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说的没错，普莱尔在法庭上的确很专业。我一边听着他的开场陈词，一边仔细观察陪审团。

他讲完后，我望向博比。他浑身颤抖，靠过来对我说：“这完全是谎言。卡尔和阿蕾拉上床？如果真有这事，那我完全不知道。我向上帝发誓。艾迪，这完全是狗屁。”

我点点头，要他冷静。阿诺压低声音说：“普莱尔掌控了陪审团，你得把他们争取过来。”

他说的没错。普莱尔用了名为“数字真相”的老派律师技巧，一切都围绕着数字“3”。普莱尔所使用的每一个字都经过精心权衡、测试与排演。而一切都绕着“3”这个数字打转。

“3”是神奇的数字，“3”在我们的脑袋、文化及日常生活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如果你接到一通打错的电话，没事，这就是人生；如果接到第二通，没事，那只是巧合；如果来了第三通，你就会知道事情不对劲了。“3”这个数字在我们的潜意识里等同于某种真相或事实，似乎也带有神圣性——耶稣在第三天复活，圣三位一体，第三次的好运，还有三振出局。

普莱尔许下三个承诺，他提到“3”，他举起三根手指。他讲话的韵律与节拍都环绕着“3”这个数字。

我不会臆测，也不会推论，我只会让你们看清真相……本案事关性、金钱与复仇……一而再再而三地用刀子猛刺太太的身体。

就连普莱尔的开场陈词结构也是建立在“3”这个数字之上的。

一，他对陪审团说，他会告诉他们三件事。二，他告诉了他们三件事。三，他把刚才要说的三件事告诉他们了。

他的确有本事让自己看起来志得意满。这样的开场排演充分、思想缜密，可以轻易操控人心，也极具说服力。

在我起身开口前，我望向博比担忧的目光。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怀疑他是否找对律师了。他命悬一线，因为通常在谋杀官司上，被告是没有第二次机会的。

我不会觉得他是在针对我。如果我是博比，大概也会有相同的感受。我站起身，扣上西装外套的扣子，站在陪审席前面几厘米的地方。近到让人觉得有点儿亲密了。

普莱尔开口的时候，带有经验老到的演员的压迫感与威慑力；我则压低声音，只让陪审团听见，法庭后方大概就听不清楚了。普莱尔刚刚恫吓四座，其实他透露了自己的缺点——虚荣。

“我叫艾迪·弗林。我现在代表被告罗伯特·所罗门。我与普莱尔先生不同，我不需要各位记住我的名字。我不重要，我所相信的事也不重要。我不会向你们提出任何承诺，我只要求各位做一件事。我要你们每一位都遵守你们昨天将手按在圣经上时的承诺，你们发过誓，要替本案做出真实、正直的判决。

“要知道，当你们成为陪审团的一员时，你们就扛起了这份责任。你们要为这个法庭里的所有人负责，你们要为整个州、整个国家的人负责。我们的司法系统告诉我们，宁可放过百名罪人，也不能错关一位无辜之人。各位要为所有遭到犯罪指控的无罪之人负责，各位必须保护他们。”

我向前走了一步。两位女性陪审员及一名男性陪审员靠上前。我用双手握住陪审席的扶手，然后弯下身子。

“现在，我们国家的法律说罗伯特·所罗门是无辜的，检方必定会让你们改变想法。他们必定会用各种合理怀疑之外的手法说服各位相信罗伯特·所罗门犯下了这项罪行。各位要记住这点，各位能够确定检方提供的一切证据都是对的吗？都是真的吗？真的是这样吗？还是另有可能呢？杀害阿蕾拉·布鲁姆及卡尔·托泽的凶手是否另有其人？

“辩方会让各位注意到检方忽视的另一个对象。有另一个人，在命案现场留下记号。有另一个人，联邦调查局已经追踪多年。有另一个人，先前已经杀过人，好几个人。这个人是否就是本案的真凶呢？到这场诉讼结束时，各位就得扪心自问了。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各位就要让罗伯特·所罗门回家。”

我握着扶手，目光扫视每一位陪审员，然后回到辩方席。走回去的路上，我实在忍不住，望了普莱尔一眼。

他的目光清晰地宣布“比赛开始”。

这是我今天第一次看到博比眼中绽放出某种情绪，微小但重要的情绪。

希望。

阿诺靠上前来，做势叫我也靠过去。

“干得好。陪审团很吃这一套。有个陪审员……”他正要说下去，普莱尔起身了，阿诺看着他站起来。

“没事，不重要。”他说。

“检方传唤约瑟夫·安德森警探。”普莱尔说。

他没有让我的开场陈词在陪审团耳里回荡太久。他需要加快步伐，赢回陪审团，把他们留在自己那一边。我看过安德森的说辞。他是这个案子主要的负责警探。

一个身穿灰色长裤、白色外套的大家伙走了进来。此人身高一米九五，深色短发。他站上证人席，面向法庭。他有一双豆大的深色眼睛，留着一把浓密的胡子，没有脖子。他的右手打了石膏，一直裹到手肘处。衬衫袖子卷到石膏之上。

我昨天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见过安德森警探了。他就是迈克·格兰杰警探那群人中的一员。这家伙想要在我胸口打出一个洞，但我用一记重拳侧击了他的手。

他已经认出我来了，我从他锐目光利的小眼睛里看得出来。

这是三天来我第一次稍微松了口气。如果安德森和格兰杰一样知法犯法，那他们对这件案子的确可能简单行事了。他们大概会走捷径、栽赃，只要能让嫌犯被定罪，不管怎么做都行。

接下来一定会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