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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7第十三位陪审员 作者:史蒂夫·卡瓦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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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森迅速介绍他十四年来担任纽约重案组警探的经历,且马上进入正题。 “做这工作会看到很多,一阵子后,你就可以从命案现场了解谋杀案的做菜手法了。我的经验告诉我这是私人恩怨。” 我的经验告诉我,安德森满嘴狗屁。他逮到了他想定罪的对象,会想尽办法让其他一切说法都针对这个人。如果有什么证据无法证明所罗门是凶手,那么那项证据就会消失,或被视为不重要。 “安德森警探,为什么说这是私人恩怨?”普莱尔问。 “年轻女性及她的情人在床上遭到谋杀,在我看来是就是私人恩怨的。用不着佩戴警徽就能知道丈夫显然就是嫌犯。对,我觉得我们已经逮到凶手了。这凶手就是被告,罗伯特·所罗门。” 普莱尔停顿了一下,转身看着博比,同时确保陪审团跟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然后才转回去继续问话。 “警探,我现在要展示命案现场的照片。这是俯视阿蕾拉·布鲁姆及卡尔·托泽在床上的照片。拍照的人是命案现场的专业鉴识人员,就我所知,这些照片无疑可以列入展示照片1号。我只是想要先提醒陪审团及旁听席的大众,画面非常吓人。”普莱尔说。 我先前同意可以不用传鉴识人员到场。照片本身不会骗人,因此没必要浪费时间找鉴识人员做证人,再次证实这些照片没有造假。 加载照片的时候,我没有看证人席旁边的屏幕,我的注意力全放在博比身上。他闭上了双眼,低头面朝桌子。观众的惊呼声让我知道照片已经展示出来了。我听到哈利要大家肃静。 法庭里不能使用带有相机功能的手机,不会有照片出现在每日新闻上。而且画面也太可怕了。 博比望向荧屏,然后以手掩面。 阿诺耸耸肩,对博比点点头,然后对陪审团点点头。我知道他想告诉我什么,我也有同样的想法,博比的举动对他自己有害无益。 “博比,我要你看着荧屏。”我低声说。 “我办不到,没这个必要,那个画面一直留在我的脑海里,我想忘都忘不了。”他说。 “你必须看。我知道这很难,但是你才必须看。我知道你不想再看一次别人对你妻子做的事情,但我需要陪审团在你眼里看到这种心情。”我说。 他摇摇头。 “博比,艾迪这是在让你选择。”阿诺说,“你宁愿在接下来的三十五年中,每晚望着监狱牢房的天花板,还是愿意看看这张照片?现在就看着荧屏。” 我没想过自己会讲这种话,但我很感激阿诺在场。 博比吸了吸鼻子,深呼吸,然后听我们的话望向荧屏。 我不知道陪审团有没有看见,但我看见了。泪水在他脸上潸然流下,他的双眼诉说了痛失,而不是愧疚。 我向阿诺点头致谢。他斜眼看看我,然后也点点头。 “安德森警探,从这张照片以及受害者的受伤害状况来看,你能否告诉陪审团你相信命案现场就在这间卧室?”普莱尔语气冷淡地说,仿佛是在问安德森外面天气是否寒冷。 我也不想看这张照片,但我跟博比一样别无选择。我需要听安德森的证词。 老天,真是残忍。 画面上是两个人遭到凶残的暴行摧残,安德森与普莱尔却用稀松平常的目光望着荧屏。他们讨论这两名年轻人是怎么死的,口气不带任何感情。 “你会先注意到托泽先生的头朝下,且他的双腿弯曲。根据验尸报告,托泽先生死于头部重击。他头骨骨折,脑部严重受损。就算他没有立刻死亡,这一击也会让他动弹不得。我的解读是罪犯肯定将托泽先生视为威胁。托泽先生受过安保人员的专业训练,先解决他是很合理的事情。在他熟睡时朝脑后用力一击就能造成这种伤害,同时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身上没有自卫的痕迹。”安德森如是说。 “你能指出用来杀害托泽先生的凶器吗?”普莱尔问。 “可以。