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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真的。”

“这么说，他也有弄错的一天？哈哈……”

“嘘！待会儿你可要注意了，千万不要在他面前提……”

“提什么？哈哈哈，我知道了，就是说不能在他面前揭他的短儿对不对？”

听到这句话后，我赶紧点点头，伸手抹去了额头的汗水。我可不敢拍着胸脯保证眼前的人待会儿不会说漏嘴。同时我也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该一时嘴快说这么多了。

想到这里，我抬起头看着对面仍笑个不停的年轻女子。她叫郑佳，说起来算是我的大学学妹。几年未见，如今看起来成熟了不少，连和我这个学长见面也都穿一身黑白色系的OL套装。只不过聊天过程中，她还是不时显露出学生时代天真活泼的模样。说实话我们已经好久没联系过了，当她上周在微信上突然发来消息时，我着实吃了一惊。我们在微信上简单聊了两句，便约定今天在这家咖啡店见面。

“你毕业后就一直在这家报社工作？”我端起服务员刚送过来的卡布奇诺，小心嘬了一口。

一听到报社这两个字，郑佳立刻双眼放光。

“是啊，我以前就挺喜欢新闻报道类的工作，因此在毕业找工作的时候，就照着这个方向去找啦……对了，你应该知道韩适学长吧？”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没想到时隔三年，我会在一个与他完全不相干的地方，从一个与他看起来没什么关系的人口中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名字。

“知道是知道，不过……”

我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看着眼前的马克杯，思绪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韩适是我的大学学长，毕业后在传媒业工作。三年前的冬天，还在读研的我曾和他一起去过一个叫钟塔山庄的地方，之后发生的连续杀人案至今仍让人噩梦不断。要不是后来遇到了陈默思，恐怕我现在还会一直被蒙在鼓里吧。韩适学长和那座山庄有很深的渊源，事情发生后，他着实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

“学长他，成为我们报社的主编啦！”

“主编？”

“没错哦，就是因为我们刚刚谈论的，前年发生在日月山庄的那件案子啊！去年秋天，网上不是有个叫夕目貅的作者发了一个帖子，揭示了那起案件的真相吗？韩适学长用他敏锐的嗅觉捕捉到了这个热点，力排众议，以帖子的内容为基础，接连发了十几篇跟踪报道。报道一出就获得了大量关注，甚至连我们报社主打的报纸销量都上升了不少。刚好我们社的老主编今年退休，韩适学长就在众人的推举下成了新任主编。”

原来是这样，难怪郑佳一见面就问我日月山庄的事情，看来她对内情颇为了解，才会提起这个话题。说实话，在日月山庄的那些经历，是我心底的一块伤疤，如果不是这位小学妹执拗地问起，我是不会再去碰它了。况且，对于陈默思而言，这起事件也是一个沉痛的打击。

去年秋天那篇帖子在网上疯传，陈默思气得甚至把自己关在家里好几周，对上门而来的众多委托一概不理，后来还是市公安局副局长杨志康亲自上门才请动了他。之后的一段时间，陈默思都在疯狂地破解各种各样的谜团，并对日月山庄发生的事彻底避而不谈。虽然表面上看，他对那起案件是再也不感兴趣了，可我却不止一次看到他在偷偷查看后续报道。这至少说明他对那起案件还是颇为在意的，毕竟那是我们这位“沉默侦探”极为少见的失误。

自从我开始将陈默思这些年来解决的案件一一整理成书出版以来，陈默思的名气越来越大，读者纷纷称其为“沉默侦探”。因为书中的陈默思在解决案件之前往往沉默寡言，执着于思考，这倒是和他的名字十分贴合。不过一旦到了他的表演时间，他就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成了一个十足的话痨，甚至不容别人插一句话。别的不说，这点我倒是深有体会。默思对谜团的执着，对真相的渴望，是我这些年没在任何人身上见到过的。反过来想，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也不会成就“沉默侦探”的美名了吧。

“对了，我们的这位大侦探，几时能来？”坐在我面前的郑佳看起来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我摇了摇头，笑道：“如果你能有见到他守时的运气，那还不如买彩票算了。”

