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研究室  作者:三津田信三

凛冬将至。天弓马人的生日就快到了。

“真麻烦……”

瞳星爱戳在通往图书馆大楼地下层的楼梯口,条件反射似的抖了抖身子嘀咕道。

她烦的是即将到来的寒冬,而非天弓的生日。其实她也只是碰巧听说他是射手座的,都不知道人家的生日具体是几月几号。

即便是盛夏时节,这栋楼的地下层也格外阴凉。走进“怪民研”时,这种感觉尤其明显。可要是有人问“那地方待着舒不舒服”,她只得回答“不太舒服”。因为她总觉得房间里有什么恢诡谲怪的东西,以致背脊发凉,丝丝寒意正是由此而来,跟“舒适”二字自是毫不沾边。冬日的寒意更是雪上加霜。地下层本就阴冷,“怪民研”更是冷上加冷,她真是一点都不想去。

“真麻烦……”

嘀咕归嘀咕,可小爱还是下了楼。这当然是因为外出走访的刀城言耶又寄信回来了。

小爱快步穿过清冷的地下层走廊时,只觉得脖子一阵凉,仿佛被冰寒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猛一回头,却见不着一个人影,唯有大白天也昏暗无比的走廊。

小爱下意识地摘下发夹,用头发盖住脖子。冬天披着头发本就比较暖和,但她向来好动,所以大部分时间都会把头发夹起来。不过此一时彼一时——眼下她只想尽可能护住脖子。

她沿着走廊一路小跑,站在了“怪异民俗学研究室”的名牌跟前。天冷得让人直哆嗦,门却依然敞开。进出倒是方便,她却难免有种“这个房间在引自己进去”的感觉。

“打扰了。”

她在门口向室内打了声招呼,但和往常一样无人回应。可麻烦的是,这并不足以断定天弓马人不在里头。其实此时此刻,她分明有种屋里有人的感觉。但那个人是不是他,或者说是不是“人”,都容不得一丝的主观臆断,这间研究室的可怕之处就在于此。

这种时候,最忌讳犹犹豫豫。

小爱吃一堑长一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绕过几个书架,便看见了天弓马人的背影。他坐在研究室深处靠墙的书桌跟前,似乎正专心致志地在稿纸上写字。

小爱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后的长方形书桌那儿,说了声“你好”。

“哇!”

不过是一句司空寻常的问候,天弓却吓得跳了起来。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

“有你这么打招呼的吗?”

“你还有脸说我呢,不知道进屋前要打招呼吗?”

“我可是规规矩矩打过招呼的,只是你没听见罢了。”

“”……

小爱心满意足地打量着哑口无言的天弓,又兴致勃勃地看向桌面道:

“写小说呢?”

天弓却迅速收起手稿,略显不耐烦地反问:

“老师又给你寄信了?”

“不然我来这儿干吗?”

“唉……”

见天弓叹了口气,她立刻顶了一句:

“我特地抽空给你送来,怎么连声谢都没有。”

“凭什么要我……”

“哦,不过这次的谜啊,搞不好还挺难的。”

照理说该用“灵异事件”一词,但小爱故意说成了“谜”。因为不这么说,天弓马人就不会上钩。

“什么谜啊?”

天弓的反应果然不出她所料,于是她便像往常那样念起了信。

念信时最有趣的,莫过于天弓面部表情的变化。小爱特别享受能明显看出他害怕的瞬间。如此一来,她就会念得加倍起劲,尽可能打造出身临其境的感觉,竭尽全力让他多害怕一点。

这次的成果也让她颇为满意。正出神时,天弓突然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这个东季贺才就是老师本人吧。”

“什么?”

“你不会是没瞧出来吧?”

鄙夷的目光让小爱顿时火冒三丈。可她又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只得模棱两可地点了点头。

“知道老师的笔名吗?”

“呃……是‘东城雅哉’吧?我倒是觉得‘刀城言耶’才更像笔名呢。”

天弓无视了后一句评语。

“把‘东城雅哉’的后三个字换成不同的念法,就成了‘东季贺才’。”[日语中有训读和音读。“城”训读为“ki”,音读为“jō”;“雅”训读为“masa”,音读为“ga”;“哉”训读为“ya”,音读为“sai”。“东城雅哉”本应读作“Tōjō Masaya”,将后三个字的音读训读反过来,就成了“Tōki Gasai”,即“东季贺才”的读法。]

“啊,还真是……”

“还有别的线索。”

“什么线索?”

“最开始说他‘以市井民俗学家自居’,可见到火化师地郎的时候,他拿出了大学的名片,这不是很矛盾吗?”

