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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幽灵基督山伯爵 作者:大仲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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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特伊这幢别墅的外表,一眼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富丽堂皇的地方,叫人想不到这就是那位富有传奇色彩的基督山伯爵的宅邸:但这种不加装饰的外貌是依照主人的心意特地保留的,因为他明确地吩咐过不许对外貌作任何变动;对这一点,只消看一眼别墅里面,就可以深信不疑了。原来,大门刚一打开,景观就完全变样了。 贝尔图乔先生在布置陈设的趣味和执行命令的迅捷方面,显示了前所未见的才能:当年德·昂坦公爵[德·昂坦公爵(1665—1736),路易十四的宫廷总管,深得国王宠信。]让人在一夜之间把有碍路易十四视线的整条小径两旁的树木全部砍光,同样,现在贝尔图乔先生在三天之内就让人把一片光秃秃的庭院栽满了花草树木,高大挺拔的杨树和连同硕大的根部一起运来的埃及无花果树,用它们的浓荫遮蔽了屋子的正面,屋前原先的那条杂草丛生的石砌路面,被代之以一片宽阔的绿茵茵的草坪,早晨才连缀成片的草皮上刚洒过水,还沾着亮晶晶的小水珠儿呢。 尽管如此,决定怎样做全是由伯爵本人吩咐的;他亲自画了一张平面图交给贝尔图乔,上面标明了要种的树木的数目和位置,还标明了取代石板路的那块草坪的形状和大小。 经过这番装饰以后,这幢屋子变得让人都认不出来了,就连贝尔图乔也声称,围在四周的这片密密匝匝的青葱翠绿,让他也认不出这幢屋子了。 要说这位总管,他巴不得能趁这会儿连花园也去拾掇一番;可是伯爵关照得很清楚,花园不准去碰。贝尔图乔只能把功夫搁到前厅、楼梯和壁炉架上,把那些地方全摆满了鲜花。 最能表明总管的绝顶机敏、办事得力,以及主人的博大精深、指挥有方的,还是这幢屋子内部的陈设布置。这幢已有二十年没人居住的屋子,头天还是那么阴暗、凄清,整个儿有一股可以称作懊糟气的难闻味儿,一夜之间却变得有了生气,散发着新主人喜欢的香味儿——淡幽幽的恰好合于他的心意;伯爵一进屋,随手就可以拿到他的书和武器,抬眼就可以看到他心爱的油画;前厅里有他爱摩挲逗弄的狗儿,还有他爱听它们鸣啭的鸟儿。整个这座屋子,犹如树林中的睡美人宫殿,在沉睡多年后苏醒过来,恢复了生命,唱着欢悦的歌儿,显得那么容光焕发;这也好比我们重又回到了多少年来一直萦绕心头的亲爱的故居,当年我们遭到不幸离开它时,曾是不得不把我们的心的一半留在了那儿的呀。 仆人们喜滋滋地来往穿梭于这座华丽的宫殿里:一些仆人手端精美的菜肴,沿着头天晚上刚修复的楼梯轻快地上上下下,仿佛他们一向就是住在这屋子里似的,另一些仆人熙熙攘攘地在车库里忙乎着,一溜儿排开的编好号的豪华车辆,倒像已经在那儿停了五十年似的;马厩里正在嚼草的骏马不时用嘶鸣来回答照料它们的马夫,这些马夫对它们谈起话来,口气比许多仆人对待自己的主人还要恭敬得多。 沿着同一堵墙有两间书房,里面藏有将近二千册图书;其中一间专收新近的传奇小说,甚至隔天晚上刚出版的新书,也已经俨然安插在书架上,红色或金色的书脊看上去神气得很。 