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幕再次拉开，登上舞台的是扮演女主角的演员。在星空背景下，她跳着舞、唱着歌，歌词内容表达的是内心的迷茫。在英国乡村做教师的她，如今面临着选择。是跟心爱的恋人一起去美国，还是留下来与仰慕她的学生们一起生活？在她的学生当中，有一名患有眼疾的女孩，如果没有女主角的帮助，女孩连日常生活都很困难。而明天，终于到了出发的日子。她将在英国南安普顿港和恋人见面。轮船会从那里出发，驶向美国。而那艘船，就是泰坦尼克号。

这是一个经过精心打磨的剧本。观众知道这艘举世闻名的豪华客轮将会沉没，但舞台上登场的人们却对此一无所知。因此，每一位观众的心都被牵动着，感到焦躁难安。

结果，女主角并没有去港口。得知泰坦尼克号的事故后，她非常惊愕。这件事带来的冲击在她心中留下长久的阴霾。虽然在人生的分岔路口做出了重大的决断，但她一直无法判断这个选择是对是错。捡回了一条命，因此我选对了——她无法这样想。

约三个半小时的舞台剧结束了，美菜和栗塚被人潮拥着走出剧场时，已经过了晚上八点。

“我看得挺开心的，”栗塚的脸上带着些许潮红，“很满足。”

“还蛮有意思的，对吧？”

“我们换个地方，慢慢聊一聊吧。”

他们来到位于银座的餐吧吃饭。栗塚提前预约过这家店。

“剧情最后的发展让我很意外，”栗塚单手拿着红酒杯说，“没想到她的恋人竟然还活着。还好没有将心爱的人卷进来——他全靠这个想法支撑，这里着实感人。”

“我对神父的话印象深刻。他说，没有乘上泰坦尼克号的人，可能会觉得捡回了一条命。但是，如果乘船的不是这些人，船长的判断也会发生变化，也许事故就不会发生。这段台词让我心底一惊，重新思考起人生中每一次选择的意义。如果选择了不同的道路，又会如何呢？谁也不知道答案。”

“那段台词确实醍醐灌顶。这样高难度的故事，用一般的手法来讲述可行不通。真的很精彩，演员们的演技也很好。”

“演技啊，”美菜说着歪起头，“这怎么说呢……”

栗塚一脸意外地眨了眨眼。“你不满意吗？”

“你不觉得女主角的演技有点太夸张了吗？看了上半场的剧情展开，可以预想到下半场应该会有情感张力巨大的场面。这种情况下，前面演的时候应该收着点情感，这样比较好吧？果然，到了结尾处，我感觉观众都有些疲劳，紧张感也削弱了。”

“啊……”栗塚凝望着美菜，露出同意的表情，“这么说来确实是。即便是我，到了下半场也感觉神经有点麻痹了。哎，不愧是你呀，和我的观点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抱歉，自以为是地说了这么多。”

“没有，我受教了。”

两人走出餐吧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我送你。”栗塚说。今晚他应该想到此为止了。

“没事，送到这里就可以。今晚谢谢啦，我很开心。”

“我也是。我还能再约你吗？”

“当然。我等你。”

见一辆空出租车驶来，栗塚抬起手拦下。美菜坐进车内，向他挥手。

“去惠比寿。”待出租车启动后，她告诉司机。

拉开“TRAP HAND”的门，吧台边坐着两名客人，靠里的那个戴贝雷帽的男人，之前和神尾真世来的时候他也在。坐在外侧的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美菜没有见过。他们之间隔了几个座位，她应该不是那个男人的朋友。

“欢迎光临。”神尾招呼道，“你一个人？”

“直到刚才，还跟他一起。我们去看戏剧了。”

“怎么样？”

“是个还算不错的舞台，不会令人觉得无聊。”

神尾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我问的是审查的结果。你跟他见面的目的就是这个吧？”

“结果基本上已经出来了。我认为和老板你几天前说的差不多。”

神尾凑过脸来。“是真的吧？”

“毫无争议。”

神尾用力点了点头。“我有一支珍藏的格拉帕，今晚我请客。”

“那我一定要尝尝。”

神尾转过身时，入口的门开了，进来的是神尾真世。看到美菜，她露出一副既惊又喜的表情，走上前来。“一个人？”

“是的。”

“我也一个人。酒会在这说早不早说晚不晚的时间结束了。”

“那正好，我有事想向你汇报。”

“是关于栗塚先生的吗？”

美菜缓缓点了点头，神尾真世瞪大了眼睛。

“如果是这件事，可得给我展开讲讲。啊，等等，我先去一下洗手间。——叔叔，虽然不知道美菜点了什么，但给我一杯一样的。”她丢下这句话，便走向了洗手间。

神尾故意拉下脸，咂了一下舌，说道：“一进来就直奔厕所，真是没品的家伙。至少先找个座位坐下。”

