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或许还深陷其中，你或许已经解脱，但你已发生改变。所有的人际关系都会改变我们，或多或少，总有影响。与自恋者建立感情存在风险，由这段关系带来的痛苦将深刻地改变你，让你感觉自己不再是曾经的那个自己。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一点一点地失去自己，再不是原来那个真实的自我。勇敢向前的路上，最重要的就是不要让这段关系来定义你或击溃你。我不相信你会永远地失去真我，但我相信你要找回真我确实需要一段时间。你可能认为自己是这段感情中的受害者，但实际上你不是。不要因为生活在一个充斥着自命不凡、冷漠无情、缺乏信任、贬损打击和控制的世界里，就可以丧失自己的天赋、人性和同理心。

写这本关于自恋的书让我精疲力竭、殚精竭虑，我承认这听上去确实有点讽刺。我以写作为生，这是我的工作，但写这本书却不同于以往。从某种意义上说，长期沉浸在这个主题中就像和一个自恋者生活在一起一样，正因为沉浸了如此之久，让我对自恋行为有了一定感悟，感觉从心理上像得了流感。这种流感的症状主要表现在由这种人格障碍的空虚、肤浅和不真实引发的持续性心神不安。在飞机上、咖啡馆里、办公室里以及聚会上与人们谈论这个话题时，我被这个话题引发的共鸣以及人们对自恋的误解所震惊。我希望这本书能够帮助你更全面更清晰地了解自恋这一现代流行病的广泛影响和微妙之处。这是一种在完美的文化条件下存在并繁衍的人格障碍。我们的文化就是自恋的培养皿。自恋行为的扩散将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造成极大损害。

我萌生写这本书的想法就是因为我直接观察到了自恋者对人际关系的损害。他们伤害的是人们的灵魂。这种伤害就像身体伤痛或运动造成的老伤一样：时间久了或多年以后可能感觉不到痛了；但是一旦不小心戳中伤疤，就会痛遍全身。与自恋者结束感情后就是如此。即使过去很长时间，你灵魂中的伤疤仍隐约可见。把伤痕当作荣誉的徽章、真实的生活和汲取的教训。让这些痛苦时刻提醒你，留心警惕自恋的危险信号。

我采访过的大多数人都说，与自恋者结束关系后，他们的生活发生了变化。几年后，他们不再自我怀疑，也找回了完整的自己。他们与自恋者在一起时，多年来一直如履薄冰，从未得到过关爱。他们与自恋者在一起时形成的自我怀疑蔓延到新的关系中、工作中、友谊中，甚至在日常决策中。这些习惯很难改掉。虽然我采访过的每个人都无一例外地表示，结束与自恋者的感情后他们感到了解脱，但这种解脱却又伴随着一系列情绪，如后悔、愤怒、悲伤以及担心，担心自己再也不能找回从前的自己了。

我对受访者和我的客户都问过同样的问题：你会给别人什么建议？他们的答案都是良好的生存指南，也是人生教训，教你如何避免同样的情况发生以及再次出现同样情况时如何更好地应对。值得一提的是，给出这些建议的人中有些并没有结束与自恋者的感情。

▶为自己着想，如果这段感情让你感到不幸福，就尽早结束。

▶不要为了取悦别人而委曲求全。

▶你必须维护自己的利益，明确自己所需。

▶不要失去自我。

▶关心他人的同时也要关爱自己。

▶换个角度看问题。

▶你靠希望生活，靠希望渡过难关，要知道希望是最危险的。

▶不要盲目着急，第一个出现在你身边的人不一定适合你。我们常常会因为害怕没有其他人出现而盲目选择。

▶不要轻看自己。

▶尽早离开。

▶永远不要认为自己不够好。

▶向可靠的人倾诉，他们会帮助你。

▶征询周围的人对你伴侣的看法，倾听他们的建议。

▶注意危险信号。

▶自恋者永远不知足。

▶无论你有多“完美”，只要你犯错，他们就会紧盯着你的错误不放，好像你从未做过一件好事似的。

▶不要让别人控制你的生活。

▶自恋之人永远不会改变。

给出上述建议的人，大多都与自恋者维系了长达20年之久的感情。这些建议主要是提醒你与自恋者保持距离，认识到付出的徒劳以及对自己重视。没有10多年的体验，难以把问题看得如此透彻。我们更应该把这些建议视为教训，作为前车之鉴——如何避免将自我妥协和自我否定混为一谈。在我们的文化中，“爱情锦囊”中充斥着关于妥协的理念（事实上，妥协的确是正常关系中的重要部分），以至于在感情中把屈服于自恋者的那一方贴上“妥协”的标签后，似乎就能让你的顺从、徒劳的付出和无果的期望合情合理。他们的教训以及本书的主旨在于向你阐明，什么时候该收手离开，或者如果留下，就要准备一套全新的期望和原则。

