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楚楚

余罪9  作者:常书欣

又一个早春的清晨,薄雾冥冥的城市,渐渐多起了赶早的市民。

城东南,距永祚寺不远的永昶花园,这个开发较早、绿地面积很大的花园小区,直通新建环城路。新区、新楼,加上不遗余力的建设,曾经炉矿渣四处倾倒的废地,也成了楼盘昂贵的升值地。

路宽车稀的环城路上有不少小区晨练的市民,这儿毗邻汾河口,清晨的薄雾中能看到白练似的长河贯通,也因为如此,这个小区又加上了观景的噱头,每平方米贵了好几百。

“这个小区的入住率,现在已经到百分之八十一点五了……当年我要开发这个矿渣堆、盐碱地的时候,谁都觉得我疯了……呵呵,现在我倒没疯,房价疯了……看不明白,咱爸去年还和我打赌,我说涨,他说要降, 你看今年输了,他又不认账了……”

一个中年男子,边散步边说,胳膊挽着个女人,在安静地听着他高谈阔论。

可能很少有人认识这对夫妇,男的就是这里楼盘开发商的大股东魏锦程,也许只有这样的人,才有如此闲适的心态,笑看房价的起落。

嘀……嘀……两声喇叭响,那女人回头,看到一辆白色的宝马。她刻意地挽着丈夫,让了让,不料那车倒冲着他们两口子来了,两人一惊,往台阶上避。魏锦程却瞅着这车眼熟,愣了,车里伸出个脑袋来——隔了一夜,又见余警官了。

“好巧啊,魏老板。”余罪钻下车了,笑吟吟地迎上来了。            

“我一看就知道,是你故意制造巧合。”魏锦程也笑了,见到余罪似乎很高兴,介绍道:“这是余警官。”回头又给余警官介绍着,“这是我夫人,小夏……夏啊,要不你先回去,等会儿我买早餐。”

那女人颇为得体,笑了笑,跟余罪打了个招呼,笑吟吟地先走了。

不过余罪却是不懂了,魏老板又一次突破了他的想象,这夫人面灰发黄,脸瘦腰肥,穿着又极普通,连普通人家的保姆都不如,哪还有土豪婆的气质。

魏锦程送走老婆才发现余罪的眼神不对,他愣着问:“你又怎么了?” 

“我是说……您夫人,这……明白了,原配。”余罪道,好震惊的感觉。

“哦,我也明白了,在你的眼里,富人就应该是穷奢极欲、穿金戴银、依红偎翠,身边陪着的女人都是国色天香、一笑倾城?”魏总像讲话一般,反问余罪。

“是啊,这不是男人的梦想吗?”余罪道,笑着小声挖苦着魏锦程道,“我明白您在看到美女的时候,为什么眼睛里没淫邪的光芒了,家有河东狮吼啊,是不是老婆挺厉害?”

魏锦程被余罪的胡扯说得老脸泛红,他摆着手道:“不不不,不像你想象的,也就是这几年我混得还有个样子,往前数,数到结婚、认识,一直是她操持我们家啊,我们感情相当好。”

“呵呵,这个我相信,哎,魏总,难道您就没外遇吗?”余罪像故意刺探老魏的隐私一样,贼贼地说。

“你是警察,你查呗,就算有,这种事我也不坦白从宽啊。”魏锦程得意地说,看样子似乎有。他笑了笑又摇头晃脑地说,“你还甭笑话我老婆丑啊,现在有俩钱,搞上什么样的漂亮女人都有可能,可如果有一天成了穷光蛋了,不会嫌弃你的,还就是这丑妻。”

这算是对糟糠之妻的最高评价了,余罪听得心里颇是感动,不过嘴上没好话,赞叹道:“哇,土豪的口味,是特别啊,哈哈。”

“我实在不能对你讲粗话,你可以不尊重我,但不能不尊重我的家人。”魏锦程不悦了,严肃地来了句。

余罪知道严肃了,赶紧赔着说对不起,老魏这拂袖而去可不是假的。他追着连说几句,老魏突然发现不对了,怎么一股子臭味?他停下来闻闻,哎哟,全部来自余罪的身上,他仔细一看,哎哟,这娃怎么像从粪坑里捞上来的。

