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恩手腕一翻，反手握刀。他走到停在车道上的厢型车旁，弯下腰，把刀捅进驾驶座后方座位下方的轮胎中。空气从轮胎中嘶嘶排出，厢型车随即歪向一边。凯恩把鸭舌帽向下压，将刀子收回口袋里，踏上前门阶梯，按下电铃按钮。

过了一会儿，沃利前来应门。这是凯恩第一次认真地看他。仔细看，这位先生可能将近40岁。太阳穴附近头发稀疏，脸部涨红。凯恩在对方的鼻息中闻到酒气，上唇的红色印渍说明这位先生刚喝了一大杯红酒，因此也解释了为什么他看起来坚毅的面容上带着红通通的神情。

男人看到凯恩后表情放松了下来。无论他在等谁，都不符合凯恩目前的外貌。

凯恩操起南方口音，他常这样。不知道为什么，南方口音会让凯恩说的话具有可信度，别人都会相信他。

“抱歉，打扰了。”凯恩说，“我刚好经过，看见你厢型车的轮胎没气了。也许你已经知道了，但怕你没注意到，我想我就当个好邻居吧。”

凯恩转身。他非常小心，围巾围得很靠上，遮住自己的脸，目光也压得很低。这招似乎见效了。

“哦……好，谢谢。”沃利说，“啊，你说的是哪个轮胎？”

“这里，我带你去看。”凯恩说。

沃利走出家门，跟着凯恩走向厢型车车尾。他蹲下来，将轮胎看个仔细，此时，凯恩站在他身边。附近没有路灯，屋里的灯光也照不到车道后方。

“老天，什么玩意儿把轮胎戳爆了。”沃利说。

他把手指伸进破洞里，轮胎感觉是被坚硬锐利的东西划破的。他正要起身，说：“嘿，谢谢你……”然后就愣在了原地。他弯着膝盖，双手高举，十指分开，望着凯恩的枪。凯恩把枪对准沃利的脸，确保沃利没有错过这一幕。

凯恩再次开口，温暖蜜糖般的南方口音消失，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他的语气现在平板而严厉。

“别说话，别乱动。我叫你过去时，我们就一起走到我的车上。我会问你几个问题，然后你就能回家了。如果你给我找麻烦，或者不回答，我就必须去请教你太太了。”

沉重的呼吸在枪口上方凝结成雾气。沃利很慌张，他的双腿开始颤抖，目光紧盯着凯恩。他望着凯恩隐藏在阴影里的面孔。凯恩幻想着眼前的人能看到那道看似从自己眼里射出的光，只有这个人能看到黑暗中的两个小光点。

“站起来，咱们走。”凯恩说，“还是我去请教你老婆？这问题不难。朝你的脸开枪，跟一刀插在你孩子的眼睛上，哪个会更让她伤心？”

男人站直了身子。他宽大的喉结上下滚动，用力咽下自己的惊恐。凯恩示意他走在前面。沃利乖乖听话。

“车道走到底右转，沿着街道前进，走到那辆福特车的副驾驶侧车门旁边。我离你只有五步。敢跑你就死定了，你的孩子也会陪葬。”

他们静静地走向街道的尽头，凯恩在外套下紧握手枪。街上没有其他人，这么冷，又这么晚了，谁也不会出来散步的。沃利转向右边，乖顺地前进着。他停在凯恩车子的副驾驶侧门边。

“你想干什么？”沃利问，恐惧有如鼓捶，在他的胸膛里不停捶击。

凯恩打开车门，要沃利慢慢上车。两个男人同时上车，凯恩现在坐在驾驶座上，枪口依旧对准沃利。两个男人同时关上车门。沃利望着前方，浑身颤抖，大口喘着气。

“手机拿来。”凯恩说。

沃利的目光往下移了半秒钟，凯恩注意到了。沃利望着凯恩左手握着的枪，手枪低低靠在他的腹部，枪口对准沃利，此时沃利正弓着身，好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

“慢一点儿。”凯恩说。

沃利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手指滑过屏幕，屏幕亮了起来，但他还在发抖的手使得手机掉到地上。他弯下腰，车内没有开灯，所以凯恩只看得到车内地板上手机屏幕的亮光。屏幕的光线足以让凯恩看到沃利的腿抽搐了一下。凯恩身子僵直，想要伸手，但来不及了。沃利猛地一下子坐直，用力将弹簧刀斜插进凯恩的右腿侧。沃利扭转刀刃，伤口开始流血，不过凯恩还是握住沃利的手腕。凯恩握得很用力，这让沃利没办法把刀子拔出来。

