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信件

月光堡的失踪者  作者:克丽丝黛尔·达博丝

奥菲丽在宫廷的前几个星期和她所预想的大相径庭,这无疑跟她再也没有进过宫廷有关。

自打法鲁克任命奥菲丽为副手说书人,她就跟伯赫尼尔德一起搬进了后宫,再也没出来过。后宫在塔的第六层,就在观光栈桥那层的楼上。每天清晨,内侍总管都会迈出电梯的金色栅栏门,摊开一卷纸,一个一个宣召那些当日入选陪伴法鲁克的宠姬。如果说伯赫尼尔德的名字总是在名单上,奥菲丽的名字却一次都没有被提及。

然而,这世上若是有一个最不该被法鲁克忘记的地方,那就非后宫莫属了。一眼望去,这个柔美的世界就像从阿拉伯图画里跑出来的一样。太阳永不落下。每位宠姬都有自己的住所。伯赫尼尔德的住所就是一首名副其实的享乐主义的颂歌,里面的长凳、垫子、地毯和土耳其长沙发都沐浴在天窗的条纹光线中。

然而,这种柔和只是假象。生活在后宫里的宠姬们几乎全都是幻族。她们对新竞争对手的闯入非常不满。伯赫尼尔德身后的电梯栅栏刚刚合上,敌对行动就开始了。一天早上,奥菲丽从头到脚都长满了脓包。第二天,她浑身发出粪肥的恶臭。第三天,她每做一个动作都会发出雷鸣般的胀气声响。幸好,这都只是一些趁她不备扔到身上的幻象,几个小时后就会自动消失。不过,在羞辱她这方面,这帮宠姬的想象力简直是无限的。

“真是受够了!”一天晚上,当伯赫尼尔德从观光栈桥回来后,萝丝琳姨妈终于爆发了,“这里的每个人都可以随心所欲地欺负这个孩子,你们这些瓦尔基里雅到底有什么用?”

她用控诉的手指指着两位老妇人,后者却无动于衷,连眼都没眨一下。瓦尔基里雅如影随形地跟着伯赫尼尔德和奥菲丽,她们去哪里,她们就去哪里。她们与伯赫尼尔德和奥菲丽寝食相伴,像两个影子一样低调安静,却从来不会参与到两人的日常事务中。

“到目前为止,都是些幼稚的小淘气,没有别的。”伯赫尼尔德转向奥菲丽,安慰她。这次,奥菲丽被装上了一只猪嘴。“不过,这种情况不能继续下去了。我了解这些女士,只要我们大人的眼里没有您,她们的恐吓就会越来越大胆。如果他太久不注意您,您就无法履行合同。而只要您不履行合同,他就不会保护您。我也试着对他谈及您,但您要是总这么不拘小节,又怎么能期待总管把您列在他的名单上呢?”

奥菲丽没有回答。她坐在客厅的茶桌旁,全神贯注地尝试给家人写信。托恩为通信做了担保,但如何讲述她在这里的生活而又不彻底吓到他们实在是一件伤脑筋的事。

对奥菲丽而言,比起这些让她毁容的幻象,那个她早晚要担当的副手说书人的职位更让她忧虑。在后宫,她没有找到一本可以帮助自己整理思绪的书。既然没有更好的事情可以做,她就把空闲时间都用来练习发音,好提高自己的口头表达能力。她不知道自己会讲什么样的故事。至少,她想知道法鲁克喜欢听什么样的故事。

“极地族灵让我给他讲阿尼玛悬岛的故事。”在信的最后,她向叔祖父求助,“您能给我出些主意吗?”