“你……你……这爱好也独特嘛!书上讲逐臭之夫,好像就是你这样。干什么去了,整成这样?”魏总哑然失笑了。

“任务,掉臭水河里了……这不找你帮忙来了吗?”余罪道。         

“帮什么忙?你也真不客气啊,昨天就吃一碗面,今天都找上门要回报来了。”魏锦程直白地说,眼皮跳了跳。

“小事儿,借你个地方……给我们找个隐蔽点儿的地方。”余罪小声道。敢情是要借一个藏身的地方,不引人注意、不能告诉其他人,至于为什么,余罪保持着神秘,没有说。魏锦程好奇心很强,余罪只好做了做手势,车窗摇下时,杜立才从车窗里伸出头来,跟他打了个招呼。

老杜蓬头垢面、一脸胡茬儿、两眼凶光的样子,把老魏吓了一跳。

“成不?就借用,实在没地方去,一个重要证人。”余罪征询道。

老魏点点头,凛然道:“成,地方我有,不过别给我找事啊。”

“哟,答应得这么爽快,提前给你打预防针啊,警察里坏人可多了。”余罪道。

“坏人不是那么好当的啊,你虽然有坏人的气质,可没有坏人的内质,我看出来了,你根本不是捞钱的黑警察。”魏锦程得意地一笑,扭头追老婆去了,头也不回地摆手安排着,“放心啊,我会保密的,小区口等我。”

“嗨,老魏,要不你给钱试试,看我捞不捞?”余罪在后面笑着问。

“这也叫……装逼。”老魏回头一指,笑着走了。

男人间那种默契就是这么建立的,也许余罪对这个品位独特的土豪颇有好感,而那个土豪,恐怕在识人方面也有过人之处,余罪竟然没有发现,他在什么地方露了破绽。

看来言多必失啊,交往不能太密。

也不对,自己和他仅仅是一面之缘啊,看来这家伙不简单。

余罪坐回到车里,和邵帅驱车在小区门口等着,不一会儿,魏锦程给车里递了把钥匙,一个地址。和土豪做朋友果真有好处,瞧人家这出手, 没准手里还有几套房子呢。

邵帅驾车上路时,后座的杜立才警惕地问了余罪一句:“余,车号 348,那辆面包车里,是不是咱们的人?”

余罪从倒视镜里看了看,知道这手脚恐怕瞒不住老缉毒警,他笑了笑说:“我安排的,没事。”

“负责监视这个人?”杜立才问道。                                          

“对呀,他就是魏锦程,国办外勤和总队特勤,都认为他经营的桃园公馆有涉毒犯罪。”余罪道。

“啊?明知道他有重大嫌疑,你还和他套近乎来往?”杜立才吓了一跳,这太不合程序了,简直是胡来。余罪笑着回头道:“要按程序来,就不用我给你找地方了。”

也是,杜立才叹了口气,认命了,一个人的力量太过薄弱,根本施展不开手脚。他同样也查到了桃园公馆,可连门都没进去过,思忖着这其中的关系,他小声问:“既然都查到他有问题,那么就应该不远了,你和他交往这么密切,难道没什么发现?”

“什么密切,昨天才认识。”余罪道。

“昨天才认识,今天就借给你住处?”杜立才又不解了,一想刚才, 心里咯噔了一下,紧张地说,“他如果要认出我来,那岂不是……我明白了,你是把我送去当诱饵?”