在我的采访中，受访者提到自恋的危险信号无处不在。我将这些危险信号收集整理后，询问他们这些危险信号都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们无一例外都告诉我，这些危险信号在确定关系后的前三个月就显现出来了。他们说婚礼当天并没有对自己的选择感到完全满意。我所有的客户和受访者都表示，这些危险信号可能就是今后他们感情中永恒的主题。以下是一些例子：

▶易怒问题——他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而生气。他对我的宠物、朋友和家人也不友善。

▶每个人都劝我不要嫁给他，或者再等几年。

▶我经常对他说“对不起”，不断地为他的愤怒辩解并责备自己。

▶他经常撒谎，满嘴谎话，以至于我都开始相信他的谎言了。

▶他不善于交流，也不善于倾听。

▶他从不帮忙做家庭琐事，想当然地认为应该全部由我承担。

▶他从一开始就无视我的感受。

▶他需要其他女人的关注和崇拜。

▶他经常指责我撒谎、出轨、行为不端——毫无事实根据。后来我发现，他指控我什么，他就在做什么。

▶只要不合她的心意，她就会和我分手，然后很快找我复合。

▶他喜欢在社交媒体上发布生活信息，但里面从来不会涉及我；他想让全世界认为他仍然单身，这样他就可以“上演”另一种生活。

▶他总是反复无常。一会生气，一会友善。

▶他从不让我看他的电子邮件、手机、短信和社交媒体。我不是一个多疑的人，但是时间久了，我发现从我们的第一次约会到婚姻结束那天，他一直与其他女人保持着不恰当的关系。一开始我并没有追究。真希望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他的一种行为模式。

▶他既不愿意对我花钱，也不愿意花时间。

▶他爱慕虚荣，非常注重自己的外表形象。

自恋者的这些特质，特别是易怒易躁、指责怪罪、缺乏同理心、渴求赞美以及说谎成性的特质通常都会在交往初期显露出来。有趣的是，自恋现象在很久以前就开始了，远远早于社交媒体的出现。现代，社交媒体和社交设备塑造了现代自恋的新格局。智能手机和社交媒体成为自恋者手中的手榴弹。有了这些武器，自恋者能够随时随刻寻求赞美，轻易越过交友界线，对你疑神疑鬼，行事神神秘秘。

看到别人与自恋者的故事时，我们都想当然地以为自己不会落入同样的陷阱。但回头看看自己的故事，你会发现上述危险信号其实都在你的故事中出现过。这些危险信号并不是孤立的，而是出现于具体背景之下，出现在对一个人的熟悉过程中、新的经历中、开心快乐之中，甚至步入恋爱之中。刚进入热恋阶段，总是少不了温柔、专注、性感的时刻，似乎只有爱与被爱。然而，还有一个背景问题。当我们专注于美好闪亮的新恋情时容易盲目冲动，忽略显现出来的危险信号（背景）。时间久了，危险信号越来越多，远远超过爱情的甜蜜，这时也只能以“事后诸葛亮”的心态来回顾当时盲目的选择。

面对危险信号我们很难做出正确的回应。因为我们是人。我们不是机器人，能够识别“危险信号”并机械应对。我们会情不自禁地将自己的历史、故事、期望和希望融入生活的方方面面。如下面的例子：