叔祖父是档案管理员,也是整个家族里奥菲丽最亲近的人。然而,哪怕是对他,她也不敢讲这里实际发生了什么。

每一天,她都更加想念雷纳和卡莱尔。他们是奥菲丽在极地交到的仅有的真正的朋友。不过,他们的世界和她的不一样,他们的生活已经够艰难了。她在纯金厕所里解决身体需要,他们却在月光堡擦厕所。

有时候,奥菲丽会怀念迷姆的号服——它曾在很长时间里让她隐姓埋名,特别是当她在后宫遇见鞠纳宫德时。这位幻族女士人脉很广,与一些宠姬颇有交往。每次,只要听到她面纱上坠子的叮当声或是在长廊的转角闻到她身上浓烈的香水味,奥菲丽就浑身战栗。鞠纳宫德从来都不跟她说话,却能抓住每一次机会,用傲慢的眼神让奥菲丽知道,她没有忘记在鹅园里所受的侮辱。

虽然鞠纳宫德让奥菲丽很不自在,但比起她看见骑士时的感受,又是小巫见大巫了。她觉得自己见到骑士的次数也太多了。后宫里有一些专门留给儿童访客的时间。当然,这些孩子都不是法鲁克的直系后代——一些宠姬以前结过婚,并且当了母亲。伯赫尼尔德怀着的孩子是个特例,而这个特例又验证了规矩。骑士借这些机会来给伯赫尼尔德送礼。他为她制作了最美丽的花朵和芬芳的幻象,但她固执地拒绝了他的每一份礼物。

她建议奥菲丽和萝丝琳姨妈:“我不在的时候,绝对不要给他开门。这是第一次有人跟这孩子较劲,他的反应难以预料。”

伯赫尼尔德大概并不知道自己说得是多么正确。骑士如此迷恋她,对她的蔑视不知所措,并带着不可救药的嫉妒心。有一天,她只是不幸冲一个孩子笑了一下,他便冲着人家去了。那个孩子突然跑过庭院,一边呼唤着向妈妈求助,一边在地上打滚,好像正被无形的火焰焚烧。所幸那个孩子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至少表面上没有。事后骑士说自己只是为了“好玩”,但奥菲丽被那个场景吓坏了。从那以后,她每天晚上都会惊醒,觉得床脚有一副瓶子底的眼镜在闪光。

“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忍受的。”萝丝琳姨妈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朝外望了一眼,低声抱怨道,“这个幻族孩子让我头上的发卡都竖起来了。总有一天,你们得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们都叫他‘骑士’。没错,他就是个真正的公共安全威胁!”

伯赫尼尔德叹了口气说:“是他自己这么叫的。您还不知道最有趣的部分呢。他是为了向我表达敬意,才自称是我的侍从骑士。”

“所以,就没有一个成年人能管束他吗?我们不会要一直躲着他吧?”

“哈罗德伯爵是他的叔叔,也是监护人。那是个有点儿耳聋的老人。他很少出门,比起教育侄子,他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用在养狗上。我想,这个孩子变成这样,我也有责任。”伯赫尼尔德轻轻说,双手抚摸着隆起的肚子,“他完全不知道界限在哪里。”

“您为什么这么说?”奥菲丽问她。

伯赫尼尔德没有回答。她漂亮的眼眸里有一丝不同往常的忧伤。这让奥菲丽浮想联翩。这件事很可能和伯赫尼尔德的宅邸有关,那是她从骑士父母那里继承的。奥菲丽还记得她第一次进入那座奇怪的庄园时所感受到的惊讶,那里的人造秋色,还有神秘的儿童房。那个房间好像一直在等待曾经的主人回归。伯赫尼尔德有最充分的理由去恨骑士,但在内心深处,她却并没有真正摒弃他。

这是真的。至少,直到某天晚上。那一天,骑士离奥菲丽太近了点儿。

他在非访客时间混进了后宫,而且趁着门没有锁,悄悄溜进了伯赫尼尔德的套间。奥菲丽眼见他就这么走进卫生间,对着正在泡澡的自己自然地讲话,她的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伯赫尼尔德撞见骑士把胳膊肘放在奥菲丽的浴缸边上。她一下子面如死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超能力,直接把骑士扔到了走廊的那一头。当他极度震惊地站起身来时,他那厚厚的眼镜碎了。

伯赫尼尔德冷冷地说:“如果您敢碰这个孩子,我会亲自用爪子杀了您。走开,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骑士逃离了后宫,狂怒和忧郁让他变了形。他再也没有回来,无论是第二天还是接下来的日子。至于奥菲丽,她也无法再用同样的方式看待伯赫尼尔德了。这个挑剔的女人常常让她的生活无比艰辛,但她像保护自己的女儿一样保护了她。

萝丝琳姨妈赞扬她说:“您所做的非常令人敬佩。我们终于能有片刻安宁了!”

