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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5第十三位陪审员 作者:史蒂夫·卡瓦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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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射双眼的光让我疼得要死,仿佛是刺进脑袋里的碎冰锥。光移开了,我的视线飘移了一下,感觉双腿又湿又冷,衬衫也是。我现在躺在沙发上,面前有个人。手电筒的光再次照向我的眼睛,我闭上双眼。有人用手指扯开我的眼皮。光线来回照向两只眼睛,我咒骂了起来。 “艾迪,你知道吗,我开始觉得律师这行不太适合你了。”哈利·福特如是说。 他关掉手电筒,丢去一边。我躺在自家办公室的沙发上。 “你后脑勺肿了一个鸡蛋大小的包。我猜你至少断了一根肋骨。你的瞳孔还有反应,左右一样大。你没吐,耳朵、鼻子没流血。你会觉得有匹马朝你的脑袋踹了一脚,你应该有点儿脑震荡,除此之外,这跟你昨天的惨状差不了多少。” 哈利16岁的时候就去越南当军医。他的军用假证件说他21岁。他很快就一阶一阶升上去,军旅生涯相当出色,之后却在法律领域展开更有收获的生涯。在我认识的人里,他是唯一一位能够在喝了一瓶威士忌后,还能拆解、组装M16步枪的法官。 “这里有几根手指头?”哈利举着手问。 “三根。”我说。 “今天星期几?” “星期二。”我说。 “美国总统是谁?”他问。 “某个浑蛋。”我说。 “答对了。” 我想坐起身来,却感觉房间天旋地转,只好又躺回去,决定等等再起来。 “你在哪里找到我的?”我问。 “就在外面。有辆超大的黑色SUV在我转弯时截了我的道,那车看起来跟劫匪肇事逃逸的车差不多。我停好车就看到你了。我本来要报警的,但看了一下,你似乎没什么大碍。你还记得在街上跟我说了什么吗?” “不记得了。我说了什么?” “你要我找这个。” 哈利拿起一枚金戒指。 这次我终于能勉强坐起身来。侧靠着的这部分身体真是要了我的命。哈利把戒指放在桌子上,拿了两只咖啡马克杯过来。我看到桌上有瓶苏格兰威士忌,还装在牛皮纸袋里。 “谢了,哈利。” “别客气。克莉丝汀打电话来,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你也许可以补充说明一下你是怎么倒在街上的。你是跑去酒吧跟人家打架还是干吗去了?”他问。 “情况很复杂。”我说。 “不复杂我才会失望。说真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群条子冒出来。我昨天惹毛了一个叫格兰杰的警探,他很不爽。拖车场那边肯定有人跟他通风报信,说我去取车了,一回到办公室门口,我就发现一群条子已经恭候多时了。” “我不喜欢这种事情,你该——” “举报他们?向条子举报条子?我可以自己处理。”我说。 哈利打开苏格兰威士忌的封口,给我们各自倒了一杯。我每吸一口气,身侧的痛楚都会传到我已经疼得不得了的脑袋里。我接过这一大杯酒一口气喝下去,杯子放回桌上时已经空了。哈利替我斟酒,喝完一大口,他又替我倒上。 “慢慢来。”他说。 我躺回去,闭上双眼,让脑子冷却一下,我知道我是把自己逼到极限了。我的婚姻终于破裂,身体也快崩溃了,如果我不能好好控制脑子,我就要发疯了。几分钟后,脑袋的痛感慢慢缓解,但身体还是痛。我猜自己头部中了那一闷棍倒下把格兰杰吓傻了:他们只想伤害我,不想杀掉我,于是在我肋骨上狠狠踹了一脚后,格兰杰就收工了。我不喜欢这样,但我知道自己运气很好。 