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陪审员叮叮当当地走进法庭。凯恩已经开始觉得她很烦了。她左脚踝上挂着脚链，上面有一堆挂饰，只要稍微移动就会响个不停。其他陪审员也注意到了。瓦莱丽·柏林顿，还有她的那只脚，在忍耐程度最高的陪审员耳里听起来都像是划过黑板的刀片。

凯恩让自己想象切断她脚踝的感觉。他发现自己正盯着她脚踝下方的血管，在不自然的黝黑皮肤下，血管犹如泥地里的虫子，不断鼓动着。

瓦莱丽抖着脚，完全无视耳边的啧啧声与低语。

谢天谢地，陪审团不用等太久。

法官宣布休会，明早继续，凯恩觉得很失望。可话又说回来，他因此有了一点儿独处的时间。

他们回到陪审团评议室，收拾行囊，从后门离开法院。黄色的公交车会带他们离开曼哈顿市区。两名法警跟陪审团一起搭车。他们会在高速公路上开差不多1个小时，朝肯尼迪国际机场的方向前进。只不过他们不是去机场。机场附近有很多价格合理的酒店，它们大部分位于皇后区的中产社区——牙买加区。让陪审团十二人及候补人选通通住进曼哈顿的酒店实在是太费钱了。

法院有三个中意的酒店，他们先是去了假日酒店、花园酒店，可这两个酒店都住满了，那就只能是格雷迪酒店了。这些都是凯恩一手造成的。一个星期前，他准备了一堆预付信用卡，把假日酒店与花园酒店以各种方式订满。这两家酒店的生意都很好，所以他只需分别订六间房即可。他用不同的名字订房，有些是在网上订的，有些是用一次性可抛弃式手机订的。每次预订时，他都会通过电话或电子邮件向酒店指定房间和楼层。

结果就是，当法警想订房的时候，假日酒店和花园酒店都没办法在同一层楼里空出15间房。订在同一层是基于安全考虑，一层楼只用安排一位安保人员监管隔离的陪审团，分成两三个楼层则没办法监控。法警人力不够，没办法，一层楼一位安保人员，规定就是这样。

于是只剩下了格雷迪酒店，一层楼，一名安保人员。

公交车驶往格雷迪酒店，凯恩注意到其他陪审员望向栖身之所时失望的神情。

“他们是什么时候把贝茨旅馆[贝茨旅馆（Bates Motel），美国恐怖电视剧。]的招牌拆掉的？”贝齐这话引发了其他陪审员及法警中间一阵尴尬的笑声。

陪审员鱼贯走进大厅。这里看起来更像是殡仪馆的接待处。每面墙都是深色的橡木板，吸走从肮脏窗户照进来的些许光线。凯恩闻到了炖菜的味道。门卫在入口大厅与陪审员们擦肩而过时，向每个人点头，但没有替他们拿行李。事实上，这家伙看起来喝多了，闻起来也满身酒味。上了年纪的酒店接待人员站在一排鹿头壁挂的前方。她已经八十多岁了，耳朵不好使。比起跟她讲话，法警跟其中一只鹿头讲话兴许还更轻松一点儿。

大家在大厅里等待的时候，凯恩站到了曼纽尔旁边。凯恩用手肘顶了顶曼纽尔，引起他的注意后，靠过去低声说：“我知道你觉得所罗门是无辜的。我们看法一致。我们不能让他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而坐牢。我们晚点儿谈谈，好吗？”

凯恩精明地点点头。曼纽尔想了想，然后谨慎地跷起拇指表示同意。

总共发了14把钥匙，真的钥匙，不是那种感应房卡，这种地方就是这样。这间酒店曾经是一栋豪华的建筑，五层楼里差不多有四十个房间。没有电梯。陪审团跟着法警爬上四楼，然后分散开来，前往各自的房间。凯恩的房间是41号，位于走廊的右手边。他在门口开了好一阵锁，才听到另一名陪审员走向他背后的那间房。

那是瓦莱丽。他听到首饰在他身后叮当作响，于是转头对她说：“瓦莱丽，抱歉，但我有偏头痛。早上太阳会从这边升起，会加剧我的头痛。我能不能跟你换下房间？”

瓦莱丽笑了笑，拍拍凯恩的手臂，说：“亲爱的，当然可以，我不介意。这间给你。”

凯恩接过39号房的钥匙，露出感激的笑容。谢过瓦莱丽，他打开这间新的房门，然后在身后关好并上了锁。房间又小又脏，大大的窗户俯瞰楼下的屋檐。屋檐一路斜下去，连到一片平面的屋顶。这里只能稍微看到一点儿下方的花园。

凯恩把包扔在床上，倒头就睡。

1个小时后，捶门声让他醒了过来。他告诉法警他不太舒服，不下去吃晚餐了。他想多睡一会儿。不，他不需要看医生。

凯恩又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已是凌晨1点。休息够了的他整个人神清气爽，进入警戒状态。

他换好衣服，量了一下体温，又吞下几颗抗生素药丸，接着打开包，拿出他的滑雪面罩，从窗户爬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