“哎呀，她这样也好，不是吗？”

“必须请那家伙喝格拉帕吗？我真是不情愿。”

很快，洗手间的门开了，神尾真世走了出来。与此同时，入口的门也开了，有人进来，两人眼看就要撞到一起。

然而下一个瞬间，美菜差点发出惊叫，因为来人戴着黑色面罩。

“Freeze！”蒙面男大声喊道，这句英语的意思是“不许动”。男人接着说：“别出声，不听话就杀了你们。”[楷体字表示该句对话使用的是英文。下同。]

看见他手中握着的刀，美菜寒毛直立。

男人抓住站在身边的神尾真世的手腕，一把将她拽到身前，把刀架到她的脖子上。她神情僵硬，却没有发出声音。

“冷静，”神尾朝男人伸出右手，“我们谈谈看，你的目的是什么？”他用流畅的英语问道，声音虽然变尖了一点，但语气还算平稳，必定是考虑到不能刺激对方。

男人转向神尾。“把钱拿出来！”

“钱当然可以给你，你不要冲动。”神尾从下方拿出手提式保险箱，放到吧台上，“这个给你。”

“打开。”男人说。

神尾打开保险箱的盖子，能看见里面放着好几张万元纸币。

“拿来。”男人命令神尾真世。她将手伸向保险箱，身体不停颤抖着。

“好了，你的目的达到了吧？放了她。”神尾说。

蒙面男摇头。“这个女人我要带走，否则我一出去，你们就会报警，等我平安逃脱后，我会把她放了。如果在那之前我发觉有警察在追我，我就杀了她。”

“我们不会报警的，也不会通知任何人。我保证。所以把她放了。”

“不行！我不相信你的话。”蒙面男继续用刀尖抵着神尾真世的脖子，一步步向后撤。神尾真世脸色惨白。

在这紧迫的局面中，美菜突然被一种奇妙的感觉击中，不知为何，她似乎感到血液开始沸腾。虽然她的头脑清晰地知道此刻不应该动，必须保持现状，但一股莫名的冲动仍然涌了出来。

“Wait！”美菜发出了声音，她说“等一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做。

看见蒙面男将目光转向自己，美菜全身都仿佛冻住了，她怎么也无法说出下一句话。为什么要发出声音呢？尽管后悔，但已经太迟了。

然而，嘴巴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放了她，我代替她跟你走。”

你在说什么？——她在心中自问，你的脑子出什么问题了吗？

“不行。”她突然听见一句日语，是神尾，他站在吧台内侧摇了摇头。“你安静待着，我不想刺激到他。”

“你们在说什么？”蒙面男大声喊道，“用英语说！”

“我说我代替她跟你走。”美菜从高脚椅上起身，走近男人。

“等一下，你别过来！”男人伸手制止，“把你的包给我！”

美菜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单肩包。“这个吗？”

“对，就是那个包。就这样，慢慢递过来。老实点！”

听见男人的话，美菜意识到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让她觉得不对劲的是什么，也明白了她为什么会有奇怪的反应。

该不会是……想到一半，她又觉得应该不会发生那种事。

“你在干什么？快点！”蒙面男怒声道。

美菜伸出右手，慢慢拿起单肩包，朝男人走去。

“到此为止吧，放了她。”

“你说什么？”

美菜瞪着男人，肾上腺素飙升，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即便如此，她的头脑还保有一丝清醒。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她完全不明所以，但本能驱使着她去做现在必须做的事。

“我是MPD调查员阵内。”美菜对男人说，“这个包里有枪。请你放弃抵抗。”

“MPD”是“Metropolitan Police Department”，即“警视厅”的缩写。她在脑中一边思考着一边说。

神尾震惊地看向美菜。他听得懂英语，此刻大概并不明白美菜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而即使是美菜，也没有自信能够不露出马脚。

“别撒谎了！”男人叫喊道。

“不信的话，来试试看？你要是伤到她一丝一毫，我就扣下扳机。”美菜留心着保持冷静的语调。

“退回去，别再靠过来了！”

“我说放了她，这也是为你好。只要在我把枪拿出来之前，报告书上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我可以写这只是一个恶劣的玩笑。一旦我拿出枪，就不是这么回事了。日本的警察是不会轻易拔枪的，就像武士不会轻易拔刀一样。只要拿出枪，就必须写一份长长的报告陈述相应理由。我就只能写，因为面前有一名持刀男子试图伤害女性。这样你就成了罪犯。伤人未遂？糟糕一点可能被判杀人未遂吧？无论你去哪里，警察都会追着你不放。所以，你怎么选？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差别哦。”平常用不到的英语单词从她嘴里流畅地冒出。当然，这是有原因的。

