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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视  作者:彼得·沃茨

“你们有眼,但你们不看。”[《马可福音》中耶稣曾责备自己的门徒说:“你们有眼睛,看不见吗?有耳朵,听不见吗?也不记得吗?”(《马可福音》8:18)。这句话本身引自希伯来圣经:“愚昧无知的百姓啊,你们有眼不看,有耳不听,现在当听这话。”(《耶利米书》5:21)。]

——拿撒勒的耶稣


我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感觉,我暗暗思忖。他是个好人。生性正直,对我挺和善;他并不知道我在偷听,但一样不曾背着我恶言恶语。我认识他的时间不长——他算不上朋友——可无论如何,我应该怀念他。我应该感到悲痛。

我不该只顾为自己担惊受怕,怕下一个就会轮到我……

萨拉斯第没有浪费时间。我们刚走出气囊便遇上了斯宾德的替补,刚刚解冻,浑身散发着尼古丁的气息。他正在给肌肉补水——两边大腿上各一袋等压盐水——这人长得瘦骨嶙峋,水袋也无法完全掩去身体的棱角。走动时他的骨头咔嗒作响。

他的视线越过我,他走向尸体。“苏珊——蜜雪儿……我——”

四合体转身背对他。

他咳嗽几声,笨手笨脚地用裹尸套罩住尸体。“萨拉斯第要求所有人到旋转舱集合。”

“辐射。”贝茨道。尽管这次任务半途而废,我们累积的辐射剂量依然致命。我喉咙发痒,微微有些恶心。

“稍后再净化。”长长的拉链一拉,斯宾德便消失在涂着油层的灰色裹尸袋中。“你——”他转过身,抬手指指我连身裤上烧焦的小洞,“跟我来。”

罗伯特·坎宁汉。又一个样品。深色头发,脸颊凹陷,下巴直直的,完全可以当尺子用。他的前任斯宾德还会一惊一乍,坎宁汉却像蜡像般毫无表情——负责运行这些肌肉的湿件已被征调去了别处。他身体的其他部位倒还会颤动,但就连这也被尼古丁缓和了——每呼吸一次,他都要抽一口烟吞进肚子里。

此刻他手里并没有香烟。他手里只有那位倒霉的前任,心头则是对我这个随船综合家的厌恶——这厌恶刚刚解冻,不过一直都存在。他的手指在颤抖。

贝茨和四合体沿船脊默默往前走。我和坎宁汉跟在他们身后,引导着斯宾德的裹尸袋在我俩之间前进。经坎宁汉提醒,我的左边身子和腿又疼起来。不过他能做的也不多。光束穿过时就给肌肉消过毒了,同时显然不曾碰到任何要紧的脏器,否则我早该一命呜呼。

我们走到舱门前,改为单列前进:斯宾德在前,坎宁汉从后方推他的脚后跟。我进入旋转舱时,贝茨和四合体已经落下甲板,坐到了自己平时的位置上。萨拉斯第亲自出席,从会议桌的一头望着他们。

他的眼睛裸露在外。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旋转舱内柔和的全波谱光线洗去了它们的光芒。只要你别凑得太近、看得太久,你几乎可以说服自己相信那是人类的眼睛。

生化/医疗舱已经为我转下来。诊疗躺椅放置在一块静止不动的区域,此刻它就是我们的医务室。坎宁汉示意我躺下,我飘过去,用安全带把自己固定好。两米之外有一道齐腰高的护栏从甲板升起;在它背后,旋转舱平滑地转动。贝茨、四合体和萨拉斯第就好像拴在绳索尽头的石块,被甩在空中一圈圈打转。

我接入感控中心。詹姆斯的声音十分安静,不带任何情绪。“我注意到结构衡量中出现了一种新模式,就在光栅里,看起来像是某种信号。我深入通道,发现信号随之增强,我跟上去,然后失去了意识。直到返航途中我才再次醒来,之前一片空白。蜜雪儿告诉了我这期间发生的情况,尽管她也并不完全清楚。我就只知道这么多。我很抱歉。”

一百度之外的失重区,坎宁汉将自己的前任放进了一口棺材。这口棺材的功能选单与前头那几口截然不同。也许在简报期间它就会开始尸体解剖。也许我们能听到切割的声响。

“萨沙。”萨拉斯第道。

“喏,”萨沙标志性的拖腔出现在说话声里,“我搭着妈妈。她一晕过去我就变成了聋子哑巴和见鬼的瞎子。我想接管身体,但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是蜜雪儿,我猜。从没想到她还有这股狠劲儿。我连看都看不见。”

“但你没有失去意识。”

“我一直醒着,就我所知。只不过完全失去感知能力。”

“嗅觉?触觉?”

