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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0第十三位陪审员 作者:史蒂夫·卡瓦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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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秀的骗术有3个基本要素,无论你是在哈瓦那、伦敦还是北京行骗都一样。你会经历这3个阶段,也许名称不同,也许是用在不同的目的上,但说到底,这就是行骗成功的3段过程。 又是这个神奇的数字——3。 成功的交互诘问也有3个阶段,低级或高级的骗子同样会利用这3个阶段。诈骗的艺术与交互诘问的艺术恰好是一样的,而我知道该怎么善用这种技巧。 第一阶段:说服力。 “警探,从我们刚刚所看的照片、受害者的验尸报告,以及你自己的调查来看,这两位死者是否可能死于被告以外的人之手?” 他完全没有思考,我知道他不会多想。一旦重案组警察脑子里有既定想法,要他们改变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不,不可能。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被告,他就是凶手。”他沉着地说。 “辩方并不接受这个说法,但咱们暂且认为你是对的,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被告。有没有可能真正犯下杀人罪行的凶手希望你及你的同事,还有检察官,相信被告就是这桩命案的罪人呢?” “你是说,有人溜进那间屋子,没人看见他,然后他还栽赃了罗伯特·所罗门?”他强掩住笑意,“抱歉,这也太荒谬了。” “命案只会以你描述给陪审团的方式发生吗?棒球棍打在卡尔·托泽身上,刀子刺死阿蕾拉·布鲁姆,然后他们都躺在床上?” “这种方式才符合证据的呈现。”安德森说。 我回到笔记本电脑旁,输入密码进入法院的影音系统,传了两张照片。这是哈珀昨天早上拍的。我盯着荧屏,看到普莱尔先前打开的命案现场照片,这可以派上用场。我低声吩咐阿诺该如何展示照片,并将其投在法院的荧屏上。他向我竖起两根大拇指,然后起身将我们的设备搬到法庭的空地上,也就是法官、陪审团、目击证人前方的瓷砖地面。 我站起身。越来越痛的身体使我面露难色,我告诉自己,马上就可以吃止痛药了,只要再撑一下就好。我花了点儿时间望着纸箱和床垫,还有摆在床垫上的袋子。 第二阶段:取得成功。 “安德森警探,荧屏上呈现的是受害者的照片,这是你前往命案现场时所看到的情景,对吗?”我问。 他再次望向荧屏上的照片。卡尔侧躺,脑后有血;阿蕾拉仰躺在床上,胸腹有血,其他部位则没有。 “对,我们发现他们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我看过法医在命案现场的报告,里面详细描述了尸体的姿势及上头的伤口。女法医在1点左右抵达,她认为被害人的死亡时间差不多是在她到达之前的三到四个小时之间。 我向阿诺比起两根手指,他更换了荧屏上的照片。现在画面上是一张命案现场床垫底部商品标签的特写。 “警探,摆在这边地上的床垫是尼莫好眠这个牌子的,商品编号是55612L。你能确认这款床垫与照片上染了死者血迹的床垫是同一款吗?” 他望向照片,说:“看起来像是。” “法医记录上显示,阿蕾拉的躯干距离左侧床沿30厘米,而她的头距离床头23厘米,对吗?” “我想是的,我没看报告,不记得确切的数字。”他说。 我暂停,普莱尔的助理检察官找到报告,并交给安德森。我凭着记忆告诉他页数,这项技能在法庭上让我获益不少——我过目不忘。 “对,是这样,没错。”他说。 他也证实了法医报告上提到的卡尔的情况:躺在头距离床头61厘米、躯干右侧距床沿45厘米的地方。 