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谢

打开一颗心  作者:斯蒂芬·韦斯塔比

我在美国的导师是伟大的约翰·柯克林大夫,是他首创了依靠心肺机的心脏直视手术。他在杰出的职业生涯接近尾声时,这样写道:

在从事心脏外科手术多年、通过了重重测试与考验,经历了许多当时无法避免的死亡之后,我们会渐渐有一些倦怠,某种意义上还会无限伤感,因为生命有其必然性,是人力无法扭转的。

我之所以写这本书,是因为在见证了国民保健服务的兴衰之后,我的职业生涯也走到了和柯克林大夫相同的关口。因此,这篇致谢将和本书的其他部分一样充满感情。

心脏外科手术是艰难的道路,又是孤独的目的地。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我们真的是夜以继日地工作。美国同行的作息规律是早晨5点查房,6点给老板打电话,白天做一整天手术,傍晚去实验室研究,更妙的是,之后还要到重症监护病床边守夜。在伦敦的布朗普顿和汉姆史密斯医院,情况差不太多。

在这个学科初创的日子里,竞争十分激烈,初级心脏外科医生是医学世界里年轻的急先锋。我很幸运能成为其中一员。我之所以成功,是因为在受训早期曾向那些伟大人物学习:罗伊·卡尔尼(Roy Calne)、约翰·柯克林、登顿·库利、唐纳德·罗斯(Donald Ross)、巴德·弗雷泽,还有许多前辈。我知道在专业上取得进步需要什么品质:对我来说,那需要不懈的努力,横向思维,还有直面鲜血的勇气。

而这些都会摧毁对于正常家庭生活的一切渴望。外科医生不是正常人。大多数有理性的年轻人,一想到切开别人的胸腔、让心脏停跳、把它切开再修复,就会怕得动弹不得。但我每天都这样做。外科医生被睾酮刺激,受肾上腺素驱使。我们中很少有人年轻时能维持婚姻,许多人到后来都深深懊悔。

我一直为我的第一任妻子珍妮所受的痛苦而抱歉。我也永远感激我才华横溢的女儿杰玛,她在剑桥受了教育,现在是一名人力资源律师。我花了许多时间努力挽救别人的孩子,和自己孩子相处的时间却总是不够。这本书部分解释了我到底在忙些什么。它也使我有机会强调,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我的孩子们更加重要——还有我那个珍贵家庭的其他成员。我唯一的弟弟大卫在斯肯索普和我进了同一间文法学校,不同的是他后来上了剑桥。他在剑桥的基督学院念了医学,然后像我一样去了查令十字医院,成了伦敦一名杰出的消化科医生。

不意外的是,我后来在急诊部遇见了自己的灵魂伴侣,当时我正面对一具打开的胸腔,到处是血,绝望即将把我淹没。萨拉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急诊护士。她出身英雄家庭,父亲曾在不列颠空战中驾驶喷火战斗机,因此她从不慌乱,做什么都游刃有余。我治疗的那个少年死了,当我无法面对他的家人,是她向他们报告了这个消息。她还替其他医生做过这件事,一次又一次。她是来自非洲的自由灵魂,眼睛里没有流浪汉和政治家的区分——他们都是宝贵的人,都要待以尊重。我毁了与她的恋爱,让她受了很多苦。但是她继续给我忠诚而持久的爱和支持,在过去35年中从未间断,这在那些艰难的岁月里尤其宝贵。在杰玛出生十年后,我们有了马克。他是一个运动员和冒险家,后来去了南非学做猎场看守。

牛津项目的创立是一场艰苦的斗争。承蒙几个员工的奉献精神和努力工作,心脏中心开展的手术从1986年的不到100台发展成2000年的1600多台。我们的手术能力和科技创新息息相关,团队中有很多经验老到的外科医师和心内科医生,有许多得力的麻醉医生和灌注师,还有一群优秀的护士——人名太多,不能枚举,但我对每一位都很感激。

我们的儿科和人工心脏项目绝对离不开院长奈杰尔·克里斯普的支持,他是一个富有远见的人,从医院卸任后成为国民保健署的管理者,现在理所应当地成了上议院的一员。我们大量的人工心脏研究都是靠慈善基金完成的。在这方面,有一些个人和机构对我们特别慷慨,其中包括英国心脏研究所(Heart Research UK)、科比·莱恩爵士(Sir Kirby Laing)、赫里斯托斯·拉扎里(Chris tos Lazari)、TI集团的克里斯托弗·勒温顿爵士(Sir Christopher Lewinton)、大卫·利利克罗普(David Lillycrop),还有马歇尔音箱公司的吉姆·马歇尔(Jim Marshall),他是艺人弗兰基·沃恩(Frankie Vaughan,我的病人)介绍认识的。我还想向菲利普·普尔——威尔逊教授致敬,他是欧洲心脏病学会的前任主席,在贾维克2000心脏项目中对我们帮助巨大。菲利普在前往皇家布朗普顿医院工作的途中猝然离世,令人伤感。