▶是该结婚了，家人不断给我施加压力让我安定下来。

▶他的嫉妒和对我的控制是因为他真的在乎我；我与众不同，因为在那么多追求他的女生中，他选择了我。

▶他之所以生气害怕，只是因为他也有脆弱的一面。

▶这些危险信号是爱情的一部分。

▶我爱他，所以应该想方设法维系我们的感情。

▶我必须保护他。

▶我愿意当“白衣骑士”去拯救她。

▶我想结婚。我想要一个家。

▶我相信他会改变。

所有这些都反映了叙事的重要性。这些危险信号在恋爱初期显现时，我们在叙述时会刻意将其“塑造”为浪漫、激情甚至是事实。这也就印证了那句老话“爱情是盲目的”，当自恋者的行为模式化之前，人们总是抱着希望，以至于忽视了这些危险信号。随着时间的推进，叙事方式更加现实，希望开始消逝，而自恋者疑神疑鬼、易怒易躁和撒谎成性的行为模式却成为永恒。关于自恋者的危险信号我们再也编不出什么美好的童话故事了。

我采访过的许多人，多年来一直忽视这些危险信号的存在，尝试过多种“维系感情”的方法。维系与自恋者的感情，不仅费力费心，还会让你心碎绝望。只有待到他们为了维持感情，为了证明自己，为了守住伴侣把自己折磨得身心俱疲、精力耗尽、几近将自己推向毁灭后，才会意识到伴侣永远不会改变，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总的来说，这些想法表明，许多人深信，只要他们能让自恋者的生活更轻松或不断努力改善自己，就能维系两人的感情。短期内来说，这或许可行，但是如果你唯一的作用就是取悦他，让他的生活更轻松，那么这还是感情吗？不幸的是，过去，尤其是对女性而言，这就是婚姻的主流风气。在某些文化中至今依然如此。事实上，现在有些杂志上的文章中，甚至最近出版的类似“如何找到一个丈夫”之类的书中，仍然普遍建议女性要像20世纪50年代的人那样，穿上围裙，微笑着伺候他。人们总是费心地设法取悦伴侣，如下面的例子：

▶我把头发染成金黄色，始终保持身材苗条。

▶我自己挣钱，不花他的钱，不让孩子们牵绊他。

▶我承担所有的家务。

▶她要什么我给她买什么，从不让她工作。

▶哪怕是借钱也要让她过上她想要的生活。

▶我照顾家，照顾孩子，给他创造完美的环境，这样感情就能有所好转。他出轨了，我就更努力，力争挽回一切。

▶即使我知道他经常撒谎，行为不轨，从未支持过我，也从未倾听过我的诉说，我仍然坚持不去质问他，努力做一个“酷女人”。

▶我总是小心翼翼，尽己所能控制好一切，不会给他带来一丝麻烦。

▶他的童年饱受创伤，我要保护他，不让他再受伤。

▶一开始我尝试和他交流，后来开始对他大喊大叫，最后变得沉默寡言。

▶为了和他一起去度假，让他尽情享受，我经常加班挣钱。

▶我努力挣钱，这样他想工作就工作几天，不想工作也无妨。

▶我会时不时地给他打电话，让他知道我在做什么。

我们在努力“安抚野兽”的过程中，把自己折磨得筋疲力尽，备受挫折，乃至崩溃。大多数接受采访的人都承认，如果他们的安抚策略奏效了，就会产生满足感。虽然这样做如同为生活增添了润滑剂，自恋者也得到了保护，没有任何不适或悲伤感，但还是不够。往往正是这一认识成为最终击溃人们意志的那根稻草。这或许是件好事。毕竟，感情不是建立在你能为一个人做什么的基础上，而是建立在相互付出的基础上。与自恋者的感情久而久之就会走向肤浅，关注点只是停留在诸如工作的优劣、学校的好坏、头衔的高低、资源的多少、住所的贵贱，以及精修过的照片、身份地位、安静的孩子、设施齐全的房子和拥有的财产。但这些只是生活和人际关系中的一小部分。

这实际上是《面对自恋者的伤害，是去？是留？》这本书题目中的内容。留下来的原因和离开的原因一样有意义，一样重要。选择不同，后面的故事也不同。选择留下，就要应对自恋行为的危险信号和自恋者的不良行为。留下来的原因相当复杂，虽然多数情况下人们选择留下来主要是出于一些“外在”原因，但实际上也存在深层的个人原因。采访时，我问了很多人一个简单的问题：“你为什么留下来？”下面是最常见的答案：