屋子另一头跟书房对称的位置,是一间暖房,一排排的日本瓷盆里种着盛开的珍奇花木;在这间赏心悦目、花香宜人的暖房的正中央,摆着一张台球桌,绿绒的桌面上还停着一些台球,像是一个小时前刚有人玩过。 上上下下只有一个房间,是咱们出色的贝尔图乔先生敬而远之的。这个房间位于二楼的左角上,从当中的大楼梯可以上到那儿,但那儿还有座暗梯可以下楼,仆人们从房间门口经过时,满心都是好奇,贝尔图乔经过时却觉得毛骨悚然。 五点整,伯爵带着阿里来到奥特伊别墅。贝尔图乔既焦急又不安地迎候主人的到来;他巴望能听到几声称赞,同时又生怕看到伯爵皱一下眉头。 基督山下车走进庭院,然后进屋上上下下走了一圈,又到后面的花园里去转了转,一路上默不作声,没有任何赞许或不快的表示。 只有在走进正对那个紧闭的房间的卧室时,他才伸手指指一个巴西香木小柜的抽屉说了句话,这个小柜是他头次来时就注意到的。 “这儿放放手套还差不多,”他说。 “可不是,大人,”喜出望外的贝尔图乔回答说,“请打开看看,里面是放着手套呢。” 在别的家具里,伯爵也都找到了他想找到的东西,香水瓶啦,雪茄啦,精致的小玩意儿啦。 “很好!”他说。 于是贝尔图乔先生心花怒放地退了出去,伯爵对他周围的人的影响之大,之深,之实在,由此也可见一斑。 六点整,大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咱们的北非军团骑兵上尉骑着那匹美狄亚到了。 基督山笑容可掬地站在台阶上等候他。 ![]() “是我第一个到,我早就拿准了!”莫雷尔大声地对他说,“我有意想这样,好让您有点时间先单独跟我待一会儿。朱丽和埃马纽埃尔有好多话要我告诉您。嗨!您知道吗,您这儿可真太美了!请告诉我,伯爵,您的手下人会照料好我的马吗?” “放心吧,亲爱的马克西米利安,他们内行着呢。” “得先用草把给它擦擦身子。您知道它跑得有多快哟!简直像阵风!” “那当然,我完全相信,一匹值到五千法郎的好马嘛!”基督山说这话时的口吻就像一位父亲在对儿子说话。 “您懊悔那些钱啦?”莫雷尔嘴角挂着他那坦然的微笑说。 “我么!天主不会让我懊悔的!”伯爵回答说,“我不懊悔。可要是这匹马不行,那我才真要懊悔了。” “它棒极了,亲爱的伯爵,德·夏托-勒诺先生,法兰西头挑的行家,还有德布雷先生,他骑的是部里的阿拉伯名马,他俩刚才在我后面拼命赶我,结果还是拉下了一段距离,这您也看见啦,他们后面还紧跟着唐格拉尔男爵夫人的马车,驾车的那几匹马跑得正欢,它们每小时也要跑到六里呢。” “这么说,他们随后就到?”基督山问。 “瞧呀,他们来了。” 果然,正在这时一辆由浑身直冒热气的辕马拉着的双座四轮马车,以及两匹气喘吁吁的坐骑,来到了正在打开的铁门跟前。顿时,马车驶过一段弯道,停在屋子的台阶跟前,两位骑手也跟在后面同时到达。 一转眼,德布雷已经跳下马鞍,来到车门跟前。他把手伸给男爵夫人,男爵夫人扶着他的手下车的当口,做了一个让人难以觉察的小动作,除了基督山,确实谁也没有觉察到。 但伯爵的眼睛是不会漏过任何事情的,他看到有张如同这动作本身一样难以觉察的白色小纸条闪了一下,从唐格拉尔夫人手里塞进了大臣秘书的手里,其手法的娴熟,表明她对这门道早已是驾轻就熟了。 随在妻子后面下车的是那位银行家,他脸色苍白得像是从坟墓里,而不是从马车里走出来。 