我的钱包里有艾米和克莉丝汀的合照。我想拿出来看看,然后把我的办公室拆了。 但我只是继续喝酒。我知道自己该开始思考案情,不能再想克莉丝汀了,至少暂时如此。等到官司结束,我就可以出去透透气,到时候痛楚就不会这么鲜明,这么清晰了。我需要时间,她也需要时间。她今天想了很久才把戒指摆在餐厅的那沓钞票上。也许,也许我还能说服她回心转意,也许还有机会挽回。我必须这样相信,我的确这样相信,但要等到案子结束之后再说了。案子。我慢慢抬起头,睁开双眼。 “你不该来这里。如果地方检察官知道你在这里,她会气死的。” “米莉安·苏利文知道我在这儿。我过来之前给她打过电话。我们不会讨论案情,因为你根本还没出现在法庭上,这不算什么问题。她也经历过离婚,她明白的。米莉安很上道,她不会让阿特·普莱尔借题发挥,但你听着,别担心这些了。你想聊聊克莉丝汀吗?”哈利问。 我不想,我根本办不到。 过了一会儿,我说:“米莉安让阿特·普莱尔‘空降’办这个案子?” “对。你见过普莱尔吗?” “没,只听说过他的事迹。” 地方检察官办公室的案件堆积如山,在日常工作里找出顶尖助理检察官,将庞杂的大案子交给他们,通常都会引发灾难性的结果。他们没办法在处理自己案子的同时,还腾出必要的时间来进行较大规模的诉讼。所以,他们可能会多请一些人,或就这么继续挣扎求生,承认很多检方输掉的“好案子”都是因为他们无法集中精力研究。不过当助理检察官施展神迹,赢了大案子,几年后,这位助理检察官就会决定出来竞选,抢走地方检察官的工作。 唯一安全的做法是找个独行侠。阿特·普莱尔是最杰出的独行侠。他有执照,可以在二十个州执法。他只接谋杀官司,永远负责起诉工作,而且他屡战屡胜。只要价格谈妥,普莱尔就大驾光临。地方检察官的手下可以继续处理他们平常的工作,只要派一两个人协助普莱尔就好。普莱尔会让被告被定罪,戴上帽子,去下一个地方接下一个案子,不会给任何人找麻烦。他也很厉害,最擅长短兵相接的起诉手段。 多数处理命案的检方会找来一大堆证人,每一位警察、侧写师、鉴定分析师、各种专家,想到谁就传唤谁。如果一名警察在命案现场停车,给他4个小时都还没休息的同事送甜甜圈吃,你可以用你的最后1美金打赌,检方肯定会传唤他为目击证人。 阿特·普莱尔则反其道而行之。差不多十年前,他在田纳西州接了一起谋杀官司。诉讼原本预计要进行六个星期,但普莱尔只花了四天就让被告被定罪了。他只传唤必要的证人,且永远不会让他们在板凳上坐太久。许多律师相信这种方式有风险,但普莱尔每次都会成功。 我第一次听说那个案子还是一名年轻检察官跟我分享的,他说他想试试看,采取普莱尔的方法。他说普莱尔的方法很新颖。我不得不戳破那家伙的空想。要知道,普莱尔的价格是固定的,不管他一个案子搞六个月还是6小时,他是计件收费的。既然可以只花一半时间就取得胜利,为什么还要拖上六个月呢? 阿特·普莱尔不是个有独特风格的法律大师,他是个生意人。 “我知道普莱尔很会哄陪审团,他这点很出名,都是因为他那南方口音。纽约人对南方口音的人很买单,但别被他骗了。普莱尔也许扮演的是聪明的乡下人,但他可怕得很。我不能多说法庭上的例子,但你该问问鲁迪普莱尔今天筛掉一名陪审员的经过。手段太了不起了。这家伙真的很行。”哈利说。 我又喝了一杯,痛楚渐渐消退。哈利抓起我的空杯,把它收走了。 “今晚已经喝太多了。记得咱们说好的,我说停,你就停。” 我点点头。哈利说得没错,我可以喝几杯,但只能当着哈利的面喝。 忽然间,我不想喝酒了,我满脑子都是阿特·普莱尔。 “他比我厉害吗?”我不甘心地问。 “我猜我们会知道答案的。”哈利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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