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森证实刀上的血液符合受害者的血型，而他们正在比对DNA。我低声要求博比抬起头来。我不希望他看起来一副遭到重击的模样。

现在还不能丧失斗志。

普莱尔又对条子提出另一个问题：“安德森警探，入侵者用刀子杀死某人，然后把刀子藏在受害者家中，这种状况常见吗？”

我立刻起身，动作太快，导致我身体一侧猛然抽搐般疼痛，我挣扎着大口喘着粗气抗议：“法官大人，抗议。普莱尔先生是在做证，不是在提问。”

“成立。”哈利说。

我缓缓坐下。抗议其实没有什么用。普莱尔会重述问题，安德森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向陪审团说出他应该讲的答案。

“警探，在你执法以来遇到的私宅刺杀案里，有没有一个案子，罪犯是将作案工具藏在犯罪现场的？”普莱尔问。

“没有，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状况，我工作了这么多年，一次都没见过。通常凶手会把刀子带走，要么留着，要么处理掉。实在没必要藏在屋子里。藏在屋里的唯一理由就是制造假象，让执法人员认为罪犯已经离开屋子，且带走了凶器。听那通报案电话，感觉被告打电话的时候好像站在那张桌子上，各位可以听到沉重、迅速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被绊倒，然后是东西破裂的声音。就我看来，被告站在桌子上面的时候，把桌子踩翻了，还碰碎了花瓶。”

“谢谢你，安德森警探。我目前没有问题了。我相信我的同僚会在鸡蛋里面挑骨头，想办法让陪审团排除你的证词。事实上，我很诧异他没有抗议关于凶器的证词。”普莱尔说。

我低声吩咐阿诺，让他离开法庭。我站起身，朝着普莱尔前进。只要我慢慢来，就还能勉强撑得住。普莱尔左手叉腰，感觉还挺得意的。

“法官大人，我们没有异议。”我说，“事实上，这份证据能够帮助到陪审团。”

哈利看我的神情仿佛我是个疯子。普莱尔脸上得意神情消失的速度比身份暴露后摔进电梯井里的黑社会线人还快。

法庭静默下来。我站上战场，这里只有我跟安德森，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场上也没有其他人。我无视旁听群众、检察官、法官、陪审团，只有我和他。我让期待的情绪慢慢累积。安德森喝了点儿水，静候我的提问。

我也在等。我想等阿诺回来再开始提问。他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从储藏室里把东西搬过来应该用不了太久。

“警探，想请教你的手是怎么受伤的。”我说。

他的下巴如同挂在工作台上的老虎钳。无论从哪一侧我都能看到他巨大上下巴的肌肉在绷紧，因为他在咬紧牙关。

“我摔倒了。”他说。

“你摔倒了？”我问。

他犹豫了，他的喉结在喉咙里上下移动。

“对，踩到冰面滑倒了。这里结束后，我可以跟你好好聊聊。”他用干燥的双唇说话。他又喝了一口水。在证人席上，我看过各种克服焦虑的方法，有些人会颤抖，有些人回答得太快，有些人回答得过于简短，有些人则口干舌燥。

我不指望他会从实招来，我也不会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希望他觉得我可能会说（他袭击我，自己却受了伤），只是想让他自乱阵脚，结果他却反过来威胁我。

法庭后门打开。阿诺回来了，他带了几名法庭的安保人员一起回来，总共有五个人。他们组成一列古怪的队伍，提着袋子、捧着箱子，还有两个人抱着一个沉重的床垫。我不再发问，等着这一行人从法庭中央过道走到我这里来。这列队伍拿来的古怪物品让某些观众投出迷惑的目光。

我听到普莱尔在讨好群众。

“队伍最后会有军乐团吗？”他开玩笑似地问道。

我说：“会的，会有乐团，负责演奏你的葬礼进行曲。”

在普莱尔跟我继续斗嘴前，我告诉哈利，我要提出正式的动议，在我对安德森交互诘问时进行现场重建。哈利请陪审团回避，我跟普莱尔走到法官的座位前。

“这个重建有多精确？”哈利问。

“法官，我不是科学家，但我有专家证人，其他都只是物理现象而已。”我说。

“法官大人，检方没有事先得到任何通知。我们完全不知道弗林先生要做什么，我们希望反对这项动议。这是突袭。”

“批准动议。”哈利说，“如果你考虑要阻止诉讼过程进行，向我的裁定提出诉愿，那你最好三思。我看清了你操作凶器的小手段。如果弗林先生要求给予一段时间处理凶器证据，我会批准。我猜你早就掌握了这份证据。你若延滞诉讼，我也许会花点儿时间传唤纽约市警局鉴定研究室的分析师过来，问他到底是在什么时候找到桌上的鞋痕的。”

普莱尔退后，举起双手，说：“法官大人，你决定就好，我完全没有想要延滞诉讼。”

哈利点点头，面向我，说：“我就稍微给你一点儿操作空间，但从现在开始，你们双方有什么证据都要提出来，现在就当着彼此的面提出。”

“事实上，我要用几张照片，那是昨天在命案现场拍的。”我说。

“现在就拿出来。”哈利说。

我掏出手机，打开昨天早上哈珀拍的卧室照片，用电子邮件传送到检察官办公室的信箱里。我把普莱尔带到一边，让他看我手机里的照片。他对我使用这些照片没有意见，大概是因为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但凡他能稍微察觉到我的企图，肯定会大闹特闹。我只能祈祷这个决定让他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