“我能感觉到蜜雪儿尿在了太空服里。但除此之外就没了。”

坎宁汉回到我身边。香烟不可避免地出现在他嘴角。

“没东西碰你,”吸血鬼推测道,“没东西抓你的腿。”

“没有。”萨沙道。她并不相信蜜雪儿所说的隐形怪物。我们都不信:干吗自找麻烦?反正幻觉很容易就能解释我们所有的体验。

“克朗切。”

“什么也不知道。”詹姆斯的喉咙发出男性的声音。这声音我到现在都还不习惯。克朗切是个工作狂,有其他人在场时很少浮上来。

“你在场,”萨拉斯第提醒他,“你必定记得某些——”

“妈妈给了我些模式让我分析。当时我正在分析它们——现在也还在分析,”他意有所指地添上这么一句,“我什么也没注意到。还有别的问题吗?”

我对他的解读一直不太成功。组成四合体的四个中心人格都具备自我意识,但有时候,克朗切似乎更像那些存在于詹姆斯大脑中的无意识模块。“你毫无感觉?”萨拉斯第逼问道。

“只有那些模式。”

“特别之处?”

“螺旋线和光栅,都属于标准的现象数学图形。不过我还没分析完。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请叫蜜雪儿来。”

坎宁汉拿合成代谢剂戳我的伤口,嘴里自言自语。我俩中间升起了轻薄的蓝烟。“艾萨克发现了几个肿瘤。”他说。

我点点头,又咳嗽起来。我的喉咙很疼。恶心的感觉似乎越来越沉重,已经下沉到了胸腔与腹腔间的膈膜底下。

“蜜雪儿。”萨拉斯第又叫了一声。

“数量有所增加,”坎宁汉继续道,“沿头盖骨底部排开。不过只有几打细胞,还不值得大动干戈。”

“这儿,”哪怕通过感控中心,蜜雪儿的声音也微不可闻,但那至少是成年人的声音,“我在这儿。”

“你记得什么,请问?”

“我——我感到——本来我只是搭着妈妈走,然后她就不见了,然后谁也不见了,所以我只能——只能接管身体——”

“你看见膈膜封闭吗?”

“算不上看见。我感觉到它变暗了,但等我转过身去我们已经被困在里头。然后我感到背后有什么东西,它动静不大,也不刺眼,只是,就好像撞了我一下,然后它抓住我,然后——然后——”

“抱歉,”过了一会儿她说,“我有点——糊涂……”

萨拉斯第等着。

“艾萨克,”蜜雪儿低声道,“他……”

“是的,”一个停顿,“我们都很遗憾。”

“也许——能修得好吗?”

“不。大脑受损。”吸血鬼的声音里有种类似同情的东西,那是熟练的伪装,来自一个出色的模仿者。那里还有些别的,一种几乎难以察觉的饥饿感,一种微妙的调子,显示他正经受着诱惑。除我之外应该没人察觉。

我们病着,病情还在加重。虚弱受伤的猎物总会吸引掠食者。

蜜雪儿又陷入了沉默。等她再次开口时,声音只微微有些颤抖。“我也说不出什么具体情况。它抓住我。它把我放开。我崩溃了,这没法解释,唯一的理由就是那该死的地方就是能让你变成这样,而我——我很弱。对不起。没别的了。”

过了许久我才听到萨拉斯第的声音:“谢谢。”

“我可不可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离开了。”

“可以。”萨拉斯第道。蜜雪儿沉下去,公共区刚巧旋转到另一侧,我没看见接替她的是谁。

“步兵什么也没看见,”贝茨道,“我们突破膈膜时,后方的通道已经空了。”

“时间充裕得很,妖怪早跑路了。”坎宁汉道。他双脚踏上甲板,抓住一个把手;生化/医疗副舱开始转动。我被安全带束缚,歪歪扭扭地飘着。

“这我同意,”贝茨道,“但如果说我们从那地方学到了什么,那就是不能相信自己的感官。”

“相信蜜雪儿的感官。”萨拉斯第道。我的身体越来越重,萨拉斯第打开了一个窗口:我们透过步兵的眼睛看见了一块明亮而模糊的光斑,在蜡纸般半透明的纤维性膈膜背后晃动。那是詹姆斯的头灯,来自膈膜背后的牢房。步兵经过一小方磁力异常的区域,脚步有些踉跄,图像随之晃动,然后是重放。晃动,重放。六秒钟的循环。

“四合体身边有东西。”

除了吸血鬼谁也没看见什么。萨拉斯第显然意识到了这点,于是将图像定格。“衍射图样与开放空间中的单一光源不一致。我看见较暗的元素,反光的元素。两个彼此接近的深色物体,大小相似,光线在这里——”光标出现在两个毫无特征的地方——“和这里散射。一个是四合体。另一个身份不明。”

“等等,”坎宁汉道,“如果你都能从图像上看出这东西,为什么苏——为什么蜜雪儿却什么也没看见?”