▶宗教、孩子、财产；

▶恐惧；

▶愧疚；

▶他是个艺术家，生性敏感；

▶我爱他；

▶我的爱能给予他创作的灵感；

▶我相信他所有的借口，能够忘记不快，只回忆美好；

▶留下来经济上会相对容易，对孩子也更有利；

▶我相信他会改变。

留下来的原因非常普遍——即使伴侣不是自恋者的人选择留下，也是基于这些原因。对于陷入与自恋者感情困境的人来说，由于未受到良好对待，这些原因可能更加尖锐。人们留下来是因为他们愿意留下来，出于内疚、孩子、财产、恐惧、爱情和文化等原因。这些原因都很重要，即使在感情中受到了不公的对待，人们始终能够回到原点，只专注于美好的时光。此外，人们选择留下还因为存在恐惧等情绪。害怕孤独，害怕让他人失望，害怕失败，害怕一切未知。恐惧往往导致人们只关注美好的时光、叙述美好的故事、怀念过去或翻阅照片，这样才能忍受空虚，勉强度日。这些都是选择留下来合理且有力的理由，大多数人都会因此选择留下来，除非忍无可忍。

有趣的是，当客户做出留下的决定后，就会退出心理治疗。在治疗过程中，他们会分享感情中痛苦的点点滴滴，结果认识到这些点滴集合起来其实就在暗示：“只有傻瓜才会留下来。”这种认知上的不安再加上恐惧情绪，很容易让他们放弃治疗，因为治疗过程总是提醒他们目前的状况。也正因为如此，这些客户会慢慢与其他朋友甚至家人断绝联系，因为他们不想面对现实。毕竟无视现实、否认现实更容易。

当一切结束时，我问我的客户和受访者：“他们为什么要结束这段感情并选择离开？”情况并不像我们想象中的那样，一个人英勇地走出前门，大声宣告：“我受够了，不过了！”实际上，人们结束与自恋者的感情也是出于多种原因。

▶我离开是为了保护孩子，远离他的愤怒和不良影响。

▶我最终与家人敞开心扉，他们为我提供了经济支援，帮助我聘请律师，并为我提供脱身所需的资源。

▶他回到家告诉我他有了外遇，因此离开了我，娶了她。

▶他和我约会的同时与另一个女人暧昧，最终选择了她。

▶儿子给我写了一张纸条，告诉我他父亲多年来一直有外遇。他还对我做了更糟糕的事，但正是这件事让我忍无可忍，最终选择了离开。

▶我进行了心理治疗，治疗师让我看清了现实，于是我打电话向他提出了离婚。我只能通过电话提离婚，因为我知道我没有勇气当面告诉他。

▶他回到了妻子的身边。

这些都是优雅的退出。有时是自恋者选择离开（通常是为了另一个更吸引他的人）。有的人是因为对自恋者失去信任，所以选择离开。有的人是出于对其他人（如孩子）的支持或担心，最终选择走出与自恋者的感情困境。然而，就算你周围的所有人都会因为你摆脱了困境而为你暗自高兴，但对于你而言结束一段感情仍然会感到心痛。特别是伴侣离开的原因并不光彩时（因为外遇离你而去），你痛心的指数也会增加。离开恶劣的自恋伴侣应该是你最明智的选择，但你若选择留下也是有原因的，这些原因虽然不利于你的心理健康，但是你心知肚明。失去了熟悉感对谁都是一种挑战。

故事的最后一章通常描述的都是结局，最常见的词语是救赎、幸福、自由和欣快。但与此同时，人们也承认曾经的伤痛不会那么快就消失：把他们的声音从你的大脑中消除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一旦欢欣过后，我就会变得沮丧；我不停地自问：“这样的事为什么会发生在我身上？”我已经饱受伤害，几近毁灭，竟然还不停地犯同样的错误。

与自恋者的整个感情之旅告诉我们：幸福的结局不会自然而然地发生，你需要给自己书写一个快乐的结局。奥逊·威尔斯（OrsonWells）[美国演员、导演、编剧、制片人。代表作有《公民凯恩》《第三人》《历劫佳人》等。（译者注）]说过一句名言：“每个故事都有美好的结局，关键要看你在哪里终结故事。”一个故事的结局部分通常应该是整个故事的最亮点。病态自恋者永远不会改变，你受到了伤害，但你也能康复。可能在你等不到好运和正义时，世界就会给你送上一份小礼物，让你以为天平真的平衡了。

