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凯恩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才占到这个车位。那天，他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守株待兔，一直等到他想要的车位空出来，他才把旅行车开进去，然后将车留在那里。现在，他就坐在旅行车的驾驶座上，喝着壶里的热咖啡。他认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这个位于时代广场八层的停车场，左侧有十个车位正对康泰纳仕大厦。从这里，不光可以看清街上的状况，也同样可以看清对面位于同一视线高度上的卡普法律事务所办公室，那里似乎从不熄灯。只需一副小型数码望远镜，凯恩就能看见辩方团队正在为庭审做准备。他看着鲁迪·卡普排练开场陈词，以及合伙人的指教，甚至还旁观了两场模拟开庭。

更重要的是，凯恩观察了卡普与陪审团分析师在会议室后方大板子上贴的好几张8×10的照片。那些照片是从候选陪审员名单里挑出来的。一周又一周过去，某些照片会换下，某些照片会贴上，因为辩方会调整，找出较为适合出庭的陪审员人选。那天傍晚，十二位人选终于出炉。

凯恩同步收听了鲁迪·卡普私人办公室里的战情会议。他用望远镜扫视事务所的内部装潢，加上短短几天的监视，就选定了藏匿窃听装备的最佳位置，虽然存在风险，但风险系数并不高。他那时看着鲁迪从秘书手中接过包装，打开盒子，检查奖杯——一团扭曲的金属，下方连着空心木头基座，基座侧面一个小小的青铜金属牌上写着：鲁迪·卡普，年度世界律师，EYLA。

附上的卡片说EYLA是欧洲青年律师协会的简称，还有回信地址。凯恩从装在假奖杯里的窃听器中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卡普要秘书寄一张感谢信发往布鲁塞尔的邮政信箱——那是凯恩杜撰的。

凯恩从街对面停车场的制高点，看着卡普的秘书把奖杯与其他的丰硕战果摆在一起。

那是三周前的事了。过两天就要开庭了，凯恩很有信心。模拟开庭的结果很有说服力。辩方团队争执不休。罗伯特·所罗门的神经看起来逐渐崩溃。重点在于，电影公司很不满意，他们给鲁迪施加了很大压力。好莱坞希望所罗门得到“无罪”判决，但截至目前，他们扔出来的钱还没办法买到这个结果。电影公司高层就是不懂哪里出了问题。

凯恩开心得不得了。

然后，他看到辩方最终选出来的十二名陪审员。这些人并不一定会成为最终的陪审员，他伪装的对象曾经多次出现在照片名单上，但今晚没有。

凯恩知道他必须动点儿手脚才能加入陪审团。

想到这里，他看见一位年轻的律师坐进卡普的办公室。卡普给了他一台笔记本电脑，要他签合约。现在这位律师正在跟罗伯特·所罗门交谈。新的律师。所罗门把自己的人生经历说给这位律师听，想要哄骗他，让他在意这个案子。

凯恩用力压着耳机，仔细聆听。

弗林，这个律师叫弗林。

新的玩家。他决定今晚好好调查这个弗林的背景，可他现在没时间做这件事。凯恩拿出手机，这是一支廉价的抛弃式手机。他按照手机里唯一储存的电话号码拨通了电话。

熟悉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我在工作，你要等等。”

接电话的人声音低沉浑厚，语气里带着威严。

“等不了。我也在工作。我要你监控今晚警方的活动。我要去找一位朋友，不希望受到打扰。”凯恩说。

凯恩聆听对方是否出现抵触或不情愿的情绪。两个人都明白彼此这种关系的本质：这不是合伙或团体关系。握有权力的人是凯恩，过去是这样，未来也会一直如此。

男人一度停顿，就连那短暂的静默延迟都让凯恩开始觉得厌烦。

“我们需要好好聊一聊吗？”凯恩问。

“不，不需要。我会去监听。你打算去哪里？”男人问。

“哪里都可能，我晚点儿会给你发位置。”凯恩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凯恩生性谨慎，他对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评估过风险。就算如此，有时生活还是会给他带来一些难题。有人在他前往目的地的路上搞出什么路障，他通常都能自己搞定，但偶尔也会需要别人的协助，这个人要能进入某些数据库，搜集到一般人无法取得的信息。这种人很好用，而这位仁兄也证实了自己的价值。

他们不是朋友，凯恩与这个人的关系超越了友谊。他们交谈时，那个人只会假装跟凯恩有同样的信念，且装出一副他对凯恩的任务有多么努力的样子。凯恩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这个人一点儿也不在乎凯恩的想法，他只在乎他的手法——也就是简单的杀戮，还有随之而来的快感。

“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什么秘密。鲁迪，你也一样，对吧？”博比如是说。这番话凯恩通过麦克风听得清清楚楚。他放下手机，注意力集中到会议室里。卡普背对着窗户。他看不见律师的脸。弗林坐在卡普的右手边，但也没有面向窗户，而是对着博比·所罗门。凯恩靠向前，仔细聆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