“联觉者,”萨拉斯第提醒他,“你看。她感知。”

生化/医疗舱微微一晃,与旋转舱实现同步;护栏缩回甲板里。在远处的某个角落蹲着个没眼睛的东西,它正看着我看它。

“见鬼,”贝茨低声道,“有人在家。”


顺便说一句,他们说话从来不是这样子。如果我以他们真正的声音讲话,你只会觉得不知所云——半打不同的语言,还各有各的习语,活像一座巴别塔。

我保留了部分较为简单的特征:萨沙那不带恶意的挑衅,萨拉斯第对过去式的反感,坎宁汉接受颞叶手术时出过点岔子,大多数时候不再区分人称代词的性别。但这仅仅是冰山一角。在飞船上,每两句话你就能听到英语、印地语和哈德扎语[Hadza,哈德扎人是居住在坦桑尼亚中北部的一个少数民族,总人数不足一千,其中很大一部分以打猎和采集为生。哈德扎语是一种孤立语言,与已知的任何语言都不存在亲缘关系。]的大杂烩;因为任何一种语言都有其概念性局限,真正的科学家绝不会任由它们限制自己的思想。有时他们的举止几乎像是综合家,以哼哼和手势交流,普通的基准人类别想理解个中含义。这并不完全是因为超前沿人士缺乏社交技能,关键是一旦超越了某个点,你就会觉得正式的语言实在慢得叫人发狂。

只除了苏珊·詹姆斯。这女人是个活生生的矛盾体。“借交流达成和谐”是她至高无上的信念,为了证明这一点,她不惜放弃自己大脑的和谐,将它切割成许多块。唯一在乎自己谈话对象的似乎只有她一个。其他人的交谈实际上只是自说自话。甚至詹姆斯的另外几个中心人格也一样,他们按自己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意思,全不管人家能否理解。当然这也没有什么关系。忒修斯上的每个人都能读懂其他人。

但苏珊·詹姆斯并不理会这一点。她的每一个字都是为自己的受众量身定做的,她的信念就是与人方便。

我是条管道。我存在的意义就在于弥合,而如果我仅仅记录下他们说了些什么,那就根本没有弥合任何东西。所以我告诉你们的是他们想要表达的意义,你所能承受的所有意义。

只除了苏珊·詹姆斯,她是领头的,是语言学家,我可以放心让她用自己的声音说话。


距远地点还有十五分钟:如果罗夏决定反击,这是我们的最大安全距离。在我们下方,人造体的磁场插入大本的大气层,就像上帝的小指。深色的雷暴云砧在它背后交汇,月亮大小的花式尾迹在它身后沸腾、相撞。

距远地点还有十五分钟,而贝茨仍然指望萨拉斯第能改变主意。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完全是她的错。如果她像往常一样,把这次行动当成不得不忍受的苦差事,事情也许多少可以照旧。我们甚至还能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我们现在不但被可怕的辐射与磁力袭击,被从本我中跑出来的怪兽围困,还新添了弹簧活板陷阱,萨拉斯第也许会改变主意,让我们咬着牙往前飞,过门不入。但贝茨非要把这事说道一番。在她看来,这次行动不仅仅是下水道里的另一坨屎:它会塞住整根管子。

单在那样的基准环境下求生已经让我们命悬一线了,如果它开始采取有意识的反制措施——我看不出我们怎么能冒这个险。

距远地点还有十四分钟,阿曼达·贝茨仍在为这话后悔不迭。

前几次远征期间我们一共标记出二十六处膈膜,各自处于不同的发育阶段。我们对它们用上了X光,用上了超声波。我们观察到它们如何懒洋洋地漫过通道,或者像退潮一样慢吞吞地缩回墙里。在四合体身后关闭的虹膜却与它们完全不同,它快得让人猝不及防。

再说,咱们头一次遇上个速度飞快的,它就正好带了能反制激光的棱镜,这几率有多大?那不是正常的生长过程。那东西是专为我们安排的。

而安排它的则是——

这是我们面对的另外那个问题:现在距远地点还有十三分钟,而贝茨在担心屋里的住户。

当然,从一开始我们就是非法闯入,这点并没有改变。只不过撬锁时我们以为洗劫的是避暑的度假小屋,尚未建成,空无一人,屋主什么的一时还不必管他。可万万没想到主人就在屋里,而且半夜起来撒尿,来了个人赃俱获。现在它再次消失在迷宫中,我们自然要犯嘀咕,不知道它枕头底下还藏着什么样的武器……

那些膈膜随时可能跳出来。它们一共有多少?它们是固定的还是便携式的?不知道这些情况我们没法继续……

萨拉斯第对此表示同意,贝茨见他是这反应,刚开始时不免又惊又喜。

距远地点还有十二分钟。我们的位置很高,远离静电干扰,忒修斯的目光穿过罗夏那扭曲、怕人的身体,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我们在它身侧烧出的小伤口。帽贝似的帐篷像水泡般覆盖在伤口上;在帐篷内部,杰克提供了另一个信号源,让我们可以从第一人称视角看到试验的进展情况。

长官,我们已经知道罗夏并非无人居住。继续行动可能会进一步刺激它的居民,甚至可能会导致它们死亡,我们愿意冒这个险吗?