“确……确实……”

小爱是真没注意到,可天弓那副得意扬扬的样子又看得她直冒火。

“这次的信跟之前的不太一样呢。”

天弓许是从小爱的语气中品出了点什么,明显起了戒心。

“怎么不一样了?”

“我的意思是,老师这回是遭遇了真正的灵异事件……”

“怎么可能?”

天弓矢口否认,但小爱听得出来,他的话里有种不自然的较真。

“如果不是实实在在的灵异事件,老师肯定能在离开竹迫村之前破解的呀。”

“嗯,话是这么说……”

“但他寄来的却是这样一封信。”

“没有像上次那样,附上另一封信?”

“没有,就只有这一封。也就是说,这次是纯粹的灵异事件报告。所以你得孤零零地在这间阴冷昏暗的研究室里整理口食女的两起事例,外加棺材里爬出死人的怪谈。”

“你……你就不能注意点措辞吗!”

“可是仔细想想,整理记录老师搜集来的民俗学怪谈本就是你的职责呀。”

“废话,都怪你老往这儿跑——”

“好好好,打扰啦。老师的信我就放这儿了,接下来就麻烦你守着这间冷清幽暗的研究室,独自坐在最角落的书桌前整理这段怪谈吧。”

“都让你别这么说了!”天弓仿佛成了无能狂怒的孩子,但他似乎也意识到,再这么下去怕是要被小爱牵着鼻子走了,“谁说一定是灵异事件了!”

“老师不是都没解开谜团吗?”

天弓一时语塞,随即说道:

“我觉得刚才的矛盾就是老师给的暗示。”

“怎么说?”

“老师的言外之意是——这次的报告将完全以小说的形式呈现。”

“上次不也是吗?”

“上次也采用了小说的形式,但从头到尾都是客观叙述,毕竟老师站在第三者的立场上。可这一回,老师自己就是当事人。因此东季贺才的心理描写是可以直接套在老师身上的。从这个角度看,故事的主人公未免有些害怕过头了。老师有着孩童般的感性,所以在遭遇灵异事件时当然有可能生出纯粹的恐惧,可我总觉得东季贺才的恐惧有些过了。”

“你的意思是,那几段描写都是艺术加工?”

见天弓点了点头,小爱险些追问“老师图什么啊”,幸好及时忍住了——怎么想都只可能是“为了让天弓马人害怕”。

老师,您可真够狠的啊。

小爱在心里如此埋怨刀城言耶,可天弓对此自是一无所知。

“老师肯定早就解开了谜团。所以我也——”

话音刚落,他便在研究室里四处乱转起来。

看到此情此景,瞳星爱的心情很是矛盾。见他为推理陷入沉思,她自是心花怒放。可这次他在沉思前没有尝试性推理过一次,这又让她忧心忡忡。

前几次在长桌探讨谜题时,天弓都会先抛出几种推理。意识到自己错了,才会起身到处乱走。而他回到原位时,便能做出正确的推理。虽然无从证实,但至少小爱觉得他说的就是真相。

可这一回,天弓都还没推理就开始四处走动了。不寻常的事态让小爱倍感忧虑,不知是吉是凶。

口食女和爬出棺材的死人……怎么想都只可能是灵异事件嘛。

天弓丝毫不知她的担忧,仍在书架间徘徊。这次沉思的耗时可能比平时要长——这种感觉也加剧了她的忧虑。

过了好一阵子,天弓才拿着一支发簪走了回来。发簪的做工相当奢华,像极了祇园舞伎戴的那种。这样的发簪怎会出现在研究室里?光是琢磨这个问题,她背脊就莫名地发凉,想必是因为这里是“怪异民俗学研究室”吧。

而且他就这么拿着发簪盯着她看,看得她脸颊发烫,简直莫名其妙。

你戴这个肯定很合适。

小爱慌得六神无主,只觉得天弓下一秒就要说出这种台词了。她如坐针毡,差点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嗯,口食女。”

“啊?”

“我面前就有个口食女。”

“你是说我吗?”

脸颊又烫了,只是这次的原因有所不同。不,“脑浆沸腾了”也许才是更贴切的说法。

“听着——”

见天弓还想往下说,小爱抬起一只手制止道:

“慢着,我来推理。”

“啊?”

天弓瞠目结舌。小爱却早已恢复冷静,如此说道:

“当桌上推理陷入瓶颈时,你总会在研究室里转上几圈,转完了便能得出真相。这是因为你在屋里的书籍和摆件中找到了解谜的线索,对不对?”

“‘桌上推理’这个词的灵感,不会就是这张长桌吧?”

小爱得意地点了点头,却被天弓嗤之以鼻。

“所以你是想模仿我吗?”