“那你同意吗?如果是他,你肯定出事。”余罪回头,眯着眼道。

“好吧,听你的。”杜立才一咬牙,无所谓了。

余罪却是懒懒地回头,像是自言自语道:“恐怕未必是他啊,抓嫌疑人归案,就像找女人当老婆,你看着相貌、条件什么都合适的那位,还就恰恰不会成为你的老婆……偏偏你不在意的那位,和你滚一被子,然后就成一辈子了。”

老杜不说话了,他接受不了余罪这流氓思路。邵帅苦着脸劝了余罪一句:“余副局啊,你身上就够臭了,别再嘴臭了啊。”

“领导的思路,岂是你能懂的,切!”余副局长翻了他一眼,靠着椅背,跷着二郎腿,抓紧时间补觉了。

驶了近半个小时才到目的地,三人被吓了一大跳。老魏借给的住处,居然是郊区毗邻南寨公园的一处新开发的楼宇,复式,都是两百平方米以上的结构,还有偌大的花园和公共绿地。小区里来往人车不多,明显是入住率偏低的高档住宅。等开了门又让众人吃惊了一下,房间里家具、办公用品一应俱全,这估计啊,是魏土豪修身养性的地方。

余罪抢着去洗澡,连洗澡带洗衣服,一会儿就清清爽爽地搞定了,看看时间尚早,他躺在沙发上小憩。睡了不到一个钟头,又被邵帅拉起来了,找他的电话,都拨到邵帅的手机上了。一听是鼠标,他烦躁地骂了两句,不料鼠标贼贼地告诉他:有鱼上钩了,在满世界找你。

余罪一听,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前段时间在全市乱捕乱抓,其实他自己也清楚,抓进来的、吓跑的那些人里,涉毒究竟谁深谁浅。按照老许的设计,就是制造出一个从头到脚都黑的警察,等鸡蛋臭了,就有苍蝇闻着味儿扑上来了。

他肯定不会相信“黑警察”,但他们肯定利用“黑警察”,有时候“黑警察”,比卧底能拿到更多直接消息。

现在就扑上来了,他好奇地问:“谁呀?咱们自己人?”        

“太想不到了,给你一百次机会,你也猜不出来。”鼠标道。 

“别让我动脑筋,不知道老子智商不高啊,到底谁?”余罪问。

“欧阳擎天,你相信吗?”鼠标说了个名字。

这是在警校时候的班长,余罪对此人没什么好感,他思忖了一下道: “不不,绝对不是他,应该是有人通过弯弯绕的关系,叫个名认个脸儿熟。”

潜规则就这样,要进门,先认人,有熟人介绍不至于那么生分。鼠标问:“那怎么回他?”

“号码给我……我手机丢了。”余罪要着手机号,一会儿就收到了, 他调整了一下心态,似乎在寻找着当黑警察、当贪官、当恶吏的那种不知廉耻的感觉,拔出去电话:“喂,欧日天,你找我?”                                                      

“哟,余副局长啊,您可算露面了。”欧阳擎天的口气很急促。      

“有话说,有屁放,这些天累死我了。”余罪道,确实累,昨晚根本就没睡。

“那这段时间忙啥呢?”欧阳擎天问。                                       

“能忙什么,总队逮着我们这些外围当劳力呗,世界禁毒日快到了,满市区抓卖小包的。”余罪道。他知道,这就是欧阳擎天的目的。

“我找你就是这事,说个情……先说这个面子给不给吧,要不给我就不说了。”欧阳擎天道。

“给谁说情啊,你亲戚有卖小包的被我们抓啦?”余罪扮白痴了,气得欧阳擎天电话里骂着:“你亲戚才卖小包呢,是个上级,拐弯抹角找开发区局的关系,找来找去,找着我和你是同学了,就让我打个招呼……哎, 我说,这事情重不重啊?”

“你都没说,我怎么知道重不重?抓的人多得去了,好几个队都有, 谁呀?”余罪问。

“我也不清楚。”欧阳擎天犯迷糊。

 得了,这是个投石问路的,探口风来了。余罪直接骂着:“你当班长的时候就是一二货,到现在都没长进,说情你都不知道替谁说。”

“哎呀,我真不知道,我们领导就问问,究竟是个什么行动,涉及面大不大,这忙能不能帮而已。”欧阳擎天道。

“欧日天,别让我再骂你啊,你说能不能帮?”余罪换一副口吻。

“什么意思?”欧阳擎天在电话里,声音下意识地小了。

“要没熟人,就按规则来;要有熟人,就按潜规则来。这还用我教你?”余罪斥道。

“好,我明白了,那让他们家属直接找你,你看着办,别把人轰出去就行。”欧阳擎天电话里道。

“绝对不会,抓人为啥,还不就等着他们捞人吗?”余罪贱贱地说,逗着欧阳,“哎,我说,要是个拿不出钱来的,就别让他上门了,省得我看着烦。”

