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独裁者的阳面与阴面
秦始皇与阿克巴大帝

秦始皇:大秦帝国启示录  作者:陈舜臣

秦王从其计,见尉缭亢礼,衣服食饮与缭同。缭曰:『秦王为人,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我布衣,然见我常身自下我。诚使秦王得志於天下,天下皆为虏矣。不可与久游。』

——《史记·十二本纪·秦始皇本纪》


关于秦始皇的为人,我们只能从前人的记录中了解一二。当你阅读文字资料时,千万不能忽略作者是何许人。

秦始皇死后,秦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灭亡,秦始皇的子孙甚至来不及为他辩解什么。后来刘邦战胜项羽,赢得天下,建立了汉朝。由于汉朝与秦朝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个朝代,加之被秦始皇灭国的人太多了,所以可以想到秦始皇的历史形象在一定程度上被丑化了。

尽管如此,我们仍然不能否定秦始皇是人中龙凤。他年幼丧父,十三岁就在吕不韦的扶持中登上了王位。

说起十三岁登基这件事,我不禁联想到了印度莫卧儿王朝(公元16世纪)的阿克巴大帝。一支由中亚途经阿富汗进入印度的势力,最终建立了莫卧儿王朝。该王朝的第三位皇帝阿克巴大帝甚至将疆域扩至印度洋,建立起了庞大的帝国。

阿克巴大帝与秦始皇一样,都在十三岁的时候登基,而代他理政的是一位名叫白拉姆汗的大臣。在那场曾经关乎莫卧儿帝国存亡的帕尼帕特战役中,帝国全靠白拉姆汗才获得胜利。然而,阿克巴大帝在登基第六年就罢免大恩人白拉姆汗,不久后又派人暗杀了他。

作为回顾历史的人,我十分钦佩阿克巴。他是出色的统治者,对宗教信仰也表现出了非常的包容与理解。他虽然信奉伊斯兰教,但他的妻子们都是印度教教徒。参观阿格拉的历史古迹时,还能看到他的妻子们住过的印度传统式建筑。例如宏伟的阿格拉堡,融合了印度和伊斯兰的艺术风格。

一个人能如此对待不同的信仰确实伟大,但与此同时,杀掉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大臣也让人无法原谅。

同样十三岁登基的秦始皇,在十年后杀掉了摄政的吕不韦。他与阿克巴大帝,都除掉了早年帮自己摄政的大臣。一样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吕不韦以为秦始皇让他去蜀地是要杀他,而后自己选择了服毒自杀。

秦始皇和阿克巴大帝之间,真的有一些相似之处。独裁的帝王大多是极度自信的人,他们或许都会对扶植养育自己的人产生厌恶。能实现天下统一的霸业,必然不是普通人的心肠。说得好听点儿,就是意志坚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说得难听点儿,就是铁石心肠,能为常人所不能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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