萨拉斯第没有正眼瞧她,也没有真的开口说话。如果他说话,那他多半会说:我不明白你这样的蠢肉是怎么活到成年期的。

距远地点还有十一分钟,阿曼达·贝茨正在哀叹,为什么任务不是由军方指挥——在她这已经不是头一回了。

我们在等待距离最远的那一刻,试验将在那时开始。罗夏有可能把这理解为敌对行为,在承认这种可能性时,萨拉斯第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嘲讽的意味。现在他站在我们身前,注视着感控中心投射在桌面的图像。他的眼睛裸露在外,眼中翻腾着无数倒影,但它们都没能完全遮蔽他双眼背后那些更深的影子。

距远地点还有十分钟。苏珊·詹姆斯希望坎宁汉能把那该死的烟给掐掉。在进入通风口之前它会一路散发臭气。再说它也并无必要。香烟只不过是一种过时的矫揉造作,一种博取他人注意力的工具;假如坎宁汉想平息身体的颤抖,尼古丁贴片也一样有效,而且还无烟无臭。

不过除此之外她还惦记着别的事。她在思索先前萨拉斯第为什么要在自己的营帐召见坎宁汉,后来坎宁汉又为什么用那样古怪的眼神看她。我自己也一样好奇。我很快翻了翻感控中心的时间戳,发现那期间有人查阅了她的医疗记录。我检查了数据,让各种形态在左右脑之间往返:部分大脑将“后叶催产素浓度升高”定为最可能的答案——萨拉斯第不满詹姆斯变得过于轻信,这一答案的正确概率为百分之八十二。

我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知道的。从来不明白。

距远地点还有九分钟。

罗夏的大气层几乎没有因为我们而损失任何一个分子,但这一情况即将改变。营地的画面犹如细菌分裂般裂成了两部分:一个窗口聚焦帽贝帐篷,另一个窗口显示的是营帐周围的情况,画面是经过战术强化的广角镜头。

距远地点还有八分钟。萨拉斯第发出指令。

帐篷像踏在靴底的虫子般爆开,气体从伤口喷薄而出;带电的暴风雪在伤口边缘盘旋,描绘出蕾丝边一样复杂的曲线。大气涌入真空,变得稀薄,凝结成晶体。有片刻工夫,营地周围的空气闪闪发光。那景象几乎可算得美丽。

贝茨一点不觉得那有什么美。她望着流血的伤口,如坎宁汉般面无表情。但她的下颌咬得紧紧的,肌肉僵直。她的视线迅速往返于两幅图像之间:她正搜索在阴影中喘息的物体。

罗夏在抽搐。

巨大的神经与血管不住颤抖,地震的战栗沿着整个构造体向外辐射。震中开始扭曲,一块巨大的地表绕自己的中轴旋转,裂痕从中间将它贯穿。正在旋转的部分挤压着两侧静止的部分,交汇处出现了应力线;在那个位置上,构造体似乎变得柔软而富于韧性,就好像拉长的巨大气球,将自己扭曲成了一节节香肠。

萨拉斯第弹弹舌头。当猫咪发现窗外有鸟时,有时也会发出类似的声音。

世界相互挤压的响动让感控中心呻吟起来:现场的传感器耳朵贴地,传回了遥测数据。杰克的摄像头又不听使唤了。它传回的图像歪歪扭扭、质量欠佳。转播画面呆呆地锁定在洞口边缘,那是我们打入地下世界的入口。

呻吟转弱。水晶般的烟尘形成一朵朵蘑菇云,现在最后一朵也消逝在太空中;哪怕用上最强力的画质增强手段也很难再看清它的身影。

没有尸体。至少我们眼皮底下没有。

营地里突然有了动静。起先我以为那是杰克传输信号的问题,以为那是作用于高对比度图像线条上的静电干扰——但我错了,的确有东西在动,就在我们烧出的洞口。几乎可以称作蠕动。一千条菌丝从伤口的横截面冒出来,扭动身躯缓缓爬进黑暗中。“那是——唔,”贝茨道,“压力下降引起的,我猜。想封闭裂缝的话这法子倒也不错。”

我们制造那道伤口是在两周之前,现在罗夏开始自愈。

远地点已经被我们抛在身后,从这一刻起形势将急转直下,忒修斯要一步步落回到敌人的地盘。

“没用膈膜。”萨拉斯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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