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恩听完罗伯特·所罗门的自白后就中断了连线。他锁上旅行车，换了另一辆灰色的福特轿车。他坐进驾驶位，面向停车场出口处的斜坡。从这个位置他可以看到下方的街道，看到卡普法律事务所用来载人的大型黑色SUV。

福特车的引擎发动了起来。

凯恩一边盯着前方的道路，一边靠向副驾驶位打开置物箱。他掏出一把柯尔特手枪，拉开弹匣，手指摸到嵌在弹匣里的子弹。凯恩把弹匣卡回枪匣里，轻轻的撞击声在车内回荡。接着是金属机械转动的咔嗒声，第一颗子弹上膛了。

一辆红色雪佛兰科尔维特跑车经过前方的街道。

手枪收进凯恩外套胸口处的口袋里，那是它的新家。时钟显示现在是7点15分。

凯恩心想：随时可以行动。

他戴上贴合掌型的皮质手套。凯恩喜欢皮子的味道，这让他想起一位故人。那位小姐经常穿黑色的骑士皮夹克、白T恤衫和牛仔裤。凯恩想起她密实的黑色小鬈发、苍白的皮肤、欢笑时发出的喘气声，还有她双唇抿起来的感觉。最重要的是，他记得那件骑士外套浓郁的皮革味，以及鲜血似乎先凝结在皮革上，接着慢慢被吸收进去的画面，仿佛那外套是在缓缓啜饮。

凯恩握紧方向盘。

他听着皮革与皮革摩擦的声音——手套握着方向盘。他想起女孩那件骑士外套也发出过类似的声音，她那时正挥舞双臂，想要攻击他，真是可悲。她没有尖叫，一声也没有。她开口，但喉咙里没发出声音，只有外套拉链发出的叮当碰撞声，还有她朝他挥舞双手时，皮革相互摩擦的声音。凯恩当时觉得那种声音就像是一种呢喃。

轮胎在上了漆的混凝土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刹车声，紧接着是车灯灯光扫过。凯恩抬头朝声音与亮光望去，看到一辆皮卡车开下斜坡。他不希望皮卡车挡住他的视线。凯恩将车开出去，朝下一条坡道移动，在出口处，他停下车，等待监控摄像头捕捉到他的车牌，然后停车场的出口横杆升起，他接着把车子往前开。

开上街的时候，一辆黑色SUV经过他旁边，停在康泰纳仕大厦外面。凯恩望望右边，又看看左边。没什么车。他缓缓将车开出来，尽量不引起周围人的注意。还有足够的空间可以开到停下的SUV旁，但凯恩不想这样做。他绕到后面，从车窗望出去，弗林和卡普法律事务所雇用的保安正走出大楼，朝车子前进。凯恩望着这两个人，觉得律师与安保人员差不多，足以构成肢体上的威胁。天色太黑，看不清楚他们的脸，但他能观察他们移动的方式。博比的安保人员阵仗太大了，实在分不清楚谁是谁，而且他们看起来都很像。眼前这位安保人员壮硕魁梧，行动却有点儿僵硬。这些人真的很难区分，他们身材相仿，行动模式也类似。不过呢，弗林行动的时候却像个舞者或拳击手，总是掌握平衡、充满自信。他又高又壮，年轻时一定经常健身。弗林的身段看起来像个斗士。

安保人员拿着那种公文包型的笔记本电脑盒。事务所对笔记本电脑的安全保护做得滴水不漏，没办法远程黑进去，要进入只能通过他们每位律师的个人密码，且密码会每天更新。如果他有时间处理电脑，他还是能黑的进去，重点在于，他必须先得到一台电脑，且不能让事务所察觉。凯恩在康泰纳仕大楼有眼线，有办法进入大楼，但他们都没办法让他与笔记本电脑独处时不引起别人的怀疑。而且事务所办公空间每一寸都有监控摄像头监控着，要把电脑拿出来实在不可能。他就是想要这台笔记本电脑，里面有所罗门案的资料。