“你们刑警真不要脸……那就这样,上班他们去找你啊。”欧阳擎天说完就挂了电话。

余罪看着手机,愣了好大一会儿,他还没有想明白,这关系究竟是怎么走的,怎么左绕右绕,从素不相识的人绕到同学这里搭上话了。而且欧阳擎天向来眼高于顶,现在在小店区分局也是个副科级干部了,能指挥那儿,不管是谁,这能量看来都不小。

放下电话穿衣服准备走时,他看到杜立才站在卫生间门口,正痴痴盯着他,余罪笑笑道:“怎么了老杜,这不比你住烂尾楼的地下室舒服啊?”

“小心点儿,涉毒的人,他们从来不择手段。”杜立才提醒了句。

“放心吧,现在是穿着警服当坏蛋,比当年好混多了。不管什么嫌疑人,他也不至于明目张胆地对付警察。”余罪道。

“我不是担心他们。”杜立才道,看着余罪痞痞的样子,想想这货开着宝马牛烘烘的德性,又一脸愁苦地说,“我是怕你穿着警服真成了坏蛋,你不是个经得起威逼利诱的人啊。”

余罪愣了愣,邵帅却“扑哧”笑出了声,老杜转身进了卫生间。余罪气咻咻地一拽邵帅,顺手给了他一拳道:“笑个㞗啊,昨天都给你说了,这是个绝妙的计划,多重身份,既是特勤,又是警察,又是卧底,哎哟,我自己都快分不清真假了,王牌间谍也不过如此啊。”

“好贱的谍呀,二货。”邵帅评价了句,嗤之以鼻,把余罪的得意之情全憋回去了。


八时一刻,开发区分局,一辆红色的现代轿车泊在马路牙子边上。

开车的姑娘正用纤细的手指翻看着手机,那上面是一点儿简要的信息,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看上去年纪不大,肤色偏黑,像街头的混混。介绍也很简单:余罪,二十五岁,开发区分局副局长,省警校毕业;爱好,不详;家庭住址,不详。

这是个很仓促的任务,她美目眨着,马哥和申哥亲自邀她出面办的事,应该不是小事。在她所处的那个不黑不白的世界里,她知道有些人能量很大,可她却看不出,这样一个小分局长,能量能有多大,值得申哥亲自安排。

第二个信息,是一个叫孙笛的人,被警察抓了,要想办法捞出来。但据马铄讲,就算捞不出来,也要想办法接近这个目标,寻找机会。打开两人之间大门的钥匙就在包里,她伸着手,捻出了一块条形的、金灿灿的、标着“建行金”字样的金条。

把金条放在手能够到的位置,她掰下了化妆镜,对着镜子打量着自己:偏挽的发型,微烫,未染;淡妆;眉修得很细;唇膏用的是靓彩的。这样的装扮于这个地方来说不显得过艳,面对异性时又不会显得寒酸。她很满意,一如既往地对自己的容貌满意。

整了整衣服,迈着摇曳的猫步走近分局,在值班室通报了一声,签了个名,值班的人殷勤地指着余副局长办公室的位置。她俏俏地招招手,回眸的媚眼,让值班那个半拉老头子看得都愣了半天。

俏影消失时,他失落地看看签名:姚曼兰。

人如其名,曼妙其形,兰桂其香。

男人在两个品位上是相通的,一个是美食,一个是美女。当这个名片递在余罪手里时,他也着实被震惊了一下,那女人就像是粉雕玉琢的瓷娃娃,恬静地坐下时,双腿并拢,手恭谨地放在腿上……对了,余副局一直注意那双腿,一袭黑丝,圆润而饱满,观感极美。