然而,接下来的事并不全像姨妈所期待的那样。

四月的一个早晨,信箱的咔嗒声在套间里回荡。一看到信封上自己的名字,奥菲丽的心脏就像兔子一样怦怦直跳。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这根本不是她所期待的家人的回信:

副手说书人小姐:

您和总务长先生的婚礼定在八月三日。我很遗憾地通知您,您将在此之前死去,除非您肯听从我的建议,尽早离开极地,再也不要回来。

神不想要您在这里!

“是什么?”萝丝琳姨妈在她背后问。

“弄错了。”奥菲丽把信藏起来,对姨妈说了谎,“您认为,我现在该练习哪个句子的发音呢?‘有军衔的龙骑士降级成下级龙军士’还是‘那些在你们头上嗞嗞叫的蛇在为谁嗞嗞?’”

等回到自己的床上,奥菲丽才又把信读了几遍。

神不想要您在这里!

奥菲丽以前也收到过恐吓信,但没有一次是这种语气。这是个玩笑吗?在阿尼玛悬岛以及其他很多悬岛上,族灵本人就代表着“绝对”,宗教和神学不过是过时的风俗。这封信里的“神”是指法鲁克吗?

信上当然没有签名,信封上也没有注明寄信人。奥菲丽摘下睡觉时戴的物灵阅读者手套,感受每一寸信纸。把超能力用在一封寄给自己的信上,不能说是不正当的滥用吧?更何况,这还是一封死亡恐吓信。

让她大吃一惊的是,她什么特别的感受都没有:没有强烈的感觉,没有特别的情境。信是用打字机打出来的,但它的作者一定得用某种方式触碰它。一番更仔细的检查过后,奥菲丽在纸上看到了一些印记。这些印记信封上也有,好像信纸和信封是用镊子拨弄过的。

尽管假太阳穿透了百叶窗的缝隙,在床上的蚊帐上洒满阳光,也把一股像是鸭绒被捂住的难以忍受的闷热压在奥菲丽的身上,但她还是打了个冷战。她是无法“阅读”远距离拨弄过的物品的。看起来这个匿名寄信人对她的手可以做什么以及不能做什么相当了解。

其实,让奥菲丽心烦意乱的不是信里说了什么,而是它没有说出的东西。为什么有人费尽心思要让托恩的婚姻失败呢?诚然,这场以对法鲁克的影响力为目标而打响的、无休无止的战争在家族间制造出很大的敌意。但仅仅是为此吗?

奥菲丽跳下床,在乱糟糟的物品间不停地翻找,直到碰到托恩给她的那份合同副本。

事成之后,托恩先生将获得正式的贵族头衔。从此,他私生子的身份将被认为无效。

奥菲丽仔细想了想,这个关键点也太可笑了。托恩已经是一位极具威慑力的高官了。对他的敌人来说,他是不是贵族并没有根本上的不同。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对方阵营所担心的,并不是托恩的进爵,而是法鲁克那本书的“阅读”本身。

但如果是这样,又是为什么呢?

“托恩,您把我搅进了什么浑水?!”

之后那个星期的某个下午,奥菲丽练习了无数次“公主的衬衫干了且全干”的发音,然后与萝丝琳姨妈在阳台上晾晒衣物。突然,小客厅的电话响了。

她一拿起听筒,就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请奥菲丽小姐接电话。”

“呃……是我。”

“您是奥菲丽小姐?”

“是。请问您是?”

“您有来自总管府的电话,请稍等一下。”

奥菲丽准备抗议。她一点儿都不想跟总管府有联系,但一阵好似冰雹的噪声分散了她的注意力。装衣服夹子的盒子被她打翻在地板上。正当她把电话听筒夹在肩膀和脖子中间,弯腰去捡衣服夹子时,一个阴郁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喂?”

托恩的声音让奥菲丽极度焦躁,她真的很想摔电话。

“喂?”托恩重复道。

“您换了秘书吗?”奥菲丽坐在地板上散落一地的衣服夹子中间,问道。

“没有。您为什么跟我提起他?”