蒙面男转动着眼珠，不安的氛围笼罩着他。

男人用力推开神尾真世，只听她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男人已经拉开门，飞奔而出。

神尾拿出手机，大概是打算报警。就在他有所动作之前，有人说了句“请等一下”，是坐在里侧的贝雷帽男。不知为何，他带着满脸笑容转向美菜，接着举起双手，啪啪拍了起来，他越拍越快，最后变成了鼓掌。

不仅是他，第一次来店里的女客人也拍起了手。

“什么啊？到底发生了什么？”神尾声音颤抖着问。美菜从没见过他如此无措的样子。

贝雷帽男停止了鼓掌，换上认真的表情，深深鞠了一躬。“我先道歉。非常抱歉，阵内小姐，还有神尾老板，给你们添麻烦了。最应该说抱歉的，是老板的侄女，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道歉，究竟怎么回事？”神尾再次问道。

“我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说明，但先揭晓谜底吧。今晚的强盗事件是假的。戴面罩的男人是我雇来的演员。”

“演员？”神尾皱起眉，仍是无法接受的样子。

美菜却并非完全没有想到。事情进展到一半时，她就察觉有些奇怪。

“这是我的真实身份。”贝雷帽男取出名片，递给美菜和神尾，上面写着“KABUTO Agency董事长　制作人　大濑逸郎”。

美菜吃了一惊。她对“KABUTO Agency”这个名字有些眼熟，与此同时，她想起自己曾与这个人见过面。

“你在纽约的工作室……”

“看来你已经想起来了。好久不见，自那以后已经过去三年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回国半是休假半是工作。来到这家店也是碰巧。我听说是之前在美国的舞台上活跃的魔术师开的，纯粹因为感兴趣，就找过来了。然后偶然碰到了你，虽然你似乎一点都没有察觉。”

“不好意思，我完全忘记了。”

“这也是自然。你是被观看的一方，而我是观看的一方，立场不同。”

“打扰二位说话，”神尾插嘴道，“可以说得详细些，让我这种局外人也明白吗？”

“失礼了。”大濑微微缩了缩下巴，“我在美国从事戏剧相关工作，经常负责亚裔艺人的选角。三年前，在做一部新的音乐剧的企划时，我受人所托找一位日本女演员，而且对方希望尽量找未成名的。于是我发动人脉，找到几人参加选拔，最终选出三人，征求导演的意见，决定好了角色人选。但我另有中意的候选人，那位女演员的演技虽然还不够细腻，但她身上有一种能打动人心的东西，而最具魅力的，还是她让人无法预测的表演。我非常想在某部戏中用她。没过多久，机会就来了。读了剧本，她与我对角色的印象完全吻合，我甚至觉得没有选拔和试镜的必要了。我想立刻和她见面，但怎么都联系不上她，她似乎已经回日本了。无奈之下，我只好找了别的演员，但心里一直放不下。就在我时隔许久回到日本时，竟然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见到了那位女演员，也就是你，阵内美菜小姐。”

听了大濑的话，美菜想起几周前，和那个自称外科医生的男人见面的晚上。原来她感受到的视线并不是错觉。

“美菜小姐，你在美国做过演员？”神尾问。

“只是形式上，可以说是自认为演员。”美菜无力地笑了笑，“我基本没有接到过有名字的角色。我下定决心要挑战到二十五岁，如果还没做出成绩，就承认自己不是这块料，放弃这行回日本。”

“别这么轻易对自己绝望，”大濑认真看着美菜，“美国有无限的机会。”

“我知道，但是机会只有一个，却有数千倍的人想要抓住它。”

“千倍而已，不能被吓倒。”大濑把手伸进上衣内侧的口袋，取出了什么。是一张照片。看见那张照片，美菜呼吸一滞。那是她三年前参加选拔时提交的照片。“这时候的你应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吧。”

“我做不到，”美菜摇着头，“所以我回来了。但你为什么要对我做这种事？”

“终于进入正题了。”大濑收好照片后走近美菜，瞪大了眼睛，“其实，我这里有一个大企划，需要一位日本女性扮演一个很重要的角色，由我担任选角。我很苦恼，究竟找谁好呢？在这里见到你，我突然有了主意。没有比你更适合的人选了。”

“我？怎么可能……”美菜感到惊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我已经好多年没演过戏了。”

“我知道。无论多么锋利的刀刃，不勤于磨炼，都会生锈。所以有测试的必要。”

“测试……”

“就是刚才的强盗事件。蒙面男突然持刀闯入，挟持人质。我想确认你在这样的情况下，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不过，我并非只想看你面对突发状况时的临场反应能力。在刚才的过程中，你已经察觉到了我设置的圈套，不是吗？”

“我觉得不太对劲。毕竟，我之前经历过相似的情况，蒙面男的台词也完全相同……”

