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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2第十三位陪审员 作者:史蒂夫·卡瓦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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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审员必须习惯等待,而这是大多数人不擅长的事情。他们会焦躁不安、愤怒或感到挫败,因为他们觉得自己的时间被浪费了。凯恩进行过很多次等待的练习,他很有耐心。陪审员评议室的老旧暖气开始发出运转的声响,管线也嘎吱作响。外面很冷,而室内的暖气系统需要好好修理一番。 凯恩静静地待在座位上。其他的陪审员要么坐立不安,要么自顾自地倒咖啡、闲聊。女陪审员们还在谈布兰达的事,男陪审员已经开始聊体育运动了,除了斯宾塞,他对体育活动没什么兴趣。一片洁白的雪花飘在空中,这时,他望向窗外。 斯宾塞拿出钱包,翻了翻,只有寒酸的几张纸钞。他转头对凯恩说:“一天40美金。我才不会因为区区40美金就让一个人下半辈子都在牢里度过。”然后他咂起嘴来。 凯恩在辩方团队偏好的陪审员参加的会议上看过斯宾塞的照片。某些陪审员会认同执法人员,因为他们是权威的象征;有些人则会想象自己是被告。斯宾塞属于后者。实在不难看出辩方为什么会希望他加入陪审团。 “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会拿到钱?”斯宾塞问。 凯恩摇摇头,没有答话。 凯恩心想:钱总能带出人最卑劣的本性。他想起许久以前的那个夏日的午后,也许是他10岁生日后一个星期的事。他妈妈站在厨房水槽边,阳光照射在她的秀发上。她一边听音乐,一边洗碗。她的洋装穿了好久,衣料被洗得又薄又透。她跟平日下午一样,喝了两杯酒。当她从水槽边退开,转过身来的时候,阳光照透了她的洋装。她摇摆着秀发,肥皂泡沫从洗碗刷上飘下来,飞到凯恩鼻子上。老农舍地板在炎热的天气里配合音乐节奏发出声响。 凯恩记得自己在笑。他心想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真心觉得快乐了。 也是那天下午,那个男人来了。凯恩当时坐在他几年前摔下来的秋千上。太阳低低地挂在天边,他坐在秋千上前后摆动双腿,树枝发出声响。然后,他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以及尖叫。一开始他以为那是风声,或来自系着秋千的绳索,但很快他就意识到那声音来自别处。他跑向屋内,喊着他的母亲。 他发现她倒在厨房地板上,脸上有血。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站在她上方。 那个男人有着深棕色的头发,身穿肮脏的牛仔裤与不怎么干净的衬衫。他闻起来跟周日傍晚的牧师一样,身上弥漫着古怪、粗俗、甜腻的气味。妈妈说那种气味叫波本威士忌。男人转过头来,泛着血丝的双眼直盯着凯恩。 “所以这就是那男孩儿。”男人说。 “不、不、不,我说过了,你不要再来这里了……”他一掌扇过去,妈妈闭嘴了。 “去外面待着,我等等再去找你。”说完,男人转回头去,对凯恩的母亲说:“他长得一点儿也不像我。好。这代表我们可以继续我们的小约定了。好久不见了。” 凯恩的母亲尖叫起来。男孩跑上前,忽然间,他发现自己正身处厨房。男人反手将凯恩扇到另一边去,长茧的手拍在凯恩的脸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凯恩的母亲甚至以为他死掉了。他的头撞在远处的墙壁上,整个人瘫倒在地。 母亲叫得更大声了。 凯恩感觉脸颊上有温温的湿润感。他从地上爬起来,伸出手,看见自己的鲜血。