想到能够拥有里面的档案，凯恩的皮肤似乎爬过一股电流，麻麻痒痒的。他脖子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凯恩发出颤抖的叹息。律师和安保人员上了车，车开进巷子里。

凯恩松开离合器，跟了上去。

此时此刻，这一边的曼哈顿车流已经成了龟速慢爬。这样的速度很适合凯恩，他想要那只公文包。

立在方向盘右手边基座上的是一部智能手机，当然是没有注册过的。凯恩进入谷歌浏览器，搜寻“艾迪·弗林律师”。他惊讶地发现前面几页都是新闻文章，是弗林过去的几个案子。凯恩扫视每篇报道，认为弗林在法庭上将会是个不容小觑的威胁。这个人很危险。他滑过好几个页面，似乎都是同一个案件的报道，只不过是发在不同的博客或媒体网站上。艾迪·弗林的事务所没有网站，凯恩最终在黄页网站上查到了地址和电话。

果然没错，20分钟后，SUV车靠向左侧，就停在西46街街边。这里就是凯恩在网络上查到的地址。凯恩把车停进左侧的停车位，熄火。他从基座上抓起手机，放进外套里，下车，打开后备厢。他先是到处张望，确保身后的街上没人。后备厢很干净，凯恩在毯子底下找到一整组他特制的厨房刀具，选了一把切鱼刀和剁肉刀。两把刀都装在皮制保护套里。毯子旁边有已经打开的背包。凯恩把两把刀子放进背包里，拉上拉链，然后背在背上。那两个男人就算死了，凯恩也还是需要公文包。他在许多年前就学会简单快速地肢解人体的方法，与其靠蛮力，不如靠熟练的屠宰技巧。如果他用剁肉刀剁断死去的安保人员的手腕，大概要砍个五到十下才能断开。手腕肌腱会吸收主要的冲击力道，这个方法大概要花上30秒。不过呢，凯恩计划用5秒钟清理掉手腕上的软组织，让骨头露出来，再用1.5公斤重的剁肉刀挥一下就能大功告成。所需时间预计在15到17秒之间。

凯恩戴上鸭舌帽遮住脸，然后关上后备厢，横过马路。

手铐着公文包的安保人员已经下车，正背对着凯恩站在街上，他的手伸得长长的，要拉开后座的车门。附近的路灯没有照到这么远，凯恩没办法仔细观察那名安保人员。凯恩与他的目标只有15米远。SUV车的车门开了，弗林下了车。他的肢体动作很好认。凯恩将手伸进外套里，右手握住手枪枪柄，手指轻轻搁在扳机上。

12米。弗林正在脱外套，准备走进办公室。

凯恩听到身后传来车门甩上的声音，他整个人神经紧绷起来。一位身穿蓝色西装的年长黑人绕过低矮的深绿色敞篷车，走上人行道，踏入街灯的亮光之中，就在凯恩前方不远处。这个男人也朝弗林办公室的方向前进。凯恩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到对方脑后灰白的头发。

凯恩正要掏出武器并将男人推开，同一时间，那男人挥手喊了起来。

“嘿，艾迪！”

弗林转头望向凯恩的方向，安保人员也跟着看过来。两个男人都在阶梯上，正要上去。凯恩低下头，他可以透过帽檐看到他们的躯干，却看不见他们的脸。他不想冒险与对方四目相接，他不希望被人认出来。安保人员转身时，掀开外套，握住手枪。安保人员和弗林现在都面向凯恩的方向。

突袭的优势没了。如果凯恩拔枪，他们会看见。在这种距离下，就平均反应时间来说，安保人员至少能够开两枪，但凯恩的首要目标就是他。

凯恩的靴底在石板路上发出声响。他心跳加速，血液冲上他的双耳。他几乎闻得到枪支开火后在空气中留下的硝烟味。甜美的战栗冲刷着他的脊椎。就是这一刻，这就是凯恩活着的目的，光荣的期待。他以流畅的姿态吐出了一口气，举起手肘，然后迅速将右手从外套里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