“是那时吧？”大濑激动地说，“三年前你参加选拔时演的，就是刚才的情节。蒙面强盗突然闯进巷子里的小饮食店，挟持人质索取钱财，你都想起来了。”

“我不会忘记的，但是我的头脑一片混乱，我觉得现实中不可能发生跟戏里完全相同的场景。在分不清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演戏的情况下，身体不由自主地做出了反应，台词未经思考抢先说出了口。”

“实在精彩。对于舞台上的演员，除了演技，我们还要求具备种种素养。在我看来，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即便面对突发状况，也能当即应对的胆魄和判断力。在那般紧迫的事态中，我对你完成演绎的胆识表示敬意。你的刀刃一点也没有生锈，对此，我可以做出保证。也就是说，你通过了测试。”大濑将一只手抵在胸口，凝视着美菜，“所以我想拜托你，请你和我一起去美国，可以吗？我想让你和导演们见面，我想推荐你。”

突如其来的邀约让美菜几乎目眩。这是梦？幻觉？还是演出仍在继续？如果是这样，她接下来又该做出什么样的演绎才好呢——

“请等一下。”神尾说，“也就是说，你为了测试美菜小姐是否具有出演的能力，策划了这一出闹剧吗？”

“我很抵触闹剧这种说法。算了，可以这么说吧。我很抱歉，没有事先和你商量。为了追求逼真的效果，这也没办法。”

“开什么玩笑，”神尾少见地变了脸色，“你在我的店里都做了些什么？刚才那个扮演罪犯的演员，拿的刀可是真的。如果有人受伤，你打算怎么办？最坏的情况，可是会被勒令停业的。”

“我没有想到会将你侄女卷进来，本来是安排了她作为人质的。”大濑指了指那个中年女人，“但你侄女撞上了扮演罪犯的演员，从那名演员的角度来说，如果不挟持近在眼前的人作为人质，会显得不自然。坦白说，我也很焦虑。”

神尾歪着嘴，仰了一下头。“什么？你要是事先跟我商量一下，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办法。”

“对不起。我刚才也说了，我很注重逼真的效果。”

“不影响你那逼真效果的做法，要多少有多少。”神尾一脸懊悔，长吁一口气，“不过，你怎么知道美菜小姐今晚会过来？”

美菜也感到难以置信。

“很简单，只需要不辞辛苦地等待机会，她总有一天会过来的。”

“也就是说，”神尾说着看向美菜，“你一直在监视她的行动吗？”

“我没有别的办法了，而且也有接受这类委托的专业人士。”

美菜心下一惊。“侦探吗？一直在监视我？”

“为了达成目的，有时候需要不择手段。不过，我无意侵犯你的隐私，做这些只是为了掌握你的行踪。但你今晚约会的安排，给了我勇气，让我明白你依然没有失去对戏剧的兴趣。”

美菜从对方脸上转开视线。“我去看戏剧，并不是因为对舞台还有留恋。”

“但你也没有回避它，这一点很重要。怎么样，阵内小姐，你可以跟我一起去美国吗？”

“你突然这么说，我也……我已经在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生活，找到了新的归宿，现在还谈什么演戏呢……”

“当然，我不是让你立刻给出回答。我会等你一个星期。这是你的人生，请慎重考虑。不过，我只想先说一句。刚才也说过，美国有无限的机会，但机会是不会留给不去挑战的人的。”大濑的话在店里回响，回声渐渐消失。“告辞。”他说着，从钱包里取出一张万元纸币，放到吧台上，“我们先走了。期待有一个好的答复。”他和中年女人交换眼神后，两人一起走了出去。

目送他们离开后，美菜依然呆站在原地。她的脑海中掀起了狂风暴雨。一切都被搅乱了，她无法厘清思绪。“老板，”她唤道，声音十分微弱，“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呼——”神尾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只有你自己可以做出决定。”他说的话再恰当不过，但也正因如此，听起来十分冷淡。“不过，”他继续道，“如果从我的经验来说，日本人想要在美国的演艺界取得成功，是极为困难的。即使一时崭露头角，也许第二天所有的聚光灯就都消失了。那个世界就是这样的。”

“是啊……”

“而且你不是终于找到了吗？通过了审查的男人。”神尾向她投来笑容。

“嗯，是啊。”美菜也放松了表情，她竟然马虎到忘了栗塚。

“格拉帕，请用。”神尾将盛有透明液体的玻璃杯放到美菜面前。

在将玻璃杯送到嘴边之前，美菜看了眼神尾真世，只见她浑身无力地靠在吧台角落，一副失神的模样，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来。

“喂。”神尾对她喊道。

“呃啊……”神尾真世发出一声轻吟。

“你那是什么声音？振作点。给，能鼓励人的药，你也喝点。”神尾将盛着格拉帕的玻璃杯抵在了她的脸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