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会判我有罪，对不对？”博比不安地问。

“博比，他们还没有打倒我们。我们还有几个惊喜没送出去。”我说。

“博比，你是无辜的。陪审团会明白这点的。”霍尔滕说。

博比坐在会议室里，没碰摆在面前的午餐。霍尔滕出去买了点儿三明治。我也吃不下。金尼的证词对博比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他撑不住下一波攻势了。普莱尔还有两名证人：检验博比家动态感应监控摄像头的视频技术人员，还有那个记者保罗·贝内蒂奥。多亏哈珀，我找到了对付视频技术人员的切入点。记者没说什么让我担心的话。他只说博比跟阿蕾拉相处得不好。

他们结婚了，但这不代表他杀了她。

我跟哈珀带来的探员谈过，就是那个穿灰色西装的人。他是联邦调查局的电子通信专家，跟他那套西装一样精明干练。年轻归年轻，但非常厉害。哈珀向我介绍，他叫安其尔·托里斯。他向我讲述了他今天去博比家的收获，虽然不能击退检察官的攻势，但显然很有帮助。

“命案现场的警察没看到你们的行动吧？”我问。

“没有。”哈珀说，“他是尼克斯队的球迷，所以我把他留在客厅聊天。他其实不太在乎我们在忙什么，他只在乎平均得分。托里斯亮出联邦调查局的身份证明后，警察就比较松懈了。”

“反正我们没有待太久，我们5分钟内就闪人了。”托里斯说。

“很好。”我说。

霍尔滕、托里斯与哈珀站着吃三明治。我则吞了几颗止痛药，配着汽水下肚。

德莱尼走进会议室，拿着一沓档案。

“陪审团怎么样？”德莱尼问。

博比望着我，等待较为正面的回答。

“DNA重创了我们，但我们早就知道了。也许我能够减轻点儿打击。我们只能等着瞧了。博比，撑下去，咱们还没玩儿完呢。”我说。

“你把陪审员的事告诉艾迪了吗？”德莱尼问。

“我正要说。”哈珀说，“在我跟托里斯离开博比家后，我们去了联邦大楼。我研究起其他探员在地方报纸档案库找到的一大沓新闻报道。我找到两则，第一则比较有意思，有位女士在持枪抢劫事件中遭到枪击。她是佩纳一案的陪审员。”

她让我看她手机里的文章。

这位名叫罗姗娜·瓦根巴赫的60岁女士在北卡罗来纳教堂山的一家二手店里工作，某位大英雄把霰弹枪的两发子弹都打到她脸上。持枪抢匪拿走了店里收款机及捐款箱里的钱。店主声称他们大概抢走了100美金。这篇报道认真讨论了暴力行为及一条人命，为了什么呢？100美金和零钱？

“你看得出来哪里有问题吗？看看照片。”哈珀说。

一张二手店关门的照片，门前围着命案现场的封锁线。

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二手店旁边是便利店，另一边是酒类专营店，在更远一点儿的地方则是地区小镇的银行。

“这不是打劫，这是谋杀。”我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二手店里没有多少现金，里面没什么值得买或值得打劫的东西。如果要我在那条街上抢劫，我肯定会选那家便利店。酒类专营店老板应该有枪，银行肯定会有重重戒备，但便利店可能没什么安保措施，也许会有棒球棍。在便利店打工的人也不太会逞英雄，谁会为了那么一点儿薪水冒险？而且便利店通常会有很多现金，肯定比二手店多。”

“另一则报道呢？”我问。

“我没带那篇报道，那是《威尔明顿时报》的一篇寻人启事。在彼得·蒂姆森因为德里克·卡斯的命案入狱后，一名陪审员失踪了。他没有家庭，但有工作。开庭后，他再也没有去上班，他的老板很担心，报了警，甚至还在报纸上张贴了寻人启事，但自从这位先生走出陪审团评议室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我肋骨的疼痛忽然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胸口被掏空感，以及喉咙里的灼热感。德莱尼的1美金杀手理论一直都是对的，只不过，我们只看清了前半段。我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闭上双眼，揉搓后脑勺上的肿块。我需要疼痛来刺激自己。