我在房间角落找到一根棒球棍,上面有血迹,证实曾用来攻击过。之后实验室也验证了棒球棍上的血迹属于托泽先生。棒球棍很可能就是凶器。在你问问题之前,我先告诉你,没错,被告的指纹的确出现在了棒球棍上。” 这个回答让普莱尔脸上露出灿烂的好莱坞式笑容,我看了都觉得恶心。陪审团没有注意到,他们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安德森。 普莱尔拿起包在透明证物袋里的棒球棍,高举过头。 “就是这根棒球棍?”他问。 “就是这根。”安德森说。棒球棍已经登记为证物,普莱尔把棒球棍交给书记官。 “所以,假如真如你所说,托泽先生遭到了棒球棍的重击,然后呢?” “阿蕾拉·布鲁姆的胸口及腹部遭到五下刺击,其中一下刺穿了心脏。她死得很快。” 至少普莱尔还知道留时间让陪审团抬头看看荧屏上阿蕾拉的照片。他让每个人都有时间思考她是怎么死的。普莱尔知道愤怒的陪审团会提出有罪的判决,十次开庭九次如此。 “在命案现场及停尸间检验受害者的是法医莎伦·摩根。你是否知道检验结果?” “知道,法医在卡尔·托泽的喉咙里有所发现,她立刻联系了我。” “有什么发现?” “一张1美金钞票,折成蝴蝶的形状,然后翅膀再对折起来,塞在卡尔嘴里。” 在现场听候差遣的助理检察官操作着遥控器。他在荧幕上展示出纸钞的照片。人群开始低语:这对他们来说是全新的信息,之前没有媒体报道过。诡异的折纸昆虫停在钢质桌面上,翅膀下有阴影。我注意到纸钞的边角有脏污的痕迹,也许是唾液,也有可能是血液。 知道这是从某个死人嘴里挖出来的东西,感觉有点儿毛骨悚然的。在死者体内孵化的死亡之虫,美归美,但总感觉不太吉利。 “你有没有好好检查过蝴蝶,警探?” “有,我请纽约市警察局的鉴订小组全面调查过了。我们在纸钞上发现了两组DNA,第一组DNA属于另一个人,但感觉与本案无关,只是一个小小的异常,不重要。重要的是鉴订人员在纸钞上发现了被告的指纹。纸钞正面有拇指指纹,背面有部分食指指纹。在拇指指纹出现的位置,鉴识人员还发现了DNA,是汗水及表皮细胞的‘接触DNA’。这组DNA符合被告的样本。” 最后一句话犹如一阵冲击波,震撼了整个法庭。没有人开口或发出惊呼声,这句话让法庭陷入了深刻的、全然的静默。没有人改变坐姿,没有人整理外套,没有人咳嗽,更没有任何人发出你在一大群安静坐着的群众中所期待的该发出来的声音。 划破静默的是一位女子掩面哭泣的声音,那无疑是受害者家属,大概是阿蕾拉的母亲。我没有转头,有些时候还是让对方独处比较好。 普莱尔也表演得很完美。他站直身子,阿蕾拉母亲的哀泣声回荡在每个人的心头。环顾四周,多数人都相当震惊,除了一个人,那就是《纽约之星》的记者保罗·贝内蒂奥。他坐在检察官正后方的位子上,双手环胸,对安德森的证词毫无反应。我猜他早就知道警官会这么说了。当静默开始令人感觉不舒服时,普莱尔又等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 “法官大人,我们应该在开庭期间传唤进行这些检验的鉴定专家。” 哈利点点头,普莱尔继续问询。 “警探,你在命案现场与被告交谈过,对吗?” “对。被告的运动衫、运动裤及双手都有血。他说他在午夜左右到家,上楼发现妻子与安保主任死在他的卧室里。接着他还说他想尝试对阿蕾拉进行急救,之后他就报了警。” 普莱尔转身,向一名助理检察官示意。助理检察官拿起遥控器,按下按钮。 “我们要播放的是报案电话录音。我希望各位能仔细听。”普莱尔说。 我之前听过了。陪审团是第一次听。我以为这通电话能够证明博比的无辜,他的语气听起来就是刚发现妻子遭到谋杀的人,充满焦虑、恐惧、哀伤、难以置信……这些情绪都在他的声音里展露无遗。我在电脑上找到文字档案,搭配录音一边听一边看。 接线员:911紧急报案中心,你好,你需要消防、警力还是医疗协助? 所罗门:救命啊……老天……我在西88街275号。我老婆……我觉得她死了。有人……哦,天哪……有人杀了他们。 接线员:我这就请警察和紧急医疗小组过去。先生,冷静点儿,你有危险吗? 所罗门:我……我……不知道。 接线员:你在房子里吗? 所罗门:对,我……我刚发现他们。他们在卧室里。他们死了。(啜泣声) 接线员:先生?