当他把一杯水轻轻地放在茶几上时,才敢去看那美得让他不敢直视的脸蛋,雪白的颈项,微隆的胸,衣饰是一串镶着珍珠的圆纹,似乎在突出胸前那个位置。

“余局长……冒昧来打扰您,实在不好意思……余局长。”姚曼兰叫了两声,才把坐在办公椅上咽口水的余罪叫醒过来。余副局自知有点儿失态,整整身形,要扮领导,却忘词了,直接道:“我很忙,真的很忙,你有事就直接跟我讲。”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姚曼兰对余罪的第一印象很差,她在揣度是不是该直接把金条塞他手里,那样才符合这种人的作风。

“看看,又拐弯了,哎,对了,你怎么会认识我的同学呢,就那欧阳擎天?”余罪问。

“我不认识,是托朋友,朋友托朋友,这不是没办法吗,才找到您门上了。”姚曼兰眉一动,楚楚可怜的愁苦,明显在向对方诉着难堪。

“那说吧,是谁,犯什么事了?”余罪问。来这儿的就一件事:给被抓的人说情。

“孙笛。”姚曼兰怯生生地吐了个名字。

“孙笛?我想想……孙笛。”余罪能想起,不过还是装成日理万机的样子,拿着电话,询问重案队,“喂,你们那儿是不是关了一个叫孙笛的?”

对方说:“那不是余局您送来的吗?”

余罪捂着电话,装模作样地说:“哦,有啊,犯什么事了?”对方又说:“不清楚。”

余罪才恍然大悟道:“哦,涉毒……我知道了。”

双簧演完,余局长愁眉不展了,轻拍着桌子道:“姑娘啊,他涉毒啊,这事不好办啊,你和这人有什么关系,还想办法说这个人的情?”

“是我表哥……那余局,很严重吗?”姚曼兰凄楚楚地问,盈盈的眸子,快溢出泪来了。

“具体案情不清楚。”余罪道。

“可我表哥,是您带人抓的。”姑娘又委屈地来了一句,揭破了余罪的伪装。

余局长一拍额头:“啊哟,对,我都忘了,对了,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联合行动,是我们庄子河刑警把他抓回去的。不过你别着急,暂时是刑事拘留,还没认定,他经营的那家梦缘KTV,确实涉毒啊。”

“那您救救他,我就这么一个表哥,他要是进去了,我嫂子可怎么办?现在在家哭得都出不了门了,一家就剩母女俩了,她们可怎么办…… 我也是没办法,才来求您……只要能救他,我们出多少钱都可以……真的,余局长,您救救他吧……”

姚曼兰瞬间凄楚地清泪涟涟,虽然是哭着的时候唠叨,可那句“只要能救他”说得是很清楚,而且她捕捉到了,这个余局长明显眉色动了,眼光淫了,嘴唇哆嗦了,那是在咽口水。

男人都这种德性,她知道,这个坎儿,应该能跨过去。

余罪更清楚,这个楚楚可怜的美女,真实身份说不定就是黑社会特派员,是收买他来了。

“这样就不对了姑娘,感情归感情,原则还是要讲的,如果他真没问题,我们是不会冤枉好人的,很快就会放了他的,你回去等着吧。”余罪调整了坐姿,把目光移开了。

“对不起,余局长……我不该这样,我……我出去一下……对不起……”姚曼兰抹着泪,这样子须是不好看了。余局长烦躁地一摆手:“慢走啊,安慰好你嫂子,想开点儿。”

就做个样子嘛,哟,还真走了。余罪听着高跟鞋咔咔咔的声音渐行渐远,他“吧唧”一声把桌子上的报纸甩了,恨恨地骂着:“这黑社会特派员也太差劲了,我这么容易上钩,都不诱惑我一下子。”

余罪报纸一甩,气得站起身,却是按捺不住刚才蠢蠢欲动的心思,好容易上钩一个还跑了,自己又成没头苍蝇要到处乱窜了,这回可是真烦了。

他一起身,背着手刚走一圈,咦?吓了一跳,刚才美女的座位前,那杯水里,放着金灿灿的一根金条。

哇……这办法好,不动声色就把礼送了,想退还退不回去,啥也没说,录音录像都不怕,正好在杯子里,余罪拿到手里,五百克,十几万……他的心嘭嘭嘭跳起来,一下子观感全变了,看来还是人家黑社会这些特派员会办事。这事办得漂亮。