唐格拉尔夫人朝四下里投去一道只有基督山一人懂得其中含意的迅捷的探询目光,刹那间就把这庭院、柱廊和整幢建筑都瞧在眼里了;随后,她克制住心头波澜的起伏,不让自己露出苍白的脸色,免得被人识破她内心的激动,她一边走上台阶,一边对莫雷尔说: “先生,要是您是我的朋友,我真想请问一下您的马卖不卖。” 莫雷尔感到挺为难地笑了笑,朝基督山转过脸去,仿佛是央求他把自己从眼前这尴尬的困境中解救出来。 伯爵明白了莫雷尔的意思。 “喔!夫人,”他说,“干吗您不向我提出这个要求呢?” “对您,先生,”男爵夫人说,“我们是没有权利要求什么的,因为我们事先就知道您是有求必应的。所以我就向莫雷尔先生提了。” “非常遗憾,”伯爵说,“我知道莫雷尔先生是不会把他的马卖掉的,马的去留跟他的名誉攸关,这一点我可以作证。” “怎么回事?” “他跟人打了赌,说要在六个月以内驯服美狄亚。现在您明白了,男爵夫人,要是他在打赌规定的期限之前卖掉这匹马,那他就不光是输掉了那笔赌注,而且会让人说他是害怕了;而一位北非军团的骑兵上尉,是绝对无法容忍这种流言蜚语的,哪怕他是为了满足一位漂亮女人的任性,尽管在我看来,这实在是这世界上的一桩最神圣的事情了。” “您瞧,夫人……”莫雷尔说着,感激地向基督山微微一笑。 “再说,”唐格拉尔说,笨拙的笑容掩饰不了他语气的粗鲁,“我看您的马也已经够多了。” 听到这种话居然不予回击,唐格拉尔夫人平时可没这种习惯,然而,使身边的几位年轻人大为惊异的是,这回她装作没听见似的,什么话也没说。 基督山看到这种表现出非同寻常的忍气吞声的缄默,不由得微微一笑,同时,他指给男爵夫人看两只硕大无朋的中国瓷缸,瓷缸外面覆盖着一层层虬结的海生植物,构成种种美妙绝伦的图案,只有大自然才能有这般的瑰丽多彩,也只有大自然才能有这般的鬼斧神工。 男爵夫人不禁大为惊叹。 “哦!这里面都种得下杜伊勒利宫整棵的七叶树呢!”她说,“这么个大家伙当初可是怎么烧出来的呀?” “喔!夫人,”基督山说,“这个问题是不该来问我们的,我们这一代人已经只会烧些小玩意儿和精细的玻璃器皿了;这是另一个时代的作品,是大地和海洋的精灵的杰作。” “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哪个时代呀?” “我也说不上来;我只是听说,有一位中国皇帝曾经让人特地造了一座大窑,窑工们在这座窑里接连烧出了十二只这样的瓷缸。其中有两只,由于窑里火头太猛烧裂了;其余十只出窑后就沉下了三百寻深的海底。大海知道人们对它的期望,于是用海草掩覆它们,拿珊瑚虬绕它们,把贝壳黏附在它们身上。这些瓷缸在幽深的海底一直躺了两百年,因为一场革命早已把那个想做这番试验的皇帝赶下了龙椅,只有一纸留存下来的御诏,向后人诉说了当年造窑烧缸和沉浸海底的故事。过了两百年,这张御诏被人找到了,于是人们想到把这些大缸打捞上来。潜水员穿着特制的潜水服下了海,在当年沉缸的海湾找到了它们;但是十只缸只剩下三只,余下的那些都被海浪卷走冲碎了。我很喜欢这些瓷缸,我有时会想象缸底下藏着些丑陋可怕的神秘怪物,就像只有潜水员见过的那些海底的怪物一样,它们呆滞而冷漠地定睛看着这些庞然大物,我还会想象这些瓷缸里面沉睡着数不清的小鱼,它们都是为了逃避敌人的追击而躲进缸里来的。” 这当口,唐格拉尔因为对奇闻趣事不感兴趣,兀自立在一边,心不在焉地从一棵漂亮的柑橘树上扯花儿,一朵一朵地直到都扯完了,才又去扯仙人掌的,但这仙人掌可不像柑橘树那么好欺侮,他的手给狠狠地刺了一下。 他打了个微颤,揉揉眼睛,仿佛是从梦中刚醒来。 “先生,”基督山笑吟吟地对他说,“您是油画的收藏家,有的是珍品,我可不想在您面前夸口我的藏画。