17年来，我忍受了他的自私、出轨和冷遇。我照顾家、孩子和一切，给他创造完美生活。我以为只要我一直坚持付出，一切就会变得美好。他行为恶劣时，我会对自己感到失望，几乎失去了自尊。我不知道我做错什么了，他要这样对待我！我做错了什么！有一天他回到家说要搬出去，因为他有了外遇，很快他们就结了婚。那是一段非常痛苦的时光，我的人生跌入了最低谷。在生活最低谷时，我拼命工作，尽力陪伴孩子。我感觉自己生不如死，陷入了深深的抑郁。我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走出阴影。我们有共同的朋友，又生活在同一个社区，所以我时不时地还会碰见他，现在还会经常碰到他新娶的妻子。这一切实难承受。坦白说，我恨他。最让我困扰的是，和他结束了17年的感情后，我很想知道他是否会改变，是否会改头换面。看到他没有为她而改变，我松了一口气；他还是老样子，现在成了她的问题。不用说，他们的感情也不幸福。

自恋是一种有趣的病，具有传染性。这并不是说与自恋者一起生活你也会变得自恋，但与自恋者生活在一起一定会导致你产生社交退缩症，失去表达情感的能力。假如你会一门语言但是常年不用，这项语言技能就会生锈。情感也是如此。如果你的伴侣是自恋者，你就没有机会表达情感，久而久之，你会发现自己的表达能力和表达感情的能力都有所下降。此外，多年来你的感受得不到回应，于是你不得不开启生存模式（这可能十分自私，因为生存需要自私），你会发现这种“模式”也会渗透到你的其他社会关系中。与自恋伴侣生活多年，从未体验过伴侣的同理心，意味着你可能也会拔去自己的同理心，像伴侣对待你那样对待他人。这就是你的新常态。

经过观察，我们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结果，与自恋者生活多年的人，在其他关系中也会感到紧张，这本质上反映了他们与伴侣的生活模式。小心这一点，因为你的这种行为模式会疏远那些支持你的人，也会限制你与他人的情感体验。对于与自恋者的感情困境，无论你最终选择留下还是离开，治愈的过程都需要反思：为了维持这段感情你必须做出怎样的改变，以及如何让自己重新找回那个完整、充实、情感丰富的自我。

如果你经常陷入与自恋者的感情困境，或者已经长时间陷入这种困境，你可能经常自问：“难道是我的问题吗？”与自恋者的感情之所以能够成功，主要是因为自恋者不用承担任何责任，你把所有责任都承担了下来——丝毫不落。陷入这样的感情困境时，自我反省和反思自己的行为模式至关重要。然而，如果在感情中受到了不公对待，或者感觉这段感情有问题，你尝试通过各种方式沟通解决的话，也就无须再反思了。自恋之人非常善于让别人产生愧疚感。感情是复杂的。诚然，能把100%的责任都推到你那自恋伴侣身上固然是件好事，但感情是一条双向道路，所以还是需要花点时间反思自己的行为。如果你的行为已成为一种模式，那么自我反思就更加重要。他哪里吸引了你，让你成为他的伴侣？你生活在谁的故事之中？你如何应对矛盾和批评？你如何与他沟通？想明白了这些问题，你就能从中吸取教训，为自己建立一个更健康的感情空间。

阅读本书至此，你已掌握了辨识病态自恋者所需的一切知识。然而仅有这些知识还不足以阻挡你再次陷入泥潭（这些知识我都清楚，但我还是选择了一个自恋伴侣）。可见，仅有知识是不够的。你陷入与自恋者的感情泥潭后，就开始逐渐忽视和否认自己的感受。即使你结束了与自恋者的感情，并不意味着你的行为模式也随之结束了。你的感受能力钝化，就有可能重复这种模式。只有让自己的感受重新灵敏起来，才能不忘曾经的伤和痛。许多人就如荷叶上的青蛙，总也跳不出自恋伴侣的窠臼。坠入爱河是最美好的感觉，而自恋者在这方面的表演比任何人都精彩。因此保持警惕，因为你很容易再次陷入与自恋者的感情泥潭，重复以前的生活模式。