这时候,电话响了,一看号码,他知道是谁了。只是微微称奇,这女人连他的办公电话也摸到了。他坐下来,拿起电话,电话里静默了片刻,一个女人的声音轻声问:“余局长,对不起啊,我刚才失态了,实在不该这样冒昧打扰您……要不,您看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

“没事没事,不打扰……那个,你表哥那儿没什么大事,对了,你现在在哪儿?”余罪打着官腔。

“我还在楼下啊。”姚曼兰道。                               

“好,那你等一会儿,你和我一起去重案队。”余罪道。

“那……太谢谢您了。”姚曼兰一下子高兴了。

余罪给支援组拨了个电话,讲明了大致情况,穿着威风凛凛的警服下了楼。看到了那辆红色的现代轿车,他大摇大摆地出了门,踱步过去,上了车,一摆手:“去劲松路那儿。”

“需要给他带点儿什么日用品吗?”姚曼兰小心翼翼地问,她还真怕这人油盐不进,把金条摔给她。

不过她想错了,那人根本没提,直接道:“带什么日用品,把人带走……小心点儿啊,这事吧,要自个抽抽吸吸不算个什么大问题,可要贩卖就不好了,您说对吧?”

“那是,我表哥其实人挺好的,可是开KTV,有时候避免不了,那些人杂啊。”姚曼兰驾着车边走边道,这一项任务完成得不错,达到预期的效果了。

和她想象中没有什么区别,这个警察很能装,只字不提,表情严肃。到了劲松路,余罪让她把车泊在路口等着,然后这货迈着公鸭步子进去了,这个森严的地方可超出她的认知了。她只知道,这儿好进难出,大部分人在这儿稍作停留后,会直接被送进监狱,那是地下世界所有人的噩梦。

奇了,不大一会儿就见余局长背后带着个长发、花衫、一脸疲惫的人出来。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还真没想到,这人的能量如此之大,就这么把人放出来了。她赶紧下车,远远地喊孙笛表哥,把手足无措的孙笛请进车里,示意他别乱说话。

那哥们儿被关了四五天,早被吓破胆了,连直视余罪都不敢。姚曼兰千恩万谢地说:“谢谢余局长……真没想到,我见着真佛了。”

“你要杀人放火我真没办法,这是小事,注意点儿啊,不留案底了,就是拘留罚款,剩下的我办喽。”余罪摆着手。姚曼兰有点儿激动,纤纤一伸手,以仰慕的表情要握手了。余罪一握,来了个含情脉脉的眼光,带着“淫淫”的笑意。

姚曼兰邀着:“您一定不会介意,改天请您吃顿饭。” “如果就我们两个人,我一点儿也不介意。”余罪道。“那说定了。”姚曼兰抛着媚眼。

“没问题,我请。”余罪笑道。

两人几句话,似乎就有勾搭成奸的倾向,余罪不觉得唐突,美女也不觉得意外。上车走人时,美女还给了领导一个很俏皮的飞吻。

车加速驶离了这里,车上的美女心情大好,后座被放的嫌疑人孙笛恭维着:“谢谢啊,妖妹,我以为我这次完蛋了,二队这帮孙子,把我往死里审,你们再来晚点儿,我可支撑不住了。”

“少奉承,赔了一根金条呢,那钱算你的啊。”姚曼兰不客气地说,口气很硬。

“那是,这钱我怎么敢让大哥出……哎,对了,这个人可是个狠人,不声不响抓了咱们不少兄弟,和他打交道小心点儿。”孙笛道。那语气,显然是佩服得无以复加了。

男人还不都是那德性,白天摸钱,晚上摸女人,有什么可怕的,只要他愿意,还怕咱们养不起他呀。”姚曼兰不屑地说,那清纯的脸和沧桑的口吻,是如此不般配。

车汇进了车流,消失了。

不过在支援组捕捉的画面上,它已经消失不了了,这个隐藏着的地下世界,从这里开始揭开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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