不过,这儿有两幅霍贝玛[霍贝玛(1638—1709),荷兰风景画家。],一幅保罗·波特[保罗·波特(1625—1654),荷兰画家。],一幅米里斯[米里斯(1635—1681),荷兰风俗画家。],两幅热拉尔·道,一幅拉斐尔[拉斐尔(1483—1520),意大利文艺复兴盛期画家。],一幅凡·戴克[凡·戴克(1599—1641),佛兰德斯画家,鲁本斯的主要助手。],一幅苏巴朗[苏巴朗(1598—1664),西班牙画家。],还有两三幅牟利罗[牟利罗(1617—1682),西班牙画家。],倒是值得您看一下的。” “瞧!”德布雷说,“这幅霍贝玛我可是见过的。” “噢!是吗!” “对,有人拿来过,是想卖给博物馆的。” “我想,博物馆里没有这幅画吧?”基督山很随便地说。 “没有,但还是没买下。” “那为什么?”夏托-勒诺问。 “您可真逗;因为政府缺钱呗。” “哦!对不起!”夏托-勒诺说,“我天天听说政府缺钱,都听了八年啦,可我到现在还是弄不明白这道理。” “您慢慢会明白的,”德布雷说。 “我想不见得,”夏托-勒诺回答说。 “巴尔托洛梅奥·卡瓦尔坎蒂少校先生到!安德烈亚·卡瓦尔坎蒂子爵先生到!”巴蒂斯坦大声通报。 一条刚从裁缝手里交出来的黑缎绉领,一圈刚修整齐的胡子,灰色的唇髭,坚定的目光,佩着三枚勋章和五枚十字章的少校制服,总之,一副无可指摘的老军人派头;巴尔托洛梅奥·卡瓦尔坎蒂少校,我们已经认识的这位慈祥的父亲,就是这样出现在伯爵府邸的。 在他身旁,穿着簇新的衣服,笑容可掬地走上前来的,是安德烈亚·卡瓦尔坎蒂子爵,那位我们也已经认识的恭顺的儿子。 三位年轻人正在一起聊天;他们的目光从父亲移到儿子,而且很自然地在后者身上停留得更长一些,因为他们谈论起他来了。 “卡瓦尔坎蒂!”德布雷说。 “哟,挺好听的名字!”莫雷尔说。 “对,”夏托-勒诺说,“没错,这些意大利人名字都挺不错,可是穿得却不行。” “您太挑剔啦,夏托-勒诺,”德布雷说,“这套衣服做工很讲究,而且是新的。” “我觉得坏就坏在这上头。这位先生看上去像是这辈子第一次穿上好衣服。” “那两位先生是谁?”唐格拉尔问基督山伯爵。 “您不也听见了吗,卡瓦尔坎蒂。” “我只是知道了个姓氏而已。” “噢!对了,您还不熟悉意大利的贵族世家;说到卡瓦尔坎蒂,就等于说亲王的宗族。” “很有钱?”银行家问。 “富比王侯。” “他们来干什么?” “想把那用不完的财富挥霍掉一点呗。他们还要在您那儿立个户头,前天他们来看我时提起过这事。今天我实在还是为您才请他俩来的呢。一会儿我就把他俩介绍给您。” “可我觉得他俩说的法语挺地道的,”唐格拉尔说。 “那儿子是在法国南部的大学受的教育,我记得好像是马赛还是那附近的什么地方。您会看到他这人是充满热情的。” “对什么呀?”男爵夫人问。 “对法国女人,夫人。他打定主意要在巴黎娶位妻子。” “这主意倒挺妙!”唐格拉尔耸耸肩膀说。 唐格拉尔夫人瞟了丈夫一眼,换在别的时候,这样的一道目光就无异于一场风波的前兆;可是今天,她又一次忍住了没作声。 “男爵今天看上去很忧郁,”基督山对唐格拉尔夫人说,“会不会是人家要举荐他入阁了?” “不是,我知道没这回事。我想哪,多半是因为在交易所下了注,赔了钱,可又不知道冲谁去发火的缘故。” “德·维尔福先生和夫人到!”巴蒂斯坦大声通报。 通报的这两位走了进来。德·维尔福先生虽说极力自制着,但神色显然很不自在。基督山跟他握手时,觉得那只手在发颤。 “的确,只有女人才知道怎么装佯,”基督山在心里说,一边瞟了一眼唐格拉尔夫人,那位夫人又是向检察官微笑,又是同他的妻子拥抱。 