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林坐回座位，托德·金尼走下证人席。之后法官宣布午休，凯恩现在迫切地需要休息。他觉得若是再多待哪怕一小会儿，他的脸就会裂开。他跟其他陪审员一起离开法庭。他觉得自己的下巴应该很痛，因为他一直咬着牙，咬到他都觉得嘴里有血味儿了。不多，只有一点点味道。他擦擦嘴巴，看到一丝红色的痕迹。他一定是愤怒地咬伤了嘴巴里的肉。当然啦，他感觉不到。

在凯恩最狂热的时候，他不容易感受到恨。当他挥舞刀子，或感觉气管在他指间紧缩起来的时候，受害者脸上的恐惧与惊恐只会让他感到欢愉。恨不是他工作的一部分。

一切都是为了欢愉。

听着弗林的讲话，凯恩熟悉的老情绪又回来了。他恨很多事物，比如媒体传播的谎言啦、人定胜天这种想法啦，最重要的是那些认为好运能够改变一生的人。凯恩没有那种福气，他妈妈也没有。憎恨是一部分，复仇？也许吧，他感受最深的却是怜悯。他怜悯那些灵魂，他们以为金钱、家人、机会，甚至是爱，能够改变一切。这是彻头彻尾的谎言。对凯恩来说，这就是美国最伟大的谎言。

凯恩知道真相是什么，根本没有梦，没有改变，只有痛苦。他从来感受不到痛，但他还是很清楚。他在太多人脸上见证过。

陪审员围着评议室的长桌就座，法警拿着袋子进来，里面是三明治与饮料。凯恩拉开可乐易拉罐，看着一名法警数出零钱，把它们跟收据摆在一起。这位法警从书记官办公室拿钱出去为陪审团买午餐。凯恩之前见过这种行为。法警没好气地说：“要我付小费？门儿都没有。”法警在收据上写了些什么，然后用收据包着对折的1美金纸钞及一些零钱。

凯恩的心思飘到一年多前的某一天。他躺在冰冷的人行道上，衣衫褴褛，头上戴着他从垃圾桶翻出来的帽子——他的流浪汉生活。这招很有效，因为纽约客鲜少会注意到流浪汉。经过一个脸上沾了泥、口袋里没钱、饿肚子的人身边，是纽约生活的一部分。有些人会施舍点儿零钱，有些人则不会。所以这也是观察目标的完美方法。这份工作不像严密观察法院寄件系统，这次只需要扮演身份不明的流浪汉几天。这里算是比较富裕的街区，凯恩在西88街转角处找了一个地方，距离罗伯特·所罗门家不到500米。第三天的时候，所罗门经过，拿着多媒体播放器，戴着耳机。凯恩在他要走过去时拉了拉他的裤脚。

“兄弟，能给一美金吗？”凯恩问。

罗伯特·所罗门把手伸进口袋深处，掏出两张1美金纸钞，递给凯恩。凯恩在接钱之前，特别留意了所罗门手指握钱的位置。上面那张纸钞的乔治·华盛顿脸上会有一枚清晰的指纹。凯恩拿起他的空咖啡杯，把纸钞扔了进去。他晚点儿会用抗菌喷雾清理这两张钞票，但会小心保留所罗门的指纹。

这么简单，这么轻松。所罗门走远了，凯恩把杯盖盖上，然后起身离开。

这就是这份特殊任务的开端。

凯恩咬了一口三明治，看着其他陪审员也吃了起来。他望了望手表。

快了、快了，他很确定。如果没有帮手，他肯定无法完成这么多事情。付出代价得来的朋友对自己是有好处的，另一个黑暗的角色，他允许那个人加入他的使命。而那个人也证实了自己的价值。

没有内应，凯恩绝对没办法走这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