先生?请你深呼吸,我要你告诉我,你家里现在还有没有其他人? 所罗门:(打破玻璃和某人被绊到的声音)我在。啊,我没看家里……哦,见鬼……拜托快点儿派救护车来。她没呼吸了…… (所罗门扔下电话) 接线员:先生?请拿起电话,先生?先生? “这通电话只维持了几秒钟。警探,你是第一个赶到命案现场的人,你听过这通报案电话吗?”普莱尔问。 我不喜欢这个问题引导的方向。 “不,我没听过。”安德森说。 我握住博比的手臂。“博比,你打电话报警的时候,你是跌倒了吗?还是有什么东西翻倒、打碎了,是什么东西?”我低声问。 “嗯……我要想一下。我不太确定。也许我撞翻了床边桌上的东西。我没注意到。”他说。他的话语拖得好长,仿佛是他暂时让自己回到那一刻,与两具尸体共处一室。 我在电脑上点开命案现场的照片,开始一一浏览,寻找床边桌。我在一张照片里看到大部分的床边桌,另一张照片显示床边桌翻倒在地。他也许情急之下弄翻了床边桌而没有注意到。普莱尔对于声音的来源也许会有不同的说法,我觉得不妙。 “安德森警探,请跟陪审团聊聊编号EZ17的照片。”普莱尔说,助理检察官在荧幕上打开照片。 画面是二楼走廊,边桌翻倒,后窗下方是打破的花瓶。我不知道他这些问题会把方向引导到何处,但感觉他是在酝酿致命的一击。 “好的,我进屋后,看到这张小桌翻倒在阶梯平台上。花瓶碎了。”安德森说。 “现在这张桌子在哪里?”普莱尔问。 “在鉴定实验室。也许在命案之前或之后,不知怎么着,有人动过它。我在现场质问被告是不是他把桌子弄翻的,他说他不记得了。他一直强调他发现了尸体,有人杀害了他的妻子及安保主任。等到开始调查的时候,被告已经成为嫌犯,但我们不能排除他说的也许是事实。如果他没有弄翻桌子,也许真的是别人弄倒的。我们把桌子及花瓶碎片一起带回去进行鉴定。” “你们发现了什么?”普莱尔问。 我翻起所罗门案的档案,完全没有关于那张古董小桌的鉴定报告。我正要抗议的时候,安德森开口了,他说:“什么也没有。至少一开始的时候是这样。” “请继续。”普莱尔问。 “我昨天前往实验室,我们正在研究那张桌子。是这样,我们没找到用来杀害阿蕾拉·布鲁姆的凶器。在屋内及屋外附近地区大规模搜索都未果。那张桌子是古董,我以为里面会有什么暗格。” “有吗?”普莱尔问。 “没有。但我又仔细寻找指纹,我们得到一些不寻常的结果。实验室寻找的是指纹,这部分完全没有异常,但他们同时在桌面上找到了不寻常的痕迹。我下令进一步调查这些痕迹,今天早上才拿到报告。” 一名助理检察官把一份档案报告拿到辩方席来。我接过来,打开,迅速扫视。 状况可能更糟,但不会糟到哪里去。我把报告交给博比。对于这份最后一刻出现的新证据,我大可大发雷霆,提出申请排除这份证据,但我知道这么做没有意义。哈利会同意使用这份证据的。 对博比来说,状况越来越糟糕了。 荧屏画面切换,我们现在正看着小桌上的两组三道的平行痕迹。仿佛有人握着三把刷子,用力刮了桌面两下。 真是刷子就好了。 “警探,这是什么?” “鞋印。”安德森说,“鞋印符合被告当晚穿的阿迪达斯运动鞋。看来被告站在桌面上,然后桌子歪倒了,所以他的双脚才会摩擦桌面,留下痕迹。” 博比说:“他在说谎,我从来没有踩过那张桌子。”他的声音大到别人也听得见。哈利瞪了他一眼,叫他闭嘴。 安德森继续说:“所以我今早才会去命案现场。距离小桌不远的是走廊上的灯,悬挂式的灯泡,还有碗形的七彩玻璃灯罩。我站在梯子上,在灯罩里找到故意摆放在那里的刀子。” 博比的双手开始颤抖。 “这就是凶器吗?”普莱尔问,同时示意在荧屏上展示另一张照片。 我抬起头,看着跟报告里一模一样的照片。黑色把手的折叠弹簧刀,底部是象牙材质。刀上有血迹与灰尘。 唯一的救命稻草是上面没有指纹。 “这是用来杀害阿蕾拉·布鲁姆的刀子吗?”普莱尔问。 法庭上的人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博比的下巴掉了下来。这把刀就在这一瞬间突破了博比最后的防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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