寒暄过后,伯爵瞧见贝尔图乔悄悄走进跟这个大客厅毗连的小厅,在这以前,他一直在配膳室那边忙碌着。 伯爵向贝尔图乔走去。 “有什么事,贝尔图乔先生?”伯爵问他。 “大人还没告诉我一共有几位客人。” “噢!这倒是。” “一共是几位?” “您自己数吧。” “人都到齐了,大人?” “齐了。” 贝尔图乔从微开着的房门悄悄往外瞧。基督山的目光盯住他的脸。 “喔!我的天主!”他喊了起来。 “怎么啦?”伯爵问。 “那女人!……那女人!……” “哪个女人?” “穿白裙子,戴着好几只钻戒的那个!……金头发的!……” “是唐格拉尔夫人?”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可那就是她,先生,就是她!” “是谁呀?” “花园里的那个女人!那个怀孕的女人!就是一边散步一边等着……等着……” 贝尔图乔张着嘴呆住不动了,他脸色惨白,头发根都竖了起来。 “在等谁?” 贝尔图乔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指着维尔福,这手势就像马克白斯[莎士比亚同名剧作中的主人公,苏格兰大将,由于野心的驱使,杀死了慈祥的国王和另一员大将班柯。后因见到班柯的鬼魂,惊恐万状。]指着班柯的手势。 “呵!……呵!……”他终于嗫嚅着说,“您瞧见了吗?” “什么?谁?” “他!” “他!……是德·维尔福检察官先生吗?当然,我瞧见他了。” “那么我没把他杀死?” “嘿!我瞧您准是疯了,我的贝尔图乔老弟,”伯爵说。 “那么他是没死?” “没死!他没死,这您看得挺清楚的;您的老乡们刺人总是刺在左边第六和第七根肋骨中间,而您一定是刺高或者刺低了;这帮吃法律饭的,偏又都是命大的主儿。要不然,就是您告诉我的那些话都是当不得真的,或许那全是您想象中的一场梦境,是您脑子里的幻觉;您准是转着复仇的念头入了睡,那些念头堵在了您的胸口;您一定是做了场恶梦,如此而已。来,定定神,数数看吧:德·维尔福先生和夫人,两位;唐格拉尔先生和夫人,四位;德·夏托-勒诺先生,德布雷先生,莫雷尔先生,七位;巴尔托洛梅奥·卡瓦尔坎蒂少校先生,八位。” “八位!”贝尔图乔应声说。 “别忙!等会儿!您干吗这么急着要走开呐!有一位客人您忘了数啦。您往左边来一点……喏……安德烈亚·卡瓦尔坎蒂先生,那位正在看牟利罗的《圣母像》的穿黑衣服的年轻人,他转过脸来了。” 这一回,要不是基督山用目光止住他,贝尔图乔差点叫出声来。 “贝内代托!”他喃喃地说,“真是天数呀!” “敲六点半了,贝尔图乔先生,”伯爵严厉地说,“我吩咐过这时候要开宴;您知道我是不喜欢多等的。” 说着,基督山回进宾客们等候着他的客厅,贝尔图乔则扶着墙壁好不容易才算回到了餐厅里。 五分钟后,客厅的两扇门扉大开,贝尔图乔出现在门口,就像瓦泰尔[瓦泰尔(?—1671),孔代亲王在尚蒂伊的府邸的膳食总管,因一次宴席中海鲜未能及时送上而羞愧自杀。德·塞维涅夫人和圣西蒙都曾在他们的作品中提及此事。]在尚蒂伊那样,鼓足最后一点勇气说道: “伯爵先生,宴席已经备好。” 基督山把手伸给德·维尔福夫人。 “德·维尔福先生,”他说,“请您搀唐格拉尔男爵夫人入席好吗?” 维尔福从命,一行人鱼贯步入餐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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