天弓傲气十足地挑衅道。

“对,我想试试。”

“那就让小的领教领教吧。”

天弓起初还是一副从容自若的样子,可眼看着小爱站起身来,从研究室各处取来乌黑的面具、角兵卫狮子的小人偶、《佩罗童话》、《格林童话》与卡特·迪克森的《犹大之窗》摆在桌上,他便逐渐换上了兴致勃勃的表情。

“你之所以能破解亡者事件,就是因为看到了这个黑色的面具,联想到了被砍下的人头。分析无头女事件时,你通过角兵卫狮子的人偶想到了倒立。破解狐鬼猎奇杀人案的线索,则是《佩罗童话》和《格林童话》收录的《小红帽》中剖开大灰狼肚子的情节。至于座敷婆杀人未遂案,卡特·迪克森的《犹大之窗》里有一张没画出屋顶的立体示意图,你看到以后就联想到了一楼的天花板,进而察觉到了二楼的存在。我说得没错吧?”

“哎,亏你能猜中。”

小爱能感觉到天弓的赞叹是发自内心的,险些把得意写在了脸上。但她及时给自己提了个醒——好戏才刚刚开场呢。

“你明明说卡特·迪克森的《爬虫类馆杀人事件》刻画了一个所有缝隙都从内侧封死的完美密室,为什么拿来的却是这本《犹大之窗》呢?我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去书店的时候特意找了找这本书,粗略翻了一下,结果就看到了那张示意图。我感觉自己通过那张图摸清了你的推理思路,便又回顾了一下之前的几起事件,想起了那些很可能给了你灵感的摆件和书籍。”

“精彩。”

见天弓拍手称赞,小爱便也装模作样地鞠了一躬。

“那你说说我这次会做出怎样的推理呢?”

但天弓没有给她喘息的时间,直戳核心。她谨慎斟酌,步步推进。

“刚才你拿着发簪回来,盯着我的脸看了好久。”

“是啊。”

“你被我美得神魂颠倒了的可能性当然也是有的。”

“你……你说什么蠢话呢?”

“也不知道是刚刚才注意到,还是早就知道我好看,但你不好意思一直盯着,只好默默等待时机……”

“别……别瞎说了,赶紧说说你的推理吧。”

天弓声色俱厉,却是难掩羞涩。小爱拼命憋着笑说道:

“还有什么别的可能性呢?会不会是因为——我的外表跟平时有所不同呢?”

“嚯……”

“要真是这样,那十有八九是头发。因为我今天披着头发。从发簪联想到女性的头发还是很自然的。”

“哦……那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呢?”

“古茂田家的儿媳火化的时候,娘家妹妹赶来送她最后一程。当时她掉了一把半月形的黄杨木梳,被地郎先生捡到了。发簪和木梳都是发饰。”

小爱边说边用双手触摸披散的头发。摸着摸着,身子骤然一动。

“像这样先把头发放下来,盖住整张脸,再分成两半,分别归拢到两耳的位置,编成两根麻花辫。然后把辫子拿到脸跟前,尾端缠在木梳上,再用嘴衔住。要是夜深人静时,在只有月光的山里或只有星光的墓地看到这样一张脸……半月形的黄杨木梳,外加从木梳延伸出来的两根麻花辫,就跟裂到耳根的嘴差不多了。口食女应该就是这么来的。”

“那我问你,假扮口食女的是谁?”

“古茂田家儿媳的娘家妹妹。”

“嗯,毕竟她就是木梳的失主。可她为什么会假扮口食女呢?”

“去竹迫村的时候,刀城老师是从‘隔壁再隔壁的村子’出发的,而娘家妹妹是‘翻了两座山’来送姐姐。也就是说,两个人的起点是同一座村庄。所以他们才会在那个山头相遇,只不过老师到达山头的时间比妹妹略早一些。半夜三更走陌生的山路,必经的山头附近的佛堂居然还有个陌生的男人——所以为安全起见,妹妹假扮成了口食女。”

“这个点子应该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怎么说?”

“肯定不是她临时想到的,而是小时候从祖母或母亲那儿学来的防身术。”

“哦,有道理。”

“山头口食女之谜算是解开了,可古茂田家和大生田家的灵前供品被弄得一塌糊涂的事情又该怎么解释呢?”

“当然都是娘家妹妹干的。她应该就住在古茂田家,有的是机会搞破坏。大生田家毕竟也是乡下人家,找扇没锁好的门窗不成问题。”

“供品消失或者被偷吃倒还好理解,可鲜花一夜凋谢是怎么回事?”

“能供奉在灵前的花总共就那么几种。她应该是把新鲜的花换成了墓地拿来的快枯萎的花。”

“妹妹的动机呢?”