此外，不要过于从自身找问题，应减轻自己的心理重担。许多人都喜欢贬抑自己，这也是老剧本了。而自恋者伴侣最擅长让你上演这些老剧本。但这些剧本不是你的伴侣编写的；这些剧本在他出现之前已经存在了，即使他离开后也会一直存在下去，除非你能够勇敢地改写这些剧本。

不想重蹈覆辙？

那就从重视自己开始。

对孤独的恐惧是驱使一个人迅速陷入感情的主要动因。由于盲目而匆忙，或者沉浸于一个真正关注你的新伴侣的甜蜜中时，很容易忽略那些危险信号。经历过一次，就会增加再次经历同样情况的概率。当遇到新的恋人时，注意观察他们倾听、分享的方式，并想一想本书开头自恋者特质列表中的内容。如果你发现自己为他们的行为找了很多借口，就要警惕自己的行为模式。请注意并警惕我们前面提到过的“熟悉感”的神奇光芒；注意你要选择的不是一个冷漠难以共处的伴侣，避免再次跳入怪圈。熟悉的感觉充满诱惑力，唯一能够确保你不会重蹈覆辙的方法就是：集中注意力，自我审视，明确表达自己的意愿。

现在的你在挑选伴侣方面应该更加理智睿智。反思过去的感情给你带来的痛苦，现在应该能够意识到伴侣身上的特质对你影响很大。年轻时的你在选择伴侣时，可能更看重他的地位、财富、吸引力、社交能力以及母亲是否会喜欢。你可能会贬低自己的价值，担心没有人会爱上你。但是经历了与自恋者的痛苦感情之后，你现在更看重的是伴侣的品质——善良、专注、专情、信任、尊重——这些才是构成幸福感情的原材料。你本人在感情中也发生了脱胎换骨的转变，有了良好的性格特点，如乐观的精神、明确的目标，可能更重要的是和伴侣情投意合。过去的你更注重那些肤浅特质，如外表、职业或年龄等，而忽视了那些能够建立深层、忠诚和健康感情的特质。从这种意义上说，经历了与自恋者的痛苦感情，或许能够让你更加成熟，能够在与新伴侣的生活之旅中建立更深层的感情。如果你能从与自恋者的艰难感情中有所感悟，吸取教训，那么你再次面对感情时就不会那么冲动，应对问题的能力更强，也更成熟。

但是这段艰难的感情经历也有可能将你推向另一个极端。因为与自恋者的痛苦经历让你肝肠寸断，当你再次遇到心仪的人之后，可能就会踌躇不决、犹犹豫豫，抑或过早地投入感情。对于任何伤害，无论伤心或是绝望，都需要时间治愈，但仍要敞开心怀。活在当下，无须勉强。你已经在与自恋者的感情泥潭中对自己否定了数月或数年，现在开始享受生活吧。提升自己，培养兴趣，对生活充满激情和希望。培养强大的自己，只有你自己越强大，你的判断力才越敏锐。爱情是生活的美好附加项，你选择的伴侣将会配合你、支持你、尊重你。从此，迈开大步，无须再过如履薄冰的日子了。

很有可能你的生活中不止一个自恋者。除了你的伴侣，你的家人、朋友、同事或邻居都有可能是自恋者，如果你阅读了本书，可能也在他们身上发现了自恋者的一些行为模式。如果你敞开大门让一个自恋者进入你的生活，其他自恋者也会接二连三地跟着进来。由于你已经习惯了自恋者的行为模式和生活节奏，因此你也可能会容忍他们的行为。

虽然本书主要是关于亲密伴侣的自恋行为，但是书中探讨的自恋模式、危险信号、自恋特质以及给予的建议也适用于生活中的其他病态自恋者。浪漫关系中存在一些独特的因素，导致我们因为自己的情况做出“不健康”的选择，但我们也可能交上自恋的朋友，工作中遇到自恋的同事，家庭成员中也有自恋之人。对于生活中的其他自恋者，书中提到的原则也同样适用：管理自己的期望，学会应对他人的愤怒，感觉他们带给你的感受，清楚这些人离开或继续留在你身边将给你带来的后果。最后，告诫自己他们永远不会改变。