我从床垫上拿起袋子,把里面的物品摆在地上。 皮尺、马克笔、玻璃酒杯、玉米糖浆、瓶装水、食用色素、床单。 我摊开新的床单,铺在床垫上。我根据法医报告里记录的距离在床单上用马克笔框出范围。我向阿诺举起一根手指——我需要回到第一张照片。 法庭荧屏上的画面变了。上面是我们昨天拍的床垫照片,阿蕾拉那侧的床铺上有一大片痕迹很重的血迹,卡尔头部下方只有一点点血迹,差不多只有咖啡杯大小。 “警探,你会认为我在床铺上留下的痕迹与照片里的血迹相吻合吗?” 他仔细而又缓慢地来回在荧屏及现场的床垫上察看,然后说:“差不多吧。” “你手边有法医的报告。她记录了阿蕾拉·布鲁姆的体重为50公斤,卡尔·托泽的为105公斤,对吗?” 他翻了翻报告,说:“对。” “警探,这不是在考数学,但卡尔·托泽的体重差不多是阿蕾拉·布鲁姆的两倍,你说对不对?” 他点点头,改变了坐姿。 “我需要你回答这个问题以供记录。”我说。 “对。”他靠向麦克风。 我打开箱子,拿出两个壶铃[一般用铸铁制成,按重量分别有8公斤、12公斤、16公斤、20公斤、24公斤、28公斤、32公斤等规格。],让安德森看。他清楚其中一个是10公斤,一个是20公斤。我把第一个壶铃摆在阿蕾拉那一侧的圆圈里,另一个摆在卡尔那一侧。在我还没进行下一步的测试前,我就知道这招儿会成功。在博比的卧房与哈珀一起躺在床上的时候,我就知道了。20公斤的壶铃在床垫上的位置比较低,把床垫压得更沉。10公斤的壶铃在床垫上的位置看起来至少高了5厘米。 “警探,请再看看法医记录,上面指出阿蕾拉失血过多,差不多有1000毫升?” 他搜寻相关内容,说:“对。” 我打开瓶装水,在辩方桌子的玻璃杯里倒了一些水,然后在水瓶里加入玉米糖浆及两滴食用色素。我盖上盖子,摇晃瓶身,再打开将液体倒入玻璃酒杯中。 “警探,这是一口杯,你可以随意查看,容量是50毫升。你要看看吗?”我问。 “我姑且相信你。”他说。 “纽约市警察局实验室用玉米糖浆与水以1∶4的比例复制出血液的浓稠度,这是血迹鉴定专家在案情重建手册上写的,你知道这点吗?” “我不知道,但我并没有不同意见。”他说。安德森很谨慎,他没有贸然同意我的话,因为他知道我留了一手。如果他无故理论,也许会让他的证词看起来很无力。所有的纽约市警察都经过同样的做证训练。我已经交互诘问过够多条子了,知道他们会怎么玩儿。 我缓缓将小酒杯倒在阿蕾拉那侧的壶铃上,壶铃底部马上积了一小圈液体,然后深色的痕迹扩散开去,一路跨越床铺,流向卡尔那一侧的壶铃。安德森下巴的肌肉开始抽动,我在3米外都听得到他沉闷的咬牙的声音。 “警探,欢迎你上来检查这张床垫,之后你再回答我的问题。我要你看看命案现场照片中的床垫,告诉我那张照片里有什么问题。” 安德森望向荧屏,又看向床垫。他的演技很差,他揉揉太阳穴,摇摇头,想装出不明白的模样,但不太成功。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说。 我知道他不会让我好过,但这个答案是错的,还让我有机会好好解释一番,特别是解释给陪审团听。 荧屏画面更换,阿诺换上命案现场受害者的照片。至少我跟阿诺还在同一条船上。在我开口前,我看到哈利做起笔记来,他的速度比我还快。 “警探,卡尔·托泽身上没有阿蕾拉·布鲁姆的血,对吗?” “对,我猜没有。”他说。 普莱尔听够了。他从座位上跳起来,走到我身边。 “法官大人,检方必须反对这场……这场闹剧。无论那张床垫上是不是血,有没有从这张床垫上流下去,这些都没有意义。被告家中的床垫没有测试过,根本就是不一样的东西。没有证据显示在这张床垫上的状况也能符合命案现场的那张床垫。” 哈利的眉毛都要翻过脑袋了,他用笔敲了敲桌面,“我让这次的示范进行到了现在,但弗林先生,普莱尔先生说得很有道理。” 第三阶段:当你发现你是个傻瓜。 我环视旁听席,所有人都急着听我的答案。我在这些望着我的人脸上看到很多情绪,有狐疑、有困惑,但大多数是好奇和入迷。这么多个月来,他们只听过一个说法,就那么一个——罗伯特·所罗门杀害了妻子与安保主任。好了,也许现在他们能够听到不一样的故事了。 而大家都喜欢听故事。 