这是开庭以来，我第一次感到害怕。1美金杀手比我们想象的更精明。

“我们找错方向了。”我说，“被他栽赃的对象通通被定了罪，每一个都是。审判可能会有不同结果，就算有鉴定证据也可能会翻盘，他怎么能确保他的对象有罪？植入证据对这家伙来说已经不够了，1美金杀手没有在旁听席安然旁观审判，他在陪审团里。就跟哈利说的一样，我们有位预设立场的陪审员。”

“什么？”哈珀与德莱尼异口同声地惊呼。

博比与霍尔滕则诧异地互看了一眼。

“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直接混进了陪审团。德里克·卡斯命案的陪审员，我觉得他在庭审后没再去上班，是因为他已经死了，大概死了好一阵子了，至少开庭前一周就死了。1美金杀手取代了他的位置，他还想办法在街上撞死了布兰达·科沃斯基，勒死了曼纽尔·奥特加，而且杀害了佩纳命案的年长陪审员。他把他们都除掉，是因为表决的时候，他们不会顺着他想要的方向投票。”

“他在陪审团遴选要杀害的陪审员，然后偷走他们的身份。只有这样被告被定罪百分之百才办得到，所以那名陪审员在审判结束后就消失了。”德莱尼用冰冷的语气说话。这个认知像是冷风一样在她脸上蔓延开来。

“他怎么知道一开始有哪些人可能是陪审员？”哈珀说。

“他可以黑进法院服务器、律师事务所，或是检察官办公室？还是想办法进入了邮件室？”霍尔滕说。

“这也太疯狂了。”哈珀说。

“不，这是1美金杀手。”德莱尼说，“我已经跟你们说过了，这名凶手相当精明，也许是我们交手过的杀人犯里最聪明的一个。我们必须得到每一场命案的陪审团名单。我们可以调取他们的驾照、护照，所有数据库通通查一查。他能改变的样子有限。先从卡斯一案失踪的陪审员开始，我们会逮到这家伙的。艾迪，我会做证，必要的时候，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德莱尼说。

我们讨论起策略来。这次，我们会观察陪审团，但这么做有风险。

“博比，如果这个进展顺利，我们应该能够得到判决无效的结果。这是我们的目标，判决无效代表一切可以暂缓。德莱尼能盯着陪审员，追查他们，直到我们搞清楚凶手是谁。我们必须停止这场审判，我不能让这个陪审团决定你的生死，而且真凶还在里面。不过，你必须知道，我也许会失败。我们光有推论，没有实证，如果法官不肯宣布判决无效，那普莱尔很有可能回头用这件事对付我们。”

“什么意思？”博比问。

“如果我们指控陪审团里有连环杀人魔，但我们不确定是谁，那么陪审团会觉得我们是在指控他们全体。他们会挟怨报复，也许这意味着他们会判你有罪。如果试了这招但不管用，我们不仅逮不到那家伙，你下半辈子还要坐牢。”

我喜欢博比，虽然他有钱又有名，但他其实还是那个揣着父亲积蓄离家来大城市的农村男孩儿。当然，他有他的问题，我们也都有，但他没有搭着宾利车出庭，没有一打跟班时时刻刻在他耳边提醒他有多棒。他很早就清楚自己想做什么，他运气好，也很会演戏，于是他追随自己的梦想、坠入爱河，将他的美梦化为现实。他只是一个年轻人，正哀悼自己失去的爱人。再多的钱、再大的名气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那个人杀了阿蕾拉和卡尔，还有其他人。我要你逮住他。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不重要，我知道你会逮到他。”博比坚定地说。

“肯定还有别的方法。”霍尔滕说。

我不想让博比冒险，却也想不出其他办法。我知道我漏掉了什么，DNA从一开始就一直困扰着我。死人的DNA怎么会沾染在那张1美金纸钞上？

根本不可能啊。

这个念头在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我立刻明白佩纳的DNA是怎么出现在卡尔嘴里的纸钞上了。我给了德莱尼一份清单，列出了要她追踪调查的东西。1美金杀手是挺精明的。

但无完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