最后一个问题是关于儿童自恋的问题。解决儿童自恋的问题恐怕另需一本书。根据定义，儿童是自恋的，倾向于关注自我。他们的大脑和心理仍在发育中，因此我们作为父母、监护人和老师必须言传身教，教他们富有同理心，懂得相互尊重，学会调控情绪。要做到这一点，我们需要陪伴孩子、倾听孩子、监控自己的行为和调节自己的情绪。然而现代技术、一身多责、消费主义和胜者全拿的思想为我们的这项工作增加了难度。再难我们也要倾力而为。既然你已经全面认识到自恋行为带来的巨大伤害，以及自恋者的空虚生活，那么就请务必留心引导你的孩子远离自恋这条道路。这样，我们不至于把孩子培养成自恋者，让孩子们有较强的自我意识，如果今后自恋者不可避免地进入他们的生活，他们也不会成为自恋者的牺牲品。

看着一个自恋者变老应该是一件奇怪而又病态的事情。自恋者全靠年轻、身份获得的机会、财富和生活——而这些往往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褪色。最幸运的自恋者是那些在生命结束前仍能保持经济富有、地位高贵的人。他们拥有源源不断的宾客、仰慕者、谄媚者和年轻伴侣。自恋供给络绎不绝地驶入他们的港口，直到他们生命终结。在外界眼里，他们的生活仍然空虚，但他们自己很满足。只要你没有卷入其中，也就与你无关。

然而，对于那些最终没能维持这样生活的自恋者来说，结局就比较惨淡。自恋者贪得无厌、操控他人、易怒易躁、自大自负、自命不凡的特质都会让他们陷入困境，晚年时，他们会发现自己再也得不到以往的光辉。通过观察，我发现许多自恋者步入老年后无依无靠，或者靠着有钱朋友的慷慨施舍生活，或者在养老院孤独终老（许多自恋者都遭到了家人的抛弃）。自恋者是凭借外在属性——外表、成功、口惠、财产——作为生活的筹码，当这些外在的东西消失后，由于他们从未重视过内心世界的发展，又缺乏长久的友谊和感情，因而难以应对老年时的生存危机。关系肤浅的朋友是不会在你生病时开车送你去看医生的。

他们内心空洞，拥有的也只有过去的辉煌、曾经居住过的地方、拥有过的东西、曾经认识的人、过去的生活。自恋者的结局通常都是孤独终老，绝望无助。我们的社会有部分人歧视老人。退休对于那些有完整生活和良好人际关系的人来说是有利有益的——正是收获幸福生活果实的时刻。然而对于自恋者来说，随着身份地位以及前呼后拥式生活的消失，他们的结局往往是人生故事中最悲伤的部分。家人可能会在自恋者生命结束时再次出现，要么是来继承遗产和其他肤浅的物质财产，要么完全出于内疚，因为内疚是自恋者的家人与自恋者之间仅存的东西。

并非所有的故事都有幸福的结局——有的故事只是有结局而已。有结局就好。

这极具挑战。如果你的个人生活、家庭生活或职业生涯中都没有与自恋者长期接触的经历，不了解与自恋者在一起的情况，可能仍会相信第二次机会和救赎（那样的话你可能也就不会读本书了）。你愿意给他人100次机会，但做无妨。但对于自恋者，你深知结果会怎样。如果你真打算给你的伴侣第二次机会，首先要确保你的期望符合现实。例如，如果自恋者一次不忠，你原谅了他，那就设定一个闹钟，他会再次不忠，只是时间问题。调整你的期望，适应他的背叛，因为那是必然会再次发生的。也许你现在很享受家庭生活和感情中的其他方面，所以能够容忍他的不忠。与自恋者在一起，就意味着为难自己。

如果与你打交道的是一个“纯粹”的自恋者，而不是更危险并具有黑暗三人格的自恋者，那么你可能会发现自恋者有时确实显得脆弱，甚至是真切的悲伤（精神病患者不会表现出脆弱与悲伤）。这无疑会引起你的同情、关心和友善，这也是人们面对他人痛苦的正常反应。自恋，与人类其他心理一样，并不是非黑即白，而是持续的人类经历，脆弱、悲伤和伤害就像结缔组织连接着你和自恋者。但当他变回冷漠、无情，想极力控制你时，又会让你感到困惑。

