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莱尔对安德森警探的直接讯问让凯恩的其他陪审员伙伴相当着迷。警探让陪审员尝到了首次看见证据的滋味。他是开幕式，而此时所有的陪审员似乎都专注在证人身上。

这点让凯恩很满意，因为这证实了证人的确是很好用的分神利器。安德森做证时，凯恩花了不少时间研究斯宾塞摆在大腿上的笔记。后排的陪审员都没有凯恩那么高，看不到被前排陪审员肩膀挡住的景象。他自己写了半页笔记，关键字与重点词汇，作为针对这位证人的备忘录。他翻了一页，写下两个字。

有罪。

凯恩望向斯宾塞的笔记，再看看自己的，用力写下“有罪”两个字。然后他翻到新的一页，这次把“有”的一撇写得比较长，又把“罪”里的“非”写得比较小。他在写字时，特别小心地挡住了本子，不让别人看到他在写什么，同时抬高手腕，双手完全不接触到纸张。

凯恩这辈子都在模仿别人。有时，这些身份会持续存在好一阵子，特别是如果凯恩“借用”的是真人的身份。某些假身份在任务完成、利用完毕之后，就可以立刻抛弃，而那些存在得比较久的身份，其中有几个凯恩特别喜欢。而且，他很快就明白，为了持续活在别人的身份里，他必须能顺利签署某些文件，比如获取新的驾照、支票转账等一些日常生活里会发生的状况。凯恩在闲暇时会练习正在用的身份的签名，然后学习伪造得完美无暇。在过去几年间，他的技巧越来越纯熟，控笔及手眼协调能力已经到了艺术家的境界。

终于，他对自己的字迹满意了。凯恩轻松靠在椅背上，将笔记本翻回第一页，然后双手环胸。

普莱尔结束了他的直接质询，凯恩入迷地望着一队列的人从后门进来，捧着纸箱还有一张床垫。他看着普莱尔和弗林理论。

“法官大人，我想要申请动议，让我在与这位证人交互诘问时，进行正式的论证说明。”弗林说。

“咱们就这么办吧，但在那之前，我们必须请陪审员回避。”法官说。

凯恩两旁的陪审员起身。他跟着他们，把笔记本放进口袋里。陪审团管理人带他们从侧门出去，回到评议室。在很多诉讼里，陪审团可能一天会来回进出法庭十到十二次，因为检辩双方对于法律各执一词。凯恩对此已经习惯了。

陪审团管理人站在门外，为陪审员拉着门。凯恩走上去问她：“抱歉，请问我可以去洗手间吗？”

“当然，就在走廊尽头，左手边的第二间。”她说。

凯恩谢过法警，沿着走廊前进。厕所幽暗狭小，闻起来就跟其他男厕所一样。其中一盏灯坏了。白色瓷砖墙上有两个小便器，凯恩走进唯一一间隔间里，关门上锁。

他动作迅速。

首先，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口香糖，包装已经拆开了，糖也少了一颗。他把包装盒倾斜，所有的口香糖都掉了出来，其中有一个跟一颗颗口香糖同样大小的包装物品。他拆开外面的玻璃纸，抽出一副薄到不行的乳胶手套。他迅速戴上手套，拿出口袋里的笔记本，撕下写着“有罪”的那一页。他在手里把那张纸揉成一个小纸团，还谨慎地让“罪”这个字露出来。他把纸团放进口袋里。接着，他摘掉手套，塞了一点零钱进去，又用卫生纸包着，扔进马桶后用水冲掉。

陪审团没有等太久。10分钟，足以让斯宾塞这个人出局。

“听着，我知道这一切对被告来说不太妙，但这案子还没完。而且我不相信那个条子。”斯宾塞说。

“我也不相信他。那把刀一直在狡猾的检察官手里，他只是不想让辩方知道而已。”曼纽尔说。

“这我们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所罗门看起来真的很不妙。”卡珊德拉说。

凯恩注意到卡珊德拉偶尔会偷看斯宾塞。他年轻、纤瘦，卡珊德拉还没能鼓起勇气跟他交谈，但这种吸引力非常明显，连凯恩都看得出来。

“我们必须保持开阔的心胸，而且到庭讯结束前，我们都不能讨论证据。”凯恩说。

另外几名陪审员点头同意。

贝齐说：“他说得对，我们不能讨论。”

“我也是这个意思。我们不该把警察说的话当成圣旨。各位，敞开心扉。”斯宾塞说。

陪审团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凯恩在就座前先脱下外套。他把外套折好放在右膝上，然后才坐进陪审席，也就是斯宾塞后方的位子。法官让庭审继续。

“各位先生、各位女士，感谢你们的配合。我允许弗林先生有一点儿操作空间来进行示范。各位要记得，检方有权从这场示范中引导出这位证人进一步的证词。好，弗林先生，请继续进行。”法官说。

凯恩让外套滑到地上，确保左边袖子面向他自己。他弯腰把衣服捡起来，确定左右两侧的陪审员都把注意力放在艾迪·弗林的开场提问上。特里与丽塔都聚精会神地看着律师。凯恩拉起外套，将那团纸从衣服右边口袋推出去。这是为了让外套持续盖在纸团上。凯恩将外套拉离地面两三厘米，用外套扫了一下纸团。不一会儿，他就看到纸团滚到他前方的长凳阴影之下。

他立刻查看左手边的陪审员，以及右边的丽塔。他们似乎都没发现什么。

随着弗林开始他与安德森之间的交互诘问，凯恩注意到弗林与安德森之间的紧张气氛，特别是在警察谈起他断掉的手腕时，他说是自己跌倒摔断的。

凯恩怀疑安德森是否真的摔倒过，也许，他朝辩护律师来了记勾拳，结果没打着。

弗林看上去很痛苦，凯恩昨天看到他的时候，他行动没有这么缓慢。他也注意到每次这位律师从座位上起身时，都强掩痛苦的神情。

凯恩觉得，如果要他打赌，他会说安德森与弗林昨晚不知怎么打了一架。警探看弗林的目光不单纯，他看弗林的憎恨神情远超过重案组条子平常对辩护律师会有的那种厌恶感。

不，他们之前有段历史，还是“近代史”。

凯恩不在乎警察，他不讨厌警察。

所以，他才选择跟一位警察合作。警察很好用。他在心底铭记，晚点儿要给他的联系人打电话，还有好多工作要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