听到我这么说，学妹扑哧一声笑了。

“没想到他果然和你书中写的一模一样呢！”

“那些书你都看了？”我有些好奇地问道。

“当然，你最近出的《日月星杀人事件》，我可是第一时间就买来看了哦……对了！差点儿忘记了，我还没要签名呢！”

说着，郑佳一拍脑袋，从放在一旁的手提袋里掏出一本书，正是上个月刚刚出版的《日月星杀人事件》，书里的故事以日月山庄的一系列杀人案件为原型。说到这里，我不得不再次感谢一下推理作家夕目貅。正是在他的帮助下，我这本书才得以如此迅速地出版，并且一上市便广受好评，短时间内就得以加印了。更为重要的是，在得到夕目貅的允许后，我将他的观点也加进了书中，这让作品能更全面地展示那起案件的真相，也算得上相得益彰了。不过糟糕的是，由于陈默思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所以我还没有将出书的事情告诉他。我完全能够想象得到，在得知本书出版之后陈默思会发多大的火了。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郑佳已经拿出书放在我的面前。她连签字笔都摆好了，看来真是有备而来啊。我咂了咂嘴，翻到熟悉的签名页，唰唰唰签下自己的名字，还留下两句寄语，然后将书递还给她。

拿到签名书之后，郑佳在签名页扫了一眼，突然笑了出来。

“学长啊你这字……真得练一练了。都成大作家了，这样可不行哦！”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了。不过没办法，就算字再丑，我现在也很难改过来。我只能耸耸肩，将视线转到他处。现在刚过上午十点，咖啡馆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又逢周末，估计再过一会儿就没有空座了吧。

我喝了一口咖啡，向郑佳问道：“你这次找我——不对，找陈默思，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上周在微信上看到她的消息时，我心里还激动了一阵，毕竟我一直单身，好久没有女孩子主动来找我了。在我的印象中，学妹十分可爱，换句话说，她正是我喜欢的类型。微信聊天中，我每打一个字都会仔细斟酌一番，甚至她每回一句话，我的心跳都会加速。短暂寒暄几句后，她进入了正题——听说你现在和那位“沉默侦探”住在一起？没错，她正是这样说的。直到这时，我才弄清她的真正目的，同时对自己刚才的胡思乱想好好自嘲了一番。

写小说就是这样，人们关注的往往是你写出来的东西，换句话说就是你笔下的人物。至于作者本身嘛那就爱谁谁了——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从我这几年和陈默思的交往来看，每当我把委托人带到陈默思面前时，他们的目光就立刻被我们这位“沉默侦探”独特的魅力给吸引过去。至于我嘛，则常被当作空气直接无视。每当遇到这种情况，我虽然不至于生气，但或多或少还是会受打击。所以，当学妹在微信中和我摆明态度，说是来找陈默思的时候，我多少还是有些泄气。直到与她面对面坐下，心里的疙瘩才稍稍解开一些。

对我提出的问题，郑佳很快做出了回答。

“之前不是说了，是关于一件失踪三百多年的财宝的谜案，只要你跟那位‘沉默侦探’说了，他一定会感兴趣的。”在提到财宝两字时，她还故意压低了声音，搞得我们像是在谈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

我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正经的学妹，拿她毫无办法。从最开始和我联系到现在，她提供的信息也只有这些。不过，一看到她那人畜无害的表情，我就不好意思再追问些什么了。几天前，我把这件事告诉刚从外面回来的陈默思时，令我稍感意外的是，他立马就同意了，这才有了今天的约见。当时我甚至怀疑，陈默思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换句话说，是不是只有我还被蒙在鼓里。我不止一次想找机会询问陈默思，可这家伙一直忙他自己的事，甚至连和他同住的我都很少能看到他，以至于我以为他会忘了这次会面。今天一大早我就看到陈默思离开了住所，直到现在也没再见到他的人影。

我看了一眼手机，时候不早了。趁着陈默思还没来，我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时发现店里的人越来越多。陈默思还是没有出现。我刚想向学妹说一声抱歉，就听到玻璃店门被哗啦一声打开，紧接着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