我终于在人群里找到我要的那张脸。 “奇斯曼先生,可以麻烦你起立吗?”我问。 一位年纪约50岁的男子从旁听席第二排得意起身。他有稀疏的黑发,梳得很整齐,还有一嘴胡子,那胡子看起来像是备受宠爱的小宠物。他是个高大的人,身穿午夜蓝西装、白衬衫及祖母绿的领带。 我转头面向哈利。 “法官大人,这位是奇斯曼先生。他在2003年注册了尼莫好眠的床垫专利,这张床垫以乳胶及凯夫拉纤维涂层制成,保证百分之百防水。这张床垫的吸水率跟高碳钢一样,同时也具有低敏感、抗菌、抗霉的特点,广受全球酒店行业的喜爱。如果需要,普莱尔先生想要打乱程序交互诘问的话,奇斯曼先生可以做证。” 哈利望着奇斯曼先生,难掩脸上的喜悦之情。让人更满意的是普莱尔脸上的表情,用讶异来形容他也太保守了。他走向了一面砖墙,上面写满“无罪”。 “嗯,法官大人,恐怕我这次必须保留我对奇斯曼先生的立场。”他说。 “我允许庭讯继续进行。”哈利说。 在普莱尔还没回到检方席之前,我已经一脚踩在安德森的喉咙上。 “警探,如同我们刚刚重建的场景,托泽先生身上没有阿蕾拉·布鲁姆的血,一滴也没有。如果受害人遭到谋杀的现场跟你发现他们时的状况一样,那托泽先生身上应该也会有阿蕾拉·布鲁姆的血,你接受这一点吗?” “不,我相信受害者就是死在他们倒下的地方。”安德森说。 “你同意液体是向低处流吗?”我问。 “我……我当然同意。”他说。 “警探,这是很简单的物理现象。卡尔·托泽比阿蕾拉·布鲁姆重。他的体重会让床垫下陷。阿蕾拉流出的血液,根据物理定律,会往低处流,肯定会流到托泽先生身上,这样说没错吧?” 他犹豫起来,嘴唇颤动,但没有发出声音。 “是有这个可能。”最后他说。 我要来收割了。荧屏上展示出哈珀拍摄的床垫血迹照片。 “如果阿蕾拉遭到谋杀时卡尔在床上,他身上就会有前者的血。警探,重建测试是否很明显地指出,阿蕾拉遭到谋杀时,卡尔·托泽根本不在这张床上呢?血一定是干了、凝固了,然后卡尔·托泽的尸体才被摆上床的吧?” “是有这个可能。”他说。 “你是说,很有可能?” 他咬着牙说:“有这个可能。” “在这次交互诘问开始时,你告诉陪审团,命案只可能发生在两名死者一起躺在床上的时候。现在证据显示了另一种可能,对吗?”我追问。 “也许吧,但这没办法改变你的客户谋杀了他们的事实。”他说。 我正要开始对付安德森,攻击他的调查实在很有问题,却被法官打断了。哈利举起一只手,要我停下来。一名法警对法官低语,法官起身宣布:“休庭20分钟,检辩双方立刻来我的办公室。” 哈利的语气听起来很火大。法警跟哈利又说了几句,在书记官高喊“全体起立”前,哈利就消失在了后方的走廊里。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普莱尔也一头雾水。 不过,真的有事发生了。我看着陪审团管理人从每位陪审员手里收取笔记本。该死,我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换一组陪审团,我已经开始赢得这些人的心了。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哈利都很火大。 一阵声音吸引了我的注意力,那声音音量越来越高。我注意到骚动的来源,向后退了一步。我这辈子还没看到过这种景象。 陪审席居然爆发了严重的争执。 卡普法律事务所 纽约州纽约市时代广场4号康泰纳仕大厦421室 极机密 律师委托人工作成果——陪审员备忘录 被告:罗伯特·所罗门 地点:曼哈顿刑事法院 陪审员:曼纽尔·奥特加 年龄:38岁 钢琴师、长笛师、吉他手。主要收入来自音乐家这个身份。目前没有加入任何乐团。离婚,有一个11岁的男孩,与前妻同住。经济状况不佳(严重负债)。没有投票记录。二十年前从得州搬到纽约。哥哥在坐牢。社交媒体上展现出对监狱系统强烈不满。 表决无罪概率:90% ---阿诺·诺瓦萨利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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