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39街枪战已经过了八周，1美金杀手犯罪的全貌终于厘清。我太虚弱了，无法与德莱尼见面，但她给哈利打电话，全都告诉了他。我疗伤期间都待在哈利的公寓里，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给我听。

凯恩杀人无数，他的DNA出现在另外三个犯罪现场。沃利·库克在开庭前一周失踪，凯恩的DNA出现在沃利停在自家车道上的汽车轮胎上。沃利遭到焚尸，但过后牙医记录证实了他的身份，他曾出现在所罗门案的陪审团名单上。同时也寻获了普莱尔的尸体，他倒在他的阿斯顿·马丁跑车的驾驶座上，而车停在博比所住那个地方的街上。

凯恩离开格雷迪酒店时遇到了普莱尔，抢了他的衣服，杀害了他，用大衣盖着他的身体，用帽子遮挡住他眼眶上的大洞。

虽然接下来两起命案没有确切的证据，但联邦调查局相信凯恩也杀害了曼纽尔·奥特加与布兰达·科沃斯基这两位陪审员。

德莱尼了解到更多有关霍尔滕的信息，他本名罗素·麦克帕特兰。经过一连串性骚扰的指控后，他因为不光彩的原因被军队开除了军籍。这些指控都无法得到证实，但这给了长官足够的理由，让他因为一系列轻微的违规行为离开部队。麦克帕特兰在北卡罗来纳大学教堂山分校得到校警的工作，没多久校园就传出骇人听闻的性侵事件。不管怎么说，他是警察，当女学生看到他的时候，都会信任他。教堂山杀手的第一名受害者出现时，大家以为强奸犯的胃口变大了。现在调查局不这么想了，德莱尼相信凯恩找到了麦克帕特兰，威胁要揭穿他，除非他协助凯恩掩饰罪行。

这两个人配合得很好。麦克帕特兰有安保部门的背景，认识的人通通是警察，这些是凯恩需要的资源。当然了，需要伪造证件的时候，麦克帕特兰也知道该去找谁。这么多年来，凯恩不只是运气好，他还有帮手。

于是平反开始了。有些人是在死后被洗刷了污名，多数人则还活着。因为1美金杀手的罪行而入狱的人通通获得无罪释放，走上冤案赔偿官司的漫漫长路。无论他们会得到什么样的补偿，他们的人生都回不去了。

我躺在哈利的沙发上，看着剧集《警花拍档》的重播。博比每天都打电话来，说谢谢我救了他一命。哈利一而再地好心替我开口。我在有线电视新闻网上看到博比的访谈节目，他谈到因自己没有犯下的罪行而受审的痛苦经历，他谈到自己的癫痫，以及他是如何向业界隐瞒的。最后他谈到他的性取向，他告诉记者，阿蕾拉及托泽命案当晚，他其实是跟另外一位男演员在一起。又是一个活在谎言里的全球知名影星。这一切纠缠着他，他只能向所有人隐瞒这份愧罪感，包括他的辩护律师。

虽然好莱坞不原谅博比，但美国大众原谅了他。我听到前门打开了，哈利拿着瓶状牛皮纸袋进来。

他把袋子及一堆信件一起放在茶几上，又拿来两个杯子，给我们斟酒。

“在看什么？”他问。

“《警花拍档》。”我说。

“我一直都很喜欢这个节目。”哈利说。

他喝起他的波本威士忌，期间放下杯子，说：“博比·所罗门想雇用你。”

“干吗？”

“他在制作网飞的试播集，主角是变成律师的骗子。”他面露微笑。

“这种题材不会有市场的。”我说。

哈利发现我在盯着信件看，便把信拿起来，放到了一边。

“有我的信吗？”我问。

他没回话。我看到眼熟的大牛皮纸信封。

“哈利，给我。”我说。

他叹了口气，从信件堆里挑出牛皮纸信封交给我，说：“这事你不用现在处理。”

我打开信封，抽出文件，坐直身子。我的腿还是痛，但伤口正在愈合。医生说再过几个星期我就能摆脱拐杖了，现在只剩下微微的刺痛感。在我面前茶几上的文件却伤我更深。我从哈利茶几上的笔筒里抓起一支笔，翻了几页，签署离婚及监护权文件。

我一口气喝完杯中酒，慢慢感受着冲上脑门的酒精。哈利又给我倒上酒。

“我可以跟克莉丝汀谈谈。”他说。

“不。”我说，“这样对她们最好。她们离我远一点儿会比较安全。事情就是这样。我在博比位于市中心的住所时，凯恩用哈珀威胁我，那时我还挺庆幸的。如果我跟克莉丝汀、艾米在一起，他就会威胁到她们的生命，或做出更可怕的事情。她们离我远远的反而比较好。”

“博比给你的报酬很高。艾迪，你可以抛下这一切，做点儿别的事。”

“我还能做什么？我的状况没有以前好了，不能重操旧业。”

“我不是指那个。你知道，找点儿别的事做，合法的事业。”

开始演广告了，第一个广告是罗伯特·所罗门及阿蕾拉·布鲁姆纪录片的预告。在博比还炙手可热的时候，媒体会竭尽所能地利用他。

在预告片之后，我看到另一则鲁迪·卡普访谈节目的预告。鲁迪出现在每一个脱口秀节目与新闻频道，抢了所罗门案的全部功劳。我不在乎，让他去吧。没道理跟鲁迪这种律师抢风头。我打官司不是为了名气，我最不需要的就是出名。

“我想我还是继续当我的辩护律师吧。”我说。

“为什么？艾迪，看看这工作让你付出了多少代价？为什么还要继续？”

我没有看哈利，但我觉得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因为我可以继续，因为我必须继续，因为这个行业永远都会有阿特·普莱尔、鲁迪·卡普这种人。必须有人站出来做对的事情。”

“这人不见得非得是你。”哈利说。

“要是别人也都这么想呢？要是大家都期待别人来做，而没有人肯替别人站出来呢？必须有人站在天平的另一边。如果我倒下，之后会有人来接替我的位置。我要做的只是尽力站久一点儿。”

“你最近不太能站起来啊。对了，哈珀想见你。”

我让气氛逐渐静默下来。

我折叠好克莉丝汀的律师准备的文件，塞回信封里。我的心思飘回位于市中心的那间卧室。我摘下婚戒，扔进信封。不要和我做一家人对她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她们太美好了，我配不上她们。而我实在太爱她们了。

我一直把克莉丝汀的婚戒放在钱包里。那个时候，我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但我现在可以离婚，同意克莉丝汀的所有要求。这样对她们最好。

我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躺回沙发上。

“那么你有什么打算？”哈利问。

我拿出手机，考虑要不要打给克莉丝汀。我想打给她，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另一方面，我知道我有很多话要对哈珀说，但我想想，其中的某些话还是不要说出口的比较好。

我望了好一会儿手机，然后点进通讯录，按下拨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