“抱歉，我来迟了。”

2

看着一脸轻松甚至毫无歉意的陈默思，我心里狠狠地数落了他一顿。他还是和早上一样，上身一件不知道穿了多少年的灰色风衣，下身配一条洗褪色的牛仔裤，这便是他的日常装扮。他看起来精神饱满，一进门就发现了我们，便打着招呼往这边走了过来。

我瞥了一眼旁边的学妹，她一见到陈默思，两眼顿时亮了起来。之后她目光就一直停留在陈默思身上，直到我发话才回过神来。

“默思，你可是迟到了哦，你说要怎么惩罚吧？”我半开玩笑地说道。

陈默思在我身旁坐下，饶有兴致地看了我一眼说：“哦？那你说要怎么惩罚？”

“至少待会儿的午饭，你得请了吧？”我亮出了自己的盘算。

“当然可以。能邀请我们这位美丽动人的女士共进午餐，那可是件不可多得的美差啊！”陈默思说完，有意无意地看了学妹一眼。

我略感诧异地看向陈默思，他今天的表现着实有些不同寻常。平时他对身边的人经常是爱答不理，就算对方是个可爱的女生，在他眼里也只是普通人而已。可今天却不一样，从进门开始，他就少有地展现出了绅士风度。

面对陈默思过于浮夸的赞美，郑佳不好意思地笑了。

“您说笑了，能见到赫赫有名的‘沉默侦探’，已经是我的荣幸了。我可是你的狂热粉丝呢！”说到最后，她差点儿激动地站起来。

“哦？沉默侦探……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难道说的……是我？”陈默思顿时把目光投向我，“你这家伙，什么时候给我扣上了这么个名号？”

虽然嘴上抱怨，可陈默思的脸上却并没有一丝责备的表情。

我摆了摆手，连忙解释道：“出版社的要求，我也没办法啊……你看全世界那么多名侦探，大都有响当当的名号，什么绅士侦探、老妇侦探，甚至第一本书就死了的侦探，都是宣传的噱头啊！在编辑的强烈要求下，我只好也给你弄了个。怎么样，还行吧？”

“行！你爱咋咋地，反正我也不会看你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陈默思话音刚落，我心里竟一下子舒服多了。真是这样的话，至少他就不会发现我在新书中揭他的短了。这时，他将目光投向一直注视着我们谈话的郑佳。

“关于那个三百多年前财宝的事，你能再多说一点吗？”

“当然可以，侦探先生。”学妹用可爱的语气回应道。

听到这里，我内心有了一丝莫名的醋意。之前我问同一个问题时，郑佳一直在敷衍我。没想到陈默思一来，她的态度立马就变了。算了，我耐住性子，没有将自己的感受表现出来。

“别再侦探侦探地叫了，你叫我默思就行。”陈默思还是这种少见的殷勤态度，我不禁对他的改变感到好奇。

“好的。”郑佳点点头，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

“怎么，有什么难处吗？”默思问道。

“那个……我来之前，主编非要让我给你出一道难题，算是……考考你。”说完这句话，学妹有些紧张地看向陈默思。

“考我？真是稀奇。这么多年了，还没有人主动要来考我。”陈默思倒是颇有兴致，“说吧，什么难题？”

得到陈默思的同意后，郑佳看起来松了口气。她扭过头，指向旁边的座位。

“桌子上有杯咖啡，座位却一直没人坐，请推理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就开始了。我看着坐在对面的学妹一本正经的样子，还真有些不适应了。

陈默思看向那杯咖啡，我的目光也跟着移了过去。这杯咖啡看起来就是普通的拿铁，不过确实一直没人碰过，连放在碟中的方糖都没有加进去。

正当我开始思考时，陈默思突然笑了起来，说：“阿宇，你来说说你的看法吧。”