自恋者同样也是人，他们其实也有感情，他们也会受伤——他们只是没有足够的情感词汇来表达自己的感情。因此，你会感觉他们痛苦和受伤时与平时的行为不连贯，或者他们可能会在这些时候发泄不合时宜的情绪，如愤怒或无端指责。他们的性格不适合建立亲密关系。但他们依然是人。理解他们或许能让你和他们成为朋友，或者，如果你在他们身边也能成为好伴侣。但富有同情心并不意味着牺牲自己。他们缺乏同情心并不意味着你必须对他们冷漠。所有人都值得被爱、温暖和同情——只是注意不要在给予这些爱的过程中失去自己。给予他人关爱，特别是给予自恋者关爱，就不要期望得到太多回报。给予关爱并不是一定要建立深度或亲密的关系，但却能塑造文明风气，也能获得协作性更强的友谊。有了爱，我们在给予的过程中才能够恢复活力。世界以各种方式回馈你所付出的爱，不要只向你的伴侣寻求关爱。只从伴侣那里寻找爱的短视会让你错过身边的爱、关心和美好。理解并不是“找借口”，而是准确地对行为和结果进行预测。

总之，你要时常自我审查，确保自己生活在现实之中，而不是等待“童话般的结局”。你的生活已经改变，但并不一定会变糟，关键取决于你是否愿意将注意力从过去转移到现在和未来。即使在灰烬中，王国也能崛起。结束与自恋者的感情后，通常都会陷入创伤后阶段，你的脑海中会不断循环：“结果为什么会这样？”“我现在该怎么办？”“这不公平。”“我永远也找不到幸福了。”你可以继续自我反省，小心翼翼，回想你为了力求完美所付出的精力、与自恋者无止境的争论和生活在否定中的感受。如果你们需要共同抚养孩子，自我反省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无须时时刻刻自怨自艾。那些曾经浪费的精力现在都可以用于自身的成长，让自己的生活更健康、更现实。

关于同情心，达赖喇嘛说过：“只有同情他人、理解他人，我们才能获得一生追求的安宁和幸福。”经历过与自恋者的感情，很容易失去同情心。你若富有同理心和同情心，这是你的天赋；你不能让自恋者剥夺你的同理心和同情心，进而剥夺你内心的幸福。这段感情只是复杂生活中的一个插曲。请记住，即使面对自恋者的伤害，也不能放弃自己的人性、善良和感恩的心。多看看身边的好人，勿忘感恩。也不要忘记那些让你痛苦甚至伤害过你的人，深入挖掘，给予同情心。这段感情已经给你的生活造成了足够的伤害；再不要因此而失去同情心，从而失去幸福感。如果别人给了你信任的理由，那就是给予你的信任。给予自恋伴侣同情心并非易事，但是这可能是这段感情中最治愈的部分。同情需要宽恕，但不是盲目的宽恕。德斯蒙德·图图（Desmond Tutu）[1986年当选圣公会开普敦大主教，1995年领导“真相与和解委员会”促成南非的转型正义与种族间的和解。图图被广泛认为是“南非的道德良心”，现为“国际长者会”成员，与一群世界领袖人物以他们的智慧、善良、正直和领导力在全球倡导人权。（译者注）]的智慧之言：“宽恕不是遗忘，而是更好地记住——记住但不要反击。这是开启第二次机会的开始。如果你不想重蹈覆辙，请务必记住所发生的一切。”

电影《指环王》三部曲的结尾，有一句非常优美的台词。托尔金[约翰·罗纳德·瑞尔·托尔金，英国作家、诗人、语言学家及大学教授，主要著作有《霍比特人》《指环王》与《精灵宝钻》等。（译者注）]写道：“属于你的时刻终会到来。不要难过。你并无分身之术。你必须振作精神。你还有太多美好没有享受，太多的愿望没有实现，太多的事没有完成。”

记住这几句话。敞开心扉，保持头脑睿智，谨慎小心。从过去的经历中吸取教训，但不要让过去定义你的未来。你与自恋者的这段感情可能既有美好又有挑战，是你人生光辉故事的一个组成部分。不管你选择留下还是离开……祝福彼此安好。以你的方式爱他们，他们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