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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怪谈研究室 作者:三津田信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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瞳星爱刚在老地方——“怪异民俗学研究室”里念完《座敷婆封条密室事件》,天弓马人便用佩服的语气喃喃道: “那个神秘人是刀城言耶老师吧?” 脱口而出的感叹倒不是因为言耶破解了奇案,而是因为言耶遇到这种情况的概率之高。 虽已入秋,但夏日的闷热仍未消散。不过图书馆大楼地下层的“怪民研”还是莫名地凉爽,一如既往。 “没有明说,但应该错不了。” “老师肯定是采访了相关人员,查看了里间和配楼各处,然后以仓边真世的视角将这起事件写成了小说。” “结果老师本人在故事的最后登场……” “想必是跟读者开的小玩笑吧……”言及此处,天弓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除了这份稿件,信封里还有没有别的东西?比如老师写的解决篇什么的。” “有是有……” 小爱掏出一个薄薄的信封。正面写着一行字——“请在天弓推理后拆封”。 “里面好像只有一张信纸啊。作为解决篇,未免也太薄了吧?” “也许……真相是能用一句话解释清楚的那种。” 天弓似乎并不满意她的解释。 “话说老师是不是已经忘了,他当初找我当助手,是为了让我帮着整理分类他采访到的民间传说啊。” “现在倒像是老师一门心思想让你解谜,于是一个劲地寄案件详情回来。” “还特意让你来念——” 天弓的怨言还没出口,小爱就迅速抛出了一个绝对能勾起他兴趣的问题。 “这起发生在密室里的勒颈事件真是座敷婆作祟吗?” “怎么可能?” “可是里间的三个出入口都在内侧贴了封条啊。也就是说,那是个完完全全的密室。” 不出所料,天弓立马就上钩了,于是她再次强调了事发现场的密闭性。 “虽然有封条,但不是卡特·迪克森的《爬虫类馆杀人事件》刻画的那种‘所有缝隙都从内侧封死’的密室。隔扇、推拉门和窗口都留了三厘米的缝隙,所以不是百分之百的密室,只能算‘准密室’。” “话虽如此,但人是不可能进出的。” “用作凶器的带子或绳子不是可以轻松穿过吗?” “那你说说看,到底是谁干的?用的又是什么样的作案手法?” 小爱斗志昂扬地问道。天弓则淡定作答: “泰加子跪坐着打起了瞌睡,所以头部是前倾的。罪犯用牢固的绳子做了个西部片里常见的套索,然后拿着它把手伸进隔扇的缝隙,直到手腕以下的部分都进入里间,再对准她的脖子一抛。由于被害者身体前倾,罪犯只需拉紧套索,脖子就会被勒住——大致就是这么一回事。” “也就是说,是蚁马干的?” “泰加子说勒她的人在她身后……而蚁马就待在她正后方的外间,所以嫌疑最大。” “可他要怎么卸下泰加子脖子上的套索呢?” 小爱抛出一个直截了当的问题。天弓冷冷地回答道: “不,卸不了。” “什么?” “在那种情况下,套住泰加子相对容易,卸下套索却很难。而且泰加子在证词里提到,交叉于脖子后方的绳子紧紧勒住了她,还把她猛地往上拽。如果是投掷的套索,受力点应该在脖子的前侧,而且会有被绳子往后拽的感觉。更何况蚁马胆小怕事,本就不可能犯下这样的罪行。” 天弓轻易推翻了片刻前的推理,小爱真想数落他几句,最后还是憋住了。 “那就意味着罪犯用绳子的中段做了个圈,交叉点在泰加子的后颈,然后向左右两侧拉动绳子的两端,勒紧了她的脖子,是吧?” “应该是。” “也就是说,事发时罪犯就站在泰加子的正后方……” “不一定,毕竟里间好歹是个‘准密室’。” “那罪犯是怎么作案的呢?” “要在那样的条件下勒住被害者的脖子,就必须向左右两侧拉动绕颈一周的绳索。而案发时的里间刚好留有连通外界的缝隙,就在泰加子所在的位置的左右两侧。” “对着走廊的格子推拉门和对着檐廊的窗户……” “考虑到两处缝隙的位置,绳子应该是斜着穿过了里间,而泰加子正好在房间正中央,所以勒住她的脖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那罪犯是怎么做的绳圈,又是怎么把绳圈套在了泰加子身上呢?” “这么想确实有点牵强。” “什么?” 天弓又厚着脸皮推翻了片刻前的推理,小爱惊讶地看着他。 “再说了,拉一条贯穿南北的绳子着实有点难,”天弓完全没有受打击,继续说道,“而且仓边真世说得明明白白,小山内和郡上是不可能联手作案的。” “那就别再瞎推理了。” 