果不其然，还是同样的套路，这个家伙……我在心里小声咒骂了一句。陈默思每次提出自己的解答前，都要询问一下旁人的看法。如果我在场，这个倒霉的家伙通常就是我了。而我提出的看法往往是错误的，他经常以此来嘲笑我。这个自大狂……我在心中暗自发誓，这次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好，那我就先说说我的看法。”我轻咳一声，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开始说道，“首先，这杯咖啡既然已经放在那里，就说明肯定有人点了它，现在的问题是，点咖啡的人究竟去了哪里。这杯满满的咖啡还没有放方糖进去，显然也没有被人喝过的迹象，这说明并不是有人喝完才离开的。当然，也有可能是他突然有事离开这里，没来得及品尝刚端上来的咖啡。但咖啡显然已经放了一段时间，如果点单的人离店，称职的服务员早就应该将它收走了才对。”

说完，我看向坐在一旁的两人。学妹的表情很正常，对我刚才的解答，她看起来颇为满意。陈默思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他的表情既像是催促我继续说下去，又像是早已成竹在胸，此时只是看戏。

我继续说道：“排除掉点咖啡的人已经离开的情况，剩下的可能就是这个人还在店里，只不过——不在我们眼前的座位上罢了。”

“你是说这个人还没走？”学妹向我问道。

我点点头，继续说道：“这个人不光仍待在这家咖啡店内，还必须得让服务员知道，不然他的咖啡就要被收走了。那么一种可能的情况是，点这杯咖啡的人去了洗手间，可能由于拉肚子等原因一直待在里面。由于他离开时跟服务员说过了，所以那杯咖啡才被留到现在。然而这个假设并不成立。刚刚在默思来之前，我刚好去了一下洗手间。这里的厕所总共只有那一个隔间，而我去的时候里面是没有人的，所以刚刚我说的这种情况可以排除了。”

“哦？原来你刚刚去过洗手间，这个我倒是没想到，我的依据其实更简单。”说着，陈默思将视线转向洗手间的方向，“那个大大的清洁标示牌给我提了个醒呢！”

我也看了过去，洗手间的门前放着一个清洁标示牌。看来我出来之后，洗手间就暂时封闭做保洁了，那里面也就不可能有其他人了。

我将视线转回，继续说道：“既然那人不在洗手间，但又必须留在店里，就说明他就是我们眼前的这些客人之一。”

我环顾了咖啡店内一圈。刚刚在等默思的时候，我早已对这里的情况了然于胸。店内总共有十张桌子，每一桌都有人占了，唯独那杯咖啡所在的桌旁没有人。

郑佳开口问道：“既然那人坐在其他座位，为什么他的咖啡被单独送到一个没有人的位子上呢？”

我向郑佳点点头，说：“这才是问题的关键。一般来说，服务员肯定会把客人点的咖啡端到他所在的桌子上。虽然这里的桌子没有对应的号牌，不过这家店本身并不大，而且还有两个服务员，端错咖啡的情况几乎是不存在的。再说了，就算服务员真的端错了，也不会端到一个没人的桌子上吧。只有一种解释，那个人原本就坐在这个位子上，只不过由于中途发生了什么事，他才换到了其他位置。但这里就产生了另一个问题：他既然换到另一个座位去了，为何不带着自己的咖啡呢？也就是说，他有不得不将这杯咖啡留下的理由。”

“理由……”

“没错，理由。这个理由是最让我头疼的地方，我绞尽脑汁，才得出了自认为最合理的结论。你们想想，咖啡除了用来喝，还可以用来干吗？”

没人回答。我看着一言不发的两人，赶紧解释道：“占座啊，占座！他将那杯咖啡留在桌子上，是想提前占住那个位子，以防后面有人坐在那里。所以，最可能的情况是，这个人和一个朋友约好了在这家咖啡厅见面，提前来到这里，点了一杯咖啡。等咖啡端上来后，他却在另一张桌子旁看到了另一位朋友。他本想端着那杯咖啡去找那位朋友聊聊天，但此时他也注意到店内的客人越来越多，如果将咖啡端走，待会儿很可能没有空位了。于是，他便将这杯咖啡留下来占座，自己一个人坐到朋友那边去了。”

