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凯恩见证过多少场官司，每一场都有新鲜事。这场有很多第一次。

在这场官司里，凯恩感觉自己是审判过程的一分子，不只是因为他是陪审员，更像是参与其中。联邦调查局终于追上他了。那个德莱尼探员看起来很狡诈，她双眼透着精明。凯恩能感觉到她大脑深处的锐利高智商。一名可敬的对手？也许吧，他心想。

凯恩想着，这是不可避免的，毕竟经过这么多年、这么多尸体、这么多审判，最后总会有人把一切整理在一起。他没有让他们轻松好过，当然不可能。凯恩怀抱的梦想是，也许有一天，在他死后很久很久，有人会聪明到把一切拼凑在一起。

而在拼凑的过程中，那个人把案情和凯恩联系在一起。他们会看见且钦佩他的杰作，因为先前没有人这样干过。而他的任务，他的使命，这才被暴露在阳光下。

他没料到进展居然这么快，他现在的杰作还没彻底完成啊。

这位法官也为凯恩带来了另一个新鲜的体验。

法官在命令两位律师前往他的办公室前，他对陪审团管理人下令，将每位陪审员单独隔离。所幸附近的法庭都没有开庭，它们的法警、法官办公室、书记官室及法庭本身通通空了出来，空间足够一一隔离所有的陪审员。陪审团管理人调来额外的法警，协助护送每一位陪审员去单独的空间。

凯恩从没遇到过这种事。法官不希望陪审团起内讧、彼此质疑，开始怀疑他们之中“也许”有人是凶手。

法警花了一些时间组织，然后他们一一带着陪审员离开了法庭。陪同凯恩的是一位年轻人，他发质很好，皮肤苍白，看起来不到25岁。他陪同凯恩走出法庭，沿着走廊前往远离主走廊的一间狭窄的办公室。凯恩坐在办公椅上，面对着没有启动的电脑屏幕。法警出去后关上了门。

又是一种新体验。事后证明，这种事迟早会发生。不管怎么说，凯恩还是觉得十分讶异。

他想逃跑，联邦调查局逼近了，他的面具正在脱落。凯恩环视小小的办公室：两张办公桌，都面向钉在墙上的日历。两张桌子称不上干净，键盘上有订书机、便利贴和笔，一沓一沓的档案堆在桌角和旁边的地上。凯恩用双手掩面。

他想继续待下去，这个案子就要进行判决了。

他可以敲敲门，请法警进来，关门，扭断法警的脖子，1分钟内就能完成。法警制服会有点儿紧，但他觉得如果自己换衣服的速度够快，迅速出去、沿着走廊离开，应该逃得了。他会低着头，或看到监控摄像头的时候就转头面向墙。

他厌恶手足无措的感觉，无论他做出何种决定，他知道自己之后都会懊悔。要么坐牢度过余生，气自己为什么不跑；要么远离纽约，坐在咖啡厅里，幻想如果自己待得久一点儿，事情还会怎么发展。

他决定了，起身敲门。法警开门，探头进来，那是一张男孩儿的脸。

“那个，可以给我一杯水吗？”凯恩问。

“当然。”法警说。

法警正要关门，凯恩却伸出手说：“等等，可以留个小缝儿吗？我有幽闭恐惧症。”

法警点头离开了。凯恩坐在原位，呼吸困难。皮肤下的血液感觉十分炙热，期待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他已经在脑海里清楚地看见，法警会把水放在桌上，凯恩一手抓住法警的手腕，用力一扭，另一只手则抓向法警的喉咙。接下来的一切就视情况而定了。如果法警往下，凯恩就往上攻，让他正面扑倒，然后扭住他的下巴，用膝盖顶着他的后背，用力往上拉。如果法警保持站姿，凯恩就必须从后方出击，在他用手揽住法警脖子前，先夺走他的枪，然后抱着法警的脖子往前拉，再往左边扭回来。

他都听到脊椎断裂的声音了。

法警用塑胶杯装水回来了。

“请放在桌上就好，谢谢。”凯恩说。

法警穿着靴子的脚步声相当容易追踪。凯恩望向前方，从电脑屏幕上，看着法警把水放在桌上。

凯恩伸手握住法警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