,不要停,唱大声点。”我说。 山慕斯唱完了尤恩·麦考伊的〈肮脏老镇〉,这时我回到小床边,打开毯子,我把奶油胖子的钥匙塞在里面。 在他将我推回牢房前,我顺手从他皮带上摸下来。 这是碰撞牵羊,我们身体的撞击掩饰了我偷走他钥匙的行径。 所幸我还能转身,趁他们还没搞清楚状况,就把钥匙藏进小床的毯子里。 我找到看起来能够打开拘留牢房大门的钥匙。 伸手穿过铁栅从外头开门有点难度,我的手腕还因为刚刚的手铐而痛着。 门锁发出喀啦声。 我低声缓缓推开门,然后沿着走道前进,将钥匙安迪牢房的门锁里。 他躺在行军床上。 这位年轻人穿着肮脏的白色 T 恤、牛仔裤与塑料拖鞋。 他房里什么也没有,没有书籍,没有电视,没有报纸,更没有额外的衣物,仿佛十分钟前才抵达这里一样。 他抬头望向我,双眼惊惧圆睁。 他连忙起身坐在床上,这时我转动锁孔里的钥匙。 他把毯子扯到下巴下方,开始剧烈颤抖。 我走进他的牢房,转身,隔着铁栅,将钥匙插回锁孔里。 我再度转身,安迪躲在牢房最远的角落里。 地板湿湿的,从床脚一路延伸下来。 恐惧压垮了他。 安迪坐在角落,左手搁在右肩上。 他轻拍自己的肩膀,规律地前后摇晃身子。 “安迪,我叫艾迪·弗林,我是纽约来的律师。 你的律师寇帝·华伦失踪了。 在寇帝回来之前,我会接替他的工作。 不要怕,我是来帮你的。” 我向后退开,给他空间。 我站在对角,然后缓缓沿着墙壁向下滑。 我坐了下来,伸展双腿,查看头部的伤势。 我又流血了。 安迪的双腿依旧颤抖,他持续规律地摇晃身子,跟着我听不到的节奏轻拍右肩。 “我不会伤害你。 你不会因为跟我交谈而惹上麻烦。”我说。 “会的。”安迪说。 “会怎样?” “我会因为跟你交谈而惹上麻烦。 警长,他、他、他跟我说的。 他叫我不要。 我不想惹麻烦。” 我缓缓吐起大气。 我深呼吸,直到安迪也跟上呼吸的节奏。 虽然毯子裹着他的肚子与躯干,我还是看得出来他很瘦。 他的右腿踏在地板上,牛仔裤裤脚掀了起来。 我可以用一只手握住他的小腿肌肉。 安迪的大眼睛很无力,充满恐惧。 他口干舌燥,唇上盖着一片脱皮的薄膜,上头还裂开。 我在新闻上看过的战地人质状态都比安迪好。 几分钟过后,他冷静到足以恢复顺畅呼吸。 他持续轻拍肩膀,但摇晃停了下来。 “我得遭到逮捕才能进来这里跟你谈。 不然警长不让我进来。” 安迪没有说话,他还是很怕。 “我觉得斯凯拉·爱德华兹不是你杀的。 警长说你就是凶手,但我不信。” “我没有杀她。 那晚我跟她道别,我就走路回家。 我绝对不会......”他没说下去,单手掩面。 恐惧又回来了。 “安迪,警长希望你在法院里得到有罪判决,然后处以死刑。 警长不是你的朋友。” “他说不会。”安迪拉开手,足以说话,然后又把手压回嘴上。 我不想开口,我不能冒险打断这孩子说的任何话。 他很聪明,平均成绩很出色,会下西洋棋,读遍学校图书馆里的每一本书。 正要去上大学的年轻人。 只不过当你因为莫须有的谋杀罪名遭到监禁时,智商可就发挥不了作用了。 不管安迪是不是跟爱因斯坦一样聪明,恐惧都有办法夺走你的理智。 他挣扎着想开口。 我低下头,皱起眉头,问:“警长说不会怎样?” 安迪上鈎了。 “他说我只会坐牢一段时间。 我没有伤害任何人,而他会照顾好我妈。” “他伤害了你?”我问。 他拉下毯子,掀起上衣。 我只看得到他左侧的躯体,但肋骨跟肾脏位置上有好几道明显的条纹。 我看至少有三条,很直,还有棱有角,三道线条彼此平行。 看起来像是近期的瘀青,大概不超过两天。 警棍的痕迹。 “打到我晕过去。 打了两次。 我不希望任何人伤害我妈。 我只能照他们说的做。 寇帝·华伦误会了,我认罪是最好的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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