刚刚那一击让他的脸受伤出血。多数男孩儿应该会晕过去、痛得尖叫,或怕得缩在角落里,但凯恩只感到怒火中烧。这个男人伤害了他,也伤害了他的母亲。 凯恩立刻跑到水槽边。他看到了妈妈的那把大菜刀,黑色刀柄从洗碗槽里伸出来。妈妈一再警告他不准碰这把刀,而当凯恩碰触到刀子的时候,他只希望妈妈会原谅他。 男人困惑地抬起头。他明明已经把男孩儿的脑袋给打掉了,现在这孩子却站在他面前。男人困惑的神情持续挂在脸上。然后,他的左侧脸颊下垂,左眼也下垂,而右眼变成了白色,就跟碰到什么开关一样。不过,凯恩知道男人的眼球只是迅速向上翻而已。 凯恩的母亲在那个男人倒在地上的时候爬了起来。她紧紧抱着他,摇晃他的身子,唱歌给他听。这个过程中,凯恩一直望着从男人脑袋里插出来的大菜刀刀尖。 凯恩找来一台生锈的老推车,母亲把尸体推到屋后空地上。他知道妈妈要做什么。他尽了最大的努力不让她在这件事里陷得太深,但他知道这么做没有意义。她朝着一大片长着苔藓的小山丘前进。小山丘后方是一片窟窿。如果把人埋进去,基本上要站到山顶才会注意到底下有尸体。 到小山丘最高处时,推车从母亲手里滑了下去,男人的尸体也摔了下去,跌进窟窿底部。泥土的颜色很深,摸起来很软。凯恩刚刚扛来的大铲子很容易就挖开了泥土。 没过多久,凯恩的母亲就挖到第一具骸骨,小小的骸骨。她继续挖,找到更多动物的骨头。通通都埋在浅浅的潮湿泥土之下。她没有对凯恩说一句话,母子联手埋了那男人。 大功告成后,凯恩的母亲浑身上下都是血迹与泥巴,她蹲在儿子身边,用双手捧着他那沾满泥巴但柔软的小脸,说:“我不会把动物的事说出去,我一直都知道是你。这一切都是秘密,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发誓不会说出去,你也能发誓吗?” 凯恩点点头。直到多年后,他们都从未再提起过这件事。他在15岁时才知道真相。母亲告诉凯恩,那个男人是她的亲戚。凯恩的外公过世时把老农舍留给了她,这位亲戚曾出钱相助。他是一名工人,在郡里到处打工,只要女人愿意,他就会拿出钱来。凯恩的母亲当时走投无路,没饭吃,只有一堆账单,还有她无法独自打理的土地。男人的钱让她重新开始。她告诉凯恩,她恨透了跟那男人在一起的一分一秒。而凯恩的父亲也不是什么死在异乡的海军士兵,他的父亲就是这个男人,他们一起亲手埋葬的男人。 她告诉凯恩她很抱歉,但她当时真的很需要钱。 凯恩说他明白。他真的明白。 另一件事他没有跟妈妈说,他知道这件事永远不能告诉任何人,那就是当他把大菜刀插进男人脸上的时候,他觉得很美妙。 真的很美妙。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那种美妙的感觉越来越难以复制。 凯恩眨眨双眼,放下回忆,然后再次望向斯宾塞。他知道他必须解决掉跟斯宾塞一样的陪审员,某些人是说不动的,无论法庭内发生什么事,无论陪审团里吵得多凶,斯宾塞永远都会投无罪票。那个音乐家曼纽尔也一样,他是辩方喜欢的另一个陪审员。 凯恩已经冒了太大的风险,他不能再冒险让评议室里的陪审员分崩离析,他必须在走到那一步之前,先解决他自己的问题。 凯恩非常清楚该怎么处理斯宾塞和曼纽尔。 卡普法律事务所 纽约州纽约市时代广场4号康泰纳仕大厦421室 极机密 律师委托人工作成果——陪审员备忘录 被告:罗伯特·所罗门 地点:曼哈顿刑事法院 陪审员:伊丽莎白·穆勒(小名贝齐) 年龄:35岁 家庭主妇,有五个不满10岁的孩子。丈夫是工地建筑师。周末担任空手道教师。支持共和党。未缴纳停车罚单(不影响担任陪审员并履行相应义务)。经济状况紧张。翻新家具并放在网上售卖。社交媒体——使用脸书和Instagram,主要看与武术及格斗节目相关的视频。 表决无罪概率:45% ---阿诺·诺瓦萨利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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