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型老年公寓好吗?

在熟悉的家中向世界道别  作者:上野千鹤子

服务型老年公寓的出现,弥补了养老床位不足的现状。因为其获批的门槛很低,所以如雨后春笋般出现。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供过于求的情况,好些房间都空着。与养老机构不同,老年公寓只是把房子租给你,如果你想外出的话不会有人管,当然如果你在屋子里摔倒了什么的,那是你自己的责任,公寓方是不会承担任何责任的。而所谓“服务”,也就是提供每日三餐,确认一下你是否平安。这类公寓以前一般叫“自助式服务型老年公寓”或者“居住式服务型老年公寓”,但如果你能够“自助”的话,那还有必要专门离开自己家去租住老年公寓吗?服务型老年公寓的经营者经常会建议,如果你下定决心要来,最好还是趁身体健康赶紧搬过来……因为那样可以早一点适应集体生活。对于有些人而言,周围没人会让他们觉得不安,所以,服务型老年公寓可能会适合这部分人。此外,据说有些女性入住服务型老年公寓之后,就从做饭当中解放出来了。樋口惠子女士今年89岁,她发明了一个词,即“烹饪退役”,听说和她同一代的女性对这个词很有共鸣。我十分理解这些女性的心情,她们在丈夫退休以前每天要做早晚两顿饭,而丈夫退休以后白天也待在家里,所以午饭也得做,这样一天要做三顿饭,肯定早就烦死了。另外,有些不会做饭的丈夫,如果在妻子去世以后入住服务型老年公寓,至少三餐能够有保障。不过,既然住进去了,那就不得不忍受那些不尽如人意的饭菜。我有一个比我年长的朋友,她自从住进营利性养老院以后,就一直在抱怨那里的食物非常难吃。长年做饭的女性,在饮食方面肯定有很多自己的讲究。

这种自助式服务型老年公寓虽好,但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当你需要护理的时候该怎么办?最近有一个趋势:医疗、护理、居住相结合的服务增多了。越来越多医疗行业的相关人员正致力于建设以医疗机构为主导、以医疗和护理服务为主要业务的服务型老年公寓。对于医疗机构,金融业也很乐意借钱给它们吧!

目前护理行业最赚钱的模式是,在服务型老年公寓的基础上,另外增加上门护理以及上门护士、上门医疗的服务。服务型老年公寓的房租加管理费每个月大概是15万日元,如果加上每个月固定几次的上门护理,再加上上门护士、上门医疗以及临时性的出诊等费用,每个月是20万~30万日元。从用户的角度来看,这个费用与稍微好点的营利性养老院差不多。

但我无法理解的是,对于这种将医疗、护士、护理服务捆绑在一起的医疗机构,用户们竟然趋之若鹜。厚生劳动省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所以做出规定:如果到同一栋建筑给好几个患者提供上门诊疗的话,医生的诊疗费要降低,并让护理援助专员引导大家使用多个服务提供商的服务,等等。不过,我担心的是,一旦患者住到这种服务型老年公寓里,如果中途想更换家庭医生,应该会很困难。

临终关怀的市场也是良莠不齐,鱼龙混杂,既有“妈妈之家”(由“宫崎居家临终关怀”运营)那样的良心品牌,也有奸商。这里讲一个真实的案例。一家位于名古屋的服务型老年公寓和医疗机构相互勾结,专门接收那些虽已出院但仍离不开医生的患者,尤其是别的地方不愿意接收的那种胃造瘘老人。与这家老年公寓合作的一家医院经常派医生去看诊,每位患者每个月的医疗费账单都超过100万日元[日本医疗费一般是患者个人负担三成,政府负担七成。因此,医院开出的账单越贵,就意味着医院需要找政府报销的费用越高。据公开数据,2017年日本65岁以上老人的平均医疗费用为738 300日元,75岁以上老人的平均医疗费用为921 500日元。本书所提到的案例当中,每个老人都超过了1 000 000日元,明显是不正常的。]。最终这家老年公寓被政府发现问题并取缔了。住在这家老年公寓里面的人,每个月交的使用费大概是15万日元,这笔费用和“妈妈之家”的收费一样。而且,竟然还包含了临终关怀的费用。被指控的经营者辩解道:“那些患者的家属非常感激我们,我们从来没有收到过任何家属的投诉。”我没想到天底下还有如此恬不知耻的黑心经营者。因为他们接收的全部是胃造瘘老人,连厨房和厨师都不需要,可以多赚好多钱。

目前,服务型老年公寓的服务质量几乎处于无人监管的状态。最近,老年公寓也能提供临终关怀服务了,而且有些老年公寓口碑确实不错。如果有更多的服务商进入这个领域,相互竞争,将来也会优胜劣汰吧。那样当然也不错,只是那样一来,我们似乎也没有必要一定要离开自己家,专门住到老年公寓里去过集体生活吧。因为在自己家里就不用付房租了,然后和老年公寓一样,让服务商给我们提供上门护理、上门护士、上门医疗的全套服务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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