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俩从亚丽桑德拉和狄诺家骑车回家时，那些警车还停在学校旁边。这感觉很恐怖，太接近我们的生活了。想必是一名早起的母亲来到现场，想和孩子们一起玩耍的时候，在游乐场发现了那具死尸。我对这个念头感到胆寒不已。

在车道上，尤丽卡直接跳下自行车，急忙冲向门口。

“你怎么不锁车啊？”我喊道。

“我内急。”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把手伸进提包，翻找着钥匙。

我将她的自行车推过石板路，把车停在钢棚下，靠在我的自行车旁边。这时，我才想起自己出门前忘了盖上烤肉炉。我从储藏室中取出防尘罩。

当我走进屋时，尤丽卡站在楼梯间。

“史黛拉还没回家。我已经打电话给她，她就是不接。”

“她铁定在加班。”我说，“你知道的，她们上班的时候不能用手机。”

“可是，今天是周六啊。商店早在好几个小时以前就打烊了。”

这一点我倒是没有想到。

“她想必是跟某个同事出去玩了。今晚我们得跟她好好聊聊。她得让我们知道，她上哪儿去了。”

我搂住尤丽卡。

“当我看到那些警察的时候，”她说，“我感觉不太对劲。在这里会发生凶杀案？”

“我理解。我也觉得不舒服。”

我们坐到沙发上。我用手机找到新闻，高声朗读给她听。死者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住在城里。警方对这起事件非常缄默，但一家晚报引述了一名住在案发现场附近的女子的说法。她说，夜里，她从窗口听见吵闹与尖叫声。

“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任何人身上，”我的口吻，仿佛自己比尤丽卡还要熟悉附近区域，“想必是酒鬼或瘾君子，或是帮派分子。”

尤丽卡贴在我的肩头，平稳地呼吸着。

不过，我这么说可不仅仅是要让她安心而已。我相当确信，事情就是这样。

“我来做点培根蛋面吧。”

我起身，亲吻了她的脸颊。

“现在就要煮面？我现在连一片芝麻菜都吞不下了。”

“慢工出细活嘛。”我面露微笑，“亲爱的，真正的美食是需要时间料理的。”

我将精心挑选的坎帕尼亚[Campania，意大利南部大区，首府为那不勒斯。]橄榄油淋在培根肉上，发出“咝咝”声。这时，尤丽卡狂奔下楼来。

“史黛拉忘记带手机了。”

“什么？”

她在厨房的中岛与窗户之间焦躁地来回踱步。

“她把手机忘在书桌上了。”

“噢噢。”培根蛋面的烹煮正处于关键阶段，我不得不全神贯注，“她忘了带手机啦？”

“对，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吧？她把手机忘在书桌上了！”

尤丽卡几乎尖叫起来。

史黛拉会忘记自己的手机，这当然非常奇怪。不过，我们没有理由大惊小怪。我快速地搅动着意大利面，同时敲着电炉上的按钮。

“别管意大利面了，”尤丽卡拉住我的手，“我现在真的开始担心了。我刚刚打电话给艾米娜，可是她也没接。”

“她不是生病了吗？”我说着，同时意识到这盘意大利面已经搞砸了。

我用木质调羹拍了拍流理台，同时一把将平底锅从电炉上拿下。

“她也许是故意把手机留在家里的。”我一边说，一边努力抑制蹿上胸口的怒火，“你知道，她老板对她刷手机的习惯一直有怨言。”

尤丽卡摇摇头。

“老板没有抱怨她啊。她只是公开要求大家，不要一天到晚刷手机而已。你该不会以为史黛拉自愿把手机留在家里吧？”

的确，这听来不太可能。

“她肯定是忘记了。她早上想必赶时间出门。”

“我要打给她的朋友们问问，”尤丽卡说，“这很不像她的作风。”

“你就不能等一下吗？”

我想到现代科技与联系的便利性将我们彻底惯坏，使我们总是想要知道女儿在哪里，不由得暗自咒骂起来。实际上，根本没有理由大惊小怪。

“她很快就会飘进门来啦。”

然而，我的胃反而觉得越来越痛。当了父母以后，你永远无法真正放松下来。

当尤丽卡轻手轻脚地踏上嘎吱嘎吱作响的楼梯时，我趁机溜进洗衣房。通常，洗衣的工作是由尤丽卡负责的，听起来这很像是对家务的刻意分工，但我们从未对此做出决定，更没有进一步讨论过。一切自然而然：厨房是我的领域，洗衣间则是尤丽卡的领域。

即便如此，我还是走进洗衣间。这该不会是巧合吧？我打开洗衣机的盖子，拉出那些湿淋淋的衣服。首先是一条黑色牛仔裤。我得先把它翻到正面，才能确定那是史黛拉的裤子。还有一件黑色背心，也是史黛拉的。再后来是那件胸前口袋附有绣花图案的女式白衬衫。那是她今年夏天最爱穿的衣服。我一只手抓住那件女式衬衫，另一只手翻找着衣架。这时，我看到了。

史黛拉最喜欢的衣服，右手臂的袖口和胸口满是棕色斑点。

我抬头望着天花板，默默地祈祷。同时，我知道上帝和这件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