“原来是这样……”郑佳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接着问道，“那点了这杯咖啡的客人究竟是谁呢？”

“很简单，只要找到这家店里谁面前没有任何饮料，他就是点了这杯咖啡的人！”

说完，我便再次环顾四周，在咖啡店里寻找。很快，我注意到左前方有一个年轻男子，他面前没有任何饮品。我顿时感到开心。然而我刚想转过头说出最终答案，刚被我锁定的那个人却站了起来，朝店门口走去。让我感到郁闷的是，他离开时甚至看都没看那杯咖啡。

“阿宇，貌似你的解答出问题了啊！”陈默思似笑非笑地说道。

我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挫败感，不肯服输地辩解道：“也有可能是他的朋友一直没来，他等得不耐烦了，加上咖啡已经凉了，所以他才直接走的。”

“你说的情况确实有可能发生。”陈默思点了点头说，“可是你再看看他对面坐的那个人，就能知道你刚刚的解释有多荒谬了。”

“什么……”我急忙看过去。

我刚刚确实有些急躁，注意力都放在面前没有饮品的那个人身上，反而对其周围没有丝毫印象。此时我才发现，在离去的那位青年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年龄相近的女子，她的面前放着一杯貌似是柠檬茶的饮料。更重要的是，她和刚刚那位离开的青年穿的是情侣装。

“完全错了……”我终于放弃了努力，无可奈何地低下头。

“唉，怎么就错了？”就在我低头的同时，耳边传来了郑佳的声音，她貌似还没有完全弄清事情的原委。

“那阿宇你就来解释一下吧，你的说法为何错了。”

陈默思的这句话简直是在我的伤口上撒盐。不过我还是强忍着内心的不甘，咬牙解释道：“很明显，那两人是男女朋友关系，从他们的情侣装上就能看得出来。男子的面前之所以没有饮料也是这个原因。他们两个人其实只点了一杯饮料，一起喝，这足以证明他们的关系有多亲密。今天是周末，正是约会的好时候，他们很有可能是一起来这家咖啡店的。”

“刚才那个男的为何又提前走了呢？”郑佳追问道。

“他应该不是走了，而是要出去买什么东西吧。”

果然，我话音刚落，那个男青年手里拿着一个冰激凌走了进来。在他进门的那一刻，他的女友立刻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露出了开心的表情。看来她可能只是想吃冰激凌，才跟男友撒娇让他出去买了吧。

我的解答又不出意外地错了。

3

“默思，那你的答案呢？”我叹了口气，又把问题抛回给陈默思。

“阿宇，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件事。”陈默思没有直接回答我的疑问。

“什么事？”

“这家咖啡店并不普通。准确地说，这是一家推理主题的咖啡店。”

陈默思说的事，我刚才也稍微注意到了。店里的每张桌子上，都立着一个巴掌大小的广告牌。令人感到诧异的是，这些广告牌上印刷的并不是真正的广告，而是一个个名侦探的名字，从鼎鼎大名的福尔摩斯，到阿婆笔下的波洛，再到推理小说之神岛田庄司作品中的神探御手洗洁，他们无一不在推理小说史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不过除了这些广告牌，这家店里其他地方似乎再没有任何与推理相关的装饰了。

“阿宇，你可能也注意到了，除了这些广告牌上的名侦探介绍，其他任何与推理相关的元素都没有。”

看来陈默思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这也是我不理解的地方，或许只能问一下这里的店长了。我有意无意地看向前台，正想过去询问几句，却被陈默思拦下了。

“阿宇，你不要着急，解释起来很简单。这家店我以前来过，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些广告牌。这只有一个解释，广告牌是从最近某个时间点才开始放置的，也就是说，推理主题的摆设只是临时的。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一件大事，你再看看那杯咖啡所在桌子上的名侦探介绍，情况便一目了然了。”