最后,因为医院里仅剩我一位小儿外科医生,我们失去了小儿心脏手术的资格。我只能将人工心脏研究转移到牛津之外的机构。

我很感谢我的朋友马克·克莱蒙特教授(Marc Clement),他在斯旺西大学的生命科学院和商学院担任院长,为我们提供了一间实验室和一支工程队伍。我们能够认识是拜著名的心脏病人彼得·霍顿所赐,他和尼基·金(Nicki King)一起不懈工作,为慈善研究基金募款。我们成立了“卡隆心脏技术”(Calon CardioTechnology)公司,现已研发出一套英国的植入式心室辅助装置,能与美国的心泵媲美,而我们的所有研发经费不过相当于一辆法拉利轿车的价格!心脏硬件公司(HeartWare Company)和贾维克心脏公司(Jarvik Heart)的前任总经理斯图亚特·麦肯基(Stuart McConchie)帮我们做成了这件事。

这位威尔士朋友还介绍我认识了诺贝尔奖得主、加的夫大学教授马丁·埃文斯爵士(Sir Martin Evans),就是他第一个分离了胚胎干细胞。他和同事阿健·雷金纳德(Ajan Reginald)以及赛利克斯尔公司(Celixir)一起为再生医学研发了一种心脏专用细胞。利用心泵和这些细胞,我们决心开发一种能彻底取代心脏移植的新疗法。

我虽然有生物化学的学位,博士阶段研究机械心脏的生物工程,但是我不懂电脑,也害怕技术,就连轿车出了一点小问题也不会修。在这方面我很老派,要靠秘书帮忙。过去十年,苏·弗朗西斯(Sue Francis)一直为我保驾护航。她和我都会在早晨六点半之前到办公室。我们的活动板房窗外是一部空调机的嘈杂管道,就像班克西的迪士马主题公园[Dismaland,由街头艺术家班克西组织的临时艺术项目。]里的末世场景。到了夏天,飞蚂蚁会咬穿窗框;冬天来临,冷雨就从它们咬穿的洞口渗进来。我在这里度过了许多个漫长而忙碌的夜晚,因为生怕病人的情况恶化,只能蜷在一张小沙发上不敢回家。除了病人以外,还有一些举世闻名的人物也访问过这间办公室——克里斯蒂安·巴纳德,登顿·库利,罗伯特·贾维克,甚至还有上届首相大卫·卡梅伦。看到国民保健体系下的一位心脏外科医生的总部竟如此简陋,他们没有一个不感到惊讶。但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苏和我却做成了许多大事。她将我发表的数百篇文章带回家打成了铅字,这本书也是如此。

说到出版,我要感谢约翰·哈里森(John Harrison),我有几部外科学教材就是由他出版的。他还鼓励我为大众写作,并将我介绍给我的出版代理朱利安·亚历山大(Julian Alexander),这本书的出版就是朱利安的功劳。我很欣慰能与哈珀柯林斯的专业出版人杰克·福格(Jack Fogg)、艾米莉·阿比斯(Emily Arbis)及马克·博兰(Mark Bolland)合作。我还想感谢我的医学插画师、同事和朋友迪伊·麦克莱恩(Dee McLean),谢谢她精彩绝伦的插画。

那么,心脏外科手术在英国的现状又如何呢?在发生了几桩医院丑闻之后,英国的国民保健署决定公布每个外科医生手中病人的死亡率。现在已经没人想从事心脏外科了。要操持漫长而辛苦的手术,接待焦躁等待的家属,夜晚和周末也要随时待命,谁还愿意做这行?这个系统已经为莫名其妙的官僚气息所盘踞,医生只要碰到一次坏运气就会被带去示众。现在英国已经有六成小儿心脏外科医生是海外留学生了。

归根结蒂,这本书里的明星是我的一个个病人。但要是换作今天,这些激动人心的病例恐怕没几个能进手术室。说到底,一门面对死亡的职业是不可能繁荣的,只有殡葬业和军事除外。就像柯克林大夫强调的那样,在心脏外科,死亡不可避免。即使外科医生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尽量救助病人,其中的一些仍会死掉。然而我们不能再接受不合标准的设施、团队或设备,否则病人还会没有必要地死去。喜剧演员休·丹尼斯(Hugh Dennis)并不以同情著称,在BBC的讽刺节目《一周讽刺秀》(Mock the Week)里,他对柯克林大夫的那句深思熟虑的话做了另类的表达:

玫瑰是红的,紫罗兰是蓝的。

你是活不了的,我是没办法的。

怎么解决?埋葬这责备医生、羞辱医生的文化,给我们工具,让我们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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