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博比在我眼前缩水。博比似乎随着普莱尔说出口的每一个字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虚弱，仿佛他的生命正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被蒸发掉。

普莱尔提醒陪审团几个要点：博比没有透露命案当晚他人在哪儿，他的指纹出现在棒球棍上，他谎报到家的时间，他的指纹及DNA出现在卡尔嘴里的纸钞上。他有动机，有机会，身上还有阿蕾拉的血，而且用来杀害她的凶器一直留在屋内。至于说凶手另有其人的推论？那是辩方的诡计，仅此而已。

等到普莱尔回到座位上时，他的脸上满是汗水。他火力全开地讲了整整30分钟。

轮到我了。

我提醒陪审团，打扮得像博比的人出现在屋外时，所罗门家的无线网络路由器捕捉到了不明装置。我提醒他们，无论当时进屋的人是谁，后来肯定都关掉了监控摄像头的动态感应开关。几位陪审员，特别是丽塔及贝齐，似乎都跟上了我的逻辑。

韦恩全程双手环胸，坐在原位。

命案不可能是以检方描述的方式进行，卡尔很可能是由后方的袋子罩住头部，然后才遭到门口棒球棍重击。所以当凶手进入卧室时，阿蕾拉才没有醒来。还有1美金纸钞，上面的DNA被清理过，只留下博比和另一个死人的DNA。

“陪审团的各位成员，普莱尔先生提醒了各位的责任。让我澄清他的说法。你们的责任重大，你只有对你们自己负责才是正确的选择。你们只需问自己一个问题，那就是：你确定罗伯特·所罗门杀害了阿蕾拉·布鲁姆及卡尔·托泽吗？你确定吗？我会说艾格森先生不确定自己那晚看到的是被告。我会说我们不能确定卡尔·托泽口中的纸钞没有经过某些鉴定手法的处理。不过，我所说的话一点儿也不重要，你们了解了什么才是重点。各位明白，在你们心中，你们无法确定罗伯特·所罗门杀了这两个人。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说出你们的心声。”

我接下来几分钟的人生过得非常模糊。我似乎这一分钟还在对陪审团讲话，下一分钟就在收拾东西，向博比道别。他要跟霍尔滕及他的安保团队一起离开，度过这个夜晚。也许明早就能知道判决结果。法警带着陪审团离开，法庭逐渐清空。哈利靠在法官的座位上，与书记官交谈。还有几个人在法庭里游荡。德莱尼与哈珀正在等我。她们似乎察觉到我需要一点儿时间让思绪沉淀一下。我把一切精力都倾注在结案陈词上，现在脑子里是一团糨糊。

我把笔记本电脑包的带子甩到肩上，推开分隔法庭后方的栅栏门。德莱尼与哈珀站在我面前。我觉得精疲力竭、疲惫不堪，但我知道眼下还要工作一晚。我们还是有机会找出1美金杀手案件的破绽的。我有不好的预感：这会是博比最后的机会。

我右下方有东西迅速闪过的动静，我只用眼睛余光捕捉到了。有人蹲在我左边的连排座位上。我转身去看是怎么回事，但速度不够快。

一个拳头砸向我的下巴。我听到德莱尼大吼，哈珀也是。我已经倒下了，地板出现得太快，我伸出手，想办法不让头直接着地，但撞击在瓷砖地面上的肋骨部位还是让我惨叫一声。我不能呼吸。在阵阵痛楚中，我不太清楚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有人把哈珀推到我前面，她仰卧在地。我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哈利跑过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感觉到有人用力抓住了我的两只手腕，然后我的双臂折叠在身后。忽然间，我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我被逮捕的经验多到清楚条子的手法。这个念头刚出现，我就感觉到冰冷的手铐先是铐住我的左手手腕，然后是右手腕。我的双手被铐在身体后面，手臂下方有几只大手把我向前拉起。我想开口，但我的下巴痛到无法讲话。第一击差点儿就让我的下巴脱臼了。

我努力扬起脖子，望向左边。

是格兰杰警探，在他身后的是安德森。

“艾迪·弗林，你被逮捕了，你有权保持沉默……”格兰杰一边把我往前推，一边向我宣读米兰达权力[在美国，警察在逮捕嫌疑人时，根据米兰达诉亚利桑那州案例，需要告知嫌疑人他们的权力，包括保持沉默的权力和请律师的权力。]。在法院门边等候的是一名身穿制服的警察，他的双手放在手枪皮套上。

“你不能这么做。”哈利大吼，“现在就停下来。”

“我们可以这么做，现在就在做。”安德森说。

哈珀爬起来，德莱尼拉住了她。

“我是联邦调查局探员，你们到底在做什么？罪名是什么？”德莱尼说。

“这不是联邦案件，你没有管辖权。我们要带这个人到罗得岛警察局问话。”格兰杰说。

我无法呼吸，疼痛一波波袭来，每一波都压迫着我的肺。我抬头看见在走廊尽头等待的警察穿了不一样的制服，罗得岛警察局的制服。安德森跟格兰杰与那边的联络官有联系，他们负责逮捕，然后带我离开纽约。

“罪……罪名是什么？”我勉强挤出这句话。如果我问，他们就得告诉我，我有权知道答案。光是讲这几个字就要了我的老命。格兰杰拉扯着我的手臂，让我的肋骨感到一阵剧痛。我感觉到自己的双腿越来越沉重。听到安德森的回答时，我差点儿昏过去。

“你因为杀害阿诺·诺瓦萨利奇而遭到逮捕。”他说。

老天啊，阿诺。两天之前，我才不会因为阿诺翘辫子而感到伤心，现在我感觉不一样了。我今天早上才跟他通过电话，听到他死讯时的震惊差点儿让我忘记自己遭到了逮捕。

“艾迪为什么要杀害他的陪审团分析师？”德莱尼问。她跟着我走出来，吼叫着问安德森。

“也许你该问弗林。”安德森说，“问他把十三张1美金钞票塞进诺瓦萨利奇嘴里的时候，为什么不戴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