听到默思这么说，我赶紧站起身，走到那个孤零零的只放有一杯咖啡的桌子边，拿起广告牌一看，一个熟悉的名字瞬间映入我的眼帘。

“侦探王未，这不是作家夕目貅笔下的侦探吗？”我感到很惊讶。

十几年前，推理作家夕目貅发表了他的第一部作品，故事的主角正是侦探王未。之后他又接连发表了几十篇以侦探王未为主角的长、短篇小说，在国内推理界引起了巨大反响。更重要的是，夕目貅正是本市人，去年我准备出版《日月星杀人事件》的时候，还十分有幸地见到了他本人。

“据说夕目貅创作的时候有一个特殊癖好，那就是在咖啡店里写作。”

陈默思的这番话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记得和夕目貅见面的时候，他似乎和我说过他的住址……好像就在这附近。难道说，这就是他经常光顾的那家咖啡店吗？放咖啡杯的桌子上，为何会有他笔下的名侦探广告牌？一个个疑问接连涌入我的脑海。

“推理作家夕目貅上周因病去世了。”一直沉默不语的郑佳突然说道。

我看着她，大脑一片空白，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却仍然不肯相信刚刚听到的这个消息。

“他真的……去世了？”

“没错。”郑佳点了点头，用略显沉重的语气说道，“据说是心脏病，这个消息目前知道的人还不多，我也是因为在报社工作才了解到其中的一些内情。死因估计过几天就会向大众公布。”

没想到那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就这样猝然离世。就在上个月，我的新书出版之际，夕目貅还给我发来了祝福短信，这竟成了我们最后一次通信。最近我一边忙工作，一边忙着写一个杂志的短篇约稿，很少有时间看手机，可能因此错过了前辈的讣告吧。

我将目光再次投向旁边的桌子，视野中的那杯咖啡在我眼中显得愈加明亮了。我能想象得到，在阳光明媚的早晨，或者夕阳西下的傍晚，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男子坐在窗边的这个位子上。桌上有一台电脑，边上放着一杯咖啡。他不时端起咖啡喝上一口，双眼一直盯着眼前的屏幕，像是在看着十分珍爱的东西。就在这样重复了不知多少次的日日夜夜中，一个名侦探诞生了，一段段精彩绝伦的推理故事诞生了。

“这杯咖啡是为了纪念他，对吗？”我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陈默思点了点头。

“至少在这段时间，这张桌旁不会有其他人坐了。”

我看了眼说出这番话的陈默思，竟从他的眼中看出了不一样的东西，像是一种另类的哀悼。

想到这里，我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便扭头向一旁的郑佳问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店家摆这杯咖啡的用意了？”

既然是她向我们提出的问题，那她知道整件事原委的可能性就很大了。我原本以为郑佳会点头承认，没想到她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哪有这么聪明啊！”

“但你提问……”

“笨蛋，这杯咖啡是我放在这里的！”郑佳看着目瞪口呆的我，继续说道，“店长是我朋友，是我让她这么做的。”

“可是你……为什么？”

听我这么一问，郑佳的表情突然黯淡下来。她抬起头来，看着我。

“去年秋天，韩适学长看到夕目貅先生在网上发的那个帖子后，决心撰写相关评论文章。他和夕目貅先生见了很多次面，我当时还跟在他手下学习，几乎每次会面我都在场。第一次见到夕目貅先生的时候，我惊呆了，因为眼前这个消瘦的中年男子我早就见过，而且就在这家咖啡店里。”

说着，郑佳的目光又不知不觉移到了那杯咖啡上。

“之前我一直不知道坐在这里的男人是谁。只是我每次来的时候，都会看到他坐在座位上，对着电脑屏幕，手边永远都有一杯咖啡。我向朋友询问他是谁，可朋友也不知道，只知道他每个下午都会来，每次都坐同一桌。时间久了，朋友每天下午都会替他留着那个座位。可某天起他突然不来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朋友不知道缘由。直到学长告诉我，这个人去世了。我和朋友商量一下，店里才有了现在的这些装饰。”

说完，郑佳的嘴角勉强挤出一点笑容。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追问下去，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细品舌尖的香味。眼角的余光中，窗外不停有人走过。

我们又在咖啡店里聊了很久，不过直到最后，郑佳也没有透露更多信息，只是和我们约定一周后再见。