凯恩用枪管撞击沃利的头顶，第二下用枪托重击对方的太阳穴。沃利终于松了手。凯恩看着男人气若游丝，努力吸气。多数私家侦探都会携带防身用具，凯恩在让沃利上车前，竟然没想到要给他搜身。凯恩把枪口对准沃利的侧脑，用冷淡的神情低头望向大腿上的刀子。

“这条裤子就这么毁了。”凯恩说。

“你……你……有什么毛病啊？”沃利如是说。他扶着头顶，痛苦地把空气大口吸进胸腔里，想要搞清楚眼前到底是怎么回事。凯恩对大腿上的刀子没有反应，没有痛苦狰狞的表情，没有尖叫，没有咬紧牙关。他根本一点儿也不在乎这个严重的伤势。

“你在想我为什么没有惨叫？手机拿来，不然我就会让你叫得很惨。”凯恩说。

这次，沃利缓缓弯腰，捡起手机，交了出去。凯恩放下手枪。沃利斜眼看着凯恩，他的手遮在脸上，等待手枪扣下扳机。

“可恶，我花了不少工夫才把裤子弄得跟真的一样。”凯恩说，“别担心，我不会对你开枪的。”他把手枪收进外套里，又说：“但刀子就不还你了。来，我的给你。”

凯恩的动作快到沃利看不清楚。他还是很害怕，仿佛已经料到凯恩会出击。凯恩的刀子在他脑壳上刺出一个大洞，鲜血直流。凯恩发动车子，把沃利的头推到置物箱的下方，然后把车开走。凯恩打开前灯，仪表板亮起时，灯光在凯恩腿上插着的金属刀柄上映出橘色的光芒。他不敢把刀子拔掉，担心自己会失血过多，他得找个安静的地方包扎伤口，顺便处理沃利的尸体。

15分钟后，他抵达商业区，附近有铁路机械厂与修车厂。这里晚上都关门了，某些地方甚至已经关了好几年了。凯恩把车开到一处空地上，旁边是废弃的工厂，他一直开到后方围起铁丝网的地方。这里没有街灯，没有监控摄像头。他下了车，更换掉车牌。通常换车牌只要5分钟，可今天不一样，大腿上的刀子让他很难蹲下，而且那条腿使不上力。凯恩将沃利手机上的指纹擦干净，扔在铺着石子的停车场上。他把沃利的尸体拉下车，拖到手机旁边。车厢里有一桶汽油，他把汽油倒在尸体和手机上，点火，花了几分钟欣赏火焰燃烧。他四处张望，这里没有其他人。这附近要到河边才有风景，尸体在这里可能要躺上一个星期才会被人发现。警察来时，至少也要再等一个星期才能从牙医记录中比对出死者的身份。这些时间足够让凯恩完成工作了。

警方会知道沃利要行使担任陪审员的义务吗？也许吧。明天他没出现，他就会收到传票，要求他解释为什么没有出席，行使陪审员的义务。这些事情至少也需要几天的时间，也许会更长。

1个小时后，凯恩把车开回卡普法律事务所对面的停车场。他等了几分钟，静待感应灯的灯光熄灭，地面恢复黑暗。他先从后座拿出一个急救箱，用里面锐利的剪刀剪开长裤，露出深插在大腿里的刀子的刀柄。凯恩每次看到自己身体受重伤都会非常好奇。他一点儿感觉也没有，但他知道肌肉深处可能受伤了。他刚更换车牌的时候，走路有点儿跛，但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刀子还没拔掉的缘故。说来幸运，他知道这一刀没有伤及大动脉，不然他在回曼哈顿的路上就会因失血过多休克了。

他知道他得加快动作。引擎还没熄火。凯恩关掉车灯，把汽车点烟器按下去加热。

纱布和绷带已经准备好，凯恩拔出刀子，用绷带压在伤口上，血流很稳定。他很庆幸。如果血流跟他的心跳节奏同步喷射出来，他知道自己就得去医院了，还要被问东问西。

点烟器向上弹起。

凯恩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会让正常人扭动、尖叫、痛苦到咬紧牙关，然后晕倒。不过，凯恩就只需要集中注意力，确保他把点烟器压进伤口里时，它不会失去控制。他固定住点烟器，等到血流停止，才把点烟器放回原处，然后开始穿针引线缝合伤口。他的动作很专业，这不是他第一次缝合自己的皮肤，感觉都一样，皮肤有点儿痒痒紧紧的感觉，但没有感到不舒服。最后他用很多纱布和绷带包扎伤口。他下车的动作启动了感应灯。他用外套遮着腿，上了他的另一辆车，脱掉染血的破裤子，换上放在座位底下的干净黑色牛仔裤和运动衫，戴上纽约尼克斯队的鸭舌帽。

等到凯恩回到公寓时，他已经累了。他在镜子前面缓缓宽衣，检查那条腿，还好没有流多少血。希望到了明天，血流就会止住。

明天可是他的大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