小爱刚鼓起腮帮子,心中便一阵忐忑: “有嫌疑的三个男生都不可能作案……那就只可能是座敷婆作祟了吧……” “不,不是有一个能瞬间解开封条密室之谜的真相吗?” “还能是怎么回事啊……” “西条泰加子自导自演啊。” “怎么可能……她哪来的动机啊?” “三个男生对妖怪全无兴趣,加入研究会只是为了纠缠她而已。而仓边真世的到来,让泰加子深刻认识到了这种状态有多么不正常。为了干净利落地和三个男生断绝来往,她精心制订了这个计划,假装自己遇袭,将他们三个打造成了犯罪嫌疑人。但真的搞成冤案是肯定不行的,所以她得营造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他们三个最可疑’的同时,也制造出‘他们三个不可能作案’的状态。为了布置出这样一个犯罪现场,她选中了大数见庄的里间,因为那是座敷婆出没的地方。” “泰加子勒了自己的脖子……” “用作凶器的绳子还是很好藏的,折一下就能藏进内衣里。” “然后就地解散妖怪研究会,就能跟他们三人绝交了……” “逻辑倒是通顺,可是单看仓边真世视角的人物描写,西条泰加子又不像是会制订那种计划的人。” “什么——?” 小爱不禁怪叫一声。天弓却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突然在研究室里踱起了步。 啊,又开始了…… 前几次也是如此。推理一旦陷入瓶颈,他就会像这样在研究室里徘徊。待他回到原位后,便能一语道破事件的真相。 小爱对此心知肚明,所以立刻将怒火抛诸脑后,满怀期待。谁知…… “这是卡特·迪克森的《犹大之窗》。” 天弓竟拿回来一本悬疑小说,摆在她的面前。 “呃……这好像是法性大学的杏莉和平同学看的第一本卡尔的作品吧?” 小爱回想起杏莉讲述的经历,如此回答。 “事发当晚,真世不小心在二楼睡着了。后来被蚁马叫醒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形容不出来。你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吗?” 天弓却冷不丁把话题扯了回去,搞得小爱一头雾水。 “你……你突然问这个,我也……” “泰加子可是提过的。” “啊?提过什么?” “转枕。” “什么?妖怪的恶作剧?你的意思是,真世撞见妖怪了……?” “她被挪动过,但不是妖怪干的。” “那是谁干的?为了什么?” “想必真世是在二楼那个房间的正中央睡着了。所以勇二挪开了她,掀开房间中央的榻榻米,再卸下二楼的地板,也就是一楼里间的天花板。旅馆换榻榻米的时候他是在场的,所以才能临时想到这个点子。而且换榻榻米的时候刚做了大扫除,所以不至于有灰尘落到一楼。接着,他将绳子的一头系在保险柜的把手上,中段交叉成圈,以胶水固定,再把绳圈垂到一楼,套在同样打了瞌睡的泰加子的脖子上,然后挪到保险柜的另一侧,用力一拽。勇二是在二楼作案的,所以泰加子才会有被绳子往上拽的感觉。确定泰加子晕厥后,他再把手里握着的那头丢去一楼,然后解开系在保险柜把手上的那头,拉上几下,整条绳子就都收回来了。绳圈是用胶水固定的,勒脖子的时候一用力就散开了,回收起来不费吹灰之力。真世和泰加子之所以睡着,是因为勇二送的咖啡里掺了安眠药。男生们喝的咖啡当然也下了药,但女生那两杯的用量肯定比较大。让真世睡着,是为了给犯罪现场制造不在场证明——为了不让人怀疑作案时使用了二楼的房间。给泰加子下药则是为了保险,万一她没有因为脖子被勒而晕厥,也会在药物的作用下直接睡死。总之,勇二的目的是制造出一个‘只可能是被座敷婆勒了脖子’的局面。” “动……动机呢?” “他想让哥哥疑心‘座敷婆也许是会害人的’,趁机将大数见庄打造成一座不依赖座敷婆的观光旅馆。也可能是想毁掉座敷婆的美名,将旅馆逼入绝境,如此一来哥哥就会考虑转手了。反正勇二是一心想扭转大数见庄的现状。” “你的意思是,他根本就没想勒死泰加子?” “只要能制造出一起和座敷婆有关的骚动就足够了。学生们只是旅馆的客人,与勇二并无交集,所以谁都不会怀疑到他头上,这对他而言也是一大优势。他对研究会的一行人格外热情,也是因为另有所图。” 言及此处,天弓突然像断了电似的陷入了沉默,目光则投向了仍放在桌上的那封薄薄的信。 “要不要打开看看?” 小爱问道。见天弓默默点头,她便从信封中抽出一张信纸,看到了写在上面的一句话…… “老师写了什么?” 由于小爱一直盯着信纸,迟迟没有抬起头来,天弓不耐烦地问道。 “你的推理应该没错。” “信里写了?” “嗯。但信纸上只有一句话,除此之外的详情一概不知,这样的解释未免也太粗糙了些……” “好了好了,念出来听听。” 小爱的目光再次落在信纸上,念出了那行字: “真相大白后,勇二在里间勒死了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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