“她就是想恶心那两家人吧。我觉得她大概是想替姐姐报仇的,只是立场尴尬,什么都做不了,想想还怪可怜的。”

小爱难掩对娘家妹妹的同情。

“说具体点。”

天弓却满脑子都是解谜,与她对比鲜明。

“针对古茂田家的动机当然是报复他们对姐姐的磋磨。针对大生田家的动机则建立在一个有点大胆的想象上。在古茂田家备受折磨的姐姐在机缘巧合下跟大生田家的家主发展出了一段婚外恋。也许姐姐是在情夫身上找到了丈夫从没给过她的东西吧。不幸的是,情夫得了畜爬病,还传染给了她。所以两家办白事的日子才挨得那么近——这个推理怎么样?”

“竹迫村的主流丧葬方式仍是土葬,古茂田家却选了露天焚尸,原因就在于此。哪怕是在全面土葬的年代,死于传染病的人也是要运去神社后山之类的地方火化的。”

天弓一边说着,一边再次鼓掌。小爱能感觉到,这次的掌声比之前的更响亮,也更走心,不禁笑容满面。

“到这里还没什么问题——”

然而,掌声戛然而止。

“可‘死者爬出棺材’这个现象又该怎么解释呢?”

“单看关于这件事的描述,简直跟民间传说一样玄乎,找不出一点头绪。但只要能推理出口食女的真实身份和破坏供品一事的真相,后面的就好办了。”

“说来听听。”

“大生田家原来是村里的头号大地主。刀城老师在信中提到,去世的明明是大户人家的主人,葬礼却办得很是寒酸。而且送葬的队伍好像是刻意等到了傍晚才出的门。这很可能是为了躲避村人的目光。而这一点也能从侧面证明‘家主的死因犯了忌讳’这一推理。”

“你刚才的推断也建立在这个前提上。”

“古茂田家也一样。一大早火化儿媳的遗体,很可能是因为出殡安排在了前一天的傍晚。”

“要是普通的遗体,通宵火化就是了,但那具遗体的死因是村里人最忌讳的畜爬病。想必火化师也不乐意孤身一人在深更半夜火化那样一具遗体……”言及此处,天弓投来略带试探的眼神,“为什么火化遗体的地方有网和木桩?”

“对哦……呃……用来盖住火化好的遗骨?哦,我知道了!遗体上午就能火化完,但家属不想在大白天拣拾骨灰。为了避开村民的耳目,他们想等到傍晚再来。可要是就这么把遗骨撂在那儿,说不定会被小动物破坏,所以要用网罩住遗骨,再打上木桩固定。”

“没错。”

“大生田家的送葬队伍也是朝着火化遗体的地点去的。他们当然也想悄悄地把事给办了,谁知刀城老师厚着脸皮跟了上去……”

“老师自以为藏得很好,但他遇到这种情况时总会忘乎所以,看不清周围的形势……”

天弓长叹一声。小爱随声附和:

“大生田家发现有个来路不明的外人在跟踪送葬的队伍。走进竹林之后,他们想出了一条计策。万幸的是,跟踪者先他们一步爬上了松树。于是他们趁机派年轻人回去取来一副新的棺材,安排某个家属钻进去,再把棺材抬到松树下面吓跑跟踪者。因为送葬队伍里的人几乎都穿着与死者相同的白衣,调换起来还是非常容易的——这就是我的推理,你觉得呢?”

小爱怀着一抹忐忑征求天弓的意见。

“刀城老师下树以后瞄过一眼,发现坐棺里空空如也。要真是装过家主遗体的棺材,里面应该会有经书、念珠、六文钱[在日本民间传说中,人死后渡过三途川时要支付六文钱作为离开三恶道的渡船船资。因此六文钱是必不可少的陪葬品。]、饭团糕点之类的供品。就算没有零散地放入棺中,也该把这些东西装进头陀袋[僧侣化缘时使用的方形布袋。]陪葬。”

“这说明棺材被调了包……”

“没错,”天弓断言,然后又问道,“那你觉得造成多人死亡的尾七法事食物中毒事件也是娘家妹妹干的吗?”

他一反常态地征求了小爱的意见,但小爱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不会的,她要真铁了心给姐姐报仇,一开始就不会选择‘把供品弄得一塌糊涂’这种无异于恶作剧的方法了。”

“也是。”

“那就意味着……”

说不定真是口食女作祟——不等小爱说出这句话。

“很好,这回的谜也算是解决了。”

天弓迫不及待地宣布“推理结束”,显然是为了阻止对话朝可怕的方向发展。

然而,他们竟在只有彼此的研究室里听到了某种疑似低语的声响。别说是天弓了,连小爱都不禁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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