单是听见这个不快的声音,奥菲丽就能看见与之相随的皱眉了。

“刚才电话里是一个女人。”

“总机话务员。”托恩解释,就好像这是明摆着的常识,“法鲁克塔和总管府不是一个总机,而且我们没有自动转接系统。”

这些术语奥菲丽一个字都没听懂。在阿尼玛悬岛,电话会乖巧地自行解决问题,就这么简单。

“您想跟我说什么?”

“我怎么觉得是您应该有话要对我说呢?”托恩毫无感情地回答,“自从您搬家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收到过您的消息。”

奥菲丽准备收进盒子的最后一只晾衣夹子感染了她的愤怒,突然开始咬她的手指。有那么一会儿,她想跟他谈谈那封打字机打出来的信件,让他知道他和他那该死的野心把她置于怎样的危险之中。但这又能改变什么呢?托恩本来就知道风险,但他并没有为此取消婚约。

“没什么需要您知道的。”

“您还在生我的气。”托恩用一种波澜不惊的语气说,“我还以为我们已将一切误会清零了呢。当时,我们同意我们两人都走了一条错误的道路。”

奥菲丽激动地闭上眼睛。晾衣夹子大发雷霆,像一只愤怒的螃蟹一样钳住她的手指摇晃起来。

“不,托恩,您只是自己同意。”

“您应该认为……”

“认真听我说。”奥菲丽打断了他的话,“我曾经真切地同情过您,因为我相信是伯赫尼尔德强迫您娶我的,而我们只是她的两只牵线木偶。现在我知道了,从一开始就只有一只木偶,那就是我。您娶我是为了我的手,这个我可以接受,毕竟我亲眼见到您在什么样的世界里长大。但是从别人而不是您的嘴里得到真相,”她用小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这个,我永远都不会原谅您。”

一阵死寂突然占据了电话听筒。奥菲丽发泄完怒气,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至少她的发音训练派上了用场。她聚精会神地望着小客厅的印花墙纸,尽可能无视那只正恼怒地撕扯她手套缝线的晾衣夹子。

“您听到我说的话了吗,托恩,或者您需要我重复一遍?”

“不要重复。”

北方口音让托恩的嗓音天然地显得严厉,因此很难辨别他是生气了还是没有生气。

“行了。在我挂电话前,还有别的事吗?”

奥菲丽但愿他没有了。她的手颤抖得那样厉害,不确定自己还能把那只沉重的听筒举在耳边更长时间。

托恩思考了一下,回答说:“我觉得您得来一趟,最好单独。”

“您说什么?”

通话质量很糟糕,线路不断发出“嗞嗞”声。奥菲丽也不排除自己听错的可能性。

“我约您,一次未来丈夫对未来妻子的正式约见。您听得到我吗?”

“是的,是的,我能听见您。”奥菲丽结结巴巴地说,“不过,但是,我们为什么要见面呢?我刚刚告诉您……”

“仅仅是因为我们没有权利变成敌人。”托恩斩钉截铁地说,“您的怨恨让我的生活愈加艰难。我们一定要和好。我没有权利进入后宫。来总管府找我,骂我,打我,朝我的头上摔盘子,随便您。之后,我们就别再提了。您说哪天就哪天。这个周四最好,就定……(听筒里传来一阵匆忙翻页的声音)中午十一点半到十二点之间。我把您记在日程表里?”

奥菲丽简直要窒息了。她挂听筒时如此愤怒,就像是直接把听筒砸在托恩的脑袋上。

“这个太阳真是一文不值!”萝丝琳姨妈见她回来了,抱怨说,“床单都比我们聪明。它们清清楚楚地知道这就是个赝品。我们的公主衬衫不会很快干。”

自从和托恩通了电话,奥菲丽就沉浸在暴怒里。直到一天晚上,一名用人给套间里送来两封信和三个包裹,这暴怒突然就消散了。一开始,奥菲丽还担心是新的死亡恐吓,但这一次,邮戳上标着“阿尼玛”。

“那个,那个,说了些什么?”奥菲丽正笨手笨脚地撕开第一封信的信封,萝丝琳姨妈就急不可耐地问。

“妈妈气极了,不过也放心了。”奥菲丽边读边解说,“她指责我的沉默给她造成了强烈的心悸。我的描述她一点儿都没看懂,所以她希望下次我能给她寄照片。得知极地的隆冬里有这么多阳光,她表示很惊讶,还问我是不是走错了悬岛。啊,她还送了我一件新大衣,不过它好像继承了女裁缝的糟糕性格……八成就是那个在那里乱动的大包裹了。她希望我给我的新家庭留了个好印象。”

“她应该先希望你的婆家给你留了个好印象。”萝丝琳姨妈从她长长的牙齿间咕哝道,“接下来呢?”

“接下来,是雅格特写的。她要有个新宝宝了。”

“这么快?瞧瞧,你姐姐还真是不浪费时间。”

“她说这不妨碍她来参加婚礼。她已经专门为这场婚礼做了一条跟她的眼睛相配的裙子,制作时就考虑到了怀胎六月的身材。她还给我们的妹妹们准备了漂亮的白裙子。”

“就这些?”

“不。她责备我没给他们发婚礼礼物清单。她想把我的旧围巾换成披肩,不过她还在犹豫选什么颜色。”

“大衣、裙子、披肩……”萝丝琳姨妈转着眼珠,“还有呢?”

“之后是爸爸写的。他想知道我和我的未婚夫还有婆家处得如何。他很想早些在婚礼上见到我。还有他向我……”

“他向你什么?我没听清结尾。”

这句“我请你原谅”,奥菲丽根本没说出口。她的嗓子打了结,鼻子酸酸的,眼睛也比平时更模糊。她强忍住泪水,重新把声音调整到还算正常,继续说,“是艾克多结尾的。他问我为什么在极地同时既有太阳,又是黑夜;为什么我会写‘天塞堡’而不是‘塞堡’;为什么我什么都说到了,却唯独不提托恩。他寄给我一个他自己激活的永动陀螺,应该是那个嗡嗡响的小包裹。”

“所有人中,你弟弟是最聪明的。”萝丝琳姨妈评价道。

趁着奥菲丽打开第二个信封,姨妈尽可能低调地在手帕里擤了擤鼻子,而奥菲丽也希望姨妈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下巴颤抖得多么厉害。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个难以抑制的微笑,说:“是我的教父。只要我一句话,他就会坐上第一架开往极地的飞艇。”

当然,奥菲丽不会要求这么多。让萝丝琳姨妈深陷险境已经够了,绝不能再牵连一位家人。不过,叔祖父的这些话还是让她觉得安慰极了。

“最后一个包裹是他寄的。他说他的话就此打住,给我留个惊喜。”

奥菲丽扯开包裹上的加固包装纸,里面有一本不算薄的图画书,散发出一股地下室的味道。书名是:

物件的童话及阿尼玛悬岛的其他故事

(自由改编自旧世界的寓言)

“希望这对你有用,孩子。”书籍扉页上方写着一行斜体字,“这本书在亚底米的私人收藏中,也许她的兄弟会喜欢?”如果叔祖父近在眼前,奥菲丽一定会冲进他的怀抱。

“您的教父真会随机应变。”伯赫尼尔德等着奥菲丽读完了信,才在裙子的窸窣声中靠了过来。她用两根戴着戒指的手指捏住一封邀请函,递给奥菲丽。奥菲丽一接过它,一个幻象的微型焰火就在她的鼻子底下炸开了。

惊喜晚会!

法鲁克大人邀请整座宫廷今晚零点准时到璀璨光学剧院与他相聚。

“整座宫廷?”奥菲丽念道,“您认为我也在其中吗?”

“您最好把邀请函全部读完。”伯赫尼尔德建议道。

当奥菲丽读到晚会的节目清单时,她鼻梁上的眼镜暗了下来:

说书人的灯光哑剧以及副手说书人的全新故事

“这是个玩笑吗?”

“是一个小时之后。”伯赫尼尔德极其严肃地确认道,“我刚刚从